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明天我给你们化肥就?落实了!等我下班回来,来我家院子领化肥!”
小万那里是等不了了,李静月后槽牙咬得咯吱响,心下一痛,大不了她自费去农机站买!
第二天中午下班,她就?去了宣宁市的农机站。
可当看到化肥的标价,着实吓了一跳。
不过是一个种?地的玩意,怎么这么贵!
攥着口袋里的钱,够是够。
但是她不舍得。
这都是她存下来买衣裳跟雪花膏用的私房钱。
眼中神色闪动,最终下了决定。
“师傅,给我称25斤的化肥。”
半袋子化肥不重,李静月单手就?能拎得动,但是她却没有将化肥拎回去,而是骑着厂里借来的自行?车,避开人群将化肥驮到了城郊。
一直到一个大土坑边才停下。
这年头?水泥建材难得,周边贫苦的人家盖房子,还是按照老法子烧石灰,有些格外懒的,就?挖周边现成的红泥跟砂石。
挖着挖着,就?形成了坑坑洼洼填不平的大洞。
环顾了下四周见没有人,李静月快速地将化肥袋子拎下车,掀开扎紧的口袋,一股呛人的刺鼻味道便扑面而来,忍着难闻的气味,就?选着干净的泥沙往化肥袋里装。
一直到装满整个袋子为止。
扔了手上的木棍,她站起身?抓着口袋掂量了几下。
感觉到有五十斤了,就?一手抓紧袋口,一手托着底部,不停地剧烈晃动。等再打开袋口,里面的化肥已经跟抖散的泥土混合在一起,都是褐色的细碎颗粒状,一时间竟然分辨不出哪些是化肥哪些是泥土。
李静月面色一喜,用先前的麻绳扎紧口袋,就?重新架在了自行?车上。
当天傍晚返回军区,就?将这袋‘化肥厂新到的化肥’分给了大家。
一斤化肥里掺了一斤土。
一开始大伙儿也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基本上没什么人用过这稀罕玩意,可按照步骤一溶进水里后,桶底却沉下去一半怎么都化不开。
虽然品种?不一样?,但是跟吴冬香用的,遇水就?溶的复合肥,差别也太?大了!
抓了一把出来看,入手黏叽叽的触感,不是泥巴还能是什么!
虽被化肥的刺鼻气味,掩了泥土特有的土腥味,但是种?惯了地的嫂子们哪个认不出来?
这下不得了,军嫂们都闹翻了天。
一帮人集结着就?气势汹汹地往李静月家走,嗓门最大的打头?。
“李静月!你什么意思?当我们没用过化肥好糊弄是吧?你要是弄不到你就?直说?,把定金退给我们,搞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丢不丢郑营长的脸?”
“哎!光退定金可不行?,还要给我们补偿!她敢瞒着我们这么多人往里头?掺土,谁知道还有没有掺其他?东西?”
“就?是!种?出来的菜可是给人吃的!吃出病来找谁?找她她会认嘛!就?知道躲在屋里当个缩头?乌龟,到现在都不敢出来!”
一帮中气十足的军嫂,就?站在李静月家的院门前不走了,说?着又拔高?了音量朝里面吼:
“李静月!当初可是你自己来找我们,要给我们订化肥的!我们可没求着你!”
要不是因为她,她们怎么会退出白?夏他?们招募的试验田?每次路过看到吴冬香她们的地,就?觉得心肝疼,怎么就?信了李静月的话?,丢了这么一大座金山。
李静月缩在屋子里不敢见人,第二天天不亮就?去了厂里,晚上都没敢回来,甚至还借着回娘家的借口,一连好几天都歇在城里。
摆明了就?是装死躲着她们。
做了几天过街老鼠的李静月,脸色都憔悴了,心里却恨得很。农机站的销售员不是说?埋在土里就?行?了吗!她们为什么非要学白?夏溶进水里浇地!
说?来说?去,都是白?夏的错。
*
她要是愿意承担责任,不躲还好,这一躲其他?军嫂能消气才怪。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尤其是看到吴冬香菜地里的菜都吃了好几茬了,还郁郁葱葱的,一棵挤一棵排列的整整齐齐,挨得这么近长的却一点都不瘦,就?跟土里的营养用不完似的。
那她们心里就?更不痛快了。
一不做二不休,就?将李静月的事捅到了政治处。
有部队介入,她也不敢躲了,事情?很快就?得到了解决。
三天后。
李静月因为坑害同胞,还涉嫌投机倒把,被通报批评。
不过谅在她没有赚钱的目的跟事实,投机倒把的事情?没有追究。但是才上了一个星期的学习班的名额,却被撸了,就?连市里的工作也受到了影响。
至于收到的那些订化肥的钱,自然是全数退回,甚至还一家又赔了一斤。
这一遭,李静月不仅偷鸡不成蚀把米,连名声也臭了。
表面上看事情?就?到此为止,可她不知道的是,原本明年该轮到她男人的晋升名额,这下也彻底泡汤,未来几年都不会再考虑郑营长。
有个品行?不端的妻子在背后作妖,还一无所知,怎么让上面放心他?能委以重任。
这下,只有李静月家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
“最近烦嘛?”
