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睛还是会隔三差五的痛,二奶奶也经常拿那红色药给我喝。
据我撞鬼过去一年之后,我一如往常到二奶奶家去串门,经过二奶奶家牛圈时候转头看了一眼大黄牛。
大黄牛正无精打采趴在一堆干草上,见我去了才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睛一眨,竟流出了硕大的泪珠。
我没见过牛哭,跟发现新世界一样忙跑到二奶奶家,还没进屋我就喊:“二奶奶,二奶奶,你家牛哭了。”
可进屋后,我立马止住了声,因为二奶奶正仰面靠在椅子上,头看着屋檐,嘴里不断嘀咕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干瘪的眼睛里面都快流脓了。
我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走近她问:“二奶奶,你在唱什么啊?”
二奶奶像是睡着了被我惊醒一样,转头一把揪住我胳膊,给我痛得直流泪,认清是我之后才放开我,又仰面嘀咕着:“幺儿幺儿你快回来。”
我不知道二奶奶为什么会这样,就蹲在边上看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二奶奶才转头问我:“海娃子,我把妹妹送给你当媳妇儿你要不要?”
这问题她以前问过,当时我说要,这次不知为啥,我却不敢点头,思想斗争了一会儿才勉强点了点头。
二奶奶见我点头,竟然挂着眼泪笑了。
那天我没有在二奶奶家呆太久,不到十分钟我就回家去了,当天晚上听爷爷说,二奶奶的儿子,也就是叶晓晓的爸爸在外地跟人闹矛盾,被杀了,她的儿媳妇儿也跟人跑了,可能过几天叶晓晓就要被送回来了。
说实话,听见这消息,我并没有什么特别感受,只是觉得叶晓晓很可怜,才这么小,爸爸就死了,妈也跑了。
三天之后,叶晓晓被人带了回来,同时回来的还有叶晓晓爸爸的骨灰。
我们这里的习俗,肯定要找一个吉日下葬的,在吉日下葬之前,就需要举办一个葬礼。
二奶奶瘦得不成人样了,叶晓晓看见她奶奶哭,她也跟着哭,我看了叶晓晓,也跟着掉眼泪,当时不知道什么是心疼,所以不知道为什么哭。
葬礼的当天晚上,二奶奶给我和叶晓晓两人一人拿来了一块孝布。
亲缘关系越亲,孝布也就越长,按理说叶晓晓的孝布肯定比我的要长,不知道是不是二奶奶拿错了,我的孝布跟叶晓晓的孝布竟然一模一样长。
三天之后,叶晓晓的爸爸下葬,二奶奶让我跟叶晓晓三步一叩首,跟着骨灰盒跪行到了下葬的地方。
叶晓晓长得很小巧玲珑,弱不禁风的,村子所有人见了都心疼不已,纷纷扼腕叹息说她命途多舛。
叶晓晓爸爸下葬之后第二天,二奶奶带着叶晓晓去了城里,到第十五天,我才重新见到二奶奶和叶晓晓。
二奶奶说这次进城是给叶晓晓改名字去了,她说她算了一下,叶家的人不好养活,穆家的人好养活,所以就给她改了一个穆晓晓的名字。
叶晓晓以前跟我呆在一起玩儿过一阵子,跟我还比较熟识,她平日里就很文静,不喜欢说话,在她爸爸死后就更加明显了,只有我去二奶奶家的时候,她才会跟我说几句话。
她从城里回来,我们见面的第一句话她就说:“叶海哥哥,我不姓叶了,我奶奶说我叫穆晓晓。”
姓氏问题我一点儿也不关心,只不过换一个称呼而已,我们村子里面有一个妇女身体出了问题,二奶奶给她看了看,然后让她的儿子改称呼,不能叫她妈,改成阿姨之后,她的病还真的就好了。
穆晓晓改名之后,二奶奶也不允许我叫她妹妹了,让我直接叫她晓晓,说是为了改运。
我无所谓,叫晓晓还显得熟络一些。
从我撞鬼之后,村子里面就很少有小孩儿愿意跟我玩了,倒是穆晓晓,她不跟别小孩儿一起,老是跟在我身后,叶海哥哥长叶海哥哥短的叫。
有时候我在田地放牛,她总会找到我哪儿来,然后跟我俩坐在田埂上看着牛。
