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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林 第406节

    不过,这都是暂时的。金鹏必然会有自己的立场与主张,时间长了就会暴露出来,他与萧家——至少与萧琮——并不是一路人的事实。京西大营在新年里接连走了好几个武将,虽说名义上是去边疆历练,但大多数人都觉得他们是被发配了。在萧琮莫名其妙死于宫中之后,三皇子迟迟没有消息,很多偏向萧家的武将都怀疑他们这一方是被谁暗算了。最受怀疑的自然是东宫太子与曹家!若不是太子被幽禁的传言一直不绝,而承恩侯府在整个正月里都没见什么动静,四皇子依然还在扬州,没有回京的迹象,这些人说不定就会出于义愤做出什么事来。金鹏要镇压住他们,收服他们,还得费不少心思呢。
    在这样的前提下,皇帝就把朱瑞派到金鹏身边去了,给京西大营做个临时的监军,辅佐金鹏接掌大营控制权。朱瑞不但是皇帝亲侄,燕王亲子,本身也有军功在身,还是萧明德将军传闻中的外甥,给他做过很多年的儿子,身份特殊。再加上朱瑞进京后一直与萧明德将军保持了友好的关系,时有往来,萧明德的旧部也好,萧琮的旧部也好,都对他客气三分。有他在京西大营坐镇,大营上下就得看在萧将军的面子上,老实一些,别给金鹏将军生事添乱。
    但正因为朱瑞得了这项新差使,几乎天天都要留在京西大营,待得晚了,就只能在营中留宿,所以跟妻子谢慕林见面团聚的机会也少了。谢慕林心里还挺惦记他的,却也知道正事要紧。除了给他打点好日常衣食,交代亲兵要照顾好他在营中的饮食起居,也做不了别的了。
    燕王还在宫中陪伴皇帝,不过已经不再留宿了。似乎是因为皇帝的身体状况稍有好转的关系。他每日都会尽量回燕王府过夜,但公公与儿媳之间少有交谈的机会,即使见了面,也不过是交流一下最新得到的情报,前者再嘱咐后者些注意事项而已。
    谢慕林过着这样近乎深居简出的日子,少有与外界往来的机会,所以对于周围人的态度变化并不是很敏感。
    但到了二月二龙抬头那一天,宫中按照常例要举行祭神活动,皇帝还得在宫中特别开辟出来的一块田地里插几棵秧意思意思,以示皇家对农事的重视。这一天还是挺热闹的,宗室皇亲、文武百官等等,一定品级以上的人物都会参与仪式,还会有礼乐演奏和歌舞表演。谢慕林照例陪在太后身边出席仪式,看着太后履行了原本该由皇后完成的任务,又看着燕王代替病弱的皇帝在田里插了秧,而围观的官员、宗室与皇亲们虽然小声议论了一下这件事,却没多少人反对。紧接着,就是宫廷宴会了。
    在这个宴会上,谢慕林因为座席在宗室命妇的席间,所以特别感受到了周遭人等对自己态度的变化。她感觉自己好象忽然变成了人人喜欢的万人迷一般,谁见到她都要笑眯眯地打招呼,比从前可亲切多了。
    长辈们对她十分慈祥和蔼,还会亲亲热热地开小玩笑,话里话外小小地奉承她几句;平辈们忽然间好象都成了她的好闺密、好朋友,甚至还说起了燕王妃的好话——她们从前可不是人人都会发表类似言论的,因为她们的婆母可能就是当年欺负过燕王妃的人;至于小辈们,则几乎将她视作了祖宗一般,不但处处礼敬,还恨不得给她当儿子、闺女、媳妇似的,几乎要把香桃和宫人们的工作给抢了。
    就连原本会时不时阴她两句的乐昌大长公主,都好象完全忘了自己曾经做过什么、说过什么似的,拉着谢慕林的手亲亲热热地说话,仿佛她才是自己的外孙女儿!有传闻说,冯氏在元宵节后上乐昌大长公主府给外祖母请安,头一回吃了闭门羹!而今天,乐昌大长公主竟然在谢慕林面前贬斥了冯氏,直说这个孩子不懂事,行事荒唐,让人生气,她连一面都不想见对方了!
