女人说:“你不告诉我,恐怕将会面临更尴尬的局面。”
裴行野:“我觉得他已经不至于干出那种脑干缺失的事了。你先让我们进去,然后叫他出来。”
女人叹了口气,用让步的口吻说:
“愚蠢的决定,行野。我一向比你了解他。”
裴行野:“人是会变的——去叫他出来吧,姐姐。”
女人退后一步,目光再次移向方彧。这一次,她露出了温和的、礼仪性的笑容。
她颔首微笑,温声说:“方上校,幸会。”
方彧一时感觉自己要溺毙在那双过分美丽的眼眸中:“……您好。”
女人转身消失在门后。
裴行野尴尬地笑了笑:“唉,这是我姐姐家,这是我姐姐……在这里说话方便一点。请进吧,方。”
方彧说了声“打扰”,顶着一脑门官司,走进门。
裴行野居然有个姐姐,从来没有听人提起过……
她和裴行野相识也很久了。关于他的私人关系,居然仍是毫无所知……
反过来,她在军校时三千米跑了几分几秒,裴提督说不准都记得……
他和他姐姐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啊……
裴行野略一示意,在前带路,方彧跟了上去。
他在一扇门前再次停住,刚抬起手。
门霍然被拉开——
安达涧山用肘撑着着门框,歪头看了看。
他长发垂落,耳朵间夹着一支笔,脸颊和鼻梁上还沾着点点墨迹。
方彧觉得他这幅形容呆里呆气,和印象里那种冷酷肃杀的大魔王很不相符,有点搞笑。
但看到裴行野几近紧张的神情,又生生憋住了。
“你的量表测试结果呢?给我。”
安达撸起衬衫袖子,把手一伸。
裴行野的神情微妙了片刻,下意识看向他姐姐。
那个琥珀色眼睛的美人冷静地回应了他的目光,像是“我早就说了”。
裴行野一咬牙,似乎决定战术性撤退了:
“安达先生,这种东西什么时候都能看。方上校的时间也很紧,你们还是先说正经事吧。我就先……”
安达:“我不觉得这不是正经事。她能有什么事?回家睡觉吗?”
方彧:“……”
这是在讽刺她吗?
不对,安达怎么知道她回家除了睡觉什么也不会干的?
安达直接越过裴行野,看向方彧:“对不起,您有什么正经事吗?”
方彧:“我……”
说实话,她即使在人情世故上不很发达,也听懂了他们三人在拉扯些什么。
裴行野不愿意在她面前暴露什么“量表”,所以才接连两次推三阻四。
但他姐姐和安达双双首先向他提出,要这份量表……
到底是什么量表?
嗯,裴提督似乎很希望她的确有件待办的正经事的样子。
方彧努力思索,找一件正经事,很正经的事……
她回家后,首先得交电费。然后,换床单……真不想浪费精力换那些东西……
安达抱着胳膊:“三、二、一。”
方彧:“?!”
怎么还带倒计时的?给人上课上多了,腌渍入味了?
安达一副仁至义尽的神情,转向裴行野:
“她没有正经事。三秒钟,正经事应该时时刻刻铭记于心,不需要想这么久。她在努力编造——量表。”
方彧:“……”
他语速比上课时快很多,甚至需要特别留心才能听明白。
即使安达上课时,就是有名的自动笔记软件杀手,据说市面上没有一款自动笔记软件能跟上他的速度。
“……是。”
裴行野无可奈何,只得打开自己的光脑,往安达眼前一推。
安达看了一遍,速度很快,抬起头来:“怎么回事?比上次的结果坏了。”
裴行野:“医生说,有点反复也是正常的,可能是最近……”
“正常?你不应该反反复复。”
安达又低下头,皱起好看的眉头:“我不能冒着风险,把所有鸡蛋都装进一个随时要自杀的篮子里。”
方彧:“!”
她在话音落地的那一瞬,明白了量表的内容:那是精神评估量表。
裴行野……想自杀?!
……真希望上天赐予她一个没听过这番言论的脑子。
裴行野的脸色一白,先瞥了一眼方彧,后者的震惊后悔之色显然不令他愉快。
他冷淡道:“……阁下,您不止一只篮子的。但您再多说几句,今天到手的新篮子估计要提桶跑路了。”
安达重又抬起头,观察片刻,很令人脑溢血地发问:“你生气了吗?”
裴行野深吸口气:“我不敢。”
安达的眸中闪过一瞬间的茫然夹杂着暴躁。
他浅金色的睫毛微微翕动,立刻道歉:“对不起。”
“……”
裴行野面色苍白,有些哭笑不得,半晌,终究还是低下头。
“安达先生,我下次一定努力,争取不要反反复复。您……还是先谈正事吧。”
方彧与安达在书房中落座。
裴行野的姐姐没有再露面,桌上只不知何时多了三杯红茶。
茶具造型和色泽简洁,但在细微处富有设计感,看起来就……很上流。
方彧出于缓解尴尬的目的,率先端起茶杯,却惊讶地发现,居然是她喜欢的产自潜林的进口货。
……大概也不能叫进口货。潜林在叛乱军控制范围内,理论上不应该与联邦有商贸往来。
走私货。
前几年边境走私泛滥,潜林红茶对联邦呈倾销之势,这种茶叶随便找个小卖铺,二十块钱就能扛回去一大盒。
但后来联邦开始贸易保护,督促边境提督们严抓走私问题,这种茶的价格也水涨船高,渐渐变成了她喝不起的样子。
啊,熟悉而美好的味道。
如果能去廷巴克图之类的边境港工作,肯定有办法搞来点茶叶的……
方彧违法乱纪地琢磨着。
不对,她喜欢喝什么茶叶,裴行野的姐姐为什么知道?
不会吧,她不记得什么时候和裴行野说过这种事……
“方上校,您对联邦的未来有什么想法?”
安达也喝了一口茶,皱起眉头,看起来想吐,但优雅地忍住了。
方彧从梦境回到了残酷的现实:“……”
她感觉自己不是来“拜访”的,而是来参加面试的。
……可能还是一次残酷的ai面试。
裴行野默默解围:“听说方其实很早就认识安达先生。”
方彧赶紧说:“是,我……上过安达老师的选修课。”
安达眉心微蹙,这样嗔怪的神情其实很适合他,使他收敛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飘忽不定,更像人间之物。
他好像有些不耐烦,但没说什么,冷淡地问:“哦,你考了多少分?”
“……”
方彧坚信,老师询问学生考了多少分,就像男人问女人体重多少一样,是恶劣的行为。
难怪裴提督抑郁了。
方彧:“八十来分吧,记不住了。”
安达讶异:“这么高?”
方彧:“……?”
这么高?她觉得这个分数不上不下,可以糊弄过去,正如她其他功课一样。
但是……“高”?所以当年这门课的平均分是多少?
她突然想起之前在校园论坛上似乎看过的那种帖子……“莫名其妙挂科了应该向哪个部门举报啊?tag:#安达#哲系#死亡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