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孙清把钱拿出来,当着他的面数了一遍,里面甚至有一大半全是毛票,姜百胜沉默了。
老家那边总说他们没孩子,旁人也有觉得孙清她妈脾气太差,觉得孙清连个饭都做不好.......
可只有孙清,是真心实意跟他过日子。也只有孙清,能在家里需要用钱的时候给他拿出钱来。
姜百胜突然抱住了孙清,把孙清吓了一跳,你干嘛?数到哪儿我都忘了!”
姜百胜一言不发,放开她,又大步朝外走。
孙清更纳闷了,“这说正事呢,我还没数完,你要去哪?”
“你做主就行。”很奇异地,姜百胜竟然用了跟陈寄北一样的话。
他自己也有所察觉,顿了下,还是出去了,“我去做饭,你不说我炒菜比你好吃?”
“你不怕被对门看见了?”孙清疑惑。
自从对面搬进了新住户,姜百胜可再没拿过炒勺,生怕被人知道。正好孙清怀孕也满了四个月,早孕反应早就没了,家里就重新恢复了由孙清做饭。
这回姜百胜连停顿都没停顿,“看见就看见,反正咱们也要搬走了。”
没几天,孙清和姜百胜过来,夏芍陪着和房主厉叔讲了讲价,最终同样以七百六拿下。
交钱拿房照之前,夏芍这边何叔出面,孙清那边姜百胜一个同事出面,两边先签了个字据。签好名按好手印,这房子就算是两边合伙买的了,一家一间半。
没想到去跟厉叔交钱的时候,竟然又碰上了石科长和他大闺女。
对石科长这个女儿,夏芍是耳闻已久,但见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由多打量了一眼。
大概是随了母亲,她相貌并不像石科长那么普通,看着还有几分清秀。十四五岁的年纪身材已经抽条了,有了少女的模样,眼里却没有少女的天真和稚嫩。
见他们已经和厉叔买好了,她虽然失望,却并不像一般小孩子那样发脾气。反而半是撒娇半是抱怨,说都怪石科长犹豫不决,下次可得给他们买个更好的。
这么小就知道发脾气没用,能把东西弄到手才最有用,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夏芍很庆幸他们动作够快,也暗暗为李来娣点了根蜡。
石科长临走的时候,还跟夏芍和陈寄北打了个招呼。到底是小姑娘,一见夏芍这个长相,他女儿眼中立马闪过戒备。看看夏芍身边的陈寄北,再看看夏芍的态度,那抹戒备又迅速消失。
显然石科长在男女方面不干净,他女儿也知道,看到漂亮女人就心生怀疑。
只是李来娣知不知道,夏芍就不清楚了。
房子买完,接下来就是收拾了,孙清挺着五个多月的肚子,每天行动如风。
她先拜访了周围几户和她关系不错的邻居,托对方如果以后有人来找她,就跟人说她搬去了哪里哪里。路上碰到以前的老客户,也跟人家说起她要搬家的事。
“不远,就在税务局后面,河边一排六间,西边那三间,还跟以前对门那户做邻居。”
当时她正在百货商店买收拾新房要用的东西,那小胖子妈妈听了,就笑道:“以前那邻居好啊,两口子长得都好看,家里老人也不错,可热心肠了。有一回下大雪,我进去的时候落了一身,那婶子还特地拿了扫炕的扫帚帮我扫,怕我衣服湿了。”
“是吧?我也觉得小夏他们家人都不错。”
也不知道是孙清准备搬家准备得太高调,还是现在房子越来越吃紧了,她还没走,就有人上门来看房。是一对小夫妻带俩孩子,说是家里住不下了,分出来单过。
老本地人家里房子大,也有儿子结了婚依旧跟父母住在一起的。
不过结了婚要是孩子多,或者下面弟弟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就会分出来另外找房子。
“来那赵老二我认识,以前我们这出了名的地痞混混,成天跟人打仗,没少因为打人进去。以前年轻的时候还看不出来,现在三十多了,一脸的横肉,一看就不好惹。”
孙清过来说起此事的时候满脸是笑,“我现在就希望他能租成,看对门那两口子傻不傻眼。”
“恶人自有恶人磨?”夏芍笑着问。
“对啊,不然摊上这么个邻居,再好脾气的人都得被气得脾气不好。不说他们了,你那一间半房子是不是准备往外租?还没租出去的话,我这边有个人选。”
既然都和孙清一人一半买了,当然得往外租,总不能就这么空着。
夏芍点点头,“说来听听。”
“是百胜他们单位一个同事。”孙清说,“刚参加工作没两年,处了个对象,准备这个月结婚。他那个对象我没见过,不过听百胜说这小伙子人还不错。”
姜百胜这人大男子主义是大男子主义了一点,但人很正派,绝对不会在这种事上说虚的。
何况等人搬进来,要和人住对门的是姜百胜和孙清,他们肯定不会给自己找个麻烦。
“那就找个时间,让他们过来看看房子。”
夏芍看一眼小座钟,起身把脚上柔软舒适的布鞋换了,穿上了双皮鞋。
孙清一见就问:“你这是要出门?”
