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江梅引沉吟了一会儿,颔首表示同意,“似乎是这样。”
“多亏遇见了师兄,不然我真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小漂亮走到山道上,此时江梅引撑着伞,她走在伞下,脚步轻快倒着走。
漂亮小猫眉眼弯弯,直视江梅引,软白眼尾微微上挑,瑰丽如琉璃般的眸子里,像是藏了一个盛夏的璀璨星子,小漂亮声音甜甜的:“师兄,今夜能遇到你,实在是最幸运的事啦。”
江梅引闻言,垂首轻笑一声:“我送你回去。”
他拿扇骨抵着下颌,目光落在琉璃台空无一人的道路上,若有所思。
蔺绮重重点了点头,尾音上勾,听起来又乖又软:“好呀。”
此时夜色已深,琉璃台里愈发静谧,两人沿着山道往下走,顺利走回了琉璃台的道路。
两侧宫室参差错落,檐上的琉璃瓦反射出圆月的泠泠清光,琉璃台里愈显清冷。
走出树林时,蔺绮就发现,她的修为恢复了,黄符也能用。
“咦?”
小漂亮仰头,看着熟悉的院落,有些好奇:“师兄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
江梅引眉眼轻垂,唇角勾起一个很轻的弧度:“我拿到了分配院落的名册。”
蔺绮点点头:“原来如此。”
江梅引推开门:“进去吧。”
门半开着,蔺绮半只脚踏进门槛,她扒着木门边缘,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她的眸中满是善意,映着月光,眸光晶亮晶亮的,漂亮小猫声音软软:“师兄要进来坐坐吗。”
“嗯?”
尾音微微上挑,青年声音略沙哑,他看着蔺绮,温和道:“不必了。”
“是吗。”蔺绮轻轻喃喃。
“嗯。”江梅引颔首,忽而,他瞳孔一缩,胸口处剧烈的疼痛让他睁大了眼睛,他的目光怔怔下移,鲜血染红了衣袍。
——他的胸膛赫然被一把长剑贯穿。
轻轻软软的声音落在月光里,眼前少女的神色模糊而晦涩。
她眉眼弯如月牙儿,笑得又乖又甜:“那就去死吧。”
……
蔺绮手握剑柄,毫不留情把剑往深处捅了几寸,然后,一下子拔出剑。
鲜血噗嗤流出来,湿冷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随着剑抽出的瞬间,剑上挂着的十数张黄符化作灰烬,消散在月光里。
那些符都是死符。
收光剑加上符道九重的死符,阎王来了都逃不掉。
青年轻啧了声,忽而低低笑起来,他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遇到了什么令人愉悦的事,他舔了下干涩的唇角。
“师兄都已经送你回来了,你怎么能恩将仇报呢。”晦暗的语气飘在空气中。
青年看着蔺绮,单手握住收光剑的剑尖,鲜血不节制地往下流,他目光冰冷,声音却很温柔,像是在说情话:“真调皮啊,妹妹。”
他的身影渐渐黯淡下去。
即将死去的现实却丝毫不影响他说话的兴致。
“你看见我的第一眼,就知道我不是江梅引吧。”他转了下折扇,绞眉思忖,“不然,你怎么会骗我解开你的修为限制呢。”
“唔。”
“你留在那儿不走,不会是在等我吧。”
青年不求甚解,眼帘轻垂,问:“你是如何发现的。”
蔺绮面无表情又捅了他一剑:“天目灵瞳。”
过生辰时,明止曾经往织星盘里放了一道法技,曰天目灵瞳,传言可以看透世间一切有形与无形之物。
在怀疑树林或者月亮是假的之后,她就用了这道法技。
——月亮是假的。
天上根本就没有月亮。
蔺绮想到这个,不禁毛骨悚然。
从黄昏时,她离开院子看见巨大圆月的瞬间,她就已经身在陷阱之中了。
而“江梅引”出现之后,透过江梅引的清俊皮囊,她只看见一团黑雾。
黑雾根本就没有带她离开枯树林,反而向树林深处走,最终,停在一间荒废的茅草屋前。
这里根本就不是她的院子,只是它用来装猎物的囚笼而已。
