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似乎也可以恰当地形容她现在的心情了。“真是年纪大了,心事都多了不少。”如玉轻轻自嘲了一声,她重新端好了碗,安静的身影出了院落,消失在夜色中。
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
☆、第27章 八字说亲
几日后的一个清早,城西慕府里,慕长业刚醒没多久,就听小厮前来通传说是小张夫人来了。慕长业一听这消息,眉头不自觉就皱了起来,这小张夫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已故正房太太的亲妹妹,也就是天华云华的姨妈。慕长业会皱眉头,也不是因为反感她来,他深爱着他已故的夫人,也爱屋及乌地照顾着她的妹妹许多年了。然而这个小张夫人实在是太能唠嗑,常常絮叨的叫慕长业头疼。
这不,慕长业还没绕过屏风走进正堂,就听见小张夫人絮絮叨叨地对着正堂里头打扫的小厮唠家常。慕长业苦笑着摇摇头,硬着头皮就走上前去,小张夫人见慕老爷子出来了,连忙笑嘻嘻地转过头来,“姐夫可出来了,我还寻思着,这都什么时候了,姐夫可别是身体抱恙了,差点就给你去请郎中了。”
慕长业什么都没说,只陪笑着,他扶着椅背,坐在了主位上。慕长业素来雷厉风行,将慕家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是个威风八面的老爷子,然而他就真拿这个小张夫人没辙。
小厮规矩地给慕老爷和小张夫人都摆了茶,小张夫人刚抿了一口,就啧啧道,“姐夫可是家道中落了?这茶可远不如前些日子我说媒的那家奉上的茶口感好啊。”
奉茶的小厮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笑了,慕长业无奈地摆摆手,叫小厮退下了。
“张娥呀,你就没个正经营生么,年纪也一把了,还到处去给人说媒。”慕长业本想喝茶的,但听到小张夫人都这么挑剔了,他便不自然地搁下了茶杯。
“说媒怎么了,难道有错么,我成全的都是好姻缘。姐夫忘了是谁帮你把姐姐娶到手的?”小张夫人白了慕长业一眼,片刻间就跷起了二郎腿,样子可跋扈着呢。
慕长业也不能否认,他点点头,顺从这个不好答对的女人,“是是,当年的事都给你记功呢。”慕长业虽然语气勉强,但心里并不勉强,他已是个老头子了,再说什么情爱之事简直会让他的老脸讪讪起来。可是,他打心里头承认,他的正房夫人张姒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美好的人,而这份姻缘也确实得益于眼前这个扑脂抹粉的中年女人。
“好了姐夫,我就开门见山,有话直说吧。”
慕长业抿了抿唇,不忍打断,却是心想,这也叫开门见山,有话直说……
“前些日子我碰着个好姑娘,特别有眼缘,一心想着给咱们云华说亲来。这不我连八字都要来了,昨儿拿去给算命先生瞧过,先生可说这俩人命里真真儿是一对儿呢。”小张夫人从袖中抽出字条,又细致认真地展了开,染的红亮亮的丹蔻敲在了慕长业跟前的方桌上。
慕长业接过,却没有多看,他笑道,“天华还没个意中人,你就急着给云华说媒了。”
小张夫人摆摆手,神色认真地道,“我瞅上的这个黄花闺女哪都好,就是庶女出身,跟天华的身份不登对。况且不是我说,你看云华那孩子,从小就孤僻,姐姐去世后,他更是不给人露热乎脸了。我一直惦记这孩子,心想必须得赶紧给他说个媒,有个人作伴,或许性子还能好些。”
慕长业点了点头,“说的是,云华确实有些孤僻。”
“咱们长辈在这唠那都是白唠,还是得把云华叫过来,我亲自跟他说。”小张夫人一副掌控全局的样子,腰板都不自觉直了。
慕长业喊了一声,门口候着的小厮就颠颠跑了过来,“老爷,什么事?”
