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已经愣住,她万万没想到白家上下竟然遭遇过性命威胁,而这威胁竟然就来自赵子懿的父亲----
“我来之前,爹让我把这些事都告诉你。他并不希望上一辈的事情波及到我们,他希望我们可以没有怨恨,简单地活着。现在,他说出真相,是为了让你有自我保护的意识,毕竟往后你就是赵家的人了。爹让我叮嘱你,不要让赵将军知道这些事,他希望你和赵将军能够走出父辈的矛盾,只做你们自己。”
“爹他竟然如此为我着想,我却----”白芷哽咽住,她泪眼迷蒙地望向白敛,“哥,我这样一意孤行,是不是太伤你们的心了。”
白敛伸出手为她擦干了泪,安慰道,“芷儿,只要你幸福,我们就不会伤心。爹,娘,如玉姨娘,苏儿还有我,我们五个永远是你最大的支撑。”
“苏儿怎么样?她放我离开后,都发生了什么?”白芷万分思念着她的妹妹。
“娘和爹当时都生气了,但也没有太为难苏儿。你放心,苏儿现在很好,她已经渐渐接手药堂的活计了,这次我们离开毋庸,父亲就将整个药堂交给她打理了。”每每提起他聪颖的小妹,白敛都是一副自豪的样子。
白芷也破涕而笑,“真好,总算是全了她的夙愿,也不枉我从前常常偷书给她。”
小院里,兄妹两人一言一语地叙旧着。而方才离开的赵子懿,在走出小院之后,一直心事重重地琢磨着白敛带给他的熟悉感。虽然,这种熟悉可能是出于他是白芷的亲哥哥的缘故。但赵子懿总觉得心头隐隐有什么事,让他放不下。他怀疑,他一定是在某个地方见过白敛,可再细细回忆,又什么都想不出来。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赵府的池潭旁边。赵子懿负手静伫了一会儿,本想思索一下明天和白芷的事情,却在看到波光粼粼的水纹时,猛然想起了白敛的事!
那是他在戊庸的时候,官府发觉民间有人与盐官勾结,私贩盐巴,便调请了他和他的手下,试图抓他们个现形。赵子懿记得很清楚,当时他一路拨开人群,追着那个私贩子追到了河边。而白敛就在那时候突然迎面出现,两人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白敛立刻向他道歉,赵子懿只看了他一眼,顾不得什么,就要去追那个贩子。然而,再寻过去,熙熙攘攘的路人中,哪还有什么可疑的人影了。这件事就这样功亏一篑了。
当时赵子懿并没有多想,现在他知道了撞他的人就是白敛,而白敛也是从商之人。难道说这件事情并不是巧合?赵子懿心头一阵怀疑,却不敢深想,他打算明天借机向白芷好好打听一下,再做定夺。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次日辰时,赵子懿独自去了军中,请求大司马将他调离京城。然而,就在他离开赵府的这段时间里,余氏和赵宁决定对白芷下手。
白芷还不知道自己即将深陷险境,她坐在铜镜前,由着木香给她梳妆。木香知道午后白芷会和赵子懿出去,便有意将她精心打扮了一番。这时候,敲门声响起,木香放下木梳,对着白芷玩笑道,“一定是赵将军耐不住,现在就来了。”
木香拉开房门,却见到了赵府的管事,她有些疑惑。管事先开了口,“夫人请白芷小姐过去一趟。”
“夫人可说了是什么事?”白芷站起身来,迎了上去。管事摇了摇头,“不清楚,白小姐随我去一趟便知道了。”
白芷点了点头,吩咐木香在屋里守着,她去去就回。
管事带着她去了正堂,正堂里余氏和赵宁两人端坐着,手边放着热气腾腾的茶水,好大的架势。
白芷不知就里,她缓缓作了揖,“白芷见过夫人,小姐。”
然而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余氏做了一个手势,管事就立刻扣住了白芷的手腕,一脚踢在她的膝后,逼得她跪了下来。
“你们----”白芷用力反抗,却拗不过管事手上的力道。
赵宁双手盘在胸前,飘飘然着从座位上走了下来,她睥睨着白芷,道,“白姐姐,我哥这会子出去了。他若不护在你的身边,你在这个家真的是片刻都活不下去呀。”
☆、第76章 太子驾到
赵宁停在了白芷的身前,弯下腰去伸手拍了拍白芷的半张脸颊,冷笑道,“白芷姐姐这个脸蛋真是闭月羞花,我见犹怜,哥哥会被你迷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不过,我们堂堂正正的赵府怎么能容你这个狐媚子兴风作浪?今天,我就毁了你的脸,看我哥还会不会对你留情!”
