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魔女在旁边安静地凝视着他。
这白色花瓣虽然无毒,但毕竟生长在阴界,其中也有少量浊气。
只是对混沌魔体而言,基本近似于无而已。
花瓣落入气海之中,便仿佛石子落入湖水,荡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这阵阵涟漪和肉体相合共鸣,很快魏东流便感觉体内发生了难以言说的蜕变。
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应该是某种潜移默化的升华。
待这种蜕变结束后,魏东流才站起身来,说道:
“吃一片白色花瓣即可,无需多食。”
“好。”毕竟是赤发重瞳魏魔君的吩咐,姜魔女自然从善如流,便撕下一片白色花瓣放入口中,其余花瓣根本不碰。
飞天夜叉:……
这,这人类小娃娃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随机二选一,刚好选到无毒的白色花瓣,食之便立刻着手炼化,发现刚好可以让修为增长到极致,便立刻不再多食。这般谨慎,使他恰好避过了有毒的红色花瓣……
等等,真的有那么巧吗?
仔细想想,如果这人真的足够谨慎,就不应该贸然直接服下彼岸花,让那女娃先行为之试毒不好吗?
他既然敢于直接食用,又偏偏选择只食一瓣,说不定早就知道红色花瓣有毒!
想到这里,再联想到先前那个“人类形态只是伪装,阿鼻魔君才是本体”的猜想,飞天夜叉不由得如遭重击,青黑色的嘴唇也哆嗦起来。
难道说,难道说!难道说……
某种难以言喻的无力感,主宰了飞天夜叉的身体,让它几乎有种不管不顾,立刻转身逃跑的冲动。
跟这老怪物继续斗智,自以为算计得意,却不想所有心思都被人家看在眼里,拿来肆意取乐。
这种感觉,实在太过绝望!
飞天夜叉开始无限脑补,魏东流虽然不知它的心思,但看到同步值疯狂上涨,不由得呵呵起来。
这狗僵尸,倒还是有点用处,没有之前想象得那么垃圾。
姜魔女在旁边默默炼化药力,心里也有些欢欣雀跃。
上次在南疆镜湖神宫之中,她已经服用过金浆玉液,这次又食彼岸花,紫府秘药的修为加成,合计已经是一百二十年。
离上品金丹只剩八十年!可以说是绝对无忧了。
跟着这魏魔君混日子,果然没错!换成其他修士,哪里去寻镜湖神宫?又哪里去寻黄泉裂隙?
她心里正美滋滋地想着,只见飞天夜叉缓慢起身,来到藤蔓巨兽死去的大坑里,从下面刨出了一些石头。
“启禀主人,这些便是主人要的九幽阴魄石。”它谄笑着献宝说道。
“哦?”魏东流挑起眉毛,桀骜说道,“倒是正巧。”
“并非巧合。”飞天夜叉小心翼翼地道,“九幽阴魄石,往往生长在古战场的地底深处,也就是阴气深重、魂灵群聚之地。”
“而这忘川河附近的彼岸花田,和古战场也差不了多少。寻常孤魂野鬼若是魂魄强度不够,走不了奈何桥,便只能沿着忘川河徘徊滞留,最后死于此处——也就为九幽阴魄石的凝结提供了温床。”
“嗯。”魏东流将九幽阴魄石收好,心中也冷笑起来。
他知晓飞天夜叉之所以如此主动,一来是因为怀疑计策已被看破,二来大概是又给自己脑补了什么身份……神秘人设的同步值疯狂上升,便正好证明了这一点。
此时殷勤诚恳,言无不尽,正是要为之前赎罪呐!
他也故意不挑破这层,只是露出傲慢的笑容来,转头说道:
“姜道友,此行目的既然已了,阴界也非久留之地,不如我们回去可好?”
“好。”姜魔女巧笑嫣然。
捡了五十年的化府修为,她还能有什么异议?再加上知晓过了奈何桥,后面的凶险程度可不止上升一点,现在回头确实是最佳选择。
于是大家便掉头原路折返,重新穿过了鬼门关,只听见姜魔女笑着恭维说道:
“魏道友,幸亏你没有投正教,否则我们就真要被三清压着打了。”
“姜道友何必妄自菲薄?”魏东流哈哈大笑,“你和温道友、陇道友、谷道友,均是六道门派人中翘楚,何必过分忧虑那正教修士?”
“愧对魏道友的赏识。”姜魔女苦笑说道,“我们在各自宗派虽然名列前茅,但比起那些正道的变态天才,如昆仑首席秋长天,蜀山割草安知素,无论天赋还是潜力都难以望其项背。”
“便是上次在白骨神宫,若不是道友在前面撑住,我和温阳两人即便合力,怕也不是秋长天的对手。”
魏东流面上不语,心中哂笑。
不好意思啊,变态天才虽然多,但其中好几个背后都是我……
“天下英才,何其多也!”姜魔女最后喟叹片刻,又笑着说道,“若不是有幸能追随道友的脚步,只怕我根本没有机会踏入这个层次,自然也没有如今这般自怨自艾的心境了。”
“姜道友太过要强。”魏东流随口说道。
“说到要强,我倒是听说昆仑的凤凰仙子徐应怜,原本也是个极其要强的性格。”姜魔女呵呵说道,“她曾经和秋长天相争数十年,到最后却服了软,和师兄结为道侣,可见这女人的心境大多善变,随时都能根据需要而变化。”
“魏道友若是以固有印象来看人,将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可是会吃亏的哦。”
第二十四章 热热闹闹通玄门
对于姜离谙的“女人善变论”,魏东流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笑话,随你们怎么善变,还不是一个个都被我算得死死的?
