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丹尼尔对圣城可没有汉克的虔诚，“女王还带着亲王呢，他都能进，你为什么不能？”
    “哎——”汉克发出了一声莫名的叹息，情绪复杂。虽然他现在已经不再像从前那信仰光明神，但圣城在他心中仍有着特殊的位置。
    不过他这口气还没叹完，就一下子睁圆了眼睛：“快让女王陛下停下，前头有魔兽！”
    在汉克示警之后大约十分钟，围成一圈的卡车里，大家看到了那群魔兽。
    这里早已经离开了辉光之国，是一片宽大的生荒地，附近只有一个小小的骑士公国。说叫公国，其实都有点亏心，还不如南联邦那边的小国大呢，骑士也少得可怜，以至于这么一大块地方，公国都无法占领，全部都抛荒了，陆希看着都有点心疼——不说别的，在这儿圈个草场养牛羊多好呢？养猪也行啊！
    想想辉光之国也确实可以扩大点国土了。现在有了汽车，再修上水泥路，国土再大一些也不怕交通和讯息不便了。如果能再发展一下钢铁事业，火车其实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说到钢铁，陆希就不禁遗憾起来，巨鲸领主的领地勘探了一下，确实有黄铁矿，但是矿很小且零散，还是他所说的那种灰黑色石头居多，要开采也不太划算。幸好他们领地内的魔族都挺会挖洞的，哪怕是零散的黄铁矿他们也会挖，全领地一起动手，听说已经挖得差不多了。
    陆希对这么小的铁矿表示遗憾，同时也叫当地的魔族把各种不同的石头甚至土样都选取一些，跟着黄铁矿一起送到长云领实验室，看看能不能从中再发现点好东西。
    不得不说，有了实验室，陆希就轻松多了。她对植物或许还能多辨认出一点来，尤其是比较有名的经济作物比如油棕什么的，喜欢自然科学的小朋友或许都能认识。但矿物那就是两回事了，纵然她曾经在继父的女儿那里学过点皮毛，人家终究讲的是与宝石有关的，其余的矿物知识她就基本没有了，还是靠实验室去分析一下具体成份吧，说不定能发现点好东西呢。
    陆希一边心里想着铁路跟火车，一边举着望远镜看向前方。这种生荒地三不管，滋生野兽甚至魔兽都很正常，所以她也并不以为意，把车辆停下来也不过是为了谨慎而已。但是从望远镜里看到的东西让她大吃一惊：“你看那是什么！”
    前方来的是一群野猪，足有二三十只，对普通人来说，这已经是很可怕的事了，冬季里饿急了的野猪是会吃人的。但让陆希吃惊的不是野猪的数量，而是猪群里的一头大野猪，竟然有小半个身体只有白骨，没有皮肉！
    这不是受伤之后的样子，因为缺损皮肉的地方不见血迹与伤口，只是两只后蹄仅剩干干净净的白骨，而野猪还在行走自如，甚至跟同伴们一起在雪地里拱刨着草根来吃，完全是一头正常的猪的模样。
    海因里希也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眉头紧皱，“少见！这是骷髅化啊。光明大陆上几乎没有魔兽会长成这种样子，只有无尽深渊才有这种白骨样的生物。又是新神降临带来的吗？”
    陆希一阵无语：“听说无尽深渊的生物在幽灵化，现在又出现了骷髅化，这是要把人饿死吗？”反正就是把能吃的生物都变成不能吃的，会不会哪天连植物都变成空壳的？
    新神这是什么毛病！
    “不就是吞噬……”光球在她耳朵边上嘀咕，“所以如果让新神到了光明大陆，整块大陆可能也只剩骨头架子了。”
    “知道了知道了。”陆希没好气地说，“这不是在努力了吗？事儿都是你招来的，好意思说呢……”
    光球不吭声了。祂这个种族个体跟群体是一致的，“我”即“我们”，“我们”即“我”。但此时此刻，不免也生出一点儿对圣城里的“我们”的羡慕——瞧瞧人家，被当做神明信仰供奉，祂却只能当个小小的光球，还在这儿被怼。
    这些野猪当然是不能留的。一来可以加餐，二来要是被它们跑去附近有人的地方，那村庄就倒了大霉了，还不如陆希一行人直接收拾了，利人利己。
    “总共27头，除了一头骷髅化，还有两头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实际却是变异的。”海因里希亲自把两头变异的半大野猪拎了出来。
