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襄宁沉默。
    她们愿意留在这里主要是因为这里的人比较开放，不会刨根问底的挖他们的身世和隐私。
    换个地方，或许生活条件会好一些，但外在环境对他们是否友好，就很难说了。
    陆瑶分析道：“知道你们情况的人都在乾州，将军和校尉他们更不可能随意说你们的身世。”
    褚襄宁听她这么说，有些犹豫，她们当初跟着他们这些人来到乾州已经花费了他们所有的勇气，现在再改换地方，一时间，谁也做不下这个决定。
    况且，他们所谓的亲人还在，去了京城那边，若是遇到那些人，他们的过往又会被翻出来……
    想到那样的场面，她瞬间胆怯了。
    陆瑶没有催促他们立即给答案，而是轻声安抚：“不着急，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你们还有几天的时间去考虑。”
    褚襄宁知道陆瑶是好心。
    之前她们的确有想过直接在这里生根的想法，但她还是得问问其他姐妹，也不知她们现在是如何想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又回到前面倒座房。
    他们的名声也已经打出去，陆陆续续有人来，生意还不错。
    陆瑶没有继续留在这里影响她们做生意，跟她们说了一声就告辞离开了。
    从褚襄宁她们那里出来，陆瑶和荣子瑜没有立即回去，而是去集市和杂货铺买了一些家里需要的。
    家里二十来号人，每天也是需要准备很多东西的。
    现在天气转凉，能让的就多买一些，免得每天买，太麻烦，但肉类之类的，还是新鲜的比较好，这两天都是墨竹一早骑着马来城里买，来回半个时辰不到，方便的很。
    之后两天，陆瑶的主要的任务就是去李村长家教他们调制卤水。
    卤味的配方自然不可能让所有村民都知道，他们最后商量决定，由村长和几个族老分别掌握一部分，而卤水，则是放在村长家，他们会专门修建一间厨房，以后每天就在这里做做好。
    也不是不相信彼此，但人心隔肚皮，财帛动人心，有些事情，丑话 说到前面，防范于未然，总好过出事了后悔强。
    至于做事的人，准备食材做卤味的是村子里可靠的婶子大娘，每天去铺子的，则是选的或稳重可靠或机灵能说的，总之，方方面面，他们都考虑到了。
    陆瑶见他们做事有章程和计划，也就没有多说什么，把卤味相关的一些东西都交给他们。
    这是要摆摊赚钱的，还是接的荣记，以后也会继续用荣记的牌子，那就不能随意一个配方就打发了。
    卤味这东西，同样的配方，火候步骤或者计量顺序不同，味道都会受影响，为了不让他们坏了荣记的招牌，陆瑶也是煞费苦心。
    李村长看着陆瑶这般尽心的教导，心中感激更甚，他必须得让其他村民知晓荣家的大恩大德。
    如此过了两天，这些人都能出师了，陆瑶才没有继续去村长家，而他们出师，就意味着，荣记就要开门重新营业。
    就在荣炳武之前带着李村长进城签订转让契约时，他们就提前在荣记门口贴了一张告示，表示荣记之后的相关事情会转交给他人，但会继续开门营业，如今确定这些人已经没有问题，要重新开业，那就要提前再贴一张告示出来，免得到时大家都不知道，太冷清，打消了这些人的积极性。
    很多荣记的老顾客本来还遗憾以后再也吃不到这些美味而遗憾，听到还会再开，哪管做的人是谁啊，都欣喜不已，现在又看到了开业时间，都激动不已，都决定重新开门的那一天早点过来排队多买一些。
    这都好多天没有吃到了，着实想的慌。
    如此，等到真的开业那天，如同预期一般，门口有很多顾客等着。
    这天，陆瑶几人也跟着来了，看看这些人做的如何，若是忙不过来或者做的不好的地方，他们也能搭一把手。
    在铺子里干活的几人都是李村长精挑细选的，都不是笨人，又有陆瑶几人手把手的培训，刚开始时因为紧张还放不开，动作和反应有些慢，但慢慢的，随着客人增多，也就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了，做起事情来也越来越顺手。
    最开始的时候，陆瑶几人还上手帮忙，慢慢的，变成偶尔搭把手，到最后，他们干脆在一旁看着，确定没有问题，就去了后院休息。
    永远不要嘀咕老百姓的能力，他们唯一不足的，是因为身份的弱势而造成的眼界和学识的局限，一旦有机会，他们定将冲破壁障，扶摇直上。
    第一天的营业，生意非常火爆，老顾客们见到荣炳武，都打招呼。
    当然，
    现在的他们虽然依然热情，但也不敢像以往那般肆无忌惮的说话，荣家是什么身份，这段使劲整个西康县都已经传遍了。
    而暗戳戳想要看看是谁接手荣记生意的那些人，看到荣家人都在里面帮忙，又在知道以后的荣记依然叫荣记，算是彻底按捺住了蠢蠢欲动的心。
    得，以前的荣记动不得，现在的荣记依然不能动。
    “大哥，赚钱的行当有很多，没必要盯着这个一个。”
    有小弟安慰道。
    老大一巴掌拍在小弟的头上，“你懂什么！”
    看看整个西康县，除了百味居，有哪个行当这么轻松这么赚钱？
    眼红归眼红，但也的确不敢再做什么，他们不过是混日子赚点小钱，可不是为了把命给折腾没了。