平日里不放牛的时候,她也会经常到我家来找我,她的玩具很多,可只要我喜欢,她都义无返顾送给我了。
而我能做的,只有不让她被别的小孩儿欺负。
可事与愿违,有一次我与其他的小孩儿发生了矛盾,那小孩儿用石子仍我,没有打中我,却把她的头上打破了一块皮。
当时我就气得不行了,抄起地上石头就往他家赶,我发誓,当时要真让我抓住他的话,我绝对会用石头在他头上招呼。
那小孩被我吓进了屋里,我用石头在他家的门上砸了好几下才放弃。
下午爷爷奶奶回来把我批评了一顿,说我没有保护好穆晓晓,我当时也没说啥,只是觉得不高兴。
晚上送穆晓晓回家的路上,穆晓晓盯着我说:“叶海哥哥,你眼睛又红了,疼不疼呀。”
她这么一说我才感觉出来,眼睛又有点儿痛了,心想一会儿到二奶奶家去了又要喝药了,不过在穆晓晓面前我还是摇头说没事。
把穆晓晓送回家之后,二奶奶一见穆晓晓额头上的伤,眉头一皱,立马问我是怎么回事儿。
我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二奶奶听了也指责我,说我应该保护好她的。
我当时觉得很冤枉,那石头我又不知道它要往哪儿飞,要是知道它的轨迹的话,我肯定会挡下来的。
二奶奶在那里指责了我一会儿我有些不愿意听了,就转身离开了。
回到板栗树下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眼睛越来越越痛,本想回去找二奶奶要药的,但一想她刚才责怪我,我就倔着性子回到了家,晚上也不愿意跟爷爷奶奶说,就一直忍着。
到晚上十一点多钟时候,眼睛痛得实在受不了了,一个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准备将灯拉开出到隔壁房间找爷爷奶奶。
伸手过去摸了摸连在开关上的绳子,可无论怎么摸,都无法摸到那根绳子,这下我有些慌了。再次尝试了一次,摸到的东西直接给我心里吓的凉透了。
我摸到的不是绳子,而是一只冰冷的手,我开始不确定,又抚了两下才收回了手,我摸到的却是手臂,很冷很冷,跟冬天的木材一样。
摸到那东西后我不敢大叫,怕我一喊出来,站在我床头的那人就会发现我呆在哪里,所以我收回手就连忙往里面挪。
晚上没有月亮,里面黑黢黢的。没有半点儿可见度,我也不知道面前站了是谁,所以就跟他僵持了起来。
过了好久,前面没有半点儿动静了,我又慢慢伸出去手,伸手轻轻一捏,又摸到了那东西。
我见他这么久都没有什么动静,就以为是摸到了别的东西,干脆一股劲向前一揽,总算捉住了开灯的绳子。
叮地一声拉开了灯,再一看眼前景象,当时就给我吓得半死。
站在我面前不是别人,正是前几个月我撞到的那个老头。
我一看见他就呀地一声叫了出来,他一听我叫了出来,向前一倾,向我扑了过来,接着我身体一凉,就不见了他的踪迹。
之后爷爷奶奶连忙赶过来问我发生了什么。
我直指着前方说鬼鬼鬼,爷爷奶奶什么也没见到,看我样子又不像是装的,就连夜背着我往二奶奶家赶。
二奶奶她们早就睡了,敲了半天门才敲开。
二奶奶一开门,我爷爷就说:“他二奶奶,你快些看看海娃子是囊个了,是不是又撞到鬼了。”
二奶奶披了一件衣服在身上,掰开我眼睛看了看,说:“没事儿,你们先回去,今晚上先呆在这里。”
我爷爷奶奶自然不愿意,是二奶奶硬生生把他们轰走的。
等他们走了之后,她转头说:“晓晓,我拿一把菜刀,一只碗过来。”
穆晓晓见我变成这样傻不拉几的模样,自然也着急,二奶奶一说,她就走进了厨房,稍一会儿就拿出了这两样东西。
拿出来之后,二奶奶对穆晓晓说:“晓晓,你一会儿莫怕痛,不然你叶海哥哥就要死,晓得吗?”
穆晓晓虽然疑惑,却也点点头。
我眯着眼睛看见二奶奶牵起了穆晓晓的手,然后用刀在她的手上割了一下,穆晓晓痛得眉头一皱,却没喊出来。
我一见,猛地一下瞪起了眼睛,一下来了不少精神,一屁股坐起来问:“二奶奶,你划晓晓干什么?”