    谢慕林起初还是一头雾水的,渐渐地也反应过来了。
    京城里的人,就是这么现实、势利。看到她得太后重视,还参与了遣散宫人的工作,提的建议也能得太后认可,顿时就高看了她几分。而燕王能代替皇帝在二月二这一天进行插秧祈福的工作,也足以证明皇帝对燕王这个亲兄弟的看重。不论哪位皇子上位,都不可能改变燕王府的权势地位。因此,无论是从权势角度,还是从太后宠信的角度出发,永安郡王妃都绝对不会是好捏的软柿子了。
    以前宗室长辈们还能仗着辈份,在她面前倚老卖老。而如今,只要她在太后面前撒个娇,告个状,太后还能不替宠爱的孙媳妇出头么?辈份再高的宗室,也不可能跟太后作对呀!
    谢慕林察觉到了周遭的变化之后,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晚上朱瑞难得回家一趟,她便跟丈夫吐槽:“京城的人这态度转变得太叫人尴尬了!从前我客客气气对待的宗室长辈,如今再用同样客气的态度对待对方,她反而会感到心中不安,觉得我记恨于心,要对她使坏呢!我要是稍稍对她板起脸,说话语气冷淡些,她反倒觉得可以安心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我对人有礼貌,那是我有教养,怎么反而有错了?!”
    朱瑞听得哈哈大笑,连声安抚妻子:“没事儿没事儿。娘子随便应付一下就行了。就算你待人客客气气地,可不想理人的时候就别理,如今谁还敢因此就传你的闲话不成?在京城,任何人风光都只是一时的。趁着咱们还能风光时,该享受的便利就先享受了吧,免得日后别人又在我们面前拿乔时,再感到后悔。”
    “我才不会为这种事后悔呢!”谢慕林轻哼,“不过,王妃不能在这时候进京,亲眼看看那些人的嘴脸,还真是可惜。”
    第1521章 废储
    燕王妃当然不会上京。这个时节,北方运河里的浮冰还未完全化开,行船尚有危险呢。
    更何况,燕王父子都进了京城,永平郡主又出嫁了,总不能让燕王府空了吧?燕王妃如今还留在北平,就是为了坐镇大局。
    虽然政务、军务方面的事,她一概是不理会的,但有她这位燕王府的女主人在,各军将领们心里都会觉得,遇事还有个可以评理的地方,所以心中尚算安稳,会用心去维持大局稳定。再加上如今边疆久无战事,各大边镇也没出什么乱子,冬天时所有人安心猫冬,欢欢喜喜地过个新年,有燕王妃在燕王府里待着,再有永平郡主的仪宾小袁将军从旁辅佐,查遗补漏,也就足够了。
    这个时间当然不能太长。朱瑞曾经私下跟谢慕林讨论,觉得京城这边的事倘若不能在开春后尽快出结果,燕王难以脱身的话,最晚四月前,他这个儿子就得先一步回北平去了。虽说燕王妃与小袁将军都在北平,但前者不通军务,后者年纪资历尚轻,时间长了很容易出问题。燕王能回北平自然是最好的,可他如果放心不下同胞兄长,那朱瑞觉得自己这个做儿子的回去顶上也成。他虽然也年轻,资历也浅,可毕竟是燕王唯一的儿子呢。目前看来,皇帝应该不会再提过继皇子到燕王府做世子的事儿了,那朱瑞便是板上钉钉的燕王世子。就算他再年轻,资历再浅,在北方地界上混的军中将领,也不可能真的轻视于他。
    不过朱瑞私心里还是更希望父亲燕王能与他们夫妻一道回北平去。如今京城里的局势已经渐趋明朗,废储的旨意马上就会下来了,三皇子右手受伤致残,也失去了皇位继承权,再加上二皇子早已出继,除去四皇子,新储君不可能是别人了。问题只在于册封的旨意什么时候会下来而已。
    在这样的前提下,朱瑞认为他们燕王府并不是非得守在京城不可。萧家父子一死一退,曹家在承恩侯重伤之后彻底歇菜,皇帝正有意培养何家兄弟与金鹏将军成为新一代的军中领袖,燕王留京对皇帝的计划多少有些影响,不利于何家兄弟与金鹏获取军中威望,那又何必再留呢?
