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的笑容滑稽地僵住了。
什么意思?不是他杀的?
意识到这个事实之后,崔悢一下又惊又怒。他立刻想爬起来将这人怒骂一通,告诉他管闲事也要先看看自己配不配,只是脚已经吓软了,努力了好几次,仍然没能站起来。
面前的人上前一步,似乎在犹豫要不要上来扶他。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伸手,魂火中飘出一个清朗又不失疏离的声音:“不要在原地逗留太久,容易找不到路。”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崔悢心中火冒三丈,杀意骤起。
是傅景灏身边新来的那条狗!
他磨了磨后槽牙,想起对方认得自己的声音,憋屈地选择了闭嘴,撑着剑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再一抬头,宿淮双已经不在了。
崔悢忍了又忍,只觉得越来越憋屈。他将剑落鞘,一边在心中盘算出去以后怎么收拾他,一边无头苍蝇似的在树林里绕。
这一绕,真给他绕出一些名堂来,没找到自己的,却有了一些意外收获。他拨开一片低矮的灌木丛,抬眼看见了个躺在地上的人,走近再一看面容,正是宿淮双!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天下竟然有这等好事!
崔悢心中火气消散,几乎想仰天大笑几声。他慢条斯理地绕着宿淮双走了好几圈,口中“啧啧”叹着可惜,抽出腰间长剑,狞笑着朝宿淮双的胸口刺下去。
谁知剑锋像是虚影一般从少年胸口穿过,没有对他造成半点伤害。
崔悢又惊又恼,这才意识到,魂火状态的他无法伤害人的躯体!
那为什么剑能砍到妖兽?!妖兽也是魂魄吗?真是荒谬!
他胸膛剧烈地起伏几下。心道:什么鬼地方!等下找到自己的身体通过了选试,就算上清宗的人跪着求他,他也决不留在这儿了!
被妖兽追时吓得魂飞魄散,可到了展现自己的“聪明才智”的时候,崔悢的脑袋可谓相当好使。他将身上剩余的灵器丹药都倒出来,仔细翻找了一会儿,还真让他找到一只瓷瓶,里头装着的粉末有吸引妖兽的效用,寻常修士逃命时常常将它向后一抛,使兽群滞涩,得以逃出生天。
虽然价格有些昂贵,但若对这环境中的妖兽起效、能除掉傅景灏身边的这条狗,绝对不亏!
崔悢哼笑两声,将瓷瓶的瓶塞拔开。
他正将瓷瓶举到宿淮双头顶,一道声音擦着他耳廓凉凉飘过:“你想杀他?”
听见这个声音,崔悢的手一抖。一种被湿冷雾气缠绕住的心悸感猛地出现,他心中浮现一丝不详的预感,左右环顾仍然没能找到目标,于是抬高声音威胁道:“谁?!不要装神弄鬼,给本公子出来!”
斜后方的林木中传来一声轻笑。崔悢立刻将视线转过去,见树后迈出来一条白得近乎透明的魂火。在这鬼地方走了一路,他也见了好几个人,可从来没见过哪个魂火颜色有这么干净的。
他不知道这颜色的含义,只知道想来阻止他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魂火飘摇,如同幽灵一般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得崔悢背后发毛。就在他憋不住想将他喝退时,对面的人终于开口了,语气中透着好整以暇的镇定:“我劝你别动手,这也是为了你好。你已经很倒霉了,还想再倒霉一些吗?”
崔悢从中品出几分嘲讽,一时大怒。
“你算什么东西?”他尖声回刺一句,手腕一转,将整瓶粉末全部倒在了宿淮双身上。那粉末并未沾上宿淮双的身体,反而如他的剑一般化作虚影沉入草叶之间。
见状,崔悢暗骂一声,不耐地将瓶子扔去一边,知道自己今日不能再做什么了,忿忿地准备离开。
刚才走开一会儿,他就听见几声兽吼。
竟然有效!
霎那间,什么愤恨不爽忌惮,通通都被他抛在了脑后,立刻原路折返,找了颗粗壮的树躲在树干后,满意地看见了几只循着粉末气味而来的、面色狰狞的妖兽。
他兴奋地数着距离,心道:近点!再近点!
在他这个距离,甚至能看见妖兽口中流下的腥臭涎水。
越凶越好。就怕不够凶!赶紧将这东西的身体扯碎了,叫他永远找不回身体才好!
乌序站在几步之遥,目光冷淡地看着崔悢激情荡漾的魂火。这种时候崔悢哪有闲心再去管他的目光,只死死地盯着欺近的妖兽,并且大喜过望地发现,远处还有更多妖兽被吸引过来了。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宿淮双身边的妖兽张开血盆大口,双掌扣紧了树干,因心中兴奋用了大力,指尖都隐隐发白。
就在十万火急之刻,不知从哪儿横空劈下来一鞭。离得最近的那只妖兽瞬间被劈成两半,哀鸣之时鲜血飞溅,电光火石间剩下两只也被解决掉,树下闪现红衣少年的身影。
不是魂火,是已经找到的身体的傅景灏。
他心有余悸地探头去看树下的宿淮双,口中念念有词道:“吓人吓人。哪来的妖兽竟然吃人?不对不对,淮双怎么还没醒?”
妖兽的血溅上少年的衣摆与侧脸,却很快和身体一起化作一阵烟尘消散了。傅景灏原本打算在这儿等着宿淮双醒来,哪知一抬眼看见远处逐渐逼近的妖兽群,脸色发白地道:“*,这么多!”一边眼疾手快地将宿淮双的身体扛起来,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