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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林 第159节

    毛掌柜告诉她,太后要为了早夭的长女,在二月初八于报恩寺办七天的法会祈福,届时还会亲自驾临,上香礼佛。因承恩公夫人出殡的日子与法会的日期靠得很近,承恩侯府打算要装一回孝子贤孙,等承恩公夫人的棺椁被送入停棺之所之后,全家人也暂时不走,留在寺中为先人祈福,正好能迎接太后大驾。等到太后见到他们为了先人长辈守孝,是如何的虔诚,夸上两句,那些关于曹家人不孝不悌的流言,自然就会消失了。京城上下,是不会有人胆敢驳太后的话的。
    为了这个目的,承恩侯府必须要把承恩公夫人的出殡仪式办得十分隆重,要震惊全京城的人。为此,所有亲友,他们都要尽量拉拢,不允许有任何人说曹家不好的话,坏了承恩侯府的如意算盘。而这部分他们打算拉拢的亲友,既包括了承恩公夫人的娘家子侄,也有平南伯府的姻亲宁国侯府与江侍郎家,还有去年已经反目的谢家人。
    谢显之进京,对承恩侯府来说,可谓是意外之喜。
    毛掌柜压低声音,对谢慕林道:“我听说大小姐近日被平南伯府纠缠得头痛,二姑娘,何不趁此机会,给平南伯府一个教训呢?哪怕承恩侯府与平南伯府相争,吃了什么亏,那也是他们姓曹的自个儿坏了事,与旁人无关!”
    第520章 感动
    谢慕林皱起了眉头。
    她不介意让平南伯府和承恩侯府吃点亏,但前提是不能把自家坑进去。如今谢家的高官谢璞远在北平,他们兄妹三人在京城几乎无所依靠,哪怕焦闻英也只是泛泛之交,不敢太过打扰;永宁长公主府与马家倒不错,可谢映慧麻烦他们很多次了,怎么好意思仗着有他们撑腰就胆敢搞事?真的遇到什么难处,他们连个能求助的地方都未必找得到,必须谨慎小心才行。
    再者,谢家那些曾经的掌柜、伙计们确实处境堪怜,她也很同情。但既然有人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心里向着旧东主是一回事,旧东主为了出一口气,把他们坑了,就是另一回事了。这里头可不是一两个人,足有好几十条命呢。万一暴露了,曹家那种霸道脾气,能轻易放过他们吗?最好还是别冒险了吧?
    真要搞事,谢显之、谢映慧兄妹俩在承恩侯府面前挑拨离间几句,告一告平南伯府的黑状就行了,其他人还是不要搅和进去。
    谢慕林把自己的意思跟毛掌柜说了,又道:“我明白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气,很想给曹家人一点颜色看看。但如今曹家还是有权有势的外戚,我们谢家不是他们对手,遇事也护不住大家。为了大家的身家性命着想,宁可忍气吞声些时日。等大家平安脱离了曹家的桎梏,还有大把好日子可过呢,何必为了一时之气去冒大险呢?曹家人那种作风,真惹恼了他们,他们可不会跟你讲道理!”
    毛掌柜默默听着,心中暗叹一声。
    其实搞事的想法,基本是那群被逼转投了曹家的掌柜、伙计们提出来的。曹家有权有势不假,做生意时,打出承恩侯府的招牌,也很威风,没人胆敢当面得罪他们。可是,曹家不懂生意,又偏信自家心腹。那些外行人仗着主家宠信,把好好的生意搞得一团糟,挣的钱少了,却要他们这些掌柜、伙计们背锅。
    这倒也罢了,谢家出来的老掌柜、老伙计们都是见多识广的,这种情况也不是不能应付。然而,曹家不把人当人看哪!他们这些帮人经营产业的都是良民,不是曹家的仆从,从前在谢家备受礼遇,如今到了曹家旗下,过得还不如奴婢!