    前面还没有忙完，陆瑶想到褚襄宁她们，准备趁着现在有空去看看。
    她与叶佳玥几人说了一声就打算离开，荣子瑜立马表示要跟着一起。
    最近都是荣子瑜这个丫头陪着，陆瑶没有拒绝，两人在叶佳玥和兰馨两个嫂子的叮嘱中离开了荣记。
    “嫂子他们越来越爱唠叨了。”
    出了荣记，荣子瑜吐出一口气。
    陆瑶被她的样子逗笑，安慰道：“她们也是担心我们。”
    “我知道的，”荣子瑜也只是随口说说，“两个嫂子都很好。”
    这些年的相处，她对两个嫂子的品性再了解不过，嫂子们对她跟怀瑾怀钰怀柏没有两样，经历了磨难，一家人的感情非比寻常。
    陆瑶勾唇：“她们的确很好。”
    娶妻娶贤，荣家何愁不兴旺发达？
    荣子瑜想到什么，道：“听我娘说，我们刚到这里的时候，大家的身体都或多或少遭了罪，爹娘他们为了护着家里众人，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他们身体原因，我小时候，几乎都是嫂子他们在照顾。”
    但他们没有一句怨言。
    “我以后也会对他们好的。”荣子瑜又道。
    他们对自己来说，更像是可靠的长辈，敬重，近亲。
    她又想到自己的年岁，忍不住轻叹一声。
    娘说自己到了谈婚的年纪，等回了京城就要开始想看人家，她别的不求，只希望能遇到像父亲小叔和兄长他们那样的男人。
    “叹什么气呢？”陆瑶好笑。
    “娘说，回京之后要开始给我想看人家了。”按理说，女孩子说道人生大事，多少都会羞怯腼腆，荣子瑜亦然，但她喜欢陆瑶这个表嫂，把她当成自己最好的朋友，也就没有什么好害羞的了。
    陆瑶想想小丫头的年纪，点头：“是差不多了。”
    这也是荣家这些年的特殊情况，在寻常人家，都家人当娘了。
    “也不知道未来的另一半是什么样的。”她的爹娘小叔小婶，兄长嫂子都是恩爱的，家庭也和睦，但不代表傻白甜的以为所有的家庭都是这样。
    陆瑶摸摸小丫头的头发，“放心吧，大舅舅母他们肯定会严格把关。”
    “哎，若是可以不嫁人就好了。”
    话虽这么说，但她也知道，这不可能。
    若真的一直不嫁人，她相信嫂子他们不会有意见，但外面的人肯定会对他们荣家指指点点。
    “行了，还早呢，想太多，”陆瑶说着，在她头上揉了一把，随即又把凌乱的头发理顺，“当心长皱纹掉头发。”
    荣子瑜想想也是，吐出一口气，“表嫂你说的对，我现在想这些与庸人自扰无异。”
    陆瑶点头表示认可。
    或许是平反给人的底气，也可能是家里人多热闹造成的改变，现在的荣子瑜比陆瑶刚看到的时候 要开朗外向不少。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到了褚襄宁他们的地方。
    褚襄宁她们还在忙活，看到她们两个，都很高兴。
    陆瑶和荣子瑜两人朝他们打了招呼，褚襄宁知道她们来有事，洗了手迎了上来，带着他们往后面走。
    “你们生意很好。”陆瑶这两次看到的情况都差不多，也就是说相对稳定。
    褚襄宁勾唇：“还行，”她道，“现在的收益出掉日常开支，还能有结余。”
    她们现在已经不用为生活发愁，甚至，还能过的更好。
    陆瑶颔首，大概明白她们考虑后的答案了。
    这样也好。
    只是这里，到底艰苦难捱了一些。
    褚襄宁却不这么认为。
    “比起那暗无天日梦魇一般的日子，这里，就是我们的第二次生命。”
    能够从阴影中走出来，并且找到自己的人生价值，陆瑶真心为他们感到高兴。
    “因为知晓我们姐妹几个都没有男人，这几天好些媒人上门，说要给我们介绍好人家，”褚襄宁语气淡淡，“还不是看着我们铺子生意好，我们又都是女子，想要趁虚而入。”
    陆瑶皱眉：“那你们……”
    “放心吧，”褚襄宁扯出一抹笑，“我们都拒绝了。”
    她们经历了这一遭，已经对婚姻家庭不抱有希望，与其被男人左右人生，还不如为自己活一场。
    对于她们的想法，陆瑶惊讶之余，是欢喜与高兴，“我就知道，你们能过的很好。”
    这里环境和条件不如京城等富饶之地，但她们有彼此作伴和扶持，有自己的事业，不用每天围着男人孩子公婆转，对于她们来说，或许才是最好的。
    陆瑶没有出言劝导，而是尊重他们的选择，并表示若有需要帮忙，可以在他们没有离开前去找，若是以后荣家离开，也可以去找荣记的负责。
    褚襄宁谢过他们，遗憾道：“也不知这一别，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若是有缘，定会再见。”若无缘，强求也没用。
    从褚襄宁这般离开，姑嫂俩回了荣记。
    荣记此时的人已经没有他们离开的多，柜台上的卤味也所剩无几。
    毋庸置疑，今天打了个开门红。
    被选来干活的众人都很激动，之前听说荣记的生意很好，今日亲眼所见，亲身体会才知道这一点都不夸张。
    若是每天都能这样，那他们整个福山村的人都能过上更好的日子？
    这么想着，他们手上的动作更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