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郎中看过去,宋昕并未拒绝,二人转身绕到了雕花屏风后,程清婉不便留下,见唐姻也无事,放下心来,借故出了房间。
宋彦担心自家三叔的安危,拖着一身伤也跟着绕到了雕花屏风后。
郎中:“是背受了伤?”
宋昕答“是”:“被立柱扫到了一下。”
郎中点点头,一层层解开了宋昕的衣衫,宽大的衣袍被层层除去,露出宋昕宽阔有力的胸膛和背脊。
郎中绕到宋昕身后深吸了一口气,宋大人身上的伤可要比宋大公子身上的小伤口加起来还要严重得多。
立柱被火烧得滚烫,宋昕的后背被烫得红彤彤一片,上边还有一道深深的划痕,从肩膀到腰间。
郎中从伤口上判断出,大概立柱被火烧得裂开,一根木刺从男人的肩上斜斜划过去,直到腰际。
伤口被划开的瞬间由于木刺太烫,并未造成太多的流血。
所以方才宋昕背上的衣衫只是破了一道从肩及腰的大口子。
碎木屑还留在外翻的伤口上,只是看着就令人胆战心惊,郎中处理过各式各样的伤势,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
他不解地看向宋昕,宋大人抱着一个女子是怎么挺过来的,不知道疼吗?怎么连眉毛都不皱一下的?
同样想法的还有宋彦,除了震惊,他也心疼自家三叔,也为自己自责。
若不是他,三叔和表妹,都不会受伤的。
看过了伤口,老郎中道:“宋大人,你这伤严重,我现将您伤口中的木刺挑出来。”
宋昕伤口处的木屑太琐碎,无法上麻粉,宋昕只是淡淡颔首,随后合上了眼眸。
郎中一点点操作着,自始至终宋昕都没吭一声,唯有额角上的冷汗不停滴凝成珠子,从下颚线上滑落,唇色变得惨白。
一切处理妥当,郎中为宋昕缠上了伤布,做了嘱托,又去处理宋彦的伤口。
待都忙好,已经快三更天了。
老郎中退去偏房休息,宋彦看了看已经睡得沉的唐姻,与宋昕一道走到唐姻卧房的门口。
对宋昕道:“三叔,您等等早些休息,郎中说您的伤口夜里会痛的,您等下回房躺下的时候小心些,今日多谢三叔相救我和表妹。”
宋昕看着这个小自己几岁的侄儿,“嗯”了声音,喉咙干干的:“你无需替四娘向我道谢。”他摆摆手,“你也去吧。”
“……是,三叔。”
宋彦已经做好了自家三叔“教训”他的准备,却不见三叔开口,身上的伤口着实有些难受,他看唐姻也睡了,便心有余悸地回了隔壁的客房。
宋昕目送宋彦回到房间,见少年合上了房门。
他在唐姻的门口站了片刻,随后这返回了屋子。
夜色寂寥,唐姻躺在陌生的床榻上,有些不安稳,像是做了恶梦,呼吸短而急促。
今天她该吓坏了吧。
宋昕扯过一把圈椅,坐在唐姻的床榻边,轻轻握住了女子的小手。
“睡吧,我在呢。”
睡梦中的唐姻似乎闻到了熟悉的气息,把头往修长的手掌中埋了埋、蹭了蹭,表情终于柔和了下去。?
第46章 诱人(加更)
◎姻姻,你醉了。◎
翌日清晨, 唐姻幽幽转醒,她动了动眼皮,睁开眼, 便看见宋昕坐在他的床畔。
程清婉派人送来了干净的衣衫, 宋昕换过,也做了梳洗。如昨日忽然出现在火场之中的担忧着急不同,男人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清洌温雅。
“你醒了。”宋昕起身从一旁的暖炉上拿来一直温着的药, 盛起一勺,吹了吹:“趁热喝了,清肺凝神。”
唐姻这会儿已经没事了, 她好端端的怎么好意思让宋昕喂她喝药, 接过药碗、汤匙, 自己喝了起来。一边喝药, 一边四下打量陌生的房间:“表叔, 这是哪儿?”
“你昨日昏了过去,这是程家别院的客房。”宋昕轻车熟路拿起一枚蜜饯, “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唐姻摇摇头,她除了四肢有些疲乏无力,未曾有其他不适之症。
“那便好。”见她喝光了汤药, 宋昕直接伸手将蜜饯塞进了唐姻的嘴里。
汤药虽苦,蜜饯虽甜,可唐姻却有些食不知味。
小姑娘心头的那只小鹿又疯狂的四处乱闯起来,而男人喂蜜饯的这个动作刚好牵动了背上的伤口,使他的动作有些坚硬。
唐姻并不清楚宋昕的伤势,只是她看表叔的脸色非常不好。
顿时担忧起来:“表叔您怎么了, 是不是受伤了?”