    毛掌柜熟悉的一位老前辈,有个女儿十六岁了,生得标致,已经定了亲,就等着出嫁了,却叫曹家一个旁支子弟看中,强抢了去,三天后才送回来,姑娘一到家就上吊了。老掌柜告到承恩侯府,却连承恩侯夫人的面都没见着,只出来了一个婆子传话,反嫌他们家不识抬举。因为曹家的爷们能看上他家女儿,是她的福气,她自己没福寻死,怪得谁去?老掌柜不甘地跑去报官,还没到应天府就被拉回来打了板子。
    老掌柜的老妻气得吐血,又见谢璞平安无事,仍旧做着官,留在谢家的掌柜、伙计们个个都过得好,便深恨丈夫做错了选择,一气之下,办完女儿后事,便带着儿孙回了老家,将丈夫丢下不管了。老掌柜如今卧病在床,差使办不成了,还得依靠过去的老伙计们接济照顾。他见到毛掌柜时,忍不住痛哭流涕,简直是字字泣血。看到他的遭遇,其他人哪怕眼下日子过得还行,也不想再替曹家办事了,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面临同样的遭遇。
    这些事,毛掌柜不好跟谢慕林一个半大小姑娘说,但他能理解她的好意。想了想,他道:“二姑娘的顾虑,我们也能明白。只是机会难得……平南伯府一直骚扰大小姐,也不是长久之计。虽说少爷小姐们离了京城,就能避开平南伯府了,可眼下不是还不能走么?与其让平南伯府成天扰上门来,不如给他们寻点事做做,也省得他们专给旁人捣乱了。二姑娘放心,我们行事会非常小心,绝不会叫曹家人察觉!”都是商场上混了几十年的老油条,这点心计手段还是有的。
    谢慕林犹豫了一下:“你们真要动手的话,行事谨慎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要做好随时撤走的准备。永远都别把平安无事的希望放在曹家人的疏忽大意上。与其不痛不痒地叫曹家人吃个小亏,却把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给坑进去,我宁可叫曹家人多嚣张两年,却保得你们所有人都平安无事。”
    毛掌柜的眼圈红了。他低下头去,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抬头道:“既然二姑娘是这个意思,我就回去跟他们再商量一下。二姑娘若还有别的吩咐,只管打发人到罗廊巷来唤我。”
    谢慕林点头,又问起其他人近况如何。
    毛掌柜简单做了说明,提到回京过年的金掌柜已经打点好行囊,只等二月二一过,就要离开京城,到周边地区采买新一批货物,然后赶在二月底之前装船北上,重返北平做生意了。宛琴的兄弟叶金荣在跟家人接触过,始终无法说服他们脱离平南伯府后,也放弃了原本迁移家人的计划,打算告假去湖阴看望一下姐姐宛琴,便随金掌柜北返。
    另外还有桂园的事务。毛掌柜做好章程后,见园中众人已经熟悉了业务,蔡老田夫妻负责总揽,也干得不错,就很少再过问具体的经营情况了。过年天冷,桂园只短租过一户人家,办家庭游园会什么的,大部分时间都是空置的。不过开春后,马上就有了新生意,有好几家官宦人家,兴许是家里地方不足的关系,特地包了桂园预备开春宴待客,从二月十二到三月底,至今为止,已经有了七、八个订单。如今桂园在京中已经打开了名声,想必将来还会有更多的客人光顾。
    毛掌柜打算赶在二月十二之前,雇一批园丁、杂工,将园中的花木作一翻修剪、补育,并打扫各处建筑房屋,更换餐具茶具与部分家具、摆设等等,需要支出一笔银子。谢慕林看了看账目,随机抽出几条记载心算了一番,发现都能对得上,就不再多问了,银钱支出也爽快批准。做服务业的,绝对不能小气,否则如何能吸引到出手大方的客人前来?
