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到了谢家,谢崇华已去衙门当差,齐妙迎了他们。陆芷快步上前挽了她的手,没有说话,只是陪在一旁。
    陆正禹都看在了眼里,妹妹当真很高兴。
    小玉听见声音出来,眼还有些肿,问完安,谢嫦娥笑道,“昨晚没睡好么?”
    齐妙笑笑,“可不是,非要说去捉萤火,拉着斐然嫣然蹲在花丛半天,被蚊子咬了几个包,夜里痒得睡不着。”
    谢嫦娥弯身问她,“那玉儿抓到萤火没呀?”
    小玉摇头,“没有,今晚再去抓好了。”
    站后头的斐然嫣然一听,手拉手齐齐离姐姐退了三步,今晚一定要将门关好,不要让姐姐进来抓了他们走,否则又要被蚊子追着咬了。
    快到正午,陆正禹没有留下吃饭,和谢嫦娥说回去。陆芷随他们到了门口,谢嫦娥先上马车,见她要上,抬手轻拦,淡笑,“回去吧。”
    陆芷愣了愣,却见兄长也弯身上去,齐妙已走到她身边,对着车上说道,“我们会照顾好阿芷的,五哥放心吧。”
    已在车内的陆正禹默了默,这才撩开帘子,看着妹妹的脸,也不知自己笑出来没有,只是以笑的心情说道,“妹妹,在这里好好过日子吧,你什么时候想回家了,哥哥都在等你。”
    陆芷猛地怔愣,双眼蓦地被泪水浸湿。
    陆正禹喉咙一哽,也不知要说什么,放下车帘,让车夫赶车回去了。
    马车渐远,扬起的尘也渐渐沉落地上。姑娘俏美的脸庞有两行清泪滚落,悄然坠地。
    “哥……”
    ☆、第70章 暗藏杀机
    第七十章暗藏杀机
    九月九重阳登高,衙门休沐。
    八日那晚谢崇华见万里无云,隐有月色,明日应当是个晴朗日子,便决定带着家人一起去游玩赏景。问了妻子,齐妙当然喜欢。谢崇华又问,“岳父岳母说要过来一起过重阳的,可如今还没消息,怕是路上耽搁了吧。”
    “有消息了,快马加鞭让人送了封信来,约莫再过三四天就到了。”
    “我们没空回去,倒是辛苦爹娘了。”
    齐妙笑道,“爹爹娘亲不会责怪二郎的,放宽了心吧。”她又说道,“爬山定会累的,明早我早点起来,领下人蒸了重阳糕,再带些酒登山小酌,也算雅趣。”
    谢崇华说道,“五哥他们不知有没空。”
    “没呢,我本想约了姐姐明天一块去走走的,她说不得空,好像是接连得了几笔大生意,忙得头晕。我一说明日重阳,她还忘记了日子。”
    “这样忙,那也定是没心思吩咐下人蒸糕点了,明早做好让人送一些过去吧,姐姐喜欢吃。”
    “嗯。”
    商定好了明天出行,齐妙就开始打点了。早上起来,先让人去后院采摘新鲜秋菊,同时准备食盒,进厨房去看食材。
    工序并不复杂,材料准备齐全拌和拌透了,便上蒸笼。齐妙也重回了屋里,看看有什么没备好的。一一检查仔细,没有落下的,酒也备好了,就等着蒸好上食盒。
    查看完毕,听见敲门声,背后已有下人唤声“阿芷姑娘”。她回头看去,真是陆芷在那,她笑道,“怎么不多睡会,等会要爬山,要费力气的。”
    “睡好了。”陆芷缓步走进来,坐在一旁半晌没说话。齐妙已习以为常,知道此时跟她说话反而更有负担,就让她一人在那安静坐着。过了一会,才听她低声开口,“嫂子。”
    “什么?”
    “要送蒸糕去徐家吗?”
    齐妙微觉意外,“要的。”她细细瞧她,见她揪着帕子不语,低眉稍想,笑了笑说道,“嫂子不得空,阿芷替嫂子送蒸糕去徐家好不好?”