“去把云华叫来,就说我有事。”慕长业垂目瞥到了手腕边的茶杯,又趁着小厮离开前补了句,“对了,叫人过来换壶好茶。”
小厮点头答应,就去执行吩咐了。小张夫人笑眯眯的,“姐夫,不用麻烦了,其实我也是说笑的。”
“哎呀,对,我还没跟你说这姑娘的家世。”小张夫人一拍脑门,一股热劲又涌了上来,看着她的嘴唇一张一合,慕长业的头都疼了起来。
“城南那边有一个白家药堂,姐夫你知道吧。”
“嗯,是有耳闻。”
“不错了,这姑娘就是他们白家的二闺女,模样那是标致的没话说。我一直瞅着她给人抓药,看上去性子也好,肯定能适合咱们云华的。”小张夫人边说边瞪眼睛,好像在讲什么大道理一般,逼得对方信服。
“好好好,听着家世不错。”慕长业为了满足她的心理,一直在附和她。
“唉。”小张夫人平白无故长叹一口气,“我知道姐夫反感官府,所以也就没去踅摸那些显赫的人家。况且云华身板也不算多结实,小时候还总是生病,可不得找个从事医药的人家好好调理么。”
慕长业虽然不喜欢张娥多话,但是张娥的心思确实细腻,亏得她还记得慕云华小时候好生病这种事,他这个父亲都自叹弗如。两个人一来二去的搭着话,很快二公子慕云华也过来了。
今天他一身墨色暗纹的长衣,因着暗纹丝线色深的缘故,张扬绣着麒麟的纹路隐匿在墨色之中,倒显得十分低调。小张夫人见云华来了,乐呵呵地迎了上去,趁着慕云华不注意,一下子拧在了他的脸上。
“哎呀,这么瘦,怎么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呢?”小张夫人大惊小怪的,慕云华先对她行了礼,而后淡淡玩笑道,“既是多余的,还怎能留在脸上。”
小张夫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而后嗔道,“云华,对姨妈越来越不客气了呀。”
慕长业也难得的笑开了,解释道,“云华,你张娥姨妈这次过来,是想给你说亲的。”
慕云华怔了一下,旋即又平淡了下来,言语简而又简,“儿还不急于成亲。”
“你这孩子,瞧你冷的,笑也不笑一下。别人家儿子被说亲了,都急着要看对方的女儿家是个什么样子。”小张夫人点了点云华的额头,示意他坐下来从长计议。
慕云华婉拒道,“爹,姨妈,我还有些事要去办,这件事不如以后再说吧。”
“别急着走呀,我把八字都拿来了。”张娥姨妈立刻回到慕长业身边,把他手里的字条扯了过来,“呶”了一声后递到了慕云华手里。
慕云华一时间不知为何有了些微的紧张,他闪避了一下,宣纸条就飘飘然掉落到了地上。他蹲下身去,手在碰到宣纸前的片刻突然顿住,他突然有了一丝这个场景似曾相识的感觉。疑惑地拾起字条后,他也未想起来这感觉的根源。
“你和这姑娘的八字呢,我已经拿去给算命先生看过了,先生都说你们两个命中有缘,你瞧瞧。”
慕云华并未听进去张娥姨妈的啰嗦话,他只是扫了一眼宣纸上的八字。宣纸上的小楷倒是异常娟秀清丽,他没多想,又恭敬地递回了姨妈的手中,“抱歉姨妈,这事还是以后再说吧。况且大哥那里还没动静,我这个做弟弟的也不好僭越。”
“你哥自有他的有缘人,而你的现在已经出现了,你不把握可不好。”小张夫人又摆出了她惯有的说教面目。
慕云华也了解张娥姨妈的性格,越回答她的话,她的话就越没完没了。于是他行了一礼,又对慕长业行了一礼,告辞出去了。
“哎!你这孩子!”小张夫人气的直跺脚,她攥紧了手里的八字,自言自语道,“给谁说亲不好说,就是给你们慕家说亲真是难!”说罢,她还瞥了一眼慕长业。慕长业知道她是一语双关呢,不止说云华,还说当年的他自己。
慕长业为了不让张娥挫败感太强,他安慰道,“云华就是这性子,他话不多,但心思不少。说亲这事儿我看你还算了,想必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唉,也罢。若是云华以后后悔了,想找我来了,我还不答应了呢。这闷葫芦一个,带去人家白家,还得以为咱们孩子是哑巴呢。”张娥就是个直肠直肚的人,说起话来也不绕弯,慕长业知道她其实心地善良,所以很多方面他都不予计较。
张娥坐回了位置,开始提起了别的事,“姐夫,眼瞅着就到清明了,姐姐那儿可有什么打算?”