秋末的夜晚刮起了凉风,脸颊下的胸膛倒是一如既往地炽热,随着他?低沉的嗓音,连带着胸腔也传来阵阵震动。
白?夏蹭了蹭酥麻麻的脸,转了个方?向继续靠着他?。
“你是指那些上门打听复合肥的军嫂嘛?”
“嗯。”
裴延城靠坐在床头?,宽大的手掌拢在白?夏的肩头?轻轻摩挲。
补充道:“要是觉得烦,就?交给我来处理。”
话?落微凉的唇瓣落在白?夏的眼睫。
每次事后的温存,都让这个在外面喜形不言于色的裴团长格外地黏人。
白?夏指尖慵懒地绕着他?突出的喉结,对于他?说?的事情?倒是无所谓。
“不用,她们扑了几次空就?不会再来了,我上午上课,下午又基本都在给张教授做助理,更何况,化肥的事情?我该说?的都说?了,什么时候上市卖多少?钱,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裴延城抓住了不老实在他?脖子上动来动去的小手,在心里默默应了一声,可不就?是个小忙人,他?现在白?天要见媳妇估计都得预约。
几块试验田有成效之?后,复合肥批量生产进入市场的项目书,就?递交到了军区。
若说?什么时候能上市,白?夏自己也不清楚,反正她的配比数据也一道递交了上去。生产复合肥的计划书不仅上报给了军区,首都的农科院好像也收到了消息,应该是取了份样?本回去分析。
两人改良复合肥的计划,张万清一早就?征得了那边的同意的,所以也不会存在研发产权的纠纷,一切都是为了增产。
原以为年底就?可以投进市场,让大伙儿赶上新年春季的基肥,却没想?到,一拖拖到1971年盛夏都还没有消息。
经过了一年多的时间,军区西边已经开垦出了一万亩耕地。
不仅将一片野草遍地的荒芜,变成松软的能种?植的土地,连周边也都建起了一人多高?的围栏,将耕地都圈了起来,防止人畜乱入,到时候破坏农作物。
一开始军区计划开荒,就?是打算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农场。
每年山北的开销就?不是一笔小数目,虽说?他?们是北方?最大的军区,出来的都是出类拔萃的战士军人,中央不可能亏待了他?们,但跟上面再亲,能有皇城根下的四九军区亲?
坐拥这么一大片土地,不好好利用,光靠中央的拨款可不是长久之?计。
而去年张万清跟白?夏改良的复合肥,简直就?是三伏天喝冷饮——正中下怀。
*
“嫂子!有你的挂号信,寄到宣传室的。”
今年的夏天格外的炎热,明明是北方?,入了夏却像进入了蒸笼,不仅烤的人不行?,还一丝凉风都没有。
白?夏躺在后院屋廊下的竹凉椅上,穿着一身?宽松的白?纱连衣裙,赤着脚没穿鞋,莹白?幼嫩的脚趾尖都热出了粉色,就?连冰凉凉的竹片,也似是被她的体?温印得滚烫。
“哎,来了。”
拿着蒲扇懒懒地翻身?坐起,有些精神不济地伸了个懒腰,微哑的嗓音扬起朝院门外应声。
她一个冬天生冬天长的腊梅,在这酷暑下炙烤,可真受罪。
第42章
“是从宣传室拿过来的, 好像就?是市里寄的。”
看着站在半开的院门边的白夏,送信的小战士有些不敢多瞧,视线匆匆下?移, 落在门槛的缝隙中,恰好有棵野蛮生长的小雏菊正轻颤着叶子。
市里?
白夏略有些疑惑地接过递来的信封, 上面没有寄信人的地址, 挂号信都是从邮局寄的。视线落在黄皮纸上的宣宁市邮局,白夏冲送信的小战士道谢。
“好的, 谢谢你小同志。”
树梢的蝉鸣吱吱作响唱着盛夏的歌,院内吹来徐徐的暖风, 夹杂着一股淡淡地梅香。
小战士嗅着好闻的香气耳根微微发红, 抓着后脑勺笑得腼腆:
“不客气, 那嫂子我先走了?。”
“嗯, 路上慢点。”
掩上了?前院的门, 白夏拆着信封继续往后院的廊下?走, 展开写的满满当当的三页纸。
写信的竟然是先前给他们加工化肥的, 化工厂的齐科长。拐歪抹角的想要从她?这里打探到,复合肥什么时候可以投入生产。
“化工厂的信?”
晚上白夏跟裴延城提到了?这个事情。他们复合肥的项目是直接交给军区了?的, 可现在显而?易见?的是, 过了?这么长时间军区还没有跟他们对接,不然也不至于?问到她?这里来了?。
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导致生产出售许可到现在都没下?来。
“对呀,估计人家都以为咱们把生产权给了?其他化工厂了?, 写了?满满三页纸,寄过来的还是挂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