    毛掌柜随后又给了她一个惊喜:“先前冬季出租园子得的银钱,还有刚接的几位客人付的订金,扣去成本外,还有三四百两的盈余。老太太回了湖阴后,家里支出定然增加了不少,如今又再添了两位姑娘、一位姨娘,先前送回去的银子定然不够了。二姑娘索性把这笔钱带回给太太,也好帮补些。我们这边等到二月十二那次宴席顺利开完,便有银钱入账,倒也不怕有亏空。”
    谢慕林问明桂园账上还有充足的流动资金,方才答应下来。
    报告完所有的事,谢慕林见天色不早,便要留毛掌柜用饭。但毛掌柜心里还惦记着老伙计们,急着要走,还是匆匆告辞离开了。
    谢慕林估摸着兄姐都要回来了,便吩咐厨房开火做饭,却忽然见香桃赶来报告:“姑娘,大宅那边来人送信,说是卞家人上门了!”
    第521章 猜测
    谢慕林忙传来人进屋问话,却发现来的是小桃。
    小桃原本在金萱堂里做粗使小丫头,对那里的情况十分熟悉,只是如今生了谢映容的气,不愿意进这个院子罢了。不过这几日蒋婆子忙着收拾东西,手下缺人,好说歹说的,还是把用惯多时的小桃给哄回去打下手了。也因为这个原因,卞家来人求见谢映容,大金姨娘有意拦人时,一时没注意,被谢映容跑出了院子,都叫小桃看了个正着。她还追上去围观了谢映容与卞家来人对话时的情形。
    卞家来的正是谢映容期盼已久的卞大姑娘,不过卞太太也跟着女儿一起过来了。知道主人家只剩一个谢映容在,卞太太还怪不自在的,知道自家这般没有事先打招呼,递名帖就直接上门,十分不礼貌,会扑空也怪不得谢家人。她倒是有心要走,但想到谢映容过不了几日就要离京,今日让女儿见了朋友,等到谢家出发那日,就不必特地跑到码头上送行了,这才按捺住了,只拉着女儿,与追出来的大金姨娘随意聊几句,问些出发的日子,谢映容的病情什么的。
    她拒绝了谢映容想要与卞大姑娘独处交谈的请求,说是不合礼数。
    谢家大宅里只剩下谢映容一位正经主子在,她拉着卞大姑娘走了,叫卞太太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发呆,确实不大合适。就算让大金姨娘陪客,在卞家这种自认为讲规矩重礼仪的家庭看来,叫正室太太跟别家的贱妾平起平坐地交谈,也很失礼。卞太太倒是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顾虑,只委婉地劝说,还打趣了谢映容一句:“你们小姐妹俩之间,还有什么话是我听不得的?”
    卞大姑娘虽然也很想跟着谢映容去房间里说话,但来谢家之前,母亲特地嘱咐过她,不要离好友太近了,免得过了病气,那就要喝苦药了。卞大姑娘素来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她牢记着这一点,见母亲不答应,便拉着谢映容往客厅角落里坐了,还天真地说:“我们小声些说私房话,娘你不许偷听!”
