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蟠重重点头,“真的,比真金还真!”
浮生喜上眉梢,“确定?”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浮生喜滋滋乐了半天,突然反应过来,侧眸瞪向陆蟠,语气阴森森道:“我说——这‘醉红楼’的头牌是个什么鬼?”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陆蟠慌忙捂住嘴,见浮生吃人般的目光,忙不疼不痒地刮了自己两个耳刮,‘嘿嘿’笑道:“……瞧我这张臭嘴,醉红楼里的姑娘,哪里能跟师傅您比!那些庸脂俗粉,连给师傅您提鞋都不配!”
浮生冷哼,提足向前走了几步,突然驻足转回身。陆蟠正低头小心翼翼地跟着,一个没注意,差点儿和她撞个满怀。
“师……师傅……”陆蟠脑门里无数个星星闪过。
浮生沉脸打量着陆蟠,突然没好气地低低问道:“胖子,你说师傅我真的比醉红楼的头牌漂亮?”
陆蟠一愣,“是……不是……哎呀……师傅您到底想让我说什么呀?”
浮生厉声喝道:“说实话!”
陆蟠灵机一转,道:“师傅漂亮,真心的!”
浮生眼角飞出两抹笑意,陆蟠一看,知道自己答对了,不由松一口气,还好他这人够机灵!
浮生放了心,正要提足往院子里去,忽听‘吁——’的一声轻喝,一辆高档华美的马车停在了一侧。
浮生忙让开一些,正要招呼陆蟠一道儿让开,却见这胖子已迎了上去,不由一头雾水。定睛一瞧,只见车门开处,一个身着官袍,花白头发的中年男子探出身来,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陆仟的马车!
陆蟠扶了陆仟下来,又转身去扶陆仟身后那人。
那是一位身子窈窕,形容貌美的女子,想来应是陆蟠的妹子了,浮生不由多看了几眼。果然陆蟠所言非虚,这姑娘长得是不赖,岂止是不赖,简直是越看越灵秀,越看越标致。
浮生不由自惭形秽:人家陆姑娘不但长相标致,并且身上还洋溢着一股大家闺秀的雍容恬淡气质。
浮生正暗暗思量要不要上前寒暄,却见马车里又跳下一人,待看清这人,浮生不由愣住:嘿!这不正是赵子龙赵将军嘛!
浮生正奇怪赵云怎会与陆仟父女一道儿间,那边儿陆蟠已引了陆仟和他妹子过来。
陆仟笑呵呵看着浮生,拱手寒暄道:“叶大夫!”
浮生福身回礼,笑道:“陆老爷身子可是全好了?”
陆仟摸着胡须,一脸和蔼的笑意,“全好了,这还要多谢叶大夫神医妙手!老夫一直要登门拜谢,只是这几日积压下的公务太多,所以一直没抽出时间,过两天闲一些,定要再来拜谢!”
“陆老爷千万不要客气,救死扶伤不过是医者本份罢了!”浮生虚活这二十年,最怕的就是人情应酬。
陆仟看一眼他儿子,郑重道:“姑娘不要不好意思,老夫要谢姑娘的还不止这处,姑娘能收我这孽子为徒,老夫心里也是感激的紧!”
陆蟠在陆仟身后,不住朝浮生挤眉作揖。浮生心中觉得好笑,想来陆仟并不知这收徒里的曲折故事,陆蟠是怕她说破。
浮生大人大量,念在他借来衣裙之事,且放他一马。
“陆公子颇有慧根,我收他为徒也是看重了这点儿。”浮生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心虚,这死胖子除了吃上特别能下功夫外,其余皆是一塌糊涂。用浮生的话说:他这一身肥膘,做厨子可比做大夫合适的多!
陆蟠感激涕零地看着浮生,陆仟则满意地点头,笑道:“这孽子若是再顽劣,叶大夫尽管打骂,但凡他敢有丝毫反抗,只管来跟老夫说,老夫自有法子治他!”
“是!”浮生抿嘴而笑,恶作剧地看一眼陆蟠,陆蟠见她的表情,登时吓得一个寒颤:他家老爷子真是的,怎么向着别人,这下好了,他以后的日子可别想好过了!
陆仟凝眸而笑,突然想起身旁的女儿,忙向浮生介绍道:“忘了跟叶大夫介绍,这位是小女君妍。”
浮生叹息:果然如此!
