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丁偷偷扯了扯明黛的衣袖:“师叔,我们是被困在这里了吗?”
明黛安抚道:“阿阮放心,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带大家出去的。”
可话虽这么说……
明黛抬头看了一眼太阳所在的方向,片刻后,突然道:“我要再走一次。”
徐清川:“去哪儿?”
江淮声:“我陪你。”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明黛下意识地瞥了眼江淮声,但很快又挪开了视线,看向徐清川:“师兄你说得对,这条河确实有蹊跷。”
徐清川直起身:“什么意思?你又有什么新发现?”
明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河岸边,将手中的卷轴举起,对准天上的太阳,让卷轴上的路线与溪流重叠。
阳光从背后照亮了纸面,使得那条路线显得越发清晰,隐隐泛着灵光。
那一瞬,众人只觉得识海一震,如同醍醐灌顶一般,瞬间明朗起来。
“时光如流水,一去不复返。”明黛沉声说道。
“我怀疑,此处的变化或许与我们行进的方向有关。所以我打算再走一圈看看。”
徐清川:“不可,此处秘境诡异,万一走散了怎么办?”
明黛:“所以你们暂时先留在这里,我一个人……算了,江淮声同我一起去。”
江淮声?
徐清川微微皱眉,可还没等他开口,明黛又补充道:“他修为高,我和他轮流御剑,若是全速前进,最多一日便能回来。”
小豆丁和李拾月自不必说,心有余而腿太短,只能留下。
奇安需要空莲照顾,徐清川虽然心是好的,但这认路的运气实在不怎么靠谱,最后剩下的便只有她和江淮声。
江淮声:“我一个人便可。”
明黛扫了他一眼,江淮声老实闭嘴。可没过多久,又无声地笑了。
徐清川心知明黛说得有理,只得点头答应:“两日,最多等两日。到时候你们若是没回来——”
明黛飞快地接话:“到时候你们便去寻其他的出路便是,不用管我们。”
徐清川:“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明黛一语双关:“造化。”
徐清川:“……”
事不宜迟,两人即刻动身,继续沿着溪流一路西去。
果不其然,沿途风光几乎与先前无二。越往前走,明黛便越发笃定,她的推测应当没错。
日落西山,薄霞漫天。
金钩东悬,夜如泼墨。
二人披星戴月,一路疾行,不敢有丝毫的松懈,甚至连话都没来得及多说几句,最后终于赶在天亮之时再度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旭日东升,鸿蒙初醒。
清晨的阳光穿透薄雾洒落在大地上,照亮了枯黄一片的草地,以及——
空无一人的山谷。
第175章 ◎变故◎
“果然是这样。”
“看来我的推测没错。”明黛目光沉静地望着眼前一片荒芜颓败的景象,面色有些凝重。
她说:“此处秘境的核心,正是时空。”
时空一词,说来并不罕见,却无疑是世间最神秘的概念。
鸿蒙初开,万物未生之际,时空便已存在。
但它无色、无形、甚至难以定义,所谓的历法、地域,都不过是后人根据规律所界定赋予的,哪怕是在现代,也无人能断言其由来。
尤其是在经历过穿越之后,明黛对其更是尤为敬畏。
千万年来,多少人苦求飞升,为便是破碎虚空、超脱时空的局限。可放眼历史长河,血染暗土、枯骨无数,鲜少有人能够窥见其中真正奥秘。
如今却出现在了这小小秘境之中。
静。
近乎诡异的寂静。
晨风悄无声息地吹散薄雾,林间的枯枝颤抖着向天空伸去,宛如鬼爪一般。
一股无言的压抑在空中弥漫开来。空气中的灵气也变得分外稀薄,让人分外不适。
江淮声抬手拦住明黛,面色凝重而谨慎:“此处有古怪。小姐留步,我先过去看看。”
不等明黛回答,他便径直朝着坡下的那两处屋舍走去。清冷的晨光落在青年笔直的肩膀上,与周围荒凉的景象形成鲜明的对比。