    那角落离卞太太还不到两丈远,卞太太对自己女儿说话的声量心里有数,只作不知,欣赏起了多宝格上的摆设——其实因为主人家不在,精致贵重的摆设全都收起来了,剩下几件便宜货,不过是摆摆样子罢了。大金姨娘心知肚明,也不跟客人攀谈,吩咐下人送茶水点心来,便走近了女儿的方向,想要偷听。
    她只能偷听到卞大姑娘说的话,对谢映容说了什么一无所知。事实上,小桃躲在门外,也听到了卞大姑娘的话。
    谢映容似乎并不满足于在今日与好友见临行前的最后一面,建议两人在之前夹在首饰匣子里那张条子上说的时间与地点,再聚一次。她大力建议卞大姑娘去劝说卞老太太,近日到报恩寺一带小住几日,在寺里烧烧香,拜拜佛,说多留几日是有好处的。
    当时卞大姑娘惊讶地问了一句:“真的假的?!太后和长公主真会去?!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谢映容回答了什么,没人听得清,但卞大姑娘的下一句话是:“你说得对,你姐姐认得长公主家的小姐,这种事肯定瞒不过她。”随即她就雀跃起来,“若真有这样的好机会,我当然要劝祖母去了!最好连我爹娘也都一块儿去。要是能认得几个达官贵人,赏识我爹,那我们家就不用愁了!我爹也不必每次都为了会试不中而失望难过。”
    谢映容又再劝了她几句,卞大姑娘再次点头:“这话说得不错,报恩寺的菩萨听说是很灵的,京里的人很多都会去祈福。我表哥病得那样,正该去上个香,祈个福,只盼着菩萨能保祐他早点好起来。他病得去不了,我们家替他去,也是一样的。”
    两个小姑娘似乎就这样约定了再聚的时间地点,随后谢映容就不再挽留卞大姑娘了。卞太太不知是不是有些不高兴,反正她除了说几句“保重身体”、“期待再会”之类的送别应景话,并没有多提别的,连女儿与谢映容到底谈了些啥都不问,硬拉着一脸依依不舍的女儿走了。
    小桃禀报谢慕林:“卞太太和卞大姑娘离开,我一路送到大门上去,远远地听见卞太太训斥卞大姑娘,叫她别胡闹,倘若真是什么祝圣法会,人多事乱的场合,小姑娘家怎能凑热闹?万一遇上拐子怎么办?就算真要为病人祈福,也是家里大人的事。卞大姑娘很不高兴,说跟我们三姑娘约好了的,若不去赴约,岂不是食言了?方才又没有正式道别,万万不成的。但卞太太没理,把她拽上马车就走了。”
    谢慕林听完后,陷入了沉思。
    香桃侍立在旁,犹豫着插言道:“二姑娘,其实……那日卞家打发人来看三姑娘时,我就留意到……卞大姑娘的丫头似乎相信了三姑娘病着的话,但那位妈妈……兴许早就看出三姑娘只是躺在床上,并没有生病。但她没有吭声,还拉着那丫头走了。她是卞太太的心腹,会不会……卞太太如今不大乐意她女儿与三姑娘来往?”
    这是很正常的。谢映慧可没少在卞家人面前说谢映容的坏话呢。卞老太太与卞大姑娘一个受过谢映容的恩惠,一个与她做了闺中密友,会被迷惑也不出奇。但卞太太不是当事人,没有那么真情实感,在谢映容寄居卞家几个月之后,做当家主母的怎么也会察觉到这姑娘的真面目与表面人设不符了。尤其是谢映容故意弄病了自己,却让卞大姑娘背了锅,做亲娘的心里能忍受吗?她会生出戒备心,也是人之常情。
    反正谢映容都快要走了,这一走,不知几年才会再重逢。女儿早晚要失去这个朋友,又何必再因为她,生出什么波折来?卞太太知道祝圣法会的事,兴许会有婆媳俩到报恩寺走一走的念头,但带上卞大姑娘这个小糊涂?叫她再被谢映容糊弄一回?还是算了吧!
    谢慕林想得明白,命香桃给了小桃一个二等赏封,道一句“辛苦”,便让她们姐妹下去吃饭了。
    她独自坐在屋中,回想起谢映容的种种不合理言行,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谢映容是重生者,知道不少上辈子发生过的大事,因此谢慕林、谢显之与谢映容不过是刚听说了法会的消息,提都没跟大宅那边提,她就已经知道了太后会驾临了。
    想必上辈子太后也做了一个同样的梦,也下旨命报恩寺办一个同样的祝圣法会,并且亲自出现在法会上,为亡女祈福。
    兴许太后还会有心情在报恩寺里逛一逛,跟偶遇的官眷或香客交谈几句什么的。倘若当中有人能得到她的青眼,太后娘娘必定不会介意给人一点好处。
    这个好处必定不小。谢映容上辈子多半是听说了传言,今生便也想要沾点光了。她想要嫁给程笃,不但要搞定宁国侯府,还要越过父亲谢璞的同意,还有什么比尊贵的太后亲自做媒,更令两家长辈无法反抗的呢?