    谢慕林认为,可能是因为皇帝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差了,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那啥。燕王身为皇帝的同胞亲兄弟,哪怕早早出继了,也希望能陪皇帝走完最后一程吧?更何况还有太后在。太后对皇帝的身体情况也早有心理准备,但再冷静的人遇到丧子之痛,肯定都会很难受的。燕王一向是个孝子,他想留在京城,陪亲生母亲一同度过最伤心最难过的那段时间,那是很合理的想法。
    朱瑞认同谢慕林的想法,但依然觉得京城的环境实在是让人透不过气来。他真恨不得早一日离开,实在是不想再看到周围的人汲汲营营的丑陋模样了。
    谢慕林想到这段时间以来,她遇到的大部分人那势利的表现,表示与朱瑞很有同感。不过她还是安抚朱瑞:“没事的,等四殿下从扬州回来,正式被册封为储君,我估计我们就能离开了。边疆稳定也是很重要的。就算王爷要留在京城陪着太后娘娘与皇上,我们也可以先走一步。”
    朱瑞低头叹了口气:“倘若我们真的先于父王离开……等到了北平后,就让王妃上京来吧。父王与王妃很少有分开这么长时间的时候……而现如今京中上下,无论是谁,再遇到王妃,也该不会再象从前那般轻慢无礼了吧?”
    燕王圣眷正隆,太后也对这个过继出去的小儿子十分倚重,他还有了儿子,不管是不是王妃嫡出,反正有亲生儿子了,可以继承燕王府的事业。宗室做到这个份上,还有谁能瞧他不起呢?更别说未来的新储君还明显与这位王叔感情甚笃……就算是曾经记恨岳家的那些宗室寡妇们,想到谢慕林这位永安郡王妃曾经是如何怼她们的,也不敢再跟燕王妃过不去了吧?即使她们没有这个觉悟,她们的儿孙小辈们也会让她们有的。
    现在的时局,确实跟他们夫妻刚刚进京时不一样了。
    谢慕林不由得感叹万分,随即想起一件事:“废太子的旨意……应该就是这两天要颁布下去了吧?”
    朱瑞点点头:“确实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了。坤宁宫与东宫的旧人,早在二月初一那天就已经被先一步送去了太后特地拨出来的庄子上。那地方已经是太平府的地界了,离京城颇远,周围一大片土地都是太后的娘家所有,连附近镇子上,也多是太后娘家的产业,居住的百姓不是太后娘家的亲眷仆从,便是佃户伙计。那些宫人与内侍生活在远离镇子的田庄中,除去事先安排的车夫、杂工、厨娘等等以及从附近几个村镇收容的孤儿以外,再无其他闲杂人等。整个庄子分成两边,让宫人与内侍分别住进去,按旬送去米粮……”
    在这么闭塞的环境中,若有谁想离庄外出,必须要报给管事的人知晓,才能借用马车出行,否则光凭两条腿走路,走到最近的庄子或镇子上,也得半天的功夫。就算有人足够身强力健凭着两条腿偷跑出庄,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完全走出太后娘家人的势力范围。期间但凡有个把佃农发现生面孔,等待那逃走者的就绝对不是什么好结果。
    本来,遣散出宫的宫人与内侍们虽然可以享受到太后仁慈,为他们安排的养老福利,可部分比较年轻的宫女还是可以嫁人的,有家人的也可以联系家人,获得当地官府的文书许可,进京接人。可头一拨出宫的人,基本不是侍候过曹皇后的,就是侍候过太子和王湄如的,除去太子妃的几个陪嫁丫头被发还本家处置,太子妃在慈宁宫另挑了侍女以外,其他人基本没逃过去。定了罪的自然是该处死就处死,该流放就流放,剩下查不出有什么问题的,通通被安排到了太后的这处庄子里,严加看管着。他们不可能享有其他被遣散的宫人会享有的福利与权利,这辈子恐怕都要老死于此了。
    没有人反对,反而还有很多人觉得太后十分仁慈,毕竟她没有把所有人直接处死。就连曹家,都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他们顾不上提任何异议。
    二月初四,就在太子正式被废的当天,承恩侯因为伤重不治,在家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曹氏一党,从这一天开始彻底分崩离析。
    第1522章 困兽
    承恩侯刚刚受伤,就被夫人急速送回了家中请医施救,同时对外封锁消息,只通知了“自己人”。
    这时候,他们也顾不上隐瞒哪些人还依然站在他们这一边了,哪怕是那些曾经在明面上与曹家划清界限,实际上还在暗地里支持东宫的人,承恩侯夫人也不管不顾地召集到了家中,把在宫中发生的事告诉他们,让他们看承恩侯的伤势,然告知太子与王湄如又干了些什么,太子妃干了些什么,最后询问他们:“有何对策?”