慕长业沉默了一阵子,心里说不清的伤感,尤其是在他这个年龄,伤感显得格外沉重。
“老样子,我带着两兄弟去祭拜。”
“姐姐是个可怜人,当年的病本来来的不算凶,却硬是被那个江湖庸医给生生耽搁了。”说到这里,一贯音调很高的张娥也低下了声音。
“好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慕长业担心自己会受往事影响,他总是说服自己从沉痛里走出来。到了他这个年龄才会明白,很多事情如果想看淡,那是真的可以淡到不留一丝痕迹的。张姒死的时候,他才三十而立,这件事对他的打击特别大。他费了好久才从爱妻死亡的阴影里走出来,后来他又娶了三个小妾,却再没一个能带给他和发妻相处的感觉了。“今年你要是愿意,就跟我们一起去祭拜她吧,这么多年你都未去过,你姐姐肯定想你了。”
张娥面露难色,她还是拒绝了,“不管怎么说,当年给姐姐治病的庸医是我找来的,虽然我当时不知道他是骗子,可这份愧疚让我根本无法面对姐姐……”
“世事难料皆在天命,你姐姐不幸,你也不要背上不该属于你的包袱了。”
“谢谢姐夫。”张娥很感动,她直言道,“或许姐姐一辈子所有的幸事累在一起,就是嫁给了姐夫。”
☆、第28章 正式照面
白苏卷着医书,略有些疲倦地撑在小书案上,就快到巳时了,她却并没有去药铺。直到医书上的墨迹开始有了些微的重影,白苏才晃了晃头,强制自己清醒一下。这几天,她一直琢磨着一件事情,却怎么想都想不出个头绪。那晚送回孙夫人后,她偷偷绕回了白芷的房间,两个姐妹隔着纸窗聊了很久,且聊得并不开心。白苏很头疼,因为白芷向她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十天后帮她逃走。
如果说只是简单的逃出白府也就算了,白芷这一次,却是要跟赵子懿一同去京城了。赵子懿是怎样的人,仅凭一面之缘,白苏根本无从判断。所以到底该不该帮白芷,她踟蹰未决。私心里,她并不想让白芷离开,她实在舍不得她这个姐姐。此去京城甚远,日后还能否相见也未可知。眼下白芷已经被父亲关了三天的禁闭,房间门前一直有两个小厮看管着,当真是任何人不得探望。白苏想找到个机会溜进去和白芷好好聊聊,却没有办法。白苏轻叹一口气,将早已无心再看下去的医书丢到了一边。
这时候半夏绕过屏风进了来,脸上笑意盈盈道,“小姐,慕家公子来了,人就在咱们院里等你。”
白苏看她的笑容不简单,立刻发觉不对,她盘问道“你们这些丫头,是不是又在背后嚼主子舌根了?”
半夏吐了吐舌头,并不隐瞒,“其实小姐跟慕公子的事情,我们下人间早就传开了的……”末了,她又赶紧补了一句撇开关系的话,“是柴火房的红葵看到你和慕公子在药厨里——”
“好了好了!”白苏低喊了一声,她很怕听到半夏把什么细节都挑个明白。直到现在,一回想起那天和慕天华之间的事,她还脸红心跳个不停。这下好了,这么快大家就都知道了,她憋了一口气,又无奈地呼了出来。半夏看着主子又焦急又纠结的样子,忍不住咯咯笑了出来。
简单对着铜镜审视了一下自己的打扮,白苏理了理心情,有些紧张,又有些不安地走出了房间。
院落之中,男子负手而立,青色颀长的背影有如静伫的远山。大约是听到了身后细碎的脚步响动,他缓缓转过身来,白苏怔怔然地迎着男子的目光,强迫自己只去注意他的束发簪冠上嵌着的温玉。暖阳之下,青玉泛着温润柔和的光泽,白苏一时间忘却了招呼。
慕天华也没有碍于礼数,三步并作两步就上前轻轻将她拥在了怀里。
“苏儿。”这声低唤仿佛融在了慕天华的喉里,沉沉的,醉醉的,让白苏听着不觉脑中晕眩几分。
“许久没见。”慕天华松开了她,望向她的面颊,白苏闪避着目光,故作厉色,“前些日方才见过,就是许久未见了?”