    第522章 派人
    谢慕林不知道谢映容有什么底气,认为自己一定能讨得太后喜欢,成功地同时搞定自家老爹谢璞与宁国侯府,成功嫁得程笃为妻。她觉得这姑娘不是什么聪明伶俐又或是讨人喜欢的性情。不过,谁能说得准呢?
    当初谢映容何尝不是救了卞老太太,借此成功地获得了卞老太太的另眼相看,拿着养伤做借口,赖在卞家住了几个月,最后还能装病逃避归家,卞老太太也能纵容。兴许谢映容掌握了什么重要事件发生的时机,可以趁机掺上一脚,在太后面前刷一波存在感呢?
    为防万一,还是别让她有这个机会出现在太后面前的好。
    谢慕林并不是存心要拦谢映容追求自己想要的婚姻,只是她觉得这姑娘有些傻,演技糟糕而不自知,偏偏还迷之自信。万一谢映容跑到太后面前出了丑,惹恼了贵人,连累谢家其他人可怎么办?如今谢家兄妹三人在京城,可没有长辈庇护撑腰。就算有永宁长公主在,怎么也会给女儿的闺蜜一个面子,保住谢映容的性命,但谢家也是要大大丢一回脸的。
    不让谢映容去报恩寺露脸,也不过是她没法嫁给本来就对她无意的程笃而已,将来谢家早晚还是会给她安排婚事,她并不会嫁不出去。
    可如果真的让谢映容去露脸了,运气好的话,她可能会得到太后的青眼,成功与程笃定下婚约,然而这种单方面强迫式的婚姻,真能给她带来幸福吗?要是她运气不好,未能得到太后的赏识,谢家有很大可能会丢脸,而她本人也有可能会名声受累,婚姻受阻。
    两条路,是人都知道该选哪边走。
    谢慕林心里拿定了主意,等到谢显之与谢映慧从报恩寺回来,她便把谢映容与卞家母女见面的情况告诉了兄姐。
    不过她在解释谢映容为什么会知道太后与祝圣法会之间的关系时,没提什么重生不重生的,只道:“先前马姑娘给大姐送信时,不知道我们离家,不是让人把信送到了珍珠桥大宅那边吗?兴许是送信的婆子一时不慎,说漏了嘴,叫三妹妹听到了。如今家里下人少了许多,除了不让三妹妹出大门外,她在宅子里活动,谁都拦不住。大家都忙着收拾东西,哪里腾得出人手来整天盯着她?当着马家人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种事是没法求证的。不是谢映慧不能向马玉蓉打听,而是没必要。她俩再要好,谢映慧也不能去问闺蜜:“你们家的下人是不是在我们家嚼舌头多嘴了?”马玉蓉兴许不会觉得有什么,但马家的下人就要被得罪狠了,永宁长公主身为马家主母,可能也会觉得面上无光。
    谢映慧有心要与马玉蓉长长久久地做挚友,自然不会犯这种人情世故上的错误。她对身份低微的人可以漫不经心,可对于身份同等甚至高于自己的人,她从小所受到的教育会让她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与对方相处。
    于是谢映慧对马家婆子的错漏闭口不谈,就接受了谢慕林关于消息走漏的推测,循例只骂谢映容一个:“我就知道!她真是一天都不肯消停,就算我们不在家,她也非得闹出点儿事来不可!”
    谢显之也皱起了眉头,但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别生气了,兴许三妹妹只是与卞家交好,知道报恩寺里将会迎来贵人,便让卞家人过来碰碰运气罢了。”
    谢映慧冷笑:“若真的只是为了卞家好,只让卞家人自个儿去报恩寺就行了,她又何必跟卞家丫头约定了再见面?今儿已经见过一回,还不够她们道别的么?!我看她就没安好心!知道家里人都拦着不许她出门,她肯定想着要利用卞家,混进报恩寺里去,找机会在太后娘娘面前出风头!