“放开我!”白芷闪躲着,却避犹不及,赵宁的手心冰冰凉凉的,覆在她的脸上让她浑身一阵战栗。
“别挣扎了,你这副可怜的样子做给谁看呢?”赵宁斜视着白芷,她从见到白芷的第一眼起就对白芷毫无好感,这样一个讨人嫌的角色竟然还妄图挤进赵家,真是不知好歹。赵宁冷哼一声,从一旁的茶案上拎起一把尖刀,在手上晃了晃。
“夫人,我只问一句,你们今日如此对我,肃远侯大人他知道吗?你们倘若真下狠手,就干脆杀了我吧。”白芷闭上了双眼,眼角不受控制地滑下了一行泪。她宁愿死,也不想容颜受到摧残,她想在赵子懿心中留下一个完整的自己。不是丑陋的,也不是残缺的。
明晃晃的刀光在房间内闪烁,赵宁用刀刃递上了白芷的下颌,哼道,“想死?还是在自己变丑后自行了断吧。”语毕,她握刀的手一反,刀刃立刻在白芷的侧靥划出一道血痕。血珠沿着伤口一点点渗透出来,鲜红之色在白皙皮肤的映衬下,十分怵人。
余氏看到这一幕,有些忌惮地别过脸去,啧啧,她自己都觉得脸颊仿佛跟着白芷疼了起来。
火辣辣的痛觉立刻从面部传至全身,白芷尽全力挣扎,想逃脱出这个地狱一般的地方,最终还是绝望地瘫软了下来。
“不要----不要,求求你们,不要这么对我----”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全然无力。
“刚才你怎么不求我?刚才你不还在妄图拿我爹来压我?现在后悔了?”赵宁的声音越来越高,她正要反手再划白芷一刀,屋外却响起了一声意想不到的通传。
“太子驾到----”
赵宁目瞪口呆地望向余氏,余氏也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太子怎么突然来了?”她见赵宁还一动不动,赶紧挥了挥衣袖,焦急道,“还不快把刀子收起来!”
赵宁立刻将沾着血的刀子甩给管事,又吩咐管事带着白芷从后门离开。管事听从安排,一掌捂住了白芷的嘴,不让她发出声来。
听到这声通传,白芷瞬间舒了一口气,她暂时安全了,可是她若再被管事带出正堂,一定还会再有危险。危急关头,她使尽了浑身力气,拒绝随管事出去。
赵宁发现了她的目的,立刻对管事道,“赶紧打晕她!拖出去!”
“打晕谁?”低沉浑厚的声音从屋外传来,紧接着,慕安便踏进了正堂。因为皇帝的指婚,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踏进赵府了。为了不打草惊蛇,来个出其不意,他甚至命令赵府的侍卫不得提前通传。
此刻,他的身后跟着两个佩刀禁卫,压倒之势下,赵宁和余氏都哆哆嗦嗦地作了揖,一一请安。
慕安不等招呼,便挥起长襟坐在了正堂的主位之上,“赵府向来这么热闹吗?本殿还是第一次登门造访。”
余氏连忙解释道,“方才我们正在管教不听话的下人,若是污了太子之耳,还望恕罪。”她使了个眼色给管事,让管事赶紧带着白芷下去。
“慢着。”
慕安轻轻扫过跪在一旁的白芷,不由得心中一震,他认出了她,她就是玄武长街上那个为他治马的女子。那晚事情过后,他还时常想起这个女子,想不到今日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相见了。慕安惊喜之余,又发觉女子的脸上受了伤,他立刻走下席位,关心着问道,“那晚的金创药你可还带在身边?”
