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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林 第27节

    谢慕林叹了口气:“不管是为了什么,既然这事儿是个误会,那现在曹家对爹这么狠,林家应该明白他们弄错了吧?那他们会不会高抬贵手,放过爹呢?”
    文氏怔了怔:“这……可能么?”
    可不可能的,还要看林家怎么想。谢慕林打算要跟谢璞提一提此事。
    她又继续问温绪友还提到些什么。文氏忙道:“还有那位王知府的案子,也有消息传出来。”
    如果说谢璞是无辜受牵连,那王安贵就完全是自己作死了。
    去年黄河下游十数个州府一同修堤,河道衙门早就拨了银子下去,严令各地都须赶在汛期之前,把堤坝修补好。但那王安贵却吞了大半银子,剩得些许,便胡乱买些材料做点表面功夫,甚至为了骗河道衙门的人,把原本还能支撑的旧堤坝挖开,做出开了工的模样,等河道的人走了,他便叫人随意将土填上,根本不做正经修补。
    当时住在坝下的农户与地主都是久经世事之人,见状不妙,闹到府衙去,叫王安贵每人敲了几十大板赶回来了。却有一个当地豪强大户,早就看上黄河边那一大片肥沃的好地,有心要买,原主不肯卖,他便给王安贵送了一份礼,叫王安贵帮忙。王安贵打人的消息才传开,那大户就听说了,只当他是为了帮自己,立刻就派人去找那些地主农户买地,出的价还低。那些地主与农户商量过后,虽不舍祖辈传下来的基业,却更想活命,便顺水推舟将地连房子都卖给了大户,合家搬走了。
    那大户自以为得计,没想到洪水一来,堤坝崩了,农田全都淹没。他一时气愤之下,便又找上王安贵,诬告那些地主农户骗卖田地。王安贵竟然又帮了他一回,不但夺走了那些地主农户的财产,还把人全都关进牢中。
    当中一户地主的亲戚,便是那名告状的举子。事情发生的时候,他正在开州的濮阳书院求学,闻讯立刻赶回去,却还是没能救出亲戚,反而遭到了王安贵与那大户的联手打压,差点儿丢了性命。
    他在书院师生的帮助下上京赶考,一出贡院便去告状了。而他会试表现颇佳,据说已经考取了贡士功名,名次还挺靠前的,接下来只需要参加殿试就行了。无论殿试结果如何,他都是板上钉钉的天子门生。这使得皇帝与朝臣们更加关注这起案子了。
    王家人曾经试图私下接触那名举子,威逼利诱,他都不为所动。反倒是王家那边,今日才有消息传出来,说他们在东昌府伪造了种种假证,还准备了几个替罪羊,企图替王安贵洗脱罪名,却通通被大理寺派去的人识破了。王家的爪牙还妄想对大理寺的人下毒手灭口,却被抓了个现行。消息报入京中,龙颜震怒,勒令大理寺严办王家。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曹家或太子稍稍使点力,就能护住王家人的了。
    对此,谢慕林只有一个字:“该!”
    但她马上又想到一件事:“王安贵罪名确凿的话,是不是意味着,爹的冤情也能洗刷了?”
    文氏红了眼圈:“不错,我们总算是看到了希望!”
    第77章 败坏
    温绪友夫妇自从与谢璞的家眷联系上了,便时不时打发人送信来,告知文氏母子,他们在朝中与官眷之间打听到的消息。
    这帮了文氏与谢慕林的大忙!