    “怪不得二妹妹好说歹说,她都不肯打消嫁给程笃的想法,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若太后觉得她讨喜,愿意替她做主,父亲没有抗旨的道理,宁国侯府更是只能自叹倒霉了!真真是猪油蒙了心,连脸皮都不要了!真叫她做成了,我们谢家的女儿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更何况,太后哪里是那么容易讨好的?谢映慧自小没少跟着外祖母、母亲、舅母进宫给太后请安,太后从来都是淡淡地。除了马玉蓉这样的长公主之女,曹家、程家的女儿在她面前,充其量只能得到几句客套的垂询。谢映慧认为,以自己的身份,都只有这等待遇,谢映容区区一个庶女,又凭什么能让太后另眼相看?抱着这种念头,怪不得她不敢告诉人呢,因为一旦说出口,就会笑掉人的大牙!
    谢映慧忿忿地说:“不能让三丫头有机会跑到太后面前去丢谢家的脸!她装病死赖在家里不肯走,不就是为了见卞家人吗?如今人也见过了,早点儿打发人把她送到码头上去吧。别让她跑出门去,哪怕是拿绳子把她捆住也好!一个钱都别给她,也别让她碰到任何一件值钱的首饰。对了……蜜蜡,不许蜜蜡出门!也要把金姨娘给看紧了。没有帮手,我看三丫头如何从码头逃跑到报恩寺来!”
    这就有些过分了。谢显之无奈地劝妹妹:“别胡说了,怎能把三妹妹捆起来?那好歹是我们自家亲手足。只让人把她盯紧就好,不给银钱是可以的,盯着下人也没什么不妥当。只是那地方是客店,比不得自家门户严紧,还要从家里再拨两个人过去使唤才行。”
    谢映慧想了想:“把我的人拨过去,起码比别人靠得住些。家里下人都忙着收拾东西,尤其是有老太太的物件,人手不足是不行的。我这里少一两个婆子使唤也不打紧,就叫她们去盯着三丫头,只盯她一个,其他什么都不用管!若她们能把这桩差事办好,等离了京城,我有重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谢映慧身边原本就只带了几个人,那两个婆子听说有这样的好事,立刻就自告奋勇站出来,揽下了差使,连夜提着自己的包袱,返回珍珠桥谢家大宅盯人去了。大少爷大小姐这边已下了令,明日家里就要有第一批人手与行李前往三山门订好的客栈,她们要负责把三姑娘谢映容押送过去。
    谢慕林在旁看着谢映慧吩咐两个婆子诸多注意事项,只觉得自家大姐有些上头。不过她跟兄姐们的意见还是一致的,所以并没有阻拦。
    她只是留意到,绿绮的脸色有些不对劲,还在私底下与其他丫头们小声说着什么,面上犹带几分忿忿不平。
    谢慕林走近几步,就听到绿绮提到一个名字:玛瑙。
    玛瑙是谢映慧从前的贴身大丫头,不过一向不大忠心,自打谢映慧决定了回湖阴老家,她便背主跑回了平南伯府。如今平白无事,绿绮跟其他丫头提她干什么?
    谢慕林心下一动,忽然有了个猜想。
    她悄悄拉了拉谢显之的袖角,小声问:“大哥,你们今天在寺里是不是遇上平南伯府的人了?”
    第523章 二月二
    谢显之有些惊讶谢慕林会看出端倪,一脸的欲言又止。
    谢慕林看明白了,忙问:“是遇到谁了?那人给你们气受了吗?有没有人跟着你们回来?”