“我算懂了那句话——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慕天华伸出手,笑意盎然地牵住了白苏,引着她向院外走去。
白苏跟在他身后半步,为了排遣自己的羞赧,她捶了一下他的脊背,“你现在活脱脱就是个登徒子了!”
哪知,这根本不算重的一拳对慕天华来说却堪比千斤,前些日被慕老爷鞭打过的伤口在这个力道下立刻绽了开。钻心的痛袭击着他,慕天华紧紧咬住牙关,酝酿了片刻,转过身却回给她再自然不过的笑容,“就算是,有你这样的软玉在怀,我也是个有福气的登徒子。”
白苏刚想嗔他,却发觉了不对。白苏毕竟懂医术,观察面色这种事难不倒她,所以慕天华脸上突如其来的苍白被她一眼就看了穿。
“你怎么了?”出于从医的本能,白苏伸手就要去捉慕天华的手腕,慕天华轻巧一避,声音更是难以捉摸的轻巧,“就是之前的剑伤,还是有点不舒服。不过已经无碍了。”他还是决定向白苏隐瞒他被父亲鞭打这件事,为了不让她担心,前几天他特意跑去了别家的药堂抓药。白苏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一丝愧疚涌上心头,“若不是因为我,你的伤也不会复发——”
“今天随我出去吧。”慕天华打断了她的话音,也为了分散自己对疼痛的感知,他加快了脚步。白苏顿了一下,她有点放心不下药铺里一个人忙着的青之。但转念一想,自己正是心事重重,抓药搞不好也会出现纰漏,倒不如就随慕天华出去散散心,于是她小跑着跟了上去。
两个人路过正堂的时候,白苏绕过去向白璟打了声招呼,说是要出去一日。白璟正忙着给病人诊断,也就没有叮嘱白苏什么,就放她走了。然而,大概是做父亲的习惯了关注孩子,在白苏走出府门的时候,他还是抬眉看了一眼。目光越过院子里等待的病人们,视线所及,是白苏和慕天华并肩的背影。白璟先是吃了一惊,稍加琢磨,心里不免起了一阵惶恐。
戊庸所处边关,虽是小城,商贸往来却十分频繁。两个人出了白家药堂往北走,不出半个时辰就到了戊庸最热闹的中心地段。这里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白苏走在慕天华的身边,两个人并未接触,只是时而说说话,时而看看热闹,白苏的心情闲适了许多。
白苏瞧见路的左侧有一个做手艺活儿的老人,身前摆着各式各样、造型奇特的泥人,她来了兴致,想上前一观。身后的慕天华拽住了她,止住她的脚步。白苏疑惑地回头望去,听得慕天华道,“苏儿,先随我去见一个人罢。”
白苏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询问是谁,可她转念一想,既然慕天华也没明说,还是不问的好。她点点头,答应下来,“好。”
在他们的前方,伫立着整条街上最气派的酒楼,共有四层,每一层的木窗内都挽着金纱帐,偶有一些被风卷得飞扬出来,飘忽若梦。若不是酒楼大门上方处悬挂着刻有“品川阁”三个大字的牌匾,真会让人误以为这是什么烟柳之地、温柔之乡。从前白璟也会带着家人来这里吃饭,所以白苏对这家酒楼还算熟悉。
两个人走进去后,慕天华先沿着木梯上了楼,白苏跟着他。店里的小二来招呼,慕天华低声向他问了句,小二就指着楼上道,“那位客官已经来了,就等在三楼的东雅间里头。”慕天华点头谢过,白苏心里琢磨,听小二的话,看样子慕天华要她见的只有一个人。怀揣着一丝好奇,她跟在慕天华身后来到了小二所指的东雅间门前。
门敞开着,却因着一方半卷起来的席帘,所以还看不见里面。慕天华主动挑起帘子,示意白苏先进去。白苏还未挪开步子,就瞧见金纱窗帐的旁边,一袭墨色的身影临窗而坐,正漫不经心地挹着酒。
这人也听到了门口的响动,他抬眉望去,不期然与白苏四目相撞。
白苏大吃一惊,险些低呼出来,她认出了这双眸子,这双深不见底,仿佛可以吸纳一切的眸子。
慕天华撂下帘子,牵着白苏走上前去,一只手把玩起桌上的酒樽,搁到鼻下嗅了嗅,而后笑道,“弟弟,就这么等不得,偏要自己先尝了鲜?”