    大部分的人都被太子的言行伤了心,也有不少人深切地认识到自己因为曾经受过承恩公的恩惠而盲目支持东宫太子,是多么愚蠢的决定——就冲太子干出来的这些事,他象是个能当皇帝的人吗?!他如果是完全软弱无能只能任人摆布的也就罢了,偏偏他还很有自己的主意,喜欢瞒着支持他的亲朋好友做蠢事,把大家都坑了,还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这样的人,真的适合成为他们的主公么?!与其拿身家性命去冒险,为这种蠢货拼命,还不如趁着眼下祸事还没牵连到自己身上,赶紧收手,继续安安分分做官呢!哪怕是事后会被皇帝或未来的新君猜忌,仕途不畅,也好过全家人都断送了性命!
    很多人从那时候起,就有了退缩的打算。只是看到承恩侯的惨样,还有承恩侯夫人哭哭啼啼求他们做主的情形,不忍心就此抛开多年交情,对他们置之不理罢了。但他们也仅仅是保留对曹家的关心,却不打算再赌上自己的性命前程了。就冲太子妃告的那一状,曹家能不能活命都还说不准,太子干的事一旦公之于众,也不可能有人再支持他上位的,完全没有希望的人,他们又何必再支持下去呢?现在他们还愿意搭理承恩侯府,已经很对得起承恩公昔日对他们的知遇之恩了!
    还有人私底下劝承恩侯夫人或是曹文泰,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该准备的事情就尽快准备起来,不要拖到无可挽回的时候再后悔。
    承恩侯夫人听懂了这话是什么意思,哭得越发伤心了。她实在是没了主意,就算心里十分不情愿,还是让人去请曹二老爷夫妇过来商议。至于四房、五房、六房等等,不是她看不起他们,而是这几房的小叔子和他们的妻儿们从来就没帮过嫡支什么忙,来了也是拖后腿罢了,真真不如二房靠谱!
    曹文泰却有些不甘心,他试着劝说母亲:“我们还是想办法联系一下宫里的人,看能不能给太子殿下递个话。太子妃素来说话就没什么份量,娘家也败落了,她一直被太子冷落,又吃了王氏好几次苦头,说她捏造证词陷害殿下与王氏,未必说不过去,最要紧的还是让殿下打起精神来,别再因为王氏之死就放弃了大业!只要他愿意自救,我们才能想办法让他脱罪……”
    他话都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母亲一个响亮的耳光。
    承恩侯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孽子!你父亲伤成这样,生死不知,都是拜他朱瑸(太子)所赐!你难道连杀父之仇都不管了,也要挣这一份富贵么?!你的孝心都叫狗吃了?!”
    曹文鸾也在用怨恨的目光看着兄长:“哥哥别说傻话了!皇上早就有心要废了太子,如今太子还把现成的把柄送到他手上,他怎么可能会因为太子辩解几句就放过他?!况且,太子既然能因为急着去见王氏那贱人,就一刀将父亲伤成如今的模样,你还指望他会因为你几句话就改变想法?!”
    “你知道什么?!”曹文泰不耐烦地训斥了妹妹,“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给我一边儿去!如今不是什么父仇不父仇的事儿。太子殿下若真的坏了事,难道我们就能平安脱难?!一旦太子妃的证词被皇上采信,而太子殿下也不作任何辩解,皇上追究下来,皇后姑姑早就死了,顶天也不过是被废掉皇后头衔,又不能再死一回,可我们就真真要成为乱臣贼子了!你们难道甘心就此葬送了性命前程么?!哪怕有一丝可能,我都不愿意认命!为了曹家的荣耀富贵,便是一时委屈了父亲又如何?!父亲他不是还没死么?!”
    承恩侯夫人又扇了儿子一记响亮的耳光,却再也忍不住,扑到丈夫病床边大哭起来。
    虽然儿子的话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为什么呢?她听了这些话,心里冷得象被冰冻住了似的。他们夫妻一直以来都在为长子骄傲,认为他是京中权贵子弟中首屈一指的佼佼者,未来定会有大好前程的。他们……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曹二老爷夫妻的到来打破了承恩侯夫人母女二人与曹文泰之间的僵持局面。承恩侯夫人收拾了心情,把情况一五一十跟曹二老爷说了,哭着求他想办法。虽然她这个长嫂过去对小叔子有着许多的怨言,但承恩侯与二弟相扶相持多年,遇到困难时,还是要数这个二弟最可靠啊!