她用肉眼看到的一切,包括离开时的山道、女子、琉璃台、眼前的院落,不过都是它造出来的幻境而已。
能造出一个假月亮,自然也能在其他地方上造假。
这很正常。
蔺绮心中情不自禁生出一丝寒意。
它把一切都安排得恰到好处,秘境里也不全是假的,譬如黄昏时她看见那座山之前走过的路,还有颓败的山,枯树林,都是真的,月亮是假的,真真假假,让人难以分辨。
如果不是蔺绮用了法技,她根本找不到任何错漏。
蔺绮觉得恐怖。
青年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
“好聪明啊,妹妹。”
他看着蔺绮,眸光闪亮,就像是寻宝者发现一山洞的宝藏,苍白清颧的手沾满了鲜血,轻轻抚过漂亮小猫的软白眼尾。
他眸中生出些难以抑制的兴奋,说出的话像是情人之间绵密的耳语:“今夜能遇到你,何尝不是我的幸运呢。”
“可惜,没有抓到你。”青年有些遗憾,眉眼轻垂,在漂亮小猫软绵绵的眼尾上,很快留下一道鲜红的血迹。
他在漂亮小猫亮爪子之前迅速抽回手,眉梢带着些许笑意:“下一次,我会抓到你的。”
蔺绮抿唇,干脆利落甩出一张杀符。
死变态。
好烦,去死吧。
杀符绞干青年的生机,“江梅引”的身形乍然破碎,黑雾丝丝缕缕消散在天地间。
天目灵瞳的持续时间很短,蔺绮已经不能再用了。
幸而,幻境的主人已经死去,偌大的幻境失去力量支撑,渐渐破碎。
华丽的宫室如烟般飘散在风里,蔺绮又回到了深山,她背后不远处,是幽深的枯树林,虬乱枝桠在黑暗中张牙舞爪宣泄恶意。
蔺绮眼前,是一间颓败的茅草屋,门半开不开,吱呀作响,雨丝淅淅沥沥飘下来,空气中,弥漫着干草和泥土的腥气。
茅草屋里点着油灯。
蔺绮对上一双灰色的黯淡眼睛。
这是一只魔物,丑陋可怖,没有皮,像一颗恐怖的肉瘤,它独自蜷缩在角落里。
蔺绮进去的时候,它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子,没有半点攻击的意图。
如果她没猜错,眼前这只魔物应该就是山里游荡的那只可怕怪物。
一只魔物,为何能安安稳稳待在琉璃台。
听之前那个女子的意思,似乎许多人都知道它的存在。
春水城这些人如此惧怕魔物,为什么能容忍它待在琉璃台。
蔺绮觉得奇怪。
她撕了一张通灵符,尝试和它说话,但是这只魔物没有任何跟她搭话的意思,袖袖小猫没办法,在桌子上放了一瓶丹药。
魔物望过来。
蔺绮嗓音轻软:“补气丹。”
魔物眨了眨眼睛。
它迟疑了一会儿,伸出脱了皮的手,把那瓶丹药抱进怀里。
像是抱着世上最珍贵的礼物。
***
蔺绮回到小院里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蓝衣少年慵懒坐在衣柜上,冷白指尖漫不经心敲击着白墙,他眸光轻垂,时而瞥一眼云镜。
看见袖袖小猫推门进来时,他眼眸抬起,那双漂亮得藏了冬日湖冰的眸子很明显地亮了起来。
“你回来了,我有话跟你说。”
少年飘到蔺绮面前,离蔺绮还有一步时,少年眼尾微微上挑,眸中情绪不明:“你身上有奇奇怪怪的味道。”
“嗯?”
袖袖小猫疑惑地看他,她有点饿,又很累,没有精力去揣测林清听的意思。
她长睫轻轻扑闪:“有吗。”
蓝衣少年坚定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蔺绮觉得她有点不开心,还没等她说话,蓝衣少年伸出手,微凉指尖抹上袖袖小猫的眼尾。
少年往前俯身,他贴得极近,蔺绮几乎能听见他微弱的呼吸声。
年少时的姐姐身上,没有那种清淡的草药气息,是淡淡的松木香,清清冷冷的,像月光下盖着薄雪的松林。
窗外雨声清脆,湿冷的寒气顺着窗缝渗进来,蔺绮能清晰听见窗外雨水冲刷的声音。
烛火轻轻晃,光影偏黄,是平和的暖色调,迷离惝恍的光晕打在少年流畅而锋利的下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