二奶奶转头对我一笑,然后一把把我按在了地上,一会儿之后让晓晓进屋去舀了一些水兑在了她刚才流血的碗里。
一切完毕之后,猛地一下灌到了我嘴巴里面。
到现在我才明白,以前我喝得一直都是血,亏我还以为是什么药物呢,难怪有一股子腥味。
不过晓晓的血好像味道不一样,还挺好喝的,也挺有用的,才喝下去眼睛就不痛了,身上恐惧感也降低了。
缓了一会儿之后我坐了起来,我正准备说话,穆晓晓眉头皱了皱眉,然后低声抽泣了起来,伸出手上大口子给她奶奶看,挂着眼泪说痛。
第3章 养鬼之术
我平日里不让别人欺负她,现如今说起来都是因为我,她手上才会被划一条大口子的。
所以看见她痛得哭了起来,我也不好受,跟她说了一声对不起。
二奶奶摸了摸我的额头,笑呵呵说:“你以后好好待她就行了。”
晚上二奶奶没有让我离开,让我呆在她家。
期间我去她卧室走了一趟,在卧室写字台上看见了一个很小的香坛,香坛上插有五支香,香坛里面装的不是香,而是一碗米,在这五支香的背后还剪有一个纸人。我当时好奇就去拨弄了一下纸人。
纸人被我拨得背面对准了我,我一看纸人背面有字,就凑近看了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那纸人背面竟然写着我的名字。
再翻过来纸人正面,纸人正面眼睛所在的位置被钉子插了两个大孔,钉子上铁锈留在了眼睛孔出,看起来是一圈红色的,有些骇人。
没等我看更多,二奶奶就走了进来,见我正看着纸人发呆,脸上笑容一下收了起来,正色问我:“你看见什么了?”
我还是比较相信二奶奶的,再说那时候也没什么心计,就说:“我刚看见纸人后面写着我的名字。”
二奶奶听了,点点头哦了一声,说:“那是给你治眼睛的,你回去不要给你爷爷他们说,晓得不?”
我嗯了一声,接着出去找穆晓晓玩儿了。
穆晓晓刚才手被划了一条大口子,这会儿正坐在椅子上盯着手发呆,这恐怕是她受伤最重的一次了。
我过去之后就牵过她手吹了几口气,说:“我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穆晓晓挂着眼泪嗯了一声,随后边抽泣边问我:“叶海哥哥,你眼睛还痛么?”
我摇摇头,专心给她伤口处吹起了气。
这时候二奶奶出来,看见我们两个,咧嘴笑了笑,端了一把椅子坐在我们旁边,笑着说:“你们俩还真是天生一对。”
我们那时候小屁孩儿一个,哪里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听了也就过了。
二奶奶见我跟穆晓晓聊得开心,也没打扰我们,盯着我看了好久才又开口:“海娃子,过几年等你长大了,你可一定要把晓晓娶回家,我一个糟老太婆,说不定哪天就去了,到时候晓晓还得托付你照顾了。”
我跟穆晓晓当时都不明白她说这话的分量,不过见二奶奶这么相信我,我还是捶捶胸做了保证,说一定会照顾好晓晓的。
那晚上二奶奶跟我们聊得很晚,平日里她话很少,今天却特别的多,从我小时候谈到了穆晓晓小时候,然后又聊到我跟穆晓晓的命。
二奶奶说我的命不好,一路上艰难困苦会很多,晓晓的命不错,跟她在一起的人能逢凶化吉,让我接下来跟晓晓要多呆一起,对我眼睛有好处。
我当时只知道恩恩答应,也正是因为如此,之后我跟她的关系更加亲近了,我们无话不说,基本上每次出现,我都会跟她在一起,以前叫她晓晓会感觉别扭,现在一点都不别扭了。
村子里面村民每次见我跟她俩牵着手摇摇晃晃经过,都会取笑我们说:“你看,那两口子又来了。”
不过这样日子却在某一天被打破了。
那年我十一岁,晓晓十岁。
我们在一起呆了三年了,小时候时间过得特快,现在想起来,根本没什么感觉就过去了。
我跟她呆在一起从来没有闹过矛盾,在村子里面传为一段佳话,村民都教自己小孩儿向我们两个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