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脉象上看……确实是用药过猛的症状。
悬游道人这时又做出一副老好人的嘴脸,在旁边貌似很担忧地?催促道:“你之前给他开了什么?药方,快拿出来看看啊!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化解掉那股多余的药性!”
薛城主闻言,连忙抖着手从怀里?拿出一张药方:“药方在我这,你快给看看——”
悬游道人没接药方,只凑近看了几眼?,马上倒吸一口凉气:“就说?是过量了,祁元景你还不承认!你们都过来看看,是不是我说?的这样??”
悬游道人让其?他丹宗宗主过来瞧药方,一群高阶炼丹师看过后,脸上都浮现出了惊讶的神色:“这……这的确是过量的药方……祁宗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天元宗主暗暗咬牙:“要愈合经脉,寻常的药量是不够的,所?以我才在一定范围内适当的调高剂量,但是,绝不可能?导致这种结果!”
他的解释没有丝毫效果,不懂医术的修士只知道,天元宗主确实开了一张过量的药方,害惨了薛大公子。
薛城主简直又恨又悔,他红着眼?,不再看天元宗主,干脆将希望放到悬游道人身上:“悬游大师,你可有办法救我尧儿,只要你将他救回来,我给你两片——不,三片圣莲!”
悬游道人一脸为?难之色:“薛城主,不是我不想救啊,只是我实在不擅长治疗这种程度的重病,令公子一只脚已经迈进了鬼门关,要救的话,也只有沈青霜能?办到了。”
薛城主猛地?反应过来:“对!沈宗主有起?死回生丹!快——快去请沈宗主过来!”
他的下属马上领命离开,天元宗主在旁边目光晦暗地?看着薛大公子,以他的经验来看,薛初尧剩下的这口气,绝对撑不到沈青霜到来。
薛初尧绝不能?死,他一旦死了,薛城主与天元丹宗之间便多了一道永远无法修复的裂痕,之后再想跟逐鹿城谈合作,便是天方夜谭!
因此?,天元宗主不得不主动开口:“薛城主,你现在更信任沈宗主,我无话可说?,但如今情况危急,我必须先?压制住令公子身上的药性,免得情况愈发恶化。”
虽然天元宗主言辞恳切,但对于天元宗主,薛城主已经失去了信任,他没马上回答,而是先?望向?悬游道人:“大师,你怎么?看?”
悬游道人抱臂摇头,打着太极道:“我擅毒不擅医,暂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薛大公子的情况确实还在不断恶化,薛城主斟酌片刻,还是让天元宗主上前了。
这么?多人在场,谅这姓祁的庸医也不敢乱来!
天元宗主无视悬游道人带着嘲意的目光,冷着脸上前,重新给薛初尧把脉,而后取出丹药,喂他服下。
刚开始,薛初尧的面?色确实好转了,不再苍白如纸,眼?睛也睁开了,还能?断断续续地?回答薛城主的一些问题。
然而薛城主刚露出一丝喜色,情况却突然急转直下。
刚回到薛大公子脸上的那丝血色突然再度消失,薛大公子重重咳出一口血,像是一口气上不了,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整个人便彻底软倒在薛城主怀里?,再无声?息。
未完全绽开的笑容还停留在薛城主的脸上,他衣襟上沾满了血,愣愣地?抱着怀里?的大儿子,却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气息。
他的大儿子死了。
死在了他的怀中?。
也是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惊喜喊道:“沈宗主来了,快让开!”
沈宗主拨开人群,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看到薛大公子的同?时,他面?色惊变,拨开完全怔愣住的天元宗主,快速给薛大公子把脉。
薛城主像是抓住了唯一的希望,哑声?开口:“沈、沈宗主,尧儿他还有救的吧,你的起?死回生丹……”
“抱歉,薛城主,”沈宗主缓缓收回手,摇了摇头,露出医者独有的悲悯神色:“起?死回生丹,只能?救回至少还留有一口气的伤者,若是令公子刚刚能?撑到我来,或许我还能?……”
他点?到为?止,但他的未尽之言,所?有人都已领会。
薛城主确认大儿子不可能?被救活后,瞬间抬起?一双充血的眼?睛,杀意凛冽地?锁定天元宗主:“祁元景,是你!是你害了我的尧儿!你这个该死的庸医!”
