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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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霸龙宠》
    作者:东尽欢
    ☆、1|楔子
    这事得追溯到多年前。
    世间总有不幸降临,在一场车祸中,有位妇人失去了自己的父母、相亲相爱的丈夫和即将参加中考的儿子,她失去了所有家人,变成了孑然一身。
    逢此巨变,这位不幸的妇人心如死灰,茫然地行走在城郊,不知不觉走到了江边。
    斜阳迟暮,她只觉无限悲凉,心头思忖,要不要纵身一跃了却残生,却听到微弱的哭啼声,声音很低,若不是周遭寂静,怕是不容易被听见。
    妇人寻声望去,江畔有个巴掌大小的生命在挣扎,她愣了愣:“一只……猴子?”
    说是猴子又不长毛,缺了两条腿,只有一条长长的尾巴,身上沾满泥水,两只小手在胡乱摆动,但它出生不久,小手无力,孱弱得让人心疼。
    妇人刚失去自己的家人,面对挣扎在生死线上的生命,动了恻隐之心,她把它捡起来洗干净,抱了回去。
    这也许只是万念俱灰中的荒凉之举。
    她甚至没有想过它能存活。
    但把买来的奶粉兑给它喝时,它大口大口地啜吸,显然是饿坏了。它的生命力顽强得超乎想象,不但没有死去,反而长得越来越好,几天后,已经能在床上爬动,小尾巴开始缠上妇人的手,睁着一双大眼睛期盼地看她,似乎在要吃的。
    妇人喜欢它,并对它悉心照料,反正除了照料它,她已经无事可做,闲下来一刻钟,就会觉得老天不公。起初,她只是把它当做一只宠物,孤独的人生总得有个伴,如果没有它,也许她会养一条狗,或是一只猫,共同走过凉薄残生。
    不过它比猫狗贴心多了,某夜,妇人看着往日合家欢乐的照片默默垂泪,它窝在妇人怀里,似乎懂得她的悲伤,眼中水汽氤氲,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妇人轻轻摩挲它:“你真乖。”
    她需要它的陪伴,而它,需要她的照顾。它饿得很快,常常半夜醒来,去拉扯妇人的头发,依依呀呀乱叫,妇人被它吵醒,并不气恼,从前,她养育儿子也是这样不厌其烦。她把它抱在怀里,兑奶粉喂它,每次也会试一下水温,以防它烫着。
    一罐奶粉没几天就被吃完,妇人赶紧去超市买了新的,上次是随便捡了一罐,这次她十分认真地挑选,导购员问她:“孩子多大了?”
    妇人想了想,回道:“还不到一个月。”
    “这么小?抵抗力肯定差,还是吃进口奶粉,来看看这个牌子,还有奶粉伴侣哦,天气热了,得防止孩子上火……”
    妇人提着奶粉回去的时候,小家伙还在床上睡觉,尾巴绕着身子一圈一圈盘起,像只可爱的猫咪。妇人准备做饭时,它醒过来,发出依依哦哦的叫声,它和小孩子不同,起床不会有起床气,只会慵懒地伸个懒腰,嘤咛两声,萌得人心肝都化掉。但它很快啊啊呀呀叫起来,妇人知道,它饿了,于是赶紧给它兑奶粉。
    因吃得多,它长得就快,半个月后,尾巴粗了一大圈。脸庞越长越漂亮,软软的头发,大大的眼睛,浓密的睫毛又长又翘,像两把扇子护住它黑亮的瞳仁。妇人不清楚它到底是猴子,还是孩子?它上半身的确是人类的模样,但它没有腿,腰际之下是七八十公分长的尾巴。
    令人拍手称绝的是,它居然能靠尾巴撑起身体,缓慢滑行,一个月后,它已经能在屋中乱跑,爬桌子跳椅子,追着妇人满地撒欢。
    妇人得出结论:的确是一只猴子——孩子是不可能在如此短时间内具有行动能力。
    而且,它的个头太小,小得如同一只松鼠猴。
    直到她捡到它的第四十五天,妇人改变了看法,她亲眼看见,这个小东西在眨眼间起了变化,长长的尾巴倏然变为双腿,它太小,没有惊讶的表情,坐在床上继续若无其事地玩玩具。
    妇人目瞪口呆。
    小东西已经从床上站起,伸出手要她抱,见她怔怔地没反应,挥着手啊啊地乱叫,如往日一样撒娇。妇人回过神,把她抱起来看了看:“原来是个女孩子。”
    女孩子的下半身能自由地变为双腿,或是白色长尾,雪色华光,妇人才发现自己误解得多么严重,分明是人首蛇身,她居然想到的是猴子!
