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疑我阿爹是在惩罚我,叫我扮成哑巴去?看与东魏谈判,这是干嘛啊,见证历史吗?
骆乔想得没错,骆衡此举的确有一份罚她的意思,叫她受点儿教训。但更多?的是想要磨一磨她的性子。
今日使团终于?商定好了谈判的大方?向,席瞮等众人离开?后跟骆衡禀明想要让骆乔入使团,骆衡直接就是拆穿:“是那丫头叫你说?的吧。”
“也不算全?是。”席瞮说?道:“下官亦有私心,骆姑娘在,或可?对东魏有一定的威胁。”
“不行。”骆衡断然拒绝。
席瞮便又道:“下官明白骆将军护子心切,骆将军愿意拨冗听听下官对骆姑娘的看法吗?”
骆衡点头,洗耳恭听。
“骆姑娘她……说?不定真能结束这乱世。”席瞮说?道。
张瑾传信请驻扎在武阳的喻沣救援,正好席瞮因公?事到了武阳,就跟着一块儿行军驰援。
到了张瑾等人被围困之处,席瞮远远看到骆乔在敌阵中搏杀,搏杀数倍于?己的敌人,她像一头凶狠的恶狼撕咬敌人,毫不惧怕,毫不退缩。
那一刻,席瞮形容不出心底的震撼。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骆乔是一把神兵,为杀戮生于?天?地间,鲜血在她的锋刃之下都具有了美感。
“骆姑娘岂是等闲闺阁少女,下官知骆将军想要保护女儿的心,可?下官更以?为,玉不琢不成器,骆姑娘更是需要雕琢,以?及……刀鞘。”
“刀鞘”二字一出,骆衡瞬间目光如刀看向席瞮:“席舍人……席大公?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席瞮朝骆衡奉手:“今日之言,是兖州先锋军帐下军师之言,以?及骆姑娘友人之言。”
骆衡哼了一声?。
“骆姑娘有鸿鹄之志,亦能架海擎天?,骆将军难道不相信自己的孩子吗?”席瞮道。
“你不用激我,”骆衡说?:“你既说?是小女的友人,就该发觉小女近来的变化。”
骆乔五岁那年遭遇偷袭的东魏兵,杀了二十几个东魏兵后连连噩梦一个多?月,时常半夜惊惧尖叫,后来是骆衡带着她去?为伤兵营房里帮忙熬药包扎给军医打下手才慢慢好转不再做噩梦。
这一次与尚永年一战,敌人死?伤过半,同?袍亦战死?了大半,这是骆乔第一次面对身边同?袍的死?亡,也是第一次杀这么多?人,她没有作噩梦,却整个人戾气甚重,有时候看人的目光都带着浓重的杀气,仿佛一言不合就要大开?杀戒。
骆衡担心女儿的状态,明里暗里的关心谈话,把女儿指挥得团团转,就是想让女儿平心静气,平静理智地看待战争。
因为这样的种种,他自己也经历过,他的同?袍也经历过。
有的人熬过去?了,有的人没有熬过去?。
没有熬过去?的,有退缩胆怯不敢再拿起武器的,也有沉迷杀戮迷失自我的。
战争从?来就不是一件值得被称颂的事情,可?作为军人,守护身后家园是军人的职责,为此,军人必须要坚定地心无旁骛地拿起武器,叫敌人不敢来犯。
“骆将军之忧,亦是下官之忧,可?保护一个人,从?来都不是把她关在高墙之内,而是让她能有抵抗狂风暴雨的能力?。”席瞮道:“下官以?为,既然骆姑娘戾气缠身,与其苦苦克制,不如叫她对着东魏人发泄出来,反正倒霉的是东魏人,挺好。”
骆衡:“……”这是一个光霁公?子说?的话吗?
不过,这样好像也……行?
骆衡想了想,干脆借和谈一事和东魏人来磨一磨骆乔的性子,叫她学一学什?么是克制,什?么时候又无需克制。
东魏使臣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变成了骆乔的磨刀石。
而骆乔本人对要装哑巴很不满意,她气呼呼站到了石头上,给自己增加身高,妄图借高度增加气势来压倒席瞮:“我为什?么要扮哑巴,我不,我要喷死?东魏猪!”
席瞮把骆衡搬出来:“这是骆将军的决定。”意思是,你有意见只能去?找你爹说?。
骆乔顿时有些气短,她还在反省期,说?不定她一去?抗议不当哑巴,她亲爹就干脆不让她去?和谈了。
“扮哑巴是吧,”骆乔哼哼两声?,“明白了,我只动手不动口。”
席瞮:“……”
他突然觉得骆将军这个磨性子的方?法会毫无用处,东魏使团怕是会被骆乔一拳一个。
这时,骆乔举起拳头挥了挥,葡萄眼闪过凶光,小圆脸来了个邪魅狂狷笑:“动手不动口,我懂了,我懂了,嘿嘿嘿嘿……”
席瞮:“……”
他也懂了,东魏使团真的会被一拳一个,就……
好吧,他承认,他还挺想看了。
第119章
兖州, 鲁郡。
元节前一日,一骑快马入城至骆宅前,送来三封来自范县的家书。
其中两封是给林楚鸿的, 一封是给骆意的。
“姐姐给我的信?”骆意从母亲手里接过信, 在一旁的坐褥坐下,拆开信一目十行看起来。
骆找找抖了抖身上零星的雪花, 慢慢踱进来在骆意脚边趴下, 悠悠闲闲舔自己的大爪子。
骆乔的信不长, 简略说了一下找到杜晓的过程还有与尚永年那一战,然后重点来了——
父亲已同意让她加入与东魏谈判的使?团,但有个要求是叫她扮做个哑巴。
此处有骆乔的抱怨一千字, 然后话一转, 就?问骄骄要不要过来范县,和她一起为谈判出一份力。
怎么出力?