    他们的队伍里就有那个觉醒了异能子弹的年轻士兵，他这个能力检验魔兽是否变异真是十分方便，刚才就是他两枚用异能幻化出来的子弹打在这野猪身上，野猪却毫无损伤，还是其他人用真子弹把它们击杀的。
    陆希把这两头野猪观察了一番，觉得这跟普通野猪实在没什么区别。要知道魔化的野猪——也就是黑野猪，皮厚毛硬，一看便知，而且身上的气味还特别的重，隔得很远就能闻到。而这两头野猪看起来就是普通野猪，甚至脑袋里都没有魔晶，只是偏偏对神术和魔法力量免疫罢了。
    看来，野兽的变异不一定是魔化，还有免疫魔力这个方向，如果是这样的话，对普通人来说倒不是件太糟糕的事。
    但是那头白骨化的大野猪就有点可怕了，陆希直接上手，就在野地里把它解剖了。果然野猪脑内的魔晶满布黑色杂质，根本无法利用。倒是肚子里的心肝脾肺肾肠胃都还在，可以下锅卤一卤。
    这只是个小插曲，陆希一行人也并没有因此耽搁多久，在吃了一顿卤肉之后又上路了。
    大概十天之后，他们到达了圣城。
    圣城往年的冬天是没有这么冷的，四季如春可不是瞎说，即使是没有资格入城，只能住在城外的那些穷人，冬天也比其它地方的人好过些。
    但是今年可不成了，因为老教皇已经魔化，就算他愿意豁出命去继续维持神术阵，也实在是做不到了。所以才进雪月，雪就真的落了下来，圣城也第一次见到了“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景象。
    这个时候，教会分裂倒成了一件好事，因为太多的人跟着离开，圣城内的房屋倒是空出了不少，足够把剩下的人都安排进城里。有房子住着，总比在城外的土房木棚里要温暖得多了。
    而且今年圣城种的棉花没有再去织什么神术布料，而是变成了棉衣和棉被，发到了家家户户的手里，一家子怎么也能分到一床大被一套棉衣，挤在一起盖上还是很暖和的。再烧一点柴火，这个冬天也还能过。
    最主要的，他们都有了不少粮食，能吃饱，人就不是那么畏寒，能过得了冬。
    所以陆希等人到达圣城的时候，四下里都不见人影，只有城门处有骑士把守——这种风雪天气，也就只有他们不怕冷了。
    六辆汽车的动静不小，尤其还有五辆是重卡，骑士们老远就听到了声音，但在车队开到近前的时候还是惊住了——这是什么东西！炼金魔偶吗？可是他们也算在圣城里见识过的，怎么从来没见过这种样子的？还跑得很快！
    “什么人！”两名骑士都抽出长剑，警惕地喝问，“圣城圣地，不得擅入！”
    最前面那辆看起来像巨型龟兽的东西停住了，侧面的一扇窗户打开，露出一张笑吟吟的年轻女郎的面容，那黑头发和黑眼睛在白色的兔毛帽子映衬下极其显眼：“去报告你们的新教皇，就说辉光女王来访。”?
    第536章 历史会面（二）
    辉光女王造访圣城, 与第三十八任教皇安东尼冕下的会面，在光明大陆历史上有极其重要的作用，不亚于当初的教会成立。
    当然也有人持不同的看法, 认为这次会面不过是个形式，安东尼冕下跟这位辉光女王早就有交情与合作, 证据就是玉米是同一年在辉光之国与圣城开始种植的, 可见两边早就“眉来眼去”, “一拍即合”了, 啥的会面，怕不是私下里早就已经达成了协议。而女王亲自跑到圣城来，只不过是觉得时候到了, 可以公然进入圣城了——与其说是来会面，不如说是来炫耀的。
    这种观点主要是一些所谓的“传统派”史学家在发表。因为即使到了若干年之后, 宗教只剩下纯粹的精神作用, 也总还是有些特别“虔诚”的教徒，硬是要把红十字教跟教会区分开来, 认为前者“不正宗”。所以这些人对于建立不正宗教派的辉光女王，还有她一手扶持起来的女教皇，都没有好感。要不是安东尼冕下是正经的“传统出身”，恐怕他们的言辞还会更尖刻一点。
    不过这些人毕竟是少数派, 红十字教虽然教义跟旧教会完全不同，但人家的名声丝毫不逊于旧教会——所有的医院门口都有红十字的牌子呢, 你说人家不好，有本事病了别去医院！
    然而有时候真理可能就掌握在少数派手里，这些“传统派”史学家的话虽然没有多少人相信, 却奇妙地说中了当时的情形——安东尼冕下早就在等着辉光女王来访了, 他们分明就是商量好的！
    只是此时此刻, 看守城门的骑士完全不知道新教皇早跟人暗通款曲，一听辉光女王的名头，顿时大惊失色——这不就是全歼了圣城讨伐军的魔鬼女王吗？她怎么敢跑到圣城来！