陆小姐看一眼他父亲,然后上前一步,对着浮生盈盈下拜,道:“叶大夫好!”那声音温柔如雨,浮生听了,半个身子就要酥了去。
“陆姑娘好!”浮生还礼,抬眸看见陆君妍身后的赵云,忙又做礼道:“赵将军!”
赵云见浮生看到他,面上似有尴尬,于是胡乱寒暄两句,便匆忙对陆仟一行道:“我引大家进去。”
赴宴
一行人顺着抄手游廊信步往前厅而去。
浮生故意拉陆蟠走在最后,小声道:“你这妹子长得可真俊!”
“那是!”陆蟠讨好似地凑上来,浮生厌恶地摆摆手,陆蟠忙后退一步,转而颇为自得地竖起大拇指,道:“我这妹子,不但人长得水灵,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连脾性,也是一等一的好!论品貌,在这汝南城里头,我妹妹要是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浮生转眸,陆蟠一愣,忙‘呵呵’陪笑,改口道:“当然了,师父您来了之后,您才是第一!”
浮生又好气又好笑,她哪儿是在意这个,人家陆家大小姐品貌不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原是比不了的,这点儿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只是觉得方才这陆家大小姐看赵大将军的眼神儿好像有些不大对劲儿,以她的经验,这两人之间八成有□□。
女人一旦八卦起来,比洪水猛兽都要可怕。浮生心中好奇,干脆一把将陆蟠拉到一边儿,穷根问底道:“你家妹子许了人没?”
“这——”陆蟠眉心竖成一个八字,面露难色。
浮生奇道:“怎么?难道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许了就是许了,没许就是没许,咋还不能说了?
陆蟠一脸尴尬,浮生见了,忙摆手道:“算了,我就是随便问问!”
“其实,也不是——”陆蟠迟疑着,看一眼浮生的脸色,吞吞吐吐道:“也不是不能说,是父亲叮嘱我不要告诉外人,可师父不算是外人,告诉你也无妨!只是你千万不可以再对别人说!”
“快说,快说!”浮生来了兴致,竖起耳朵,一脸兴奋的表情,难道真有猛料?
陆蟠双眼贼溜溜一转,看看左右无人,才将右手拢到嘴边儿,凑近浮生的耳朵,压低声音道:“父亲原是打算将我家妹子嫁给刘皇叔,只是皇叔已有妻室,无奈只能作罢。如今父亲见我妹对子龙将军有意,便有心玉成此事,可是皇叔虽已应允,只是子龙将军尚态度不明,父亲和妹妹一直为此事苦恼不已。”
“要我说,我家妹妹品貌极好,想嫁给谁不成?何必非要扒着赵子龙,我看汝南首富李员外家的三公子就很不错!”
浮生呵呵一笑,这陆蟠还真是个呆瓜,李员外家的三公子如何能比得上人家赵将军?赵将军是谁?那可是刘备眼前的红人儿,他老爹这算盘可打得精着呢,攀着刘备不成,又瞄准赵子龙,看他这是非要搭上刘备这棵大树才罢休呢!
不过对赵子龙来说,倒是件双赢的好事儿,怎么说人家陆姑娘也是难得的美人儿,他这一边儿美人在怀,一边儿又可帮刘备拉到一个强援,何乐而不为!
这么好的姻缘,如果错过,实在是憾事一件,哪天找到机会,得好好撮合撮合才是。
“叶姑娘请留步!”正缓缓走着,回廊里突然转出一个丫鬟,拦住了浮生的去路。
浮生疑惑地打量着这位有些眼生的蓝衫丫鬟,奇道:“姐姐可是有事?”
小丫鬟瞄一眼前面一行人,才轻声道:“甘夫人的药出了岔子,劳烦姑娘帮忙看一看。”
浮生听着前厅丝竹声起,想来马上就要开宴,心里着急,道:“能不能稍晚些再去?”
小丫鬟面露难色,哀求道:“这是夫人稍后要吃的,不能耽搁,请姑娘一定帮忙!”