    这一定是上天对她的补偿,妇人如是想,她知道了孩子的属性,愈发疼爱孩子,左思右想之后,妇人抱着孩子搬去市郊,在那里,父亲承包了一处果园。
    妇人已逝的丈夫姓殊,这孩子又生得特殊,便随了丈夫的姓;又因在傍晚时被捡到,遂取名殊晚。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七点半更新正文。
    如果是追过整个系列的朋友,这章楔子可以配合专栏里的《殊晚前传》看。
    不看也不影响正文,每个文都是独立的。
    新文来了,大家记得撒花哟。
    ☆、2|坏人
    殊晚的成长和普通女孩子没有太大差别,平民家庭,九年义务教育,十指不沾阳春水,虽没有父母,却有婶婶疼爱,衣食无虞,年少不识愁滋味。
    身体上的不同被她小心遮掩,考试成绩每回都在三十多名,不上不下,表现中规中矩,一路平顺。
    直到二十岁那年,婶婶病逝。
    灵车,棺木,火化……事情繁琐,殊晚没有操办丧事的经验,只好请了丧葬一条龙服务。但墓地的事还得她做主,殊晚一看墓地报价表,差点怀疑自己的眼睛:“这是在打劫吗?”
    一小块墓地,居然比开放商的房子都贵。
    墓地推销员笑着说:“美女,你看看这块墓地的风水,群山环抱,流水环绕,乃聚气圣地,你的家人葬在这里,庇荫子孙,保佑后人发大财。再来看看墓冢设计,时下最流行的欧式别墅,独门独栋,带私家花园……”
    他说得滔滔不绝,殊晚听得一愣一愣:“能说简单点吗?”
    “意思就是,没得便宜。”
    殊晚无奈,掏出银-行卡。交钱之后,她翻看剩余资产时,自言自语道:“殊晚你得坚强地活下去,因为——死不起。”
    婶婶是她唯一的亲人,一直将她当做亲生女儿抚养,葬礼结束时,金色的日头悬在正空,人的影子被缩得很短,殊晚心头只剩凄惶惆怅,从今往后,她便是孑然一身,无所依倚。
    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家,走进小区时,殊晚的惆怅变成了惊愕。
    家呢?
    面前只剩一大片建筑废墟,铲车、挖土机的轰鸣声不绝于耳,绿化带中的树木被齐刷刷铲倒,鲜花惨遭蹂-躏……殊晚看着眼前的陌生工地,瞠目结舌,继而怒火中烧:“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中年光头男人走过来,抖着眉毛哈哈一笑:“小妹,回来了啊。”
    殊晚怒吼:“你们干吗把我的房子拆了?”
    光头男人也跟她吼,吼得气壮山河:“2号是动迁的最后时限,现在已经是8号。”他从口袋里摸出拆迁协议,指着纸上最末的签名,道:“你看看,严寒梅是签了字的……”
    严寒梅是婶婶的名字,房子是她十几年前所购。这些年,城市高速发展,这一片地被一家有名的地产公司看中,准备建成新的商业中心,经过商谈,严寒梅同意拆迁。
    不过,严寒梅是最后一个签字的业主,她的房子在顶楼,带屋顶花园,这些年,她在花园的建设上花了许多钱,将它建得温馨漂亮。为此,她要求更多补偿,和开发商僵持许久。
    因为严寒梅的僵持,光头男没少被上头骂,说话自然没好气,继续吼:“字签了,钱也给了,别人都搬走了,就你们迟迟不搬!”