她只能动手, 那动口?的事情就?交给骄骄。
有文有武,文武双全, 教东魏猪恐惧颤抖夜不能寐!
这种事情,骆意岂有不答应的,看完信就?看向母亲, 略圆的葡萄眼亮晶晶。
林楚鸿还没有看到骆衡的信, 才看到骆衡跟她抱怨女儿越来越会撒泼打滚, 非要叫弟弟一道?入和谈使?团,美其名?曰:姐姐可以,那弟弟也可以。
“骄骄想去?”林楚鸿感受到儿子的视线, 把信放下, 认真?问道?。
骆意用力点点头:“阿娘,我想去。此次与东魏和谈, 其结果如何定然会影响建康各方势力的多寡,我想去瞧瞧。”
林楚鸿其实不太?愿意儿子在这时节出远门:“你前几日着?凉,都还没有大好……”
“我已经好啦!”骆意立刻站起来在屋中跑两圈,向母亲展示自己有多强壮,“阿娘,您让我去吧。”
骆找找站起来撑了个懒腰,用毛脑袋拱了拱骆意,骆意立刻保住老虎脖子,说:“阿娘,还有找找呢,找找不仅会保护我,还毛乎乎可暖和了,我带上它?,又安全又温暖,我们?家找找是居家旅行必备之猛虎。”
骆找找:“嗷……”
林楚鸿:“……”
这老虎也太?会配合了,活似它?真?的听得?懂人话一样。
“阿娘,您让我去吧,姐姐都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骆意准备要使?出姐姐教的撒泼打滚大法了。
林楚鸿一看就?明白儿子要做什么,虚点了他两下,无奈道?:“行,等出了人日就?送你去范县。”
骆意弧度不大地?欢呼一声:“阿娘最好了,谢谢阿娘。”然后就?一路小?跑回去自己的小?院,收拾行李去。
他一走,骆找找立刻跟上。
墨画正好过来跟林楚鸿回话,走到门口?迎面遇上个老虎,把她给吓了一跳,往旁边猛地?蹦了两步,把路让给虎大爷。
虽然这老虎在家中走来走去都半年了,家中仆役看到还是会怕,这可是老虎啊,万一哪天没吃饱想换个口?味怎么办?
老虎出去后,墨画才进来,朝林楚鸿行了礼,道?:“大房娘子遣人来信,等挂了桃符、烧了庭燎就?过来。”
林楚鸿点头表示知道?了,吩咐墨画:“你待会儿回去和你家陈崇峻说一声,挑些得?力的人,收拾行礼,等出了人日,你们?护送骄骄去范县。”
“这……”墨画有些吃惊,“郎君怎么要去范县?”
林楚鸿好气又好笑地?说:“铁牛也不知怎的混进去与东魏谈判的使?团,自己混进去了还不够,还要来信邀请弟弟‘共襄盛举’。”
“咱们?姑娘和郎君姐弟情深,姑娘干什么事都想着?郎君哩。”墨画笑道?。
“他们?俩啊,没一个让我省心的。”林楚鸿吩咐墨画:“你到了范县帮我好好瞧瞧铁牛的伤,季平说伤得?不算重,我总放不下心。”
墨画劝慰道?:“夫人且放宽心,就?冲着?咱们?家姑娘都能想方设法进了使?团,就?定然没大事儿。”
林楚鸿说:“这倒也是。”
墨画出去后,墨琴过来跟林楚鸿一一说了元节的安排,确认没有什么疏漏之处。
处理?完家事,天刚过擦黑的时候,林楚鸿就?往前头大门走,算着?时间姚莹母女差不多就?要到了。
果不其然,她一到阍室这里就?有姚宅家丁跑过来禀报,她忙叫了门房把中门打开,站在门外看着?姚莹母女乘坐的马车渐渐驶近。
“大嫂。”
“四娣。”
姚莹掀开车帘子,由喜翠扶着?下了车,上前几步握住林楚鸿的手,笑着?说:“嫂子可又来叨扰你了。”
“大嫂这话说得?,我都想叫大嫂住家中别走了才好。”林楚鸿笑道?。
“四婶,吉庆如意。”骆鸣雁福身说着?吉祥话。
林楚鸿赶紧把她扶起来,看着?她笑:“鸣雁出落得?越发水灵了,”然后对姚莹说:“谁娶了她呀,都是八辈子修来的福。”
骆鸣雁脸微微一红。
“你可别再?夸她了,当心把你侄女夸到天上去。”姚莹笑着?说:“要我说,还是你家小?七出息,小?小?年纪就?名?动天下。”
骆乔之名?,即使?久居深闺的娘子们?都听了不少?。
林楚鸿握住姚莹的手把人往里面请,边说道?:“我家那小?蛮牛才真?叫别夸,你不夸她她都能上天,一天天就?知道?叫我担心。”
进了门,骆意就?在阍室前,朝姚莹母女们?拜道?:“大伯母,大姐姐,吉庆如意。”
“好好,四郎看着?又长高了不少?,”姚莹连连点头,“孩子最是变化?大,几乎是一年一个样儿。”
骆意腼腆一笑,走在了骆鸣雁身旁。
“四郎,骆乔什么时候回来?”骆鸣雁问。
骆意想了想说:“大概要等于东魏和谈交换国书之后。”
骆鸣雁诧异,怎么还要这么久?
她小?声嘟囔:“我娘准备出了正月开始准备我的婚事,她赶不赶得?及呀。”
骆意耳朵尖,听到了,不由好奇问:“不是都还没纳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