    曹二老爷听完嫂子的话,心中也发愁得紧。他看着侄儿曹文泰那不情不愿的模样,心中暗叹一声,道:“确实该做最坏的打算了。如今也不必提什么救了太子殿下便是救我们自己的话了。太子殿下显然气数已尽,只是不清楚哪一日皇上才会正式下旨废了他罢了。眼下与一年前不同,太子殿下这一年来的所作所为实在太令群臣失望了。皇上这时候废他,理由多得是,不会有什么人反对的。如此,废储已成定局,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保全家族元气,以求日后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他出的主意主要有两条,一是把下毒的责任完全推给曹皇后和她的侍从们,将承恩侯府撇清了,说清楚他们根本不知道其中内情,连太子与王氏打算做些什么,都一无所知。考虑到太子妃曾经想过要向承恩侯夫人求救,那就借这一点声明承恩侯夫人从来没听说过类似的消息,夫妻两人都完全被蒙在鼓里了。要是能成功让皇帝相信这一点,那么承恩侯府即使丢了侯爵之位,丢了外戚身份,也还有望保住家族成员的性命与财产,离开京城,回西南老家重新再来。
    第二条,则是为了以防万一,曹家需要悄悄送走自家血脉。万一第一条失败了,曹家被皇帝定罪为乱臣贼子,要处以极刑,连妇孺都未必能保住,更别说是家业了。那么,为了将来曹家不至于断绝香火,事先送走一名不起眼的子孙,再让他捎带上足以养活自己的财富,就十分必要了。他们可以把人送往西南老家,又或是可以信任但又不会受到牵连的的亲友处,可能还需要改名换姓,潜藏多年,历经好几代人之后,等到世间不再有记得曹家的人了,再谋求重新发家的机会。
    曹二老爷提的,都是十分实在的建议。承恩侯夫人哭着点头表示认可。
    这时候曹文泰就问了:“那要送走谁?我么?能瞒得过去?”
    第1523章 等待
    承恩侯膝下只有一子一女,俱是正妻所出,并无庶子。所以曹二老爷提出要送走一名不起眼的子孙,以保存曹家嫡支的香火,身为当事人的曹文泰立刻就想到,这个人选除了自己,再无他人了。
    他也没什么丢下父母亲人独自逃生的心理负担,这时候他只会觉得自己身负延续曹家血脉的重责大任,离开是应该的!
    但即使如此,他也觉得自己能顺利脱身的可能性太小了。毕竟他曾经是那么张扬骄傲的一个人,又是承恩侯独子,谁能忽略掉他呢?
    想到这里,他就有些警惕地看向曹二老爷:“二叔,虽说我想逃走的希望不大,但若是做好善后,再找个替身顶替的话,未必不能成。倘若你认为我无望逃走,转而把主意打到四房、五房、六房的堂弟们身上,那就太糊涂了!他们不过是些虾兵蟹将,就算逃出去了也不能承担起重振曹家的大任,白白浪费了大好机会。况且,他们又不是曹家嫡支正统,将家族崛起的希望交托到旁支庶末身上,祖宗们难道会甘心么?!”
    曹二老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文泰,不管你是怎么看待四房、五房与六房的,我们兄弟每一个都是承恩公的亲生骨肉。相比于长房子孙单薄,我们二房只有两个女儿,三房已然绝后,四房、五房与六房至少子孙繁茂,嫡庶齐全。当中不少人声名不显,更有希望脱逃成功。这个时候,你要为大局着想。你是曹家下一代的家主,不能只想着自己就完事儿了!”
    曹文泰顿时恼了:“二叔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在怪我?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然而曹二老爷懒得跟他争吵,只转头望向长嫂:“我记得,因为文泰的婚事一直不顺利,迟迟不能娶妻,嫂嫂就给他安排了两个通房。这两个通房就没人有孕么?”
    承恩侯夫人哽咽着道:“不瞒二弟,去岁皇后娘娘薨逝的时候,侯爷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我们要做的事风险太大了,为了以防万一,即使是在孝期内,我们也没拦着那两个丫头侍候文泰,我还把她们的避子汤给停了。其中一人在年前确实诊出了喜脉,我立刻就把人安置到庄子上养胎了,对外只说她是生了病。可就算这孩子能平安出世,又不知道男女,万一是个女孩儿……”
    曹文泰愕然地看着母亲。他真的不知道这件事,还以为两个通房一直都在喝避子汤呢。其中一人忽然失踪,他也以为是她犯了错惹母亲不悦,所以完全没有过问她的去向,没想到居然是因为有孕了?!