    殊晚辩解:“不是我们不搬,婶婶突然发病……她去世了,我没有精力搬家。”
    光头男理直气壮:“所以,只好我们帮你搬!”
    “多等几天会死吗?”
    “你知道耽搁一天,公司要损失多少钱?你负责赔偿吗?”
    殊晚争不过他,望着满地渣土:“我家的东西呢?”
    光头男顺手一指:“大件的家具在那边。”
    “别的呢?墙上的照片呢?锅碗呢……”
    “没时间收拾。”光头男懒洋洋道,“公司会酌情赔偿。”
    殊晚愤怒:“赔?那是我的回忆,你们拿什么赔?”
    “回忆多少钱一斤?”光头男不屑,又抖了抖手中协议,“是你违反协议在先,我不叫你赔钱已经不错了。”
    “你……你们……”殊晚气结,婶婶没了,房子也没了,往日温馨化作渣土废墟,她怅惘迷茫,无限悲伤。
    可对方却是一副仁至义尽的表情,听见口袋中手机响起,光头男摸出来看了看来电显示,走开一段距离,接起电话:“杨总。”
    杨总问:“事情办得怎么样?”
    “非常顺利,房子已经拆了。小美女刚刚回来,正跟我理论,但她一个黄毛丫头,什么都不懂,好糊弄得很。”
    “你安抚一下她,别闹出事情。”杨总说,“大老板想看的是结果,他才不关心过程。后天大老板过来视察,你这两天叫工人给我连夜加班,务必将那一片夷为平地。”
    “好,好……”
    应着电话,光头男猛然抬眼,发现远处殊晚正偏着脸在看他,面色冷凛,看得光头男一阵心虚,他知道这事做得不厚道,人家姑娘前脚去办葬礼,他后脚带着人把房子给拆了,简直丧心病狂。
    这事原本不该这么急,拆迁协议上写的时间也并非死限。可总经理慕皓天后天要来本市视察,他这个老板,做事雷厉风行,视察也来得突然,杨总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急于邀功,火急火燎地下令——拆。
    挂了电话,光头男朝殊晚走过来,递给她一个信封:“这里有五千块钱,我跟老板说了好多好话,他才同意额外补给你。”
    他明明没有说好话!
    殊晚有着独特的听力,刚才把他们的电话听得清清楚楚,看着他递过来的钱道:“我家那么多东西,就值五千?”
    “爱要不要!”光头男傲着脸,凶巴巴道:“你耽误了我们公司七天时间,要真跟你计较,怕你赔不起。”
    太欺负人了!
    殊晚气恼。
    她幼时在城郊的果园长大,推开窗户,便能闻见果木的芬芳,那里地广树多,春天梨花雪白,夏季生机盎然……婶婶让人在遒劲的枝干上做了秋千,殊晚于其间嬉戏玩耍,好不快乐。
    后来,果园被征占,绿荫如盖的果树化作朽木。如今,住了多年的家也化为废墟。
    仿佛只是刹那间,殊晚的世界就天翻地覆,物非人非,她连个缅怀回忆的地方都没有。
    始作俑者,正是那些毫无人性的资本家。
    那个传说中的大老板,殊晚以为是大腹便便秃顶脸圆的中年人,却万万没想到,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在若干员工的簇拥之下,来到已被夷为平地的工地,杨总跟他介绍着工程进展情况,他偶尔问上几句。
    殊晚躲在推土机后,直直地盯着他,他穿一套得体的黑色西装,身材挺拔,脸庞如玉雕一样深刻,眉宇略显凌厉,英气十足。
    是个英俊的男人。
    但殊晚不关心他长得是否英俊,心头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就是这个男人,派人拆了她的家。
    残砖烂瓦就是最好的物证。
    工地上灰尘游动,他微抿着唇,略显清冷严肃,一双黑色眸子幽暗,仿佛河底暗藏的礁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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