白芷愣了一下,她思索着眼前这个人莫名其妙的话,这才记起他是中秋节那晚出事马车的主人。他,他,他竟然是太子?!白芷木讷地点了点头,完全不知所措。
管事有点怕了,眼前这位毕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他只好松开了缚着白芷的手,退到了一边。
慕安伸出手,示意白芷把金创药递给她。
白芷立刻从袖间掏出一个玲珑的药瓶,放到了慕安的手上。
慕安立刻揪开红色丝线绑着的瓶口,一只手轻柔地扶住白芷的侧靥,将药粉洒了上去。药粉落在伤口上有些刺痛,白芷连忙道,“这点事还是我自己来吧。”
慕安没有说话,他执意为白芷上药,一双眼睛神色淡淡,似是不容拒绝。
赵宁看着这一幕,一股火气直窜眉间,她想不通慕安怎么会和白芷相识,两人还是这副暧昧的场面。而且,这个慕安还不是别人,就是她未来的夫君!这个白芷究竟何来的本事,还说不是狐媚子!赵宁压抑着怒火,口中装作自然地道,“太子殿下快请坐,偏逢家父不在家中,着实怠慢了殿下。这个婢女的事情就交给我们管事处理吧。”
慕安站起身来,也扶起了白芷,“罢了,既然肃远侯不在,本殿就不多留了。这位姑娘是本殿的一位故人,现在她伤的不轻,我必须要带她出去诊治,劳请赵府放人。”
“你----”赵宁不服气地上前一步想拦住他们。
余氏立刻按住她,一脸堆笑着对慕安道,“既然太子爷这么说了,白姑娘就麻烦殿下了。”
慕安瞧也没瞧余氏,便带着白芷离开了。白芷起初还有些犹豫,但一想到她不能留在虎口,只能暂时跟在了慕安的身边。
太子等人离开后,赵宁气愤地摔了茶杯,厉嗔道,“一道刀痕而已,怎么就是伤的不轻了?贱人就是矫情!娘,你为什么放白芷走?”
余氏也正怒气当头,她缓缓坐了下来,喝了口茶后,悠悠道,“太子他护得了她一时,难道还能护她一世?她迟早是要回来的。”
“可是很快哥哥也要回来了,若是白芷将这件事跟哥哥说了,哥哥势必会阻拦我们。”
余氏沉下目光,心中又有了别的打算。
走出赵府的时候,白芷停下了脚步,有些犹豫地开口道,“太子殿下,谢谢你今日出手救我,我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
太子转过身来,看着女子低垂的长睫,心中一软,道,“但说无妨。”
“恳请太子派人将小女的妹妹带出府来,我担心她独自留下,会有危险。她叫木香,住在后院杂役的小院里。”
太子立刻着人去办了,很快木香就被佩刀侍卫接了出来。
木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一出府门就看到了白芷脸上的伤痕,“小姐!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木香,我们不能留在赵府了。”
木香连连点头,“小姐去哪我就去哪,我全听小姐的。”她怯怯地看了看慕安,不知道眼前这个贵气逼人的男人是何身份。
“这是太子殿下。”白芷看出了木香的疑惑,她介绍道。
木香两腿一软,口齿发颤着地问候道,“太----太子殿下----圣----安。”
慕安淡笑了笑,对着白芷道,“走吧,我带你去医治伤口。”
白芷立刻深作一揖,和言婉拒道,“今日殿下相救之恩,白芷没齿难忘。日后的路,终究还是要自己走。殿下公务缠身,就不必为我这个不足挂齿的小人物劳心费神了。十分感谢,在此告辞。”
慕安当即伸出手拽住了她的手臂,“这附近都是赵家的势力,还是让我亲眼看到你安顿下来,再另说其他。”
几番下来,白芷拗不过慕安的坚定,只好按照他的意思,一道走着。
“白姑娘,还没问你你的芳名。”除却太子妃外,慕安鲜少和女性说话,此刻的他微微有些紧张。
“白芷。”回话的时候,白芷也不忘轻轻行礼。
“可取自岸芷汀兰,郁郁青青?”