    现在她们知道,谢璞脱罪的希望,似乎是越来越大了。王安贵的罪名已经相当确凿,只等大理寺的人从东昌回来,便要正式开堂审判,但结果应该不会有什么大变化了。最重要的是,曹家似乎已经缩了手,不再死保王安贵。而林家又一心要将王安贵这位曹家的姻亲以及传言中未来太子宠妃的生父置于死地,不停地安排人马上书参他,催促大理寺尽早将他的死罪定下,严格来说,还要抄家呢。
    据说王家如今已经乱成一团。谢慕林姐弟几个听闻,都忍不住幸灾乐祸。
    他们并不知道,王家的乱局,比他们听说的更严重。
    王安贵这一支固然是已经乱了手脚,其他几支的王氏族人也不由得心慌意乱。当中有人袖手旁观,一边设法自保,一边冷眼看着王安贵这一房自寻死路;有人不肯死心地开始讨论,是否要尽快将王安贵的长女过继到膝下,好护住一个未来的东宫宠妃,保住王家富贵的倚仗;还有人什么事也不干,整天就知道咒骂王安贵的妻女蠢笨如猪,接连出昏招,把好好的局面给败坏了,不但没能让王安贵脱身,反而连累了整个家族……
    至于王安贵的妻女本身,则不停地出门去求宁国侯程家与平南伯曹家这两家姻亲,此前种种交易条件,再次被她们拿出来说道,还往上又添了两三成的筹码。
    然而宁国侯程家与平南伯曹家,也觉得非常为难。王家妻女来得越勤,求得越恳切,他们就越觉得难堪。
    难道他们不想救王安贵吗?难道他们不想保住王家长女这个大好筹码吗?因为与曹家嫡长房、庶二房关系不佳,这些年他们明里还能打出曹皇后与太子的旗号,在人前耀武扬威,实际上这份底气完全就是虚的!小事曹皇后与承恩侯可能不会与他们计较,一到正事,他们的面子就不好使了。为了不让外界发现这个真相,他们费了多大的功夫!
    如今好不容易有希望能在太子身边拥有一个说得上话的帮手,眼看着他们两家都能抖起来了,王安贵却忽然出了事,还是他自个儿作死作出来的!这叫什么事?!
    三家辛苦谋划,眼看着只差最后一步了,却功亏一篑……他们也很呕的好吗?!
    好吧,就算再呕,他们也要救人,不可能轻易就放弃了王安贵之女这个大好筹码。毕竟至今为止,能让太子魂牵梦绕的女子,就只有她一个了。没了她,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找到一个更好的棋子?程曹两家帮着王家在东昌做好了手脚,又把谢璞这个财源也舍弃了,只需要王家人与王安贵照他们的吩咐去做,多半就能把人救下来,结果却……
    宁国侯世子程礼私下忍不住跟平南伯抱怨:“我家那口子,这些日子缠我缠得紧,天天催着我救人。可这是皇上亲口下旨说要严办的,谁还敢违逆圣意呢?倘若王安贵不是罪证触凿,我们还能私底下活动一番,保他一条命,甚至是更进一步,保他一个冠带闲住,也不是不行。但如今人人都知道他有罪,我们反倒不好插手了。局势败坏至此,我们想的应该是如何不牵扯进去,而不是白费力气救一个必死之人!我家那口子还糊涂着呢,只一心要救他弟弟,真叫人头痛!她怎么就不明白?王安贵如今已经救不得了,我们还是先操心一下自己吧!这案子牵扯甚广,万一把我们两家卷进去了,那可不是玩儿的!”
    平南伯也在暗暗生闷气:“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王家弟妹与侄女为何如此不智?竟然还让人去灭大理寺使者的口,这不是火上浇油么?!如今大理寺的人都记恨王家,即便原本有可能轻轻放过的,如今也成死敌了!”
    程礼有些心虚,小声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这是我家那口子跟她弟妹一时昏了头,王家大侄女也觉得,万一东昌府那头行事不慎,叫大理寺的人发现了端倪,即使冒险一点,也要不择手段自救了!只是没想到,派去的人身手太差,不但没得手,还叫人抓了个现行……还好那人颇为忠心,嘴也够紧,不曾供出是谁指使他去的,否则王家弟妹与侄女儿就要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万般体面皆休,也不必再提侄女儿入宫之事了。”
    平南伯阴沉着脸道:“王氏入宫之事,恐怕已经生了变数,我们最好还是别指望了,先想办法跟王安贵撇清再说吧!”
    程礼怔了怔:“不至于吧?即使王安贵救不得了,我们从王家挑个不受牵连的房头,将两个侄女儿过继过去,再活动一番,假装她们刚刚从外地归京,难道也不能蒙混过去么?王家两个女儿在京中少见外人,未必就瞒不了人,大不了找个替死鬼就好。进宫之事,有太子背书,皇后娘娘也默许了,只要别惊动了林家,谁还会不识趣地揭穿?”
    平南伯冷笑:“王安贵一家把事情闹得如此难看,连圣上都开了尊口,皇后娘娘还能继续容忍王氏么?礼弟,你不要再天真了!皇后娘娘一心想着要稳住太子殿下的储位,保住曹家的富贵尊荣。先前能默许太子纳王氏,不过是觉得王氏不成气候,只当顺了太子的心罢了。如今王安贵罪名已定,圣上大怒,万一叫圣上知道太子要纳王安贵之女,你觉得会是什么结果?为了太子,皇后娘娘恐怕是不会再容忍王氏入宫了!”