    骑士很想立刻关闭城门，拒敌于千里之外。但是他们都听说过魔鬼女王手里的炼金武器，你关闭城门有啥用，照样给你轰开。
    权衡一下利害，骑士决定不要自己死战，还是赶紧去通报给教皇冕下，由冕下来决定吧。
    教皇冕下，教皇冕下当然是立刻就把人给放进去了，前来传令的就是路西恩圣徒。
    一位圣徒亲自来迎接，迎接的还是一个建立异教的女王，守门骑士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路西恩圣徒心里其实也挺矛盾的。他当然是反对那个什么红十字教的，更别说圣城的讨伐军还都折在了辉光之国。但是他现在已经知道，玉米是辉光女王送来的，就是因为知道圣城的粮食可能不够；肥料制作的方法是辉光女王想出来的，为的是让田地多产一些粮食，少饿死几个人。
    就连之前治瘟疫的药都是辉光女王发明的，为了多救几个人，少几个“神弃者”。
    这些事，可都是教会应该做的。现在人家做得比你还好，你还好意思说人家是异教徒？你还不如个异教徒，这说出去好听？
    当然，最让路西恩好奇的，还是对于他这个唱诗班的利用。据新教皇说，这种使用方法是他从辉光女王那里学来的！
    在辉光女王手下，没有无用的能力，只有没有用对地方的能力。并且对于许多能力，她的理解是跟传统意义上不同的。这不，唱诗班不就从治疗转为祈福了吗？而且照战歌的效果来看，以后他们说不定还能成为战斗者呢。
    这种思路，可确实太让路西恩激动了。不过他并不知道，教皇派他过来迎接，主要还是为了让女王看看他，毕竟他可是女王这次的重点考察对象之一。
    陆希果然是仔细打量了一番路西恩。这位没有多少存在感的圣徒外表也是平平，但举手投足都颇有风仪，确实有点儿艺术家的派头。而且面对她这位异教徒，居然还能心平气和的，可见安东尼的工作已经做到位了。
    “路西恩圣徒。”陆希笑吟吟地点头，“久仰圣名了。”这人还得用，务必打好关系。
    这个时候理当回一句相似的客套话，但路西恩话还没说出口呢，就被跟着陆希下车的海因里希惊住了——虽然有灵魂契约遮掩，但以路西恩这种等级的神官的感应能力，又离得这么近，还是能够感应到海因里希身上的魔力——联想一下辉光之国的消息他就能知道，女王竟然是公然带着个魔鬼来了圣城！
    而且还不止一个！后面的汉克可没有什么灵魂契约遮掩，那股子“魔鬼味儿”简直挡都挡不住，路西恩一下子就发现了！
    这就太过份了吧！这可是圣城！要不是现在大型神术阵已经停止运转，现在城门就要开始报警了。
    陆希一看路西恩先看海因里希又看汉克，就知道他发现问题了，于是不等路西恩说话，先问道：“听说最近魔化者增加，不知道圣城怎么样？”
    这一句话把路西恩堵回去了。
    圣城怎么样？圣城当然也有魔化者，还不少哩！就连他们教会，有魔化的骑士，有魔化的神官，如今还有一位魔化的圣徒在搞肥料工程哩。更不用说新教皇还用了一堆魔化者在种玉米……
    教会自己都在用人，又怎么好指责女王带着魔鬼进圣城？
    不过陆希也没打算这么招摇，汉克会跟一半人暂时留在城外，只有海因里希会带着另一半人跟她一起进城，万一有点什么事，也可以里应外合——啊不，是为了不至于被人一网打尽。
    路西恩看汉克留在城外，才觉得稍微松了口气，但进了城门之后他才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确实他在海因里希身上感觉到的魔力波动并不明显，但他可是女王的王夫，真的有那么弱吗？但如果这个魔族实力并不弱，却让人感觉不到多少魔力，那只有一个可能……
    这个女王，居然跟魔鬼结下了契约！这要是放在别人身上，那是俩人一块都要绑上火刑架的！
    但是现在……路西恩想想双塔大教堂，想想曾经的圣女与守夜人组合，感觉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底气再说这些话了。世界真的变了，跟从前不一样了。
    对于路西恩那复杂的情绪，陆希多少也能理解一点儿，考虑到要打好关系，于是笑吟吟地问起了圣城今年的收成。
    这问题就让路西恩心情更复杂了——收成是不错，但那个肥料还是从长云领传出来的，就连唱诗班的新用途都跟女王有关，说得越好，就让人越觉得应该感谢女王了似的……