但明黛自然不会让他一人以身犯险。她也不是那种遇事只会躲人背后的性格。
江淮声一动,她也毫不犹豫地迈开了脚步,显然是把对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江淮声拿她没办法,只能下意识地提高警惕、将手中的剑握得更紧——说起来,这剑还是徐清川借给他的。
徐清川虽然剑术不精,但在炼器一行上倒是有些天分,随身的行囊中,物资不见得有多丰富,但灵剑之类的兵器却是少不了的。
江淮声正好手边没剑使,徐清川便主动借了他一把,同时也问了明黛是否需要。
但明黛这一年来早就习惯了那把断剑,临时更换反而容易不适应,便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两人一道往山坡下走去。
鞋履踩过荒草,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这一片静谧之中显得尤为突兀。
明黛闻声下意识地低头多看了两眼,目光掠过脚边的枯黄的草地,而后又顺势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枯木林。
她说:“这里的植被几乎都枯死了。”
江淮声嗯了一声,剑眉紧蹙。
任谁能想到,这里昨日所见还是一片青葱?
末法时代,秘境难寻。
许多慕名入门的修仙者总怀揣着误入秘境、继承绝学的美梦,殊不知他们穷其一生或许都难以遇上一个。
可如今身临其中,两人却并不觉得有多欣喜。
秘境秘境,隐世之境。
若是能走得出去,那便是方外宝境、传世佳话;若是走不出去,那便是一座孤独的囚牢,哪怕终老也不会有人知晓。
……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屋舍前。
原本的茅草屋虽然破旧,但好歹还有茅草遮顶,如今茅草却早就不翼而飞,只留下半个空架子和四处透风的土墙。
江淮声不过用剑柄抵着轻轻一敲,那土墙便开始稀里哗啦地往下掉块儿。
而另外一处本就破败的屋子的情况更糟糕。
要不是两人明确地知道地点,地面上也还残留着一部分墙根,光是晃眼一瞧,几乎看不出来这里曾经还有过一间屋舍。
江淮声:“和昨天见到的情况一样,墙面已经完全风化了。”
“但按照常理来讲,起码需要数百年才会变成这样。”他起身走向明黛。
与此同时,明黛正俯身查看河道:“水位也下降了将近一寸,而且水也很浑浊,看起来像是变成了死水……呃,好臭。”
“小心。”
江淮声下意识地伸手揽住她肩膀,生怕她掉下去。
如今这河,对他们而言可“深”不可测,哪怕是在岸边也不能掉以轻心。
明黛:“……谢谢。”
江淮声顺势将她扶起,而后十分自觉地收了手,规矩得很。
不过这会儿明黛根本没心思去思考这些,问:“这事你怎么看?”
怎么看?
江淮声没有立刻回答。
他转头将目光投向了远方,看着河道一路蜿蜒向下,最后消失在视线的尽头,神色晦暗。
相同的人、相同的河、相同的日月、相同的时机、相同的地方,所见到的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景象。
哪怕江淮声这些年来走过不少地方,也从未经历过如此波诡云谲之事。
先前他们一路顺着溪流往下,表面上看起来只不过是寻常赶路,实际却是在岁月中穿梭。
哪怕走完一圈,回到了所谓的“原点”,也早已时过境迁。
换句话说,他们现在是从一个时间节点,来到了另一个时间节点。
江淮声沉声道:“溪流的方向隐喻时间的流动。这里,应该是多年以后的场景。”
但……多年究竟是多少年?
这里又为何会变成这样?
没人说得清。
不过按照现有的逻辑来看,如果顺着河流的方向走,代表着前往未来的话,他们此刻若是逆流而上,或许还能回到之前所在的那个时间节点。
于是江淮声收回目光,视线落在明黛脸上,提醒道:“小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