    陆芷抬头看她,应了一声。
    正好厨娘端了蒸糕过来,齐妙和陆芷将糕点装了两份食盒,陆芷便提着一盒走了,看得齐妙面露笑颜,心觉安慰。
    早上吃茶的时辰已过,街上行人还不太多,马车很快就通过街道到了徐家。
    “陆姑娘,到徐府了。”
    陆芷抱着食盒,有些迟疑。动了动身,又坐了回来。半晌才吐纳一气,从车上下来,上了那五层台阶,见婢女要捉那铜环敲门,下意识将她拦住,“别。”
    等了一会,她才叩响铜环。片刻就有人来开门,见了她弯身请安,迎她进去。
    陆芷没有移步,将食盒递了过去,“重阳糕。”
    说罢就转身走了。
    下人知道这陆姑娘脾气冰冷,行事古怪,也就没多问多留,将那食盒送去了主子那。
    陆正禹和谢嫦娥刚用过饭准备回房审账,见下人拎了个食盒过来,又道,“这是表小姐刚才送来的。”
    谢嫦娥意外道,“亲自送来的?我弟妹可来了?”
    “回夫人,是表小姐亲手交给小人的,没看见谢夫人。”
    谢嫦娥接了过来,打开一瞧是重阳糕,面露欣喜,转而看向丈夫。陆正禹也是意外动容,心里是说不出的愉悦。这压在心头多日的苦闷,转眼就消失了。哪怕是已饱腹,还是吃了一块,分外香甜。
    红秋山以满山红枫闻名,秋景扑卷,如染胭脂,今日又有轻风,才到山脚,满耳树叶摩挲扑簌声,如山林刮起浪潮。
    那在千级石阶上上下下的人络绎不绝,要到山顶,还需很长一段路。小玉跑在最前头,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影,苦得跟在后面的下人气喘吁吁。过了片刻她又不知疲倦地跑下来,将手中的红枫叶子给了弟弟妹妹一片,又给了爹娘,便跑开了。
    谢崇华和齐妙相视一笑,这样的女儿,多生几个都无妨,有一个已是他们的福气。
    等她再跑回来,齐妙将她喊住,拭去她额上细汗,笑道,“来来回回跑不累呀,要么直接上去等爹娘,要么就跟爹娘一起上去吧。”
    “阿玉不累。”小玉说完,又溜了,像只兔子。
    齐妙本以为过了半刻她又会下来,可这会没了,“玉儿怎么没回来了。”
    谢崇华倒是放心,“两个下人都跟着,许是见着什么好玩的了。”
    齐妙怕女儿不长心跑丢,在家丁里特地选了两个跑得最快的跟着她,应该没事,许是听了她的话,上了山顶然后不下来,在那等他们了。
    一步一步走上去,到了宽阔山顶,更是人山人海。
    齐妙寻了一番,只见女儿正在人群中,负手仰头,不知和谁说话。片刻就被人挡住了,她走过去唤她,才看见方才挡了女儿的,十分眼熟,细瞧竟是王府侍卫。只是穿着常服,一时没认出来。
    “谢夫人。”
    齐妙抬头看去,永王妃已卸重饰,换上轻便常服,与平日的大气装束不同。若非她喊自己,自己还没留心瞧看,“见过王妃。”
    谢崇华也刚看见他们夫妻,刚要作揖,永王妃笑道,“出门在外不必多礼,免得吓坏百姓,不过是来图个热闹。”
    小玉牵了母亲的手欢喜道,“娘,世子哥哥去前面那采摘茱萸了,还说要连我们的一起采来。”
    永王妃笑道,“要不阿玉也去帮你世子哥哥一把手吧。”
    “好呀。”小玉欣然答应,就跑去那边了。看得齐妙神情一瞬担忧,怎么登个山,就碰见王府的人了,这才过了几天。
    既然碰见,永王妃盛情相邀,两家人便一起赏景游玩,寻那亭子吃了果点。
    席间永王爷问道,“本王知晓宋尚书和谢大人是好友,你上任前,他还曾来过一封书信,让本王好生顾着你。”
    这事谢崇华还不知道,“王爷和宋大人费心了。”
    “那谢大人可知宋尚书近日得了调令,从吏部去了兵部,兼任今年我们冀州在内的三府漕运总督?”
    漕运总督一职并不单独设官,多是让人兼任。随时可设可撤,谢崇华没想到今年是宋大人任职,“那宋大人是要来冀州了?”
    永王爷笑道,“正是。”
    得知这消息,谢崇华也很是高兴。虽然和宋大人并没有见过百次的交情,但他对铁骨铮铮的宋大人很是敬佩,知他会来,回到家中,让妻子将里外都收拾一遍。
    到了十月,宋大人果然巡视三府,来到冀州。
    谢崇华组织衙役将粮食送去岸口,也不得空和宋大人叙旧。等中午负责运输的衙役百姓去吃午饭,两人也才有了空闲,去附近茶楼用饭说话。
    宋大人见他气度比起上次见面来,更少几分弱质书生气,眉宇更添稳重,知他又不同往昔了,笑道,“在这冀州过得如何?可有比太平县难以管制?”