    他怀疑女王问这个就是别有用心的，只是他没有证据。
    陆希当然是别有用心：“听说唱诗班都参与了种植，而且不同的歌曲效果不同，那么路西恩圣徒有没有搞清楚，为什么会出现不同的效果，原理是什么？究竟只是因为旋律不同，还是在吟唱不同的歌曲的时候，所使用的神术不同呢？有没有什么更方便更有效率的办法，既提高自身能力，又有利于作物生长呢？”
    路西恩想说使用的神术都是一样的，但话到嘴边又停住了。当初做分组试验的时候就得出过结论，有的歌杀死虫子和杂草，有的歌增加土壤内的营养，还有的促进植物生长，这都是完全不同的结果，假如让其他人来做这些事，所使用的神术当然是不一样的。那他又怎么能说，他们唱诗班从头到尾使用的都是同样的神术呢？
    唱诗班担当大任之后，大家都很高兴，也很积极地工作，但是还真的没人想过，究竟为什么能做到这些事；更没人想过如何能够进一步提高自己的能力。
    这倒也不能怪他们，毕竟路西恩当上这个圣徒也是糊里糊涂的，只知道要虔诚和勤奋练习。事实上整个教会的晋升与提高都是靠虔诚，也就是大家都对神祈祷“主啊我虔心信仰您，请眷顾我吧”，至于主究竟眷不眷顾，这谁能说得准呢？
    所以要问神官们怎么祈祷，他们个个都能说得头头是道。要问他们如何提高自己，那没人有主意。
    他们就没思考过这些问题！
    此时此刻，路西恩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他祈祷，他磨练自己控制声音的技巧、表达感情的能力，他唱歌的时候会满心虔诚，但是他从来没有真正弄清自己的能力，没有真正地挖掘并了解它！
    他就从来没有问过这么多的为什么！
    路西恩想起有人私下里传说，说苦行主教当初晋升红衣主教，很可能跟辉光女王有关，顿时相信了这话。
    他情不自禁地问道：“但是吟唱——原理究竟是什么呢？”难道不是取悦神明，由神明赐予相应的力量吗？
    “吟唱的原理在于声音。”陆希早有准备，毫不犹豫地回答，“声音本质上是一种能量，就像风光雷电一样，只不过表现形式不同罢了。那么理论上来说，风光雷电能做的事情，声音也可以试一试，当然手段不同，效果也不尽相同。”
    她看一眼明显有点茫然的路西恩，笑着说道：“其实声音也分能听到的和听不到的，很可能当唱诗班歌唱的时候，还有听不到的声音在起作用。”
    路西恩下意识地反驳：“怎么会有听不到的声音？”要是听不到，又怎么知道那是声音呢？
    “路西恩圣徒注意过蝙蝠吗？它们在黑夜里能够准确地绕开障碍，捕捉飞虫，靠的是什么？”
    “眼睛。”路西恩不假思索地回答，但看见陆希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愣了，“难道不是？”不对，刚才女王提到了听不到的声音，难道蝙蝠靠的就是这种听不到的声音？
    “路西恩圣徒为什么不做个试验呢？”陆希笑吟吟地回答，“看看蝙蝠究竟是靠什么才能在黑夜中飞行自如——比如说，给它们蒙上眼睛？”
    路西恩从来没想过还能这么干！
    他还有点愣神的时候，已经到了大教堂门前，安东尼已经走到大门外来迎接了。
    陆希看见他，也不禁笑了起来：“教皇冕下，好久不见了。”?
    第537章 历史会面（三）
    教皇冕下把辉光女王迎进了大教堂！那个被视为神弃之地的辉光之国, 那个被视为叛神者的魔鬼女王，进了大教堂！
    这消息嗖的一下就传遍了所有的教堂，许多神官和骑士都骚动了起来, 毕竟当初的讨伐军惨败还在眼前呢，现在这个女王居然敢来圣城！难道不怕他们要为讨伐军的兄弟们报仇吗？
    安东尼其实也捏了把汗, 把人接进大教堂就忍不住问道：“女王陛下就这么来了？”
    “不然还要怎么样？”陆希笑嘻嘻地问, “直接攻打圣城吗？”
    安东尼倒是希望她带着能攻城的队伍来, 也免得他担心。
    “你们圣城现在还有多少能打的？”陆希反问, “你身为教皇还镇不住吗？”
    能打的确实并不多了。教会的分裂令两边的实力都大大减少，但最重要的影响还不在战力，而在心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