“嗯,二立今天订婚。”夏芍出去喊了正在帮夏母搭豆角架的陈寄北,“换衣服,该出门了。”
新家院子大,一开春夏母就琢磨上了,准备在墙跟下开两垄地,种点豆角洋柿子。
不得不说种田是刻在华夏人骨子里的基因,何况夏母本就是农村出来的,在老家吃的都是自家地里种的菜。来了江城什么都得花钱买,她一买菜就觉得肉疼。
不仅开地,夏母还又去小市场买了一批鸡崽,准备在院子里圈一块地方散养着。
夏芍看着她弄,一点都没提醒她,一开始来东北,她是没准备待长久的。从关里走的时候她很多东西都没拿,人都上火车了,还在惦记有没有人喂她的鸡鸭。
陈寄北就更不会提醒了,帮着夏母开地,给夏母扎养鸡的矮篱笆。
听到夏芍叫,他把手头这一个架好,才洗洗手,进屋也换了衣服和鞋。
孙清就起身告辞,“那你们忙,我回去继续擦窗户。”
人走出门,又看着偌大的院子,“以前出了门就是你家,这下还得从大门出去,绕一个圈。”
“对啊。”夏芍笑,“早知道你会搬过来,寄北就不夹板杖子了,还省了不少板子。”
夏芍和陈寄北骑车到何二立家的时候,里面菜已经炒了一大半了。
何婶儿扎着围裙还在挥炒勺,看他们进来,赶紧让何二立过来迎人。
里面金美云已经在了,旁边还坐着个不到四十的女人。五官生得很秀美,就是面色蜡黄,神色憔悴,衣服罩在瘦弱的身躯上空荡荡的,说话也有气无力。
何二立给夏芍和陈寄北介绍,说是金美云的妈妈。
夏芍笑着和对方打招呼,“阿姨好年轻,和美云站一起像对姐妹似的。”
金母和她不熟,朝她笑了笑。虽然金美云嫁给何二立是高嫁,态度倒也不卑不亢,没有过分局促。
倒是金美云脸有点红,“我妈结婚早,十八岁就有我了。”
农村人的确结婚都早,到了五六十年后还有人不够年龄就结婚,生了孩子再补证,夏芍并不觉得意外。在原书里金美云十七岁就生了女主,比她妈妈还早。
何叔提前炒了瓜子,大家边嗑边聊,到了中午十二点何大立两口子也没来。
夏芍猜是何大立媳妇儿不满何二立没要她嫂子的妹妹,故意不来的。
何叔跟何婶儿估计心里也有数,“那就开席吧,不用等他们。”
反正云英和栓子两口子都在,夏芍跟陈寄北也来了,他们不来,还省的说些难听的话扫兴。
不过怕金美云和她妈多想,何二立还是低声解释了句:“我嫂子工作比较忙。”
不说他哥,而是说他嫂子,金美云又不傻,一听就明白了。
一群人热热闹闹吃了饭,饭后送陈寄北和夏芍出门,金美云还拿出一个饭盒,“里面是打糕。之前说要请你们尝尝,一直没机会,这还是二立哥帮着打完,我妈做的。”
何二立在旁边笑,“可不,她们家那木榔头还挺沉的,我胳膊酸了一天。”
“你要是从小干农活,就不觉得沉了。”金美云嗔他一眼。
“就我这体格,要是从小干农活,早就累死了,还能遇上你?”