如果不是祁元景乱治,他的尧儿或许还能?撑到沈宗主到来!
“传我号令!”
薛城主的声?音凄厉得宛如泣血:“从今往后,所?有天元丹宗之人,皆不得入我逐鹿城城门!所?有天元丹宗的店铺,皆不得入驻逐鹿城!”
“从今往后,我逐鹿城与天元丹宗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此?言一出,便有逐鹿城护卫立即行动,开始驱赶在场所?有天元丹宗的弟子。
天元弟子们惊呼连连:“凭什么?让我们出去,我们还得参加丹阳大比呢!大师兄还有决赛要参加——你们不能?这样?做!”
不仅是天元弟子,护卫也对天元宗主冷冷道:“祁宗主,请吧。”
天元宗主却站着没动,挺直脊背道:“薛城主,今日之事非我所?愿,我们都被他们给耍了。”
薛城主小心地?放好大儿子的尸身,不想再听他狡辩,满脸戾气道:“还愣着做什么?,请天元宗主离开逐鹿城!”
“慢着,”悬游道人却在此?时忽然开口:“刚刚那个魏满洲怎么?说?的,让天元宗主帮帮他?怎么?听着,天元宗主好像也跟蓬莱岛有什么?牵扯啊,是不是该留下天元宗主调查调查?”
闻言,薛城主堪堪冷静了一点?,想起?了方才之事。
魏满洲说?的话里?确实有颇多疑点?,并且也提到了天元宗主,薛城主此?时火大得很,当即没有犹豫,做了决定:“那就将天元宗主暂时留下,以便之后开展调查。”
天元宗主没有反抗,被带走前,他回过头,深深地?望了他们一眼?,丢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你们都会后悔的。”
*
这场闹剧,以魏满洲被捕,蓬莱岛全体被押入大牢候审,天元弟子狼狈离开逐鹿城,薛城主悲痛欲绝地?带走薛初尧尸体落幕。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问仙大会注定不能?再正常举办,然而,在场的修士已经没心思关心什么?比试不比试的事了,毕竟光是吃瓜,这一趟就来得很值了!
“啧啧,真是没想到啊,蓬莱岛这样?的名门正派,居然暗中?跟魔域有勾结!”
“是啊,要不是玄沧剑宗的谢挽幽逃回来,整个修真界恐怕都要被蒙在鼓里?!”
“不说?蓬莱岛了,就说?天元宗主吧,他一个天阶炼丹师,怎么?治个人都能?把人治死,天阶的等级该不会有什么?水分吧?”
“反正我以后都不敢去天元丹宗买丹药了,这也太可怕了,宗主都这样?,更何况里?面?的弟子?还是碧霄丹宗好,从不捧高踩低,以后就去碧霄丹宗好了。”
“可怜了薛大公子——哦不,其?实也不怎么?可怜,这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只是没想到他会死在天元宗主手上。”
“这是能?说?的吗……嘘,当心被人听到!”
一片议论声?中?,有人注意到,方才还站在台上的谢挽幽忽然下了台,朝一个方向?走去。
“快看,她这是要去哪?”
“肯定是去找渡玄剑尊啊,她告发了魏满洲,跟玄沧剑宗的嫌隙应该也可以消除了。”
“不过有点?奇怪,她究竟是怎么?从魔域逃回来的,还能?救回那么?多人……这件事确实有疑点?。”
“不会是魔域派来的奸细吧……”
谢挽幽忽略了周围的议论声?,径直走向?沈宗主的方向?。
沈宗主此?时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眉头微皱,转头问旁边的悬游道人:“他们说?,挽幽是渡玄剑尊的小弟子?什么?意思?挽幽还没拜渡玄剑尊为?师吧,还有,挽幽能?跟玄沧剑宗有什么?嫌隙?”
