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寸进尺的不是你们么？”郁理不紧不慢, “你好像没有搞清楚状况，现在是你们需要我的帮助, 不是我需要你们。”
    她微微一顿，声音轻柔：“我可以现在就大开杀戒，而你们除了躲在控制局里谴责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你们真的觉得自己有选择的权利吗？”
    她的声音回荡在总局会议室里，仿佛只是轻描淡写的陈述，却像一把悬挂在众人头顶的巨剑，尖锐、沉重、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中心城的混乱景象还在全息影像中实时播放，陈局和高层们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谁也挤不出一句话。
    虽然话很难听，但他们却很清楚，“章鱼”说的都是实话。
    他们确实没得选。
    研究所至今为止的心血和底牌都覆灭了，“章鱼”的力量太过强大，特遣队会输给“世界公敌”也只是时间问题。
    不仅如此，研究所用特级外勤人员做实验的行径也已败露，目前司琼和沈静安已经不听他们的指令了，如果让所有特遣队知道这件事，那些能力者和外勤人员还会不会为控制局卖命，都很难说。
    失去他们，整个中心城的人就只能等死。
    而中心城的沦陷，就意味着全世界的沦陷。
    “好，控制局答应你的条件。”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陈局终于缓缓出声，“前提是，你开的条件不反人类，也不会对人类社会产生过于负面的影响。”
    “很高兴我们达成了共识。”郁理笑了一下，“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你想让我们怎么做？”
    郁理：“先让控制局的人停止攻击我这边的异常。”
    陈局不敢耽误，立刻打开通讯频道，对全体特遣队下达指令。
    在他的严厉命令下，原本持枪包围着异常们的武装人员们纷纷散开，能力者也收起各自的异能，等待下一条指令。
    特遣队队长们也同时收手，只有贺柏依然在和贺桐激烈交战，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
    岑如欣看向徐乐：“你能把他带回来吗？”
    徐乐神色为难：“能是能，但得先把他固定住……”
    她话音未落，大量翠绿藤蔓突然袭向空中。贺柏的长刀正插在贺桐的蜈蚣尾上，贺桐的其他几根蜈蚣尾也深深扎进贺柏的四肢，藤蔓这时朝他们飞袭而来，两人都来不及躲闪，被藤蔓牢牢捆住，一起拖了下去。
    真冬面露嫌弃：“怎么还没死。”
    虽然都有些不情不愿的意思，但双方总归是暂时停战了。
    武装人员继续疏散混乱恐惧的人群，郁理侧头朝周屹看了一眼，同时用余光扫过一旁虚弱站立的沈静安。
    周屹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想让他保护好沈静安，以防一号再次偷袭。
    周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无声颔首。
    司琼迈开长腿来到郁理身边，扛着大刀问道：“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郁理：“你想帮我？”
    “知恩图报，这点我还是懂的。”司琼笑道，“更何况我们现在已经达成合作关系，我过来帮你的忙，也很合理吧？”
    郁理点头：“是很合理。”
    说着，她集中精神力，开始仔细迅速地排查一号的藏身地。
    虽然一号的精神力无处不在，但郁理猜测这只是他的障眼法，他的本体应该还是独立的生命体，而且此时就藏在某个隐秘的地方。
    这当然不是因为郁理足够了解一号，而是一号至今为止的举动暴露了自己。
    如果他真的强到无处不在，那他根本不需要控制高教授和研究所，直截了当地杀掉郁理就好。
    他之所以这么迂回，是因为他没有办法直接杀掉郁理，至少现在还不能。
    郁理能敏锐地察觉到，自从在3区的那一战后，一号一直在有意地隐藏自己。但他今天又特意将她引诱出来，引导她和控制局混战，这又是为了什么？
    当然不是因为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
    经过深思熟虑，郁理猜测，一号应该是必须这么做，或者说只能这么做。
    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发现他没死，甚至是找到他的本体，所以才会用最快的速度主动出击。
    郁理突然意识到，这种行为看似是在利用控制局对付她，实则是在拖延时间，转移她的注意力。
    而最近发生在她身上的这些事，又有哪件和一号关联最大？
    ——消化精神力。
    难道她消化掉的那些精神力，能帮她直接找出一号？