    “什么?!”程礼不由得踉跄了一下,大惊失色。他还以为,就算王安贵保不住了,也能保住其女。只要王氏女能入东宫,得到太子宠爱,将来生下皇孙,那程家与平南伯府的富贵便指日可待了!他万万没想到,事情竟会败坏至此,连王氏女都入不了宫了么?
    程礼不肯死心:“姐夫,你确定么?太子对王家侄女明明痴心一片,难道他就不曾为她说句好话?!”
    平南伯叹了口气:“太子怎会没说?但皇后娘娘断然驳回了,之后还不许太子出东宫,命左右盯紧了太子留在宫中读书,不许出门见外人。有个太子极宠信的小太监,因为企图帮太子瞒过旁人,偷溜出宫,已经被皇后娘娘当众杖毙了!如今别说王氏女,就连我夫人,也难以见太子一面,更别提私下说话了!”
    程礼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整颗心都凉了。
    第78章 确认
    无论是平南伯府,还是宁国侯府,在皇宫中都没有多少影响力可言。想要做什么事,只能通过曹皇后与太子母子二人。如今曹皇后已经明确拒绝了王氏女,太子被软禁在东宫无法外出,两家人便无计可施了。
    程礼沮丧地坐倒在椅子上:“难不成真的没法子了么?这叫人如何甘心?没了王家大侄女,以后我们想要再找到这么好的一个人选,这么好的机会,只怕是难了!都准备了这么久,明明……就只差一步而已!”他忍不住仰天长叹,“老天爷为何如此残忍?既然给了王家如此机缘,为何就不能让王家人更聪明一点,别惹出无法收拾的乱子来?!”
    平南伯冷哼了一声,面色阴沉。只怕事情比程礼以为的还要严重,曹皇后……很可能不仅仅是因为王安贵罪名确凿、无法挽救而决定拒绝太子请求的。
    但为了维持平南伯府的体面与威严,平南伯什么都没说,只对程礼道:“事情既然到了这个地步,你就别再多想其他的了,先考虑如何让程家摆脱皇上与大理寺的猜忌再说吧。管好你媳妇,不能再让她犯糊涂了!若不是她多此一举地去做些画蛇添足的事,局势未必会败坏到今日的地步。为了保程家安稳,你需得狠下心肠,阻止她再做任何蠢事。如今只是王安贵一人犯下死罪,无法逃脱,他的妻女也可能会受牵连,但王家其他人还安然无恙。告诉你媳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总不能为了救兄弟,就把你全家拖进万丈深渊中去!你那个大哥还在虎视眈眈,等着你哪天失势便要取而代之,你万不可因小失大!”
    程礼听得面有土色,但神情也严肃起来:“姐夫你说得有理。我……我这回一定不会再纵容她胡闹了。不是我冷酷无情,不肯救她兄弟,而是她兄弟自己不知死活,以为攀上了太子就能安枕无忧,以至于胡作非为,闯下弥天大祸来。我如今要自保,也是为了保她和她生的儿女,保我的世子之位。我这是为了她着想!”程礼越说就越觉得自己有理,即使回家后见到妻子,也有底气了,整个人也振作起来。
    平南伯对小舅子的心路历程并不关心,他只是顺便提醒了程礼一句:“还有王安贵那边,你们最好想办法给他传个信,叫他不要胡乱说话。若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牵连到你我,那才是真的无人再救他了,更别说是他的妻女。”
    程礼的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的,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重重点了点头:“姐夫放心,我会堵住他的嘴,不让他乱说话的。”
    平南伯顿了一下,露出一个微笑:“很好,我相信你做事有分寸。你也别担心太多。我方才也说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虽然这一回,王氏女无法顺利入东宫为妃了,但你我也借由她的际遇,弄清楚了太子殿下的喜好,将来未必找不到相似的美人。而且这一回,即使失了一个王安贵,我们也依然有足够的筹码徐徐图之,还没到沮丧的时候呢!”
    程礼听了,心下也放松了些:“姐夫说得对。我们还有希望,还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来就是了。”
    平南伯送走了小舅子,脸色却立刻阴沉下来。虽然他在程礼面前尽可能表现得轻松一些,但他的内心却掩不住沉重。
    事情恐怕根本没有他说的那么容易。
    没过多久,平南伯夫人程氏从外头回来了,风尘仆仆,来不及回房梳洗换衣,便先来书房见丈夫。
    平南伯一看到她,都顾不得道一句辛苦,便开口问:“如何?长房那边可答应?”