何二立贫了句,金美云那一眼嗔立马变成了瞪,“瞎说什么呢?”
夏芍在旁边看着,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亮,干脆接过饭盒,“谢谢,明天我捎去单位给二立。”
瓷白的糯米蒸成饭打成团,裹上一层炒熟的黄豆面,软糯又香甜。夏芍都一口气吃了三块,更别提陈寄北这个甜食爱好者了,一饭盒打糕,三分之二都进了他的肚子。
第二天夏芍把刷好的饭盒带去单位交给何二立,姜百胜那个同事来看房子了。
来的是一对年轻未婚小夫妻,男的看着挺老实,女的也随和大方,不像是难相处的人。男方妈妈跟过来一起看的,一看就知道是好房子,朝儿子点点头。
既然觉得满意,那接下来就是谈价格了。
男方那妈妈还挺能说,把房租从四块八讲到了四块六,这才交了第一个月的钱。
夏芍收了,给了对方房门的钥匙,回去笑着把钱夹在了日记本里,我这也算是包租婆了。”
北漂四年,她连个卫生间都买不起,现在竟然能收上房租了。
夏芍笑着问陈寄北:“你说咱们要是买上十套二十套房子,我是不是就不用上班了?一个月光房租就一两百,谁还上班啊?天天拿着麻袋收租多好。”
陈寄北闻言,居然还很认真地想了想,“可以。”
“可以什么啊?”夏芍好笑,“这一套半就花了一千多,二十套得多少钱?”
“可以再卖一趟参,郭姐不是说今年能批到五斤?”
五月中旬,孙清和姜百胜率先搬到了隔壁,和夏芍重新成为邻居。
怕人找不到,孙清还专门找陈寄北给她画了个牌子,上面是剪刀和布匹,就挂在门口。
刚搬过来生意肯定会差点,没想到老客户少了,倒吸引来两个新邻居。
那牌子太醒目,一看就知道她家是做衣服的,正好她家院门开着,院子里晒着几件刚洗好的衣服。附近邻居看做得还不错,又闲着没事,就进来问了问。
这一问,发现孙清不仅衣服做得好看,还知道什么身形的人怎么搭,十分内行。
两人听得直点头,回头就有一个去商店买了布,在孙清这做了一件上衣。
又过了两天,连那直男审美的丝巾都甩出去两条。
孙清和夏芍说这事的时候十分奇怪,“那么难看的东西,真有人会买啊!”
“你觉得难看,又不代表别人也觉得难看。”夏芍把闺女的小手从嘴里拽出来,擦擦上面的口水,“再说那不是便宜吗?一来就有生意,你这也叫开门红了。”
“那你把剩下那些都放我那吧,我帮你卖。”
孙清能买上房子,光帮着夏芍跟陈寄北卖丝巾,她就赚了二十多。
东西毕竟要过季了,放孙清那,的确是个细水长流的法子,夏芍没拒绝。
没过几天,租房子那小两口结婚了,接新娘的时候夏母和孙清还抱着俩孩子去看了热闹。
天暖和了,小半夏戴着手帕扎成的帽子,穿着孙清做的小兔子鞋,一出门就四处看个不停。门口贴着的红喜字要看,接亲的自行车上的大红花要看,一身喜庆的新娘子也要看。
结果人家结个婚,把她给累坏了,回来一放到炕上就睡得呼呼。
中午陈寄北跟夏芍回来吃饭,正要抱抱女儿,就看到女儿熟睡的小脸,和儿子睁得溜圆的眼睛。他就先把儿子抱了起来,还面无表情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