“不,白芷只是一味香草。”她有些小心翼翼,注意保持着和慕安的距离。
慕安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下白芷,问道,“令尊是郎中?”
被慕安这么一问,白芷也没想隐瞒,她点了点头,“是。”
两个人也并未再聊其他,白芷和木香在一处客栈安顿了下来,慕安又帮她请来了一个郎中。
临走前,慕安将一张写有地址的宣纸递给白芷,嘱咐道,“这上面是太子妃的母家楚家的地址,你若遇到不能处理的麻烦,可以去那里求助,他们会认得我的字迹。”
白芷感激地接过,道谢后,和慕安告了别。
所有人都离开后,客房里只剩下白芷和木香。木香终于放松下来,她直拍着胸口,感慨道,“我这辈子都没想过能看到活生生的当朝太子,方才真是紧张死了。小姐,你怎么会认识太子爷?赵公子他知道我们离开赵府了吗?”
白芷心如乱麻,方才为了保全自己和木香的性命,她匆匆忙就离开了赵府,也没有顾及赵子懿回去后会找不到自己。如今看来,她与余氏和赵宁决裂至此,她是万万不会再回到赵府去了。人为刀俎,我不能为鱼肉,白芷如此想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在赵府的这段日子,她一直谨小慎微,现在她发现不管她如何忍耐,赵府都不可能容下她了。白芷静静地伫立在窗前,目光投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潮。大千世界,她与赵子懿的未来该何去何从?茫然如她,惶惶不知。
☆、第77章 虽近尤远
午后时分,白苏关了药堂,与青之一同清点药材。现在白家药堂里人手不够,青之一个人在药铺打点不来,白苏便每隔两日腾出一个午后来帮助青之。每天的忙碌充实了她的生活,母亲逝去的伤痛也在渐渐平复,经营药堂成了支撑白苏的动力。
而她与慕云华之间的事情,自那晚过后,便再无继续。
那晚酒醒过后,白苏只依稀记得她与慕云华在酒楼的后院中说了话,却回忆不出任何细枝末节。但是,近几天来,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也隐隐觉得他们之间似乎发生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
白苏又出神了,青之见到她手上的动作已经停下了许久,便伸出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二小姐?”
“哦?”白苏立刻抽回思绪,目光不自觉的垂了下来,躲避着青之,仿佛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心事。
“是不是累了?休息一下罢,这里的事很快就结束了。”青之体贴地从白苏的手中拿过药篮子,笑意盈盈。
白苏感激地谢过,却并没有打算休息。这时候,半夏跑进了药铺,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喘道,“糟了糟了,小姐,有件事我给忘了!”
白苏见她如此惊慌,也被她感染的有些紧张起来,她连忙问道,“什么事情?慢慢说。”
“前日慕公子来过药堂,他看小姐在望诊就没有上去打扰,只是叮嘱我记得问小姐,小姐会不会做健脾八珍糕。看上去他似乎很需要----”半夏羞愧于自己的坏记性,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没有底气。
白苏听闻,松了一口气,她点了点半夏的额头,道,“我当是什么要紧事,原来只是这个。我虽然不会,但爹之前给我留了方子,可以试试。”
半夏连忙摇头,“不不不,慕公子还说,今天午后他会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