    曹二老爷叹道:“既然这个通房有了身孕,只要能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就行了,即使是女孩儿,将来也可以招婿生子,反正生下来的孩子姓曹即可。眼下还是尽快把人安排到安全的地方去吧,再分派个可靠的人跟着侍候、护卫她。至于将来她防身的银子,不要给她太起眼的东西,免得引来肖小,倒是些小巧不起眼却方便卖钱的财物更实在。嫂嫂要尽快把事情办好,不能拖延!我们不能确定宫里什么时候会想到要派兵围住曹家胡同,若不能在那之前把人和东西送出去,就一切都是白搭!”
    承恩侯夫人顿时急了:“那……那要把人安排到什么地方躲避呢?如今我们还能相信谁?!谁也不能担保,我们家一旦出事,那家人还会愿意庇护我们的子孙呀!”
    曹二老爷想了想,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人选,最后勉强提出一个人:“试着联络慧姐儿吧。她倒是个人品好的孩子,谢家如今又是燕王府的姻亲,她哥哥显之还跟永宁长公主的千金定了婚约。她是定然不会受到牵连的。把那通房连同昔日侍候过老夫人的丫头一并送过去,只说是托她照看老夫人的后事。她应该不会拒绝。”
    承恩侯夫人迟疑了:“慧姐儿?谢映慧么?可我们这几年跟她没什么往来,她又为着老夫人的事一直记恨我们……还不如找淑卿呢!哪怕是为了女婿的体面,永宁长公主也会保住淑卿性命的。只要她平安,她身边的人自然不会有事……”
    曹二老爷却道:“淑卿的品性未必可靠。倘若我们都出了事,嫂子能担保她不会拿你送过去的人换取新君的赏赐么?相比之下,慧姐儿好歹还会顾虑到老夫人的体面。只要别告诉她那通房的身份,只说是老夫人身边旧人的晚辈。等避过最初最危险的那段日子,过后让那嫂嫂安排的人寻个借口把那通房带走就是了。”
    承恩侯夫人犹豫不决。曹二老爷却要起身告辞了:“嫂嫂再与家里人商量商量吧。我去看看大哥。倘若大哥的身体撑不下去,那就得赶紧构思好,遗折要怎么写了。哪怕希望渺茫,我们也得试一试,看能不能保住孩子们的性命。”至于他们这些大人,已经享受了二十年的富贵尊荣,曹家会落得今日的下场,所有人都是有责任的。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负起该负的责任来吧。
    曹二老爷那天在兄长这里待到深夜才回家。宫里并没有派人包围曹家胡同。但随后两日,随着消息走漏,四房、五房与六房的人赶到承恩侯府来打探消息,见势不妙,都尝试着要逃走或是送走家中的儿女、财富,还没走出曹家胡同的地界,就被城卫的人给拦下了。可见,皇帝并没有放松对曹家的警惕之心。哪怕是他这几日身体状况不佳,他也示意燕王代替自己向城卫军传达了命令。
    承恩侯夫人借口已经去世的承恩公夫人,还真的上门去找了谢映慧,只说曹家前途未卜,倘若有难,还滞留在城外寺庙中的承恩公夫人棺木,以及守灵的旧侍从们,就要委托给谢映慧去照顾了。谢映慧表示可以去跟那家寺庙的主持交涉,让外祖母直接在寺庙后山择地入土,往后每年也会前去拜祭,但除此之外,她不会做得更多了,也不会收留任何从曹家走出来的人,哪怕是侍候过承恩公夫人的旧侍也一样。
    反正仆从们只要没有犯罪,都不会处死,顶多就是发卖罢了。到时候她再把人买下来也是一样的,又不会犯忌讳。
    承恩侯夫人劝说她不得,只能转头去求小姑子曹淑卿。虽然她成功把人塞到了曹淑卿身边,可后者消息滞后,压根儿就不知道曹家正在面临什么危机,还在感叹:“你们怎么还没把太子妃解决掉呢?薛家已经不成气候了,还是尽快让侄女儿做太子妃吧!”承恩侯夫人听得心塞,但想到曹二老爷的警告,又不敢多说,只拿话搪塞过去了事。
    接下来,她就来不及做得更多了。
    二月初四,太子被正式废位。当天承恩侯闻讯后,撑着最后一口气完成了遗折,就闭上了双眼。曹二老爷代替嫂嫂与侄儿向宫中报了丧信,同时送上了遗折。接着,他回到家中,与家人团聚,和承恩侯府上下一同等待着自己的最终命运。