    平南伯夫人一脸晦气地摇摇头,一屁股坐到旁边的圈椅上,就忍不住开始按摩自己的肩膀,她今天可累得不轻:“不成,大嫂瞧着比往日还要冷淡,断然拒绝了我的请求。即使我说是为了谢家财产之事,急着要见皇后,她也不答应,还说我们只需要把账本呈上去就行了,若皇后想问话,自会派人到府里来见我们。我见她油盐不进,只好再去打二房的主意。谁知道二嫂那人,往日里还能和和气气与我说话,今日竟将我晾在花厅里一个时辰,方才出现。若不是我眼下有求于她,真恨不得当面啐她一口!”
    平南伯随口安慰夫人两句,便又追问:“二嫂是否也不肯答应替你在皇后面前说项?”
    平南伯夫人冷哼一声:“她只拿话搪塞我,虽不曾明言拒绝,却也压根儿没打算帮忙。她以为我听不出来,会轻易受她哄骗呢!我见她实在不肯松口,也懒得继续白费功夫了,便寻了个理由告辞,改而去找侄女们了。皇后娘娘这两年时常召侄女们进宫,若她们愿意帮我说话,未必就不如大嫂二嫂管用。”
    平南伯忙问:“那侄女们又怎么说?!”
    平南伯夫人顿了一顿:“我见到了文鸾和文鹃,便想办法与文鸾说了一会儿话。”曹文鸾正是承恩侯的嫡女,今年十一岁。平南伯夫人早年预计承恩侯府会让这个嫡女去做太子妃,就刻意摆出慈爱模样来,时常与这个侄女儿亲近,好骗取对方信任,伺机为自家女儿排除异己。只是当二房的曹文莺成为太子良娣的人选之后,这个计划似乎就落空了。不过平南伯夫人还维持着与曹文鸾的友好关系,以谋后事。
    只是今天过后,她觉得这个花了水磨功夫拉拢来的侄女,恐怕也要与自己渐行渐远了。
    她苦笑了下,对丈夫道:“我想从文鸾那儿套话,她与我说了几句,便把侍候的人摒退,单独问我,这些年对她那么好,是不是打算将来找机会陷害她?我当时吓了一大跳!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装作被她误会了,伤了心的模样,问她怎会有这样的想法。她却无动于衷,由得我在那里拭泪,还说风凉话,道我们就算真打算给太子送美人,也该找个听话乖巧些的,而不是找空有一张脸却没有德行的贱人。没有德行的女子即使迷惑了太子,一时得了宠爱,日后也不见得会遵守承诺。若是到时候她倒过来对曹家不利,我们三房便是曹家的罪人了。”
    平南伯夫人神色略有些惊惧不安:“她一个孩子,怎么会知道这些?!难不成是有人泄露了风声?!上回我与大嫂、二嫂一道进宫时,皇后中途就对我忽然冷淡下来,过后索性再也不见我了。大嫂、二嫂的态度也不对劲,再加上文鸾说的那些话……莫非大房、二房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对我们三房不满了?!”
    推测似乎终于得到了确认。平南伯忍不住闭了闭眼:“果然……”
    平南伯夫人见他这副模样,惊得跳了起来:“不会吧?真的让他们知道了?!是谁泄的密?!”
    第79章 计划
    是谁泄的密?这个问题平南伯也回答不上来。
    知道他们三房与王安贵一家有私下协议的,除了他们夫妻、母亲承恩公夫人、妹妹曹氏以及身边的心腹,便只有程礼夫妻与王安贵夫妇及其长女了。人数不算多,但也不算少。平南伯认为自己家是能保证的,程礼夫妻也应该是明白分寸的人,最有可能的倒是王家。以王安贵的愚蠢,以及他妻女的鲁莽与自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别人。
    平南伯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再追究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倘若大房二房当真知道了我们的秘密,那他们与皇后娘娘的冷淡态度,也就有了理由。怪不得皇后会宁可让太子伤心难过,也不肯答应救王安贵呢。她这是不想让一个外姓女子妨碍了曹家女的青云路!既如此,我们也别再插手王安贵的官司了,由得他自生自灭去吧。他接连犯蠢,坏了我们的计划,即使丢了性命,也是他自找的!”