    谢显之摇了摇头:“遇上了曹文衡,不过他应该没看到我们。他大概是得消息晚了,在寺中定不到好斋房,便冲着寺中的僧人大喊大叫,直至有别家香客闻声赶来旁观,他方才闭了嘴,十分恼怒地带着人离去。我们当时就在静室中喝茶歇息,没有与他打照面。”
    谢慕林闻言松了口气:“那还好。这人以前为了在太子面前露脸,再骗个身份尊贵的千金小姐回来,还能装成个青年才俊的模样,如今真面目人皆尽知了,连袭爵都有困难,他就仿佛是破罐破摔似的,什么极品的事都敢做出来了。报恩寺这几天人来人往的,他连个忌讳都没有,就敢冲着和尚发脾气,真当这种事不会传到宫里去吗?就这样还想靠着裙带关系袭爵呢,真是白日做梦!”
    接着谢慕林又问:“我觉得大姐今天心情不是很好,所以才会拿着三妹妹的事趁机泄愤,是因为看到曹文衡那副蠢样的关系吗?”毕竟是曾经爱过的竹马,谢映慧在平南伯府众人变脸之前,对曹文衡的印象一直很好,如今对方形象幻灭了,也难怪她的心情会有波动。
    谢显之却迟疑地摇了摇头:“大妹妹早就认清曹文衡的真正为人了,如今心如止水,也没什么好难过的。只是今日……我们也瞧见了玛瑙。她如今就跟在曹文衡身边,与他形止亲密,虽还是姑娘打扮,但看起来象是已经被收了房……”
    谢显之说不下去了,谢慕林却已心领神会。玛瑙才离开谢映慧几天?这么快就被曹文衡收了房!且不说后者如今身有重孝,做这种事合不合规矩,光是玛瑙成为他房里人的这个速度,就让人疑心他们从前早有私情。倘若平南伯府未曾翻脸,谢映慧顺利嫁给了曹文衡,将贴身大丫头收房做妾,那是时下贵族家庭里常有的事。可谢映慧与曹文衡的婚约已崩,后者还搞这么一出,谢映慧定会觉得非常恶心吧?也怪不得绿绮回来后就对别的丫头骂玛瑙了。
    玛瑙可是谢映慧身边得脸的贴身大丫头,对她熟悉无比,又跟着小主人在外行走多年,估计不少太太小姐都认得。一但被人发现她成了曹文衡的妾室……唔,谢映慧这回是定要丢脸了。还好她马上就要离开京城,今后也不知会不会回来,否则光是种种桃色流言就够令人烦心的。
    这种事,谢慕林就算知道了,也只能安慰谢映慧几句。但谢映慧本人大概宁愿别人当作不知道,一个字也不提。谢慕林察觉到她的态度,吃晚饭的时候,就拿毛掌柜说起的事当成话题,引开兄姐们的注意力。
    谢显之立刻就上了心:“当日这些掌柜、伙计们都是被逼着改投了曹家,如今他们既然有心回来,我们自然该接纳的。有病的请大夫来诊治,再安排他们去北平投奔父亲。父亲那儿生意做得顺利,定缺人手。与其另找新人,还不如用回老人呢,好歹一应规矩习惯都是熟悉的。这是正事,我们离京之前,最好把事情办妥当了。趁着如今文泰表兄就在报恩寺,我索性亲自去跟他谈。他正需要好名声,我求一求,他兴许就答应了!那些他家正得用的掌柜或许不容易要回来,但被曹家投置闲散的人手,却是无妨的。”
    他身为谢家嫡长子,在曹家算计谢家的过程中,虽然是个毫不知情的弃子,但在不知内情的掌柜、伙计们看来,未必不会对他有迁怒的意思。他心中也很是愧疚——为了母亲曾经的恶行。若真能为那些无辜受累的人出一份力,他便是在曹家多受点气,甚至是挨几耳光,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谢慕林忙道:“何至于此?这事儿我会跟毛掌柜商量的,需要大哥出手的话,我定不会跟你客气,现在你就先别管了。”能用和平手段,低调地让掌柜、伙计们离开曹家,才是上上之策。如果让谢显之出面谈判,就打草惊蛇了,天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故波折?稳妥起见,谢显之只能作为压箱底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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