    第1524章 圈禁
    太子十分平静地接受了废黜自己的圣旨。
    他整个正月都被圈禁在东宫里,身边只有皇帝派来的几名侍从服侍,身边的人几乎都被抓走审问了。但他并没有对此表现过什么特别的不满,除了坚持要把爱妾王湄如好生下葬,以及找人照顾只有几个月大的女儿以外,他基本没提出过别的什么要求,也没有打听过承恩侯府以及那些他曾经的支持者们对他的现状都有什么想法。
    皇帝废了他之后,安排他去玄武湖长住,他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朱瑞奉命前来护送他出宫,他就只是淡淡地要求:“别把湄如的牌位给落下了,还有她的妆匣……将来要留给女儿的。”
    朱瑞默默地示意负责护卫工作的禁军侍卫去把东西取了,又让宫人抱来了太子的女儿。这个还不满周岁的皇孙女,至今还没有个正式的大名,本来在东宫一向被称呼为“大郡主”的,如今太子都被废了,她自然也就不再是郡主了。被临时调过来照顾她的宫人只能含糊地唤一声“姐儿”。太子看似没有反对,却随即给女儿起了大名,叫“真珠”,说是“真正的明珠”的意思。朱瑞一听就想起了自家义母萧明珠,总觉得朱真珠这位皇孙女的新名字有些让人硌应。只是他没必要跟小孩子过不去,只当没听见了。
    反正皇帝已经不打算给长孙女起名了。那这个小女婴叫什么名字,还不是看太子这个父亲的意思?世上重名的人也多,太子今后又不可能跟外界有太多的来往了,他爱怎么叫女儿,便都随他去吧。
    朱瑞只是恪守着对待一位“皇子”的礼仪,一路把人恭送到了东宫门口,然后送上马车,便骑着马走在马车边上,走皇城北面的玄武门,一路护送太子父女俩往玄武湖的方向去。
    路上他还向太子——准确地说,应该是前太子、大殿下了——解释了对方即将要入住什么地方。玄武湖中央有岛,只有狭窄的通道与湖边的陆地相连,原本是存放黄册的地方,也被称呼为“册库”。太宗皇帝年间,太宗皇帝另外建造了地方存放各地送来的黄册,就把岛上的建筑给空出来了。他还利用那里的建筑,圈禁过几位兄弟几年。如今虽然事过境迁,曾经圈禁过几位太|祖之子的宅院早已败落,但去年皇帝又让人秘密重修了岛上的建筑,年前终于竣工了。
    如今,玄武湖心的几座小岛用长廊相连近,形成了一组与外界隔绝的建筑群,倒也称得上是宽敞舒适,景色怡人,除了冬天可能会冷一些,湿气也重一些,基本上算是个不错的避暑消闲之处。只不过这组建筑群从今往后便是前太子大皇子的住处了。他和他的女儿将会在这里住很长的时间,直到新君另行安排为止。
    同他父女二人一块儿住进来的,还有东宫里几位曾经被太子宠幸过的宫人。虽说她们年纪不一,早在王湄如入宫后便彻底失宠,只能冷冷清清地生活在东宫后院的角落里,连个正经名分都没有,可她们好歹都是太子的女人,不象一般的宫人还可以遣散出宫,随便嫁人。所以,皇帝让她们都跟着太子搬到旧册库这边来了,反正太子父女俩也是需要人侍候的,与其另外拨人,还不如让这些旧人继续发挥作用呢。
    反正,看她们在东宫被冷落的程度,想也知道她们不可能知道什么机密,也不可能参与过什么谋逆之事了。
    曾经给太子做过乳母的前宫人和侍候过小时候的太子却因犯错被贬斥的两名太监,也都被安排过来了。前者其实早已出宫嫁人生子,却还是被征召回来了。她本人毫无怨言,战战兢兢地揽下了照看朱真珠小郡主的任务,心中只盼着丈夫儿女不会受太子连累。
    太子看到阔别多年的三名旧人,态度倒是颇为和气:“哦,是你们啊,好久不见了。挺好的,母后把你们都发落了,不肯留你们在我身边,可见你们都是老实可靠之人。以后我和真珠俩就要靠你们照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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