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夏雨荷抬起头,一脸病容。她看向眼前这个和记忆中的人有几分相似的青年,忍不住笑了起来,声音放柔,朝对方招招手:“来,微儿,到娘亲跟前来。”
    夏紫微过去,一脸担忧:“母亲,您唤孩儿来何事?”
    “明年的会试,你就该去京城了。”夏雨荷伸手,一脸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又是骄傲又是心疼。她让丫环去拿了个匣子,屏蔽了众人,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交给儿子。
    夏紫微带着困惑,接过了那两样东西。一把画着荷花、题着词的折扇,另一个是画卷,画着一幅“烟雨图”。
    折扇上题着一首诗——【雨后荷花承恩露,满城春色映朝阳;大明湖上风光好,泰岳峰高圣泽长。】
    画卷上题着字——【辛酉年秋,大明湖畔,烟雨蒙蒙,画此手卷,聊供雨荷清赏。宝历绘于辛酉年十月。】
    画上还有印鉴,刻的是长春居士。
    夏紫微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他明白这是那个渣爹留下的信物。
    “乖孩子,不要恨他。”夏雨荷将人搂在怀中,缓缓道,“我们恨不起啊。”
    夏紫微一怔,闷闷道:“娘,您把这个给我作什么?”
    “娘没有别的心愿,只有一个乞求。你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找到你爹,问他一句,还记得大明湖边的夏雨荷吗?”
    “娘……您这是何苦?”夏紫微略有不甘,“他如果有情有义,就不会让娘这样委委屈屈的过一辈子!娘你……”
    “微儿,娘累了。”夏雨荷叹了口气,看向自己的儿子,满是慈爱,“他除了是你的父亲之外,还是当今圣上,你的私生子身份注定坐不上那个位置,他也不会认你,但是凭借这一份愧疚,我儿可以活得很好。”
    夏紫微鼻子一酸,泪眼汪汪道:“娘……”
    “还是那般爱哭……都那么大的孩子了,普通的人家,都要当爹了。”
    “等我当爹了也依旧是娘的孩子。”
    “好好,你永远是娘的孩子……”
    夏雨荷将东西收好,被紫微扶着躺下,不住地叹息。
    “你的爹,是个无情的人,却也多情,娘能为你做的,也只是唤起他内心那仅剩的一点怜惜和愧疚,让你过得更好。”
    “就跟他说……我等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怨了一辈子,想了一辈子,可依然感激上苍,让我有这个可等、可恨、可怨、可想的人,否则,生命将会是一口枯井,了无生趣。”
    “事实也是如此啊……那一日啊,风雨忽至,我和你爹在雨荷厅内,听雨打荷叶如珍珠落玉盘,湖上烟雨朦胧。如诗如画的。我亲手泡制了荷花茶献给他品尝,就是你小时候常喝的那种。”
    “他十分高兴,赞赏不已,称赞我心灵手巧,将随身所带折扇铺在案头,攒笔蘸墨,题诗作画。”
    “我深知这段情缘恐难久长,为表明心意,也即在锦帕上写了古乐府诗一首,回赠于他……君当如磐石,妾当如蒲苇。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我不悔,真的不悔,因为我有微儿,我的微儿如此出色,将济南其他的男儿都比了下去。”
    “微儿啊,你以后遇上真心喜欢的人,就一定不要负了她……”
    “微儿,娘好累……”
    夏紫微手覆在对方手上,轻声道:“娘,累了就休息吧,孩儿知道娘的苦心,孩儿会去找他的。告诉他您的苦,让他愧疚、获得他的庇护。”
    “然后孩儿会高中,会在殿试上扬名,然后告诉大家,孩儿的母亲是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希望圣上追封母亲。”
    “不需要那个人,由孩儿给母亲挣个诰命夫人来,让母亲风风光光的,无人敢说您。”
    夏雨荷笑了,笑着笑着忽然间落下泪来,她伸手摩挲着自家儿子的脸,声音里充满疼惜:“本来……我的孩儿本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却从小被人戳脊梁骨……”
    “还好,你是男孩,还好……”
    夏雨荷说完,声音渐渐地轻了下去。
    夏紫微在一旁守着,安静不语。
    翌日,夏家小姐夏雨荷薨。
    夏家少爷夏紫微变卖了家产,带着几个仆人,浩浩荡荡地前往京城去。
    “少爷,您此番前往京城……会不会有危险?雇佣的打手够用么?”