    平南伯夫人程氏咬了咬牙:“王安贵的性命不算什么,就怕他这一死,妻女皆要受牵连,王湄如进宫之事便成了泡影。我们想要再找到一个更好的棋子,就难上加难了。伯爷,我……真是不甘心!”
    “我又何尝甘心?”平南伯叹道,“只是如今已经没有了别的法子。王氏也是自己行事鲁莽,才毁了大好前程,怪不得我们。”他把先前对小舅子程礼说过的话,又对妻子再说了一遍,“眼下我们还是先撇清自己要紧。这回我们得罪了长房与二房,恐怕很难借上他们的力,宫里的皇后娘娘也未必会伸出援手。”
    平南伯夫人冷笑道:“怕什么?偿若皇上真的要治我们的罪,事关曹家声名,皇后娘娘断不肯袖手旁观的。我早就摸透了她的脾气,根本不用担心!”
    但她随即又犹豫了一下:“不过,伯爷提醒礼弟,小心我们程家长房的人,也是行事考虑周全了。虽说我母亲与礼弟夫妻联手,已经抢到了世子之位,又成功让父亲厌弃了程信,但程信一家还在侯府里住着呢,父亲逢年过节都会叫上他们,还时不时亲自教程笃读书,骨肉之情尚在。万一礼弟因为弟妹娘家的案子,惹了皇上厌弃的话,谁也保证不了,父亲不会逼礼弟交出世子之位,重新提拔起程信父子来。”
    平南伯点头:“是啊,我也是考虑到你娘家的情形,才让礼弟小心谨慎些。王安贵一家自寻死路,弟妹可能会因为血缘之亲犯糊涂,礼弟身为一家之主,却需得掌握分寸才行。”
    他看向妻子:“礼弟有个想法不错,他想给王家的女儿寻个替身,日后无论王家妻女是什么下场,至少那王湄如是能保下来的。我们再设法在外地给她寻个不错的官宦人家安置,改名换姓,过得两年,等风声平息下来,再把她送进东宫去,只道她长得象王家女。太子殿下若是不改迷恋之心,那也是人之常情,谁也挑不出错来。而我们既然救下了王湄如的性命,她为我们出力,便是应有之义了。”
    平南伯夫人咬了咬唇,有些踌躇地问:“伯爷,你之前跟礼弟说的话……是不是也有暗示他将王安贵灭口的意思?我倒不是反对,就是怕王安贵真死了,王湄如不肯为我们效力。即使是一时为形势所迫,装作顺服的模样,等她进了东宫得了宠,也有可能阳奉阴违,暗中破坏我们的大事。”
    平南伯笑了:“这有何难?那我们就连她妹妹一并救下来好了。王氏姐妹在京城少见外人,那个小的躲上几年,模样长开了,更不用担心会被人认出来。等王湄如进了宫,她妹妹还在我们手上,她敢不听候吩咐,尽心办事?”
    平南伯夫人一听,觉得这个计划很可行,但时间却未必足够:“那我们要尽快找到合适的替身才行。王湄如虽少见外人,却因为太子的关系,一向有美名在外流传,若是随便寻个女子顶替她,只怕骗不了几个人。况且,王家那边也得打点好,万一有人当场拆穿替身是假的……到时候,别说把王湄如姐妹悄悄换出来了,只怕我们家也难脱身!”
    平南伯只是笑了笑:“不叫人认出模样来就行了,这事儿不难。”
    平南伯夫人一怔:“伯爷可是有了计划?”
    平南伯没有回答,反而提起了另一件事:“王安贵是救不得了,谢璞要怎么办?他那些所谓的罪证都是假的,只要王安贵罪证确凿,便没什么可指证谢璞的了。就连林家,也因为察觉到我们对谢璞冷漠无情,怀疑是上了我们的当。若他们不再死咬着谢璞不放,他很快就能脱罪了。可我们都做了那么多事,真让谢璞出来,他断不肯善罢甘休!到时候别说谢家财产到不了手,我们家的名声也会有所损伤,妹妹的名声就更不能要了。”
    平南伯夫人也是郁闷不已:“真不知道那谢璞怎么就这般走运,竟一点儿把柄都抓不着。我们已经安排了人长年在他身边盯着了,却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找不到。若非如此,也不必非得假造一封信不可了。而且那封信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将它藏在谢璞的书房而已,谢璞根本就没察觉,轻而易举的事,竟然也会出差错!”她欲言又止,差点儿没抱怨起曹氏来,因担心会惹丈夫不喜,话临出口时,才改了词儿,“妹妹手下的人也太无能了些!”