浮生见前方赵云几人已走远,只得交代陆蟠先去,自己跟这丫鬟去厨房。
*
浮生仔细检查了安胎药的方子,都是些进补凝神的,并无任何不妥,丫鬟却说她检查了药渣,总觉得药房的大夫少给了两味。浮生笑她多心,这药是供给甘夫人的,药官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断不敢缺斤短两。
丫鬟不以为然,拉着浮生非要她检查药渣。浮生怄不过,只得应允下来。丫鬟一喜,忙端起砂锅,麻溜地将里面的药渣一股脑倾倒在桌面上。
浮生双眸往那黑漆漆的一堆药渣上一转,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么一堆,要她一一辨认,没有一个时辰是搞不定的。
可是小丫鬟既然坚持,她作为随军医官,断没有推辞的道理,只好硬着头皮,在椅子里坐下,就着灯光,对着药方,仔细将药渣捡拾归类,整齐地码在桌面上。她尽量全神贯注,只希望快些搞定,以求能赶上宴席,见到她家关二爷。
可是越着急,脑袋越不好使。
前厅宴乐声远远传来,搅得她心烦意乱,小丫鬟似有察觉,忙起身关好窗户。
灯光有些昏暗,浮生盯着药渣看了半天,好不容易快要辨别清楚,忽然转身,一连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再回头时,又忘了个一干二净,无可奈何,只好重头开始。
小丫鬟单手支着脑袋,提笔帮她在药方上勾划,间或惊呼一声‘错了,错了’,又得重新核对,如是三番,浮生着急,干脆一把抢过药方,自己一人来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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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厅里灯火通明,觥筹交错,又有丝竹管弦之乐,间或窈窕舞姬载舞载歌助兴。
张飞一袭锦袍,方至汝南,刚与刘备关羽相聚,心情极好,于是嘻嘻哈哈间一杯接着一杯地痛饮。
关羽也兴致极高地饮了几碗,得暇将目光在厅中转了几回,并未见浮生的身影,不由心中纳闷儿,眉头也稍稍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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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鬟坐在对过儿,连连打着哈欠。浮生埋头拨弄着药渣,也不知过了多久,直至看得头晕眼花,才总算掰扯清楚。
不清楚还好,一弄清楚不由万分沮丧,这药渣与那药方完全吻合,并未有丝毫问题,她一开始就料到会如此,真是白费半天功夫。
这小丫鬟实在太过于仔细了!
浮生起身,长长伸一个懒腰,小丫鬟面露愧色,笑道:“有劳姑娘!”
浮生摇头苦笑,转身想要往外走。
小丫鬟‘哗啦’站起身,急道:“姑娘要往哪里去?”
浮生回眸,奇怪她反应太大,道:“自然是往前厅里去。”
“哦,是嘛,”小丫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不妥,尴尬地笑笑,声音愈加吞吞吐吐起来,“我,我——”情急之下,突然灵光一闪,指着药方道:“姑娘,这味儿药是什么?”
浮生一愣,只得俯身凑近些,垂眸一瞧,道:“这是石菖蒲!”
“这药有什么功效?”
浮生望她一眼,这丫鬟好生奇怪,问这些做什么?难道还想做个女大夫?
“这味药有开窍凝神,化湿和胃,安胎效果极佳!”虽然心中有些着急,却还是耐着性子跟她解释。
丫鬟叹道:“姑娘真是医术精湛!”
浮生摇头而笑,不过是寻常的基本功,药铺子的小学徒讲起来都能头头是道,她知道不足为奇,倒是这小丫头,这神态表情,奇怪的紧!
小丫鬟似是看出浮生的质疑,忙咧嘴轻笑,上前一步,又道:“这味是什么?”
浮生蹙眉,“这是枸杞!”
“这个呢?还有这个呢?”
浮生不耐烦地看一眼,没精打采道:“这是砂仁。”
要死了,有完没完啊,浮生在心里呐喊,在这般问下去,她也甭想去见关二爷了。
小丫鬟见浮生不悦,慌慌张张地端起早已凉掉的药汤,半是自言自语道:“姑娘稍等片刻,这药不能吃了,我去倒了吧。”说着就要往外走。
浮生连忙咧开身让道儿。
“啊——”
小丫鬟脚上一个‘不稳’,身子顿时往浮生身上倒去。浮生忙伸手将她扶住,待小丫鬟站稳脚,浮生俯身低头去瞧,只见素白的衣衫上,黑漆漆的一片,这小丫鬟好不客气,一碗药悉数洒在了浮生身上。
浮生简直欲哭无泪,她让出这么宽一条路,竟然还不够这丫鬟走!
*
将身上的污渍处理干净,从药房里出来的时候,前厅宴饮早已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