    开口的是丫环金锁,在金锁小的时候便在他旁边跟着了,这个丫头贵在忠心,在当年夏紫微脑洞大开觉得自己会被追杀之后,她硬是苦练了三年武艺,只为保护自家看起来娇弱、不知道何时会被追杀的少爷。
    一身白衣、打扮素净的夏紫微一脸淡然:“总归要去的。”
    他说完之后带上了几分怅然,掀开马车的帘子,看向了不远处。
    他恍惚间再度听到了自己在家时经常听到的、自家娘亲爱唱的那首曲子。
    【山也迢迢,水也迢迢,山水迢迢路遥遥!
    盼过昨宵,又盼今朝,盼来盼去魂也消。】
    “娘亲……”
    ☆、第52章 特别篇:还珠阿哥2
    夏紫微在京城办置了一间宅子,安置了仆人,对外就说如实是济南来的,亲人去世,前来京城的亲人。
    众人听他带着山东那边的口音,外加刚到此地风尘仆仆的样子,也没有怀疑,在得知对方已经通过了乡试,只是娘亲刚刚去世、还要守孝三年再参加科举时,看着对方俊俏的模样,都在心底暗道了一声可惜,各自散去了。
    紫微也不以为意。身为男子,他晚一点成亲不是什么坏事。自己母亲迟迟不帮自己定亲,一是夏雨荷本身看重爱情的因素,二是无论是夏家老爷、老夫人,还是夏雨荷本人,都觉得自己的外孙儿子是顶好的,那边的姑娘配不上。
    “少爷,您接下来打算干什么?”金锁因为从小就跟在紫微身边,比起一般听话的仆人来多了几分活泼,也敢于发问,“我们不是来找您的父亲的么?”
    在说到“父亲”二字的时候,她不可控制地声音放低了一些。知道自己少爷父亲的真实身份,就算对这个人有怨气,她也不敢表达出来。
    “嗯?找是要找……但是我们不能随便找啊。”紫微叹息一声,“我不能明目张胆地找上门去,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夏·善于阴谋论和脑补·紫微一想到之后的事情,不由得皱起眉头:“如果我是个女子,找个好人家随便嫁了就成;可是我是男子……纵然因为私生子的地位和那个位置无缘,一旦暴露身份,皇家为了自己的脸面认不认我是一个问题……认了之后呢?我可不想被卷进那等大事里去啊。”
    金锁一向以自家少爷为首是瞻,听到这话不由得眉头皱紧:“少爷,那您……”
    “这爹呢,是要认的,不过要偷偷认。”紫微笑道,眼神也暗淡了几分,“我总不能辜负了母亲的一片心意……”
    金锁见自家少爷那黯然的模样,内心给当今天子记了一笔,轻声道:“少爷,夜深露重,您回去休息吧。”
    紫微摇了摇头,叹息道:“金锁,将我的琴拿来吧。”
    夏紫微坐在庭院中央,拨动了琴弦。
    他弹的是那首夏雨荷经常弹的曲子——《山水迢迢》,不过弹到一半思念夏雨荷思念地差不多了,他开始觉得自己弹这首略娘,就很快地换了一首《广陵散》。
    一边弹着,他一边在思考如何私底下可以接近乾隆。
    他对京城不熟,也没有认识的官员,几乎两眼一抹黑……
    他一边想着,原先有一下没一下的曲调一边,开始连续起来,在弹到一半的时候戛然而止,眼神看向墙头。
    “怎么不弹了啊?”说话的是一个浓眉大眼、英气十足的青年,他正趴在墙头上,朝着紫微喊道,“多好听啊!”
    夏紫微看过去,皱起眉头,冷然道:“你是谁?”
    “我叫小燕子!偶然路过这边!打断你不好意思啦!别生气啦公子哥!”对方笑起来甜甜的,露出一口细细的白牙,他兴致盎然地喊道,“今天很晚了!后会有期了!”