    郁理心念电转，立刻控制体内所有精神力，重新改变探测排查的方式。
    这次她寻找的不再是一号，而是“追本溯源”，让精神力像磁铁一样去寻找与自己相近的存在。
    这一次，精神力不再像浪潮般扩散，而是像一根根急剧收束的金线，迅速汇拢到一起。郁理顺着这些闪烁的金线追溯下去，发现它们的光芒越来越耀眼，尽头也越来越清晰——
    精神力所指的位置，正是中心城最高的建筑，世界第一通信塔。
    郁理骤然睁眼：“一号在通信塔下面。”
    “通信塔？”控制局高层们纷纷震惊，“那可是中心城的标志建筑，可不能破坏……”
    “顾不上这些了！”陈局果断下令，“立刻疏散周围民众，榴弹炮集中炮轰通信塔！”
    他话音刚落，准备就绪的武装人员们旋即执行指令。
    一时间，无数炮弹飞向高耸璀璨的通信塔，只听一声声震耳欲聋的轰然巨响，大地震动，通信塔在浓烟和火光中缓缓坍塌。
    无数碎石残砖飞溅坠落，人群尖叫着逃窜，黄瑞在地面上吃力地支撑着防护屏障，全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和3区的襄江酒店相比，第一通信塔显然更高、波及范围也更大。他不确定自己这次能支撑多久，但他很确定，肯定没有上次在3区的时间久。
    “一定要成功啊……”黄瑞忍不住暗暗祈祷。
    在密集的狂轰滥炸中，巍然屹立的通信塔很快彻底崩塌，变成一片断垣残壁。空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硝烟笼罩着整片废墟，武装人员在极致紧张的气氛中迅速装填炮弹，随时准备第二波炮轰。
    “怎么样，一号还在吗？”陈局声音紧绷。
    “还在下面。”郁理冷静地说，“他埋得很深，你们有办法把他挖出来吗？”
    挖出来？
    陈局焦头烂额：“有多深？”
    郁理：“大概有……”
    她闭上眼，正要测算精神力追溯到的具体深度，通信塔所在的地面忽然浮现出无数道纵横交错的缝隙。
    下一秒，浓烟中轰隆作响，伴随着更强烈的震动，废墟之下的地面猝然开裂！
    “救命啊，地震啦！”
    “大家快跑啊，世界末日来了！”
    “我不想死啊啊啊啊！”
    本就混乱的人群变得更加癫狂，外勤人员们来不及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冲出防护屏障。
    无数碎石从开裂的地面中迸溅而出，在逐渐散开的浓烟中，一只诡异的圆形物从地下升起，慢慢浮向空中。
    司琼眉头一紧：“那是什么？”
    没有人能形容这只圆形物。
    它是纯白色的，外表冷硬光滑，足有成人大小，透着活物的气息。
    它悬浮在半空中，像一颗卵，又像一颗心脏，正在无声平稳地缓慢跳动。
    郁理看着这颗纯白色的卵，目不转睛：“这就是一号。”
    夜幕下，卵壳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三对洁白庞大的翅膀从卵壳中伸展而出。
    这些翅膀丰盈而圣洁，羽毛修长密集，如同照亮黑暗的辉光，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神性。
    但却没有人因为它的诞生而欣喜。
    因为它看起来……太诡异了。
    每只翅膀都长满了眼睛，这些眼睛密密麻麻地嵌在雪白的羽毛里，没有任何情感，没有任何波动，如同夜空中的繁星，冷漠平静地俯视地上的人类。
    而在这三对翅膀的最中央，则连接着一只最为巨大的黑色眼球。
    这只眼球和其他眼睛都不同，它的瞳孔里是有情绪的，表现出的眼神温和无害，就和一号看人时的目光一模一样。
    此时，它正微微低垂，注视着地上那道纤细的身影。
    “还是被你发现了。”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句叹息。
    第201章
    “那、那是什么？”
    “……天使？”
    “不可能吧, 天使怎么会长得这么诡异……”
    “那些眼睛……我感觉那些眼睛在盯着我……”
    “我听到祂的声音了……是神的声音，神在对我说话！”
    越来越多的人停下脚步，他们抬头仰望夜空下的六翼眼球, 目光震撼, 神情逐渐狂热。
    陈局看着现场传来的这一幕，表情震惊而慌张, 立刻高吼下令：“进攻！所有单位瞄准一号！”
    听到这声急吼的武装人员瞬间回神, 他们匆匆拿起武器，对着空中的六翼眼球疯狂扫射。
    一瞬间，无数炮弹像狂风暴雨般射向一号, 如同一场规模盛大的烟花，密集地让人无处可逃。
    而一号也没有逃。
    他平静地悬浮空中，游刃有余地合拢翅膀，将中间的眼球包裹起来。
    三对宽大洁白的翅膀整齐地拢在一起，如同世上最坚硬的护盾，将所有炮火和子弹都挡了下来。
    几乎所有屠杀性武器都无法对他产生效果, 反而是黄瑞的防护屏障越来越薄弱，已经隐隐有了溃散碎裂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