少女的杏眸晶莹水润, 像是一汪碧泉, 透亮亮的,那样清澈、皎洁。
宋昕从这双明眸中清晰地看到的自己的倒影,被少女这般焦急的注视着,一种微妙的感觉充斥在他的心头,这总感觉似乎很令他满足,满足到足以抵抗背上的伤痛。
宋昕是个不喜言苦的人,可这一刻,他却忽然放低了语气,弱弱地承认了。
“……是,是受了伤。”
唐姻撑起身子,有些着急了:“在哪?”
宋昕皱了皱眉:“在背上。”
唐姻一听,干脆下了榻,一双小手不由自主地攀上了男人的腰带,欲行揭开:“我、我看看,表叔,伤得严不严重?”
小姑娘太着急了,唐姻未着鞋袜,雪莹莹的小脚就那样踩在了地面上,十只脚趾尖粉莹莹的,小小的整齐的指甲盖像是水晶一样,分外可爱。
宋昕垂头看过去,这样的一双小脚丫,他一只手都拢得住。
“姻姻,地上凉。”
宋昕的目光从未有过的温柔,他扣住唐姻的肩膀,将唐姻轻轻按了回去,宋昕的手指十分修长,唐姻小小的身子又有些单薄,男人的这个动作几乎能覆住少女背上的蝴蝶骨。
唐姻重新躺了回去,才发现自己未着鞋袜,一双小脚被人给看了去,又想起方才想要揭开表叔腰带的行径,实在太出格了。
脸又烧了起来。
“表叔,您动作别太大了,小心扯着伤口。”
宋昕“嗯”了声,淡定的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唐姻悄悄看了他一眼,宋昕的脸色白的像张纸,开口问道:“表叔,是昨晚没休息好吗?还是伤口太痛了?”
“是很痛的。”宋昕道,“所以姻姻以后对我要好一些。”
唐姻怔了怔,她对表叔不好吗?
想想好像也是的,她从未给表叔做过什么,一直以来都是表叔在对她好。
表叔对她这般好,她不仅没帮上表叔什么忙,还害得表叔受了伤。
唐姻坚定地点头:“表叔放心,我、我以后一定会、会……”
“对你好”三个字忽然变得烫嘴似的,唐姻竟说不出口了。
三表叔有喜欢的人了,该对三表叔好的是未来的三叔母,所以她只能……
憋了半天,唐姻咬着唇道:“我会好好孝敬您的!”
宋昕被“孝敬”两个字惊得咳嗽了好几声,她看着少女熟透的脸颊,语气深沉了几分:“姻姻,表叔问你,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点的——”
“一点点什么?”
正此时,敲门声打断了宋昕的话。
宋昕回过头,说了个“进”字,便有程家的下人进来通报,说三雅阁落锁的原因找到了,眼下程清婉的父亲,程家的当家人程大人也来了别院,在别院的正厅里。
男人眉间聚上了森冷之色,对唐姻道:“我去看看,你好好歇着。”随后一言不发,率先出了客房。
宋昕一出去,程清婉就进来了。
“程姐姐,听说您父亲来了别院?”
程清婉叹口气道:“能不来吗,出了这样大的事。”
“也是,我表叔已经去前厅了,说是有了结果。”
程清婉道:“是,这我知道。”
程清婉向唐姻解释了原由,原来平日里三雅阁的雅间都是锁着的,因为别院昨日办宴,便将雅间打开了供人休息,谁知道负责打理三雅阁的小婢女并不清楚昨晚三雅阁可以开放,她落锁的时候不清楚雅间里有人,才造成了这样一场祸事。
这事儿可大可小,若换了平时,程家会自行解决。
可事关宋昕、宋彦、唐姻三人,程父需要看宋昕的态度,所以这才把宋昕叫了过去。
两个姑娘正说着,又有人来敲门。
“表妹,醒了吗?是我。”
是宋彦。
程清婉皱皱眉:“要见他吗?”
唐姻起身,穿好了鞋袜,将鬓发挽好:“我去开门吧。”她总不能一辈子不见他。
打开门,宋彦看见来人立刻露出了惊喜之色:“我还以为表妹不会给我开门了。”他摸了摸鼻尖,悄声问:“表妹,你好些了吗?”
唐姻点点头,看见宋彦脸上的伤口,少年的脸上、脖子上、受伤都有伤痕,这会儿已经涂了药粉。
“表哥呢?你如何了?”
被唐姻这样一问,宋彦立即展颜:“我好多了,我没事的。”
“那表哥的乡试怎么办?”
“乡试不耽误,过几日再出发,这几天先将身上的伤养一养,免得路上换药,到时候麻烦。”宋彦开心道:“表妹你是在关心我吗?”
唐姻解释:“换谁受了伤,都该关心的,更何况你是我表哥。表哥请不要误会,这只是表妹对表哥的关心。”
宋彦想咬断自己的舌头,他想起来过去有一次唐姻生病了,他想知道唐姻的病情却抹不开脸面关心,怕唐姻误会他喜欢她,所以派了婢女去探病,还特地强调,只是兄长对妹妹的关心,叫唐姻别多想。
这会儿,简直就是报应不爽。
说话的功夫,宋昕与程家老爷已经将三雅阁的事情处理的七七八八。
男人回到客房,见宋彦与唐姻站在门口说什么,皱皱眉,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