离了黄泉裂隙,便重新回到矿场之中,和温阳、陇小七等人汇合。
“看两位道友这般模样,想来是成了。”温阳笑盈盈地说道。
“温道友,你就不后悔?”见他脸上没有丝毫懊悔,姜离谙便故意问道,“那可是紫府秘药哦。”
“黄泉之下有多凶险,我还是知晓的。”温阳面不改色地说道,“至于后悔,事先早已想得分明,又何来后悔之说呢?”
陇小七在旁边礼貌假笑,心想刚才不知是谁和我抱怨喟叹,说“想起魏魔君那诸多手段,这次怕是真的能成”、“早知便也不管不顾应下,跟着姜道友一起进去了”,现在却一本正经地说些死要面子的话,真是有意思。
不过她也知晓,人类便是这种垃圾生物,做抉择时就患得患失,做了抉择又要懊悔,对外还得装出洒脱自信的样子。
只是机遇便是如此,错过了终归是错过了,如今总不能央求魏东流再带他去一次,也只能打肿脸充胖子。
众人便离开矿洞,启程回石屏山去。
一路上,自是心思各异。
飞天夜叉最为忐忑不安,一方面来自僵尸的本能凶性实在难驯,另一方面东想西想又觉得魏东流非寻常修士,急得它有种抓耳挠腮的冲动。
姜魔女也已经解除了天魔他化自在法,此时正瞅着旁边黑发星眸的魏东流,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
那个赤发重瞳、邪异桀骜的法身多好呀,现在这个卖相虽然儒雅,但却不合她那有些偏重的口味。
温阳亦是笑容满面,打着闲聊的幌子和魏东流交谈,询问那九幽黄泉之下的情况。
听到魏东流大摇大摆地通过鬼门关,便忍不住露出惊叹艳羡之情——身为阴鬼道判官,他当然晓得那些阴卒是多么不好相与,遇到高阶修士就装死不出,低阶修士便横加刁难,甚至连主动出手袭击的都有。
概因为阴卒原本就是孤魂野鬼出身,只不过走了鬼修之道而已,本质上还是秉承了阴界弱肉强食、欺软怕硬的作风。
若是筑基境修士前去,八成是讨不了好的,这也是他原本不看好黄泉之行的最大来由。
然而……谁能想到魏东流的魔君化身一出,那些阴卒就怕得跟鹌鹑似的呢?
温阳心里后悔得几乎要咬碎牙齿,面上却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各种追问此行细节。
姜魔女也不愧是魔女之名,猜到他心中所思所想,便在旁边各种添油加醋,细说服食彼岸花后修为如何增长,境界如何精进,就差吹成白日飞升了。
陇小七在旁边欣赏两人暗斗,不由得也暗自好笑。
魏东流倒是没那么多恶趣味,见姜魔女凑过头来越说越过分,便一掌按住她的脑袋,不轻不重地将她推了回去。
姜离谙吃了这一掌抚顶,顿时勃然大怒:姑娘家的头发是那么好摸的吗?
但想到这位喜怒无常的样子,心中不快立刻又消了大半。
算了算了,我家魔君肯定是跟我好的,拍个头有什么关系?
她便这么自我说服,很快就心安理得了。
回到石屏山后,魏东流便去检查弟子们的课业。
虽说出去并无几天,两人也不可能有什么进度,但作为师父的尊严是怎么来的?就是要从考校弟子身上来的。
先是检查了一番两人的吐纳进度,结果自然不言而喻——勉强还行。
然后又让两人在潭边斗法,你来我往,飞剑法宝,打得好不热闹。
温阳和姜离谙在旁边看着,兴致来了,索性便以他们为赌。温阳押大弟子郭近能赢,姜离谙押二弟子王苁不输,便分别将两人带到旁边,传授起一些斗法的诀窍秘密来。
魏东流端坐主位之上,只听见陇小七在旁边慵懒说道:
“魏道友倒是豁达,这自家的亲传弟子,也愿意让别人来教?”
“我万法通玄门,本就以博采众长为主旨。”魏东流悠悠说道,“若是两位道友教得好,以后便雇来做个本门客卿,又有何妨?”
陇小七笑而不语,心中直乐。
客卿倒是没什么,就是你这个正牌师父,教弟子的次数还不如人家客卿,真不知道这究竟是谁的万法通玄门。
飞天夜叉坐在角落里,虽然离众人远远的,但它身为僵尸,本就能隔着几十丈听见呼吸之声,众人的话语自然逃不脱它的耳朵。
见陇小七暗讽魏东流对弟子完全不上心,它暗自也冷笑起来,心里想道:
这魔君哪里需要教什么弟子?所谓的万法通玄门,不过是他为了冒充人类,而搭建出来的一个草头班子而已。
要的只是一个掌门身份!
至于弟子有无出息,与他又有何干?他这地狱里来的魔君,难不成还真想在人间开宗立派?真是可笑!
想到这里,飞天夜叉又忍不住龇牙咧嘴,愁眉苦脸起来。
作为僵尸得道,它最大的愿望不过是肆虐人间,为祸一方,每天都有血食可用。
至于跟着魔君回地狱里去,它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然而如今无柄槐木剑在对方手里,等于它的性命修为全都受制于人,加上它自觉无论算计还是用强,都没有击败魏魔君的把握,不由得越发焦躁难耐。
愁煞我夜叉爷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