悬游道人提起?这件事就满心郁卒,冷哼一声?:“我不知道,你去问挽幽,这倒霉孩子,这么?大的事都瞒着我们!”
沈宗主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找到了渡玄剑尊,想要问个清楚。
谢挽幽只好跟着他改变了方向?,走向?渡玄剑尊。
关注她的人马上言之凿凿道:“看吧,就是去找渡玄剑尊的!”
渡玄剑尊及玄沧剑宗众人全程没参与薛城主那边的闹剧,见沈宗主过来,容渡眼?中?多了几分不解,站起?身,对沈宗主礼貌地?颔首:“沈宗主,何事?”
沈宗主欲言又止:“挽幽她……”
悬游道人见沈宗主迟迟不问关键问题,急得不行,风风火火地?抢先?问道:“就是问你,挽幽怎么?会是你的小徒弟!”
容渡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反问道:“这件事,你们之前不知道?”
沈宗主和悬游道人面?面?相觑,默然看向?渡玄剑尊。
不知道。
容渡从他们眼?中?读出这个意思,于是也沉默了。
片刻后,他绷着一张脸开口:“谢挽幽十六岁时,我便将她收入门下,她的魂灯如今还在玄沧剑宗的宗祠里?,按理来说?,我依旧是谢挽幽的师尊。”
“?”悬游道人气死了,脱口而出一句话:“你不要脸!害得挽幽这么?惨,看她灵根变好,又想着把她接回去,哪有这么?好的事!”
沈宗主按下他,隐晦道:“大庭广众下不好议论这件事,等会儿再说?。”
悬游道人可算是闭了嘴,只是望着容渡的眼?神依旧不善。
悄悄围观吃瓜的修士:哦豁,丹修大佬和剑修大佬吵起?来了!
就在此?时,谢挽幽也靠近了两方的大佬,众人越发激动,开始期待接下来的戏码。
是师徒重逢喜极而泣?还是渡玄剑尊依旧不原谅谢挽幽,师徒继续老死不相往来?
怀着这样?的期待,众人看到谢挽幽对着渡玄剑尊的方向?一拱手,听到她口中?喊道:“师尊。”
好家伙,渡玄剑尊还没说?原谅你,你这就喊上了?
不免有人对谢挽幽这种腆着脸瞎凑的行为?露出轻蔑的神色。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谢挽幽果然还是如此?不要脸。
众人都等着谢挽幽被打脸,但下一刻,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渡玄剑尊没回应这声?“师尊”,回应的人,居然是沈宗主和悬游道人。
吃瓜修士:“???”
什么?鬼?
在场的玄沧弟子也懵了,每个人脸上都是情况外的茫然。
小师妹不是他们宗的弟子吗,碧霄宗主和悬游道人应什么??
搞错了吧?
然而谢挽幽已经跟沈宗主聊上了:“师尊,麻烦您跑这一趟了。”
“孩子话,有什么?麻烦的,”沈宗主笑道:“这里?的事也很要紧,不是吗?”
悬游道人幽幽道:“沈青霜,好羡慕你啊,有徒弟关心,不像我,忙里?忙外的,徒弟都不问我。”
“……”不是谢挽幽不问悬游道人,实在是悬游道人这个邪魅狂狷的俊美外形太有欺骗性了,谢挽幽总是很难对他产生一种对于长辈的敬重感。
谢挽幽轻咳一声?,疯狂端水:“……没有啊,我正想说?呢,师尊这次的演技就是这个——”
谢挽幽暗搓搓比了个大拇指。
“呵,少把我当小孩子哄,”悬游道人瞥了一眼?她的大拇指,冷哼一声?:“先?解释一下,你跟玄沧剑宗之间怎么?一回事?”
谢挽幽心里?默默叹气,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她无奈道:“说?来话长,我们找个地?方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