    谢崇华笑道,“冀州比太平县大,民风比起太平县来也有诸多不同,是难管些的。只是有了经验,知道这一刻要做何事,下一刻又要做何事。而且许是因我以往太过铁面无私,亲友这半年已不来寻我要恩惠。我不怕别的,就是怕熟人要向提那些难办的事。私下有事我会尽力帮扶,可是冲着我这官威来的,却只能撕破面皮了,偶尔会觉心中寒凉,总觉为官多年,往昔亲友疏离了许多。”
    说笑着,却听出些许无奈来。宋尚书又怎会不明白他的感受,自己何尝不是,“莫忘初心。”
    “见了宋大人,心有感慨罢了。”谢崇华视他为友,这种“友”和对陆五哥是不一样的,对前者,有着对老师的敬重和榜样。而后者,已更像亲人。
    两人小饮一番,宋大人又道,“永王爷待你如何?”
    但凡藩王和当地官员的关系都是极与极。要么是藩王作恶,官员不敢管,尽力巴结;要么是官员太过耿直,将藩王治得服服帖帖。只是永王爷有美德,谢崇华也不是会趋炎附势的人,宋大人心中好奇。
    谢崇华笑笑,“永王爷为人极好,从未刁难过下官,也未在封地有过作恶的事,偶有见面,止于君子之交。”
    如此听来的确是处得好,宋大人也放心了。
    谢崇华又问,“这开春才是大批调任的时候,可为何听永王爷说,朝中六部大动,宋大人一介文人,怎会也入了兵部管事?”
    宋大人默了默,说道,“朝廷的事你知道也是好事,只是圣上的心思,到底还是不要揣摩得好。只知道……是太后身体近日不适,怕是……”
    谢崇华明白过来,太后年事已高,却一直不肯放下大权,和皇上两足鼎立。如今看来是要登仙了,但仍放不下那大权,此举怕是要给她娘家人积攒势力吧,那为首的人……他想了想,“厉太师这次只怕也是有调动吧?”
    宋大人见他已有官场敏锐,气氛沉重,却还是心觉安慰,到底是个聪明人,先天敏锐不够,后天却能补上,“有,如今朝中已分成三派,那良臣自不必说,自古便有的,不偏倚任何一方,只是为朝廷尽忠。另一派便是太后党,剩下的,是拥护圣上的。”他又看看四下,低声,“太后想法子调派她的人坐于高位,圣上又怎会坐视不理,因此便委派我去做那兵部尚书,手握大权。但这样一来,太后就于我不满了。”
    谢崇华这才恍然,“所以做漕运总督,不过是圣上让宋大人寻个借口离京,不让太后抓到把柄,暂避风险?”
    宋大人不语,轻轻点头。
    谢崇华还是第一次离朝廷争斗这样近,听得心底觉得稀奇。只是宋大人告诉自己这些,那分明是……要提醒自己,别跟错了主子,长点心。太后和圣上真斗起来,连地方官也会被波及,其中手有军权的地方官,更是首当其冲。自己手握一州军政,正是其一。
    “多谢大人提醒。”太多的道谢他不能说,不过宋尚书估摸也是能听懂的。他叹道,“以前听内人提过宫廷之事,亲耳听在耳中,却还是头一回,更觉凶险。”
    “哦?谢夫人曾是宫中人?”
    “倒没有,只是娘家有人曾在。”
    宋大人了然点头,每年在宫廷侍奉的人数以万计,没有多问,和他用过饭,就继续去河岸监工,夜里在衙门专门的房间住下。
    过了两日,谢家一家正在用午饭,就听见门外有声音,起身去瞧,还没看见人,齐妙倒是听出来了,“是爹爹和娘亲的声音。”
    她放下碗筷往外走去,谢崇华也赶紧跟上。
    大门打开,果真是他们,争执两句,见女儿出来,干脆互相不理会了。齐妙忙拦在中间,拉他们进去,让下人将大门关上。
    齐老爷说道,“我说了,前头就是衙门,你倒是往前十步。”
    齐夫人轻笑,拽了谢崇华过来,“知州就在这,用不着去衙门。”
    谢崇华忙问道,“父亲母亲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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