    对方说完就跳下墙头不见了。
    夏紫微蹙起眉头,对着闻声而来的金锁摇了摇头:“没事,一个小毛贼而已。”
    而且名字还很娘炮。被打扰兴致的紫微在心底冷哼一声。
    本来夏紫微以为这就是一个插曲,没想到还有后续。
    那是一个星期后,紫微去逛天桥打探消息。
    到了天桥,才知道北京的热闹。
    街道上,市廛栉比,店铺鳞次,百艺杂耍俱全。
    地摊上,摆着各种各佯的古玩、磁器、字画,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虽然……
    “那些一定有很多假货。”紫微鄙视道,不过下一秒他有笑了,带着几分兴致,“但是也存在捡漏的可能。”
    见夏小少爷的情绪变好了,金锁也有了几分开心。今日她男扮女装,跟在紫微身边,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立志保护好自家少爷。
    两人走着走着,忽然听到群众哄然叫好的声音,循声看去,有一群人在围观着什么。两人就好奇的挤进了人群。
    只见一对劲装的年轻男女正在拳来脚去的比画着,地下插了面锦旗,白底黑字绣着“卖艺葬父”四个字。
    那一对男女,一个穿绿衣服、一个穿红衣服,显然有些功夫,两人打得虎虎生风。
    夏紫微还在人群中发现了当日爬自家墙头的小燕子,两人眼光接个正着。小燕子愣了一下,认出他了,不禁冲着他咧一笑,那模样在紫微眼里有点蠢,于是他也答以一笑,带着嘲笑的味道。小燕子没有察觉,笑完便掉头看场中卖艺的两人。
    此时,那两人的卖艺告一段落,两人收了势,双双站住。男的就对着围观的群众,团团一揖,用山东口音对大家说道:“在下姓柳名青,山东人氏,这是我妹子柳红。我兄妹两随父经商来到贵宝地,不料本钱全部赔光,家父又一病不起,至今没钱安葬,因此斗胆献丑,希望各位老爷少爷、姑娘大婶,发发慈悲,赐家父薄棺一具,以及我兄妹回乡的路费,大恩大德,我兄妹来生做牛做马报答各位。”
    那个名叫柳红的姑娘,就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捧着一只钱钵向围观的群众走去。
    群众看热闹看得非常踊跃,到了捐钱的时候,就完全不同了,有的把手藏在衣袖里不理,有的干脆掉头就走。只有少数人肯掏出钱来。
    夏紫微对于两人的山东口音有几分兴趣,但是也没有过多关注,正也打算掉头就走时,那个叫小燕子的青年忽然跃入场中,拿起一面锣,敲得很大声。
    他一面敲着,一面对群众朗声的喊着:“大家看这里,听我说句话!俗话说得好,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各位北京城的父老兄弟姐妹大爷大娘们,咱们都是中国人,能看着这位山东老乡连埋葬老父、回乡的路费都筹不出来吗?俗语说,天有什么雨什么风的,人家出门在外,碰到这么可怜的情况,我看不过去,你们大家看得过去吗?我小燕子没有钱,家里穷得答答滴,可是……”
    他掏呀掏的,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铜板来,丢进柳红的钵里。
    “有多少,我就捐多少!各位要是刚才看得不过瘾,我小燕子也来献丑一段,希望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务必让这山东老乡早日成行!柳大哥,咱们比画比画,请大家批评指教,多多捐钱啊!请!”
    小燕子朝柳青抱拳一揖,然后就闪电一般的对柳青一拳打去。柳青慌忙应战,两人拳来脚往,打得比柳红还好看。
    夏紫微看到这里就停下了,他笑着摇摇头,转头就走。
    金锁好奇地问道:“少爷,那几人是……”
    “嗯,大概是一伙的,不过打得还过得去吧。”紫微淡淡一笑,正要走掉时,后面的小燕子突然朝自己袭来。
    他皱起眉头,一侧身躲过对方伸过来的手。
    小燕子见状,咦了一声,接着似乎兴致上来了,伸手去摘对方的帽子,被躲过之后又去扯腰带拉衣领,像个淘气的孩子。
    紫微皱起眉头来,拿起腰间的扇子格挡住对方的动作。金锁原本还因为收到紫微的指示没有动手,见对方三番四次挑衅也忍不住了,上前开始和对方动起手来。
    小燕子哎呀了一声,退回了自己的场地,摸了摸鼻子喊道:“好男不和女斗啊!”
    周围发出一阵哄笑声。
    夏紫微无奈地摇了摇头,喝住了气得脸都快红了的金锁,抛下一小锭银子之后转身离去。
    金锁有些不解:“公子,你为何……”
    “嘘——”紫微勾起嘴角,“想要找消息,从这些人口中得到的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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