    平南伯沉吟片刻:“妹妹提过,她那个行三的庶女形迹可疑,八成是发现了信,把它从书房带走了。后来钱妈妈多次设法搜那庶女的身,始终未能找到信。大理寺的官差抄检谢家正院上房时,同样一无所获。我怀疑……信很可能已经被那庶女烧毁了,否则不可能一点蛛丝蚂迹都没留下!”
    平南伯夫人皱起眉头:“就算那个庶女真的把信烧了,当时上房里那么多人,难道就没一个人察觉?我看妹妹手下的人,一个个都该敲打了!”
    她犹豫了一下,看向丈夫:“谢璞的事儿,确实不好办。但我们如今已经收不了手了,妹妹更不可能继续留在谢家,索性就借机与他反目也好。谢璞这些年做官能做得这么顺,都是靠着我们家的势。我们如今不再庇护他了,他便不过是个寻常小官,成不了气候。”
    平南伯缓缓地道:“也不必做得如此张扬。趁着他如今还在牢中,对外头的事一概不知,让妹妹赶紧哄得他把财产交出来,那些产业该过户就赶紧过户了。等到一切都成定局,他就算人出来了,难道还能逼着我们把吞下去的东西重新吐出来不成?”
    平南伯夫人听得笑了:“伯爷想得比我周到,那就这么办好了。不过这事儿用不着妹妹去做,她与其费那事儿,还不如先把方闻山给哄好了呢。先前她发脾气,惹得方闻山几日不来,她自个儿先慌了。这门婚事绝不能生出什么变故来,我还指望着方妹婿能助我们三房直上青云呢!”
    第80章 灭口
    平南伯夫妇俩商量好了计划,就分头施行去了。
    平南伯夫人先在自家名下的庄子里,挑了两个庄户女孩,身量高矮与王家姐妹有七八分相似的,派了心腹对她们秘密进行“调|教”。但是不是真的用她们去顶替王家姐妹,她现在还不敢确定,毕竟以王家长女王湄如的美貌之名,庄户女孩给她做丫环都不配,根本糊弄不了人。但平南伯说有法子掩饰,她就先信着了,同时也让手下的亲信继续寻找更合适的人选,以备万一。
    找替身的事还算顺利,但平南伯夫人也不是事事都顺心的,比如谢璞那边。她本来是想,王安贵既然已经注定要死了,索性死前再发挥最后一点余热,把谢璞诬告到底,就算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证据,只要王安贵留下“遗书”,指证谢璞,那谢璞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即使大理寺不治他的罪,他也休想在官场上继续清白做人。到时候,平南伯府想要摆弄他,就更容易了。
    可惜,平南伯夫人正打算拿保命为条件,骗王安贵写亲笔“遗书”的时候,她的同胞亲兄弟程礼已经先一步把王安贵给灭了口。连平南伯夫人自己听到消息时,都觉得吃惊,她兄弟一惯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又与妻子程王氏夫妻恩爱,对小舅子王安贵的生死十分在意,哪怕是这回不得不下手灭他的口,也该犹豫一下,拖拉几天才对。谁能想到,他行事竟能如此果断呢?
    这只能说,平南伯夫人出嫁十几年,离家太久了,对自己的兄弟难免有些不够了解。程礼平生最担心的,就是他的世子之位被父亲宁国侯原配所生的嫡长兄程信给抢回去。姐夫平南伯拿这事儿敲打他,他立刻就怕了,回到家后,先是跟妻子说了一番道理,见妻子程王氏说不通,一门心思还想着要救兄弟,便借口生妻子的气,不肯回院,晚上在书房过夜,实际上带着一名心腹随从,去了应天府的大牢探监。
    王安贵与谢璞不同,两人虽是同级的官员,又牵扯到同一个案子里,但谢璞人被关在大理寺,王安贵却在承恩侯府、宁国侯府与平南伯府三家权贵的操作下,留在了应天府衙门的牢狱中,用的自然是那名告状的贡士是在应天府递状纸的理由。
    有了三家权贵庇护,王安贵在应天府大牢里,过得比谢璞舒服多了。他待的是专门给官员、权贵们准备的单人牢房,与其他牢房隔着一段距离,相对要清静许多,还有专门的通道出入,让前来探监的人不必经过其他牢房,既隐秘,又免去了唐突女眷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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