是了,他果然是他的弟弟,慕家二公子,居然不偏不倚就是慕天华的弟弟……白苏还陷在震惊中,而出乎她意料的,对面的男子神情淡然的很,他已不再看她,而是十分自然地去和慕天华攀谈起来,就仿佛他们过去并不曾见过面一般。
“这大概是酒楼从漠北新进的酒,入口清冽,回味甘甜,较以往漠北烈酒的口味清淡许多。”慕云华已经起身,他向慕天华解释着,也舀了一勺,新添上了一杯,推到了慕天华的跟前。
“这是白苏,这是内弟慕云华。”慕天华介绍了起来,白苏礼貌地点头作礼,慕云华也回了礼。
“你——”白苏想开口询问,犹豫了一下,还是终止了话音。慕天华其实注意到了白苏进屋后稍有异常的神色,加上这个迟疑的“你”字,他好奇了起来,“怎么?你们见过?”
白苏摇了摇头,她也敛了心思,淡定自若地盯着慕云华,一笑置之,“没有,只是觉得有些眼熟罢了。”慕天华扶着她坐了下来,“眼熟便好,云华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弟弟。”男人的感情相对深沉,表达出来的东西也不过是众人皆看得到的东西,但白苏一听,便从这简单的介绍中听出了慕天华和他弟弟之间的手足情深。
慕云华淡笑了笑,从一边拿过新的酒樽,抬起手腕,“白姑娘可饮得酒?”
白苏根本没想到慕云华会问她是否饮酒,她犹豫了一下,刚想接过酒樽,慕天华就伸手为她挡下,“苏儿就算了。”说完,慕天华从弟弟手中拿走了酒樽,自己一口气闷了干净。他并不是嗜酒,只是脊背上的伤口正隐隐作痛,他想借着酒劲在胸腔中辣辣升温的感觉,冲散那些疼痛。白苏看得出慕天华颇有一副借酒消愁的姿态,思及白芷的事情,她的愁绪也不由得漫延了开来。
☆、第29章 暴毙事故
很快,酒楼小二就把他们点好的菜端了上来。白苏粗略打量了一下,这些菜各个色泽鲜美,香味诱人,光是菜样就足够让人垂涎,更难得的是每盘菜都装饰着形态各异的食物雕刻。平时她跟家人来品川阁,最多也就是在一楼或二楼的散台吃饭,点的菜样也只是普通的家常菜,就算这样,品川阁也不是他们家能时常消受的。在美味珍馐面前,她突然感觉到了她与慕天华的距离,这种距离从前是隐形的,现在却被这一桌菜硬生生端在了眼前。
白苏挪了挪身子,放下了本来提起的竹筷,她心中不甚舒服。慕天华见她不去夹菜,便主动为她夹了一块香糯滑软的马蹄糕,“身体不舒服么?”
白苏摇了摇头,勉强勾起嘴角,对着慕天华笑了出来。为了不让他担心,白苏还是伸出手指捏起竹筷,向碗中的马蹄糕夹去。慕云华看了一眼白苏,而后淡笑着开口道,“今天大哥点的菜式十分精致,不止白姑娘不忍下手,连我也要犹豫三分。”
这句话带着一点玩笑的意味,白苏听了之后却莫名安定了许多。慕云华边说着边拿起竹筷,饶有兴趣地打量起这些美味,继续道,“不管怎样,这是大哥的心意,咱们也不能客气。”话音刚落,他就挑了自己爱吃的菜兀自吃了起来。在这个动作的带动下,东雅间里的气氛这才活络了。慕天华听过弟弟的话后,才发现症结大致是出现在哪了,他一面暗暗佩服弟弟的洞察力,一面举杯赔笑道,“是我疏忽,平日里家常菜吃惯了,就想着今天点些带花样的新鲜一下。”
又一杯酒滚入喉中,慕天华正想伸手去拿酒壶,却被白苏按了住,“酒非善类,适可而止。况且你肩口有伤,还是不要喝太多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