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淳风摇摇头,视线往不远处站着的袁朗瞟了一眼,道:“看见没?那位同龄人叫做袁朗,是咱们京大同届医学院的学生,和我关系比较熟,他是刚才你爷爷找的那位袁神医的孙子。所以我知道他们家医术精湛,就把朋友送到这里来医治……嗯,确实很不错,在其它医院根本无法治愈的严重面部烧伤,在这里,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而且可以预见的是,不久之后就能够痊愈。”
“这么说,我爷爷决定把我爸送到这里,是对的?”杨波立刻激动地说道。
“嗯,我相信。”
“好好,我也相信,我也相信……”杨波激动不已,一来心中确实期盼着父亲能够转危为安,二来苏淳风不远数千里把朋友送到这里来看伤,足以想见那位袁老神医的医术,绝对高明非凡。
苏淳风知晓杨波现在的心情,所以没话找话地分散他焦虑的心情,道:“不过,我得提前跟你说一下,这里的医疗费用,非常高。”
“只要能救了我爸,钱都是小事,一百万,五百万够不够?”杨波又激动起来。
“杨波,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嗯,我明白,对不起啊淳风,刚才我有些激动了,实在抱歉。”杨波使劲抽了一口烟,道:“跟你说句实话,在学校里这两年,我从来没和兄弟们说过我们家的事情,就怕大家说我炫富臭显摆,其实……其实我们家条件,还不错。”
苏淳风点点头,没有多问。
以他的心智,杨波都说出这样的话来了,想必其家境条件,绝非普通的富裕之家了。
就在两人正闲聊时,候诊室的门打开,袁赐辛从里面迈出一步,四下张望着看到苏淳风,神色严肃地招呼道:“淳风,能否过来帮个忙?”
“好。”苏淳风起身,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
此刻,他已然确定,杨波的父亲应该是遭受了术法所害,否则的话,袁尊、袁赐辛这样的医术高手,断然不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叫他过去帮忙——毕竟,他的修为境界虽然高,可修行的术法并非医术,想当初张丽飞遭受降头术所害,他能够强行施术祛除蛊毒杀死蛊虫,破解降头术法,可到底不是医术高手,倘若是袁赐辛当时在场的话,以医术的手段及时地杀死蛊虫祛除毒素,张丽飞也不至于毁容,需要如此长时间的治疗恢复了。
看着苏淳风大步走进了候诊室,杨波一脸诧异,好端端叫苏淳风进去干什么?他只是病患者的朋友啊。
苏淳风进入候诊室,袁赐辛在后面就把门给关上了。
候诊室里,外间是诊病,里面是两间比较隐秘的诊疗室,有床铺以及一些简单的医疗设备。
杨远景就在那间较大的诊疗室内。
苏淳风进去的时候,杨远景躺在病床上,处于昏迷的状态,其父亲,那位年过古稀老态龙钟的老者杨国,就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神色间满是焦灼和担忧。很显然,病床前正在为杨远景针灸的袁尊,已经告诉他,杨远景的病症……
很严重。
严重到袁尊和袁赐辛,都无法保证能够把他救活了。
苏淳风走到床边,轻声道:“袁老,我能做些什么?”
袁尊把一枚长约一尺的细针从昏迷中的杨远景侧腰部位置抽了出来,小心地放置到旁侧桌上铺着一层长短不齐细针的白布上,他皱眉神情严肃地说道:“目前症状暂时稳定住了,我施术以针度穴,加以自身本元和术法之力,阻截了术法气机在他体内的运作伤害,但时间不会太久。因为,他明显是遭受到术阵法力的侵害,术阵法力刚猛,已然将其三魂七魄的气机绞断,通体经络也遭到了术阵法力的侵蚀,如果再晚来一个时辰,就会筋脉寸断碎裂,无力回天了。”
“什么人如此歹毒?”苏淳风双眉紧皱,以他的修为,稍加留意自然看得出来当前杨远景气机微弱且无回生的危险状况。
袁赐辛在旁边说道:“家有内贼,透露了他的生辰八字,并且助施术者知晓了杨远景的气血五行,否则的话,术法修为再高,未入醒神境的术士,恐怕都难以做到以术阵伤人,而且还是要让被害者受尽折磨而死……术士杀人不难,难就难在,让人痛不欲生承受长久的折磨。”
苏淳风疑惑道:“您的意思是,这位先生,不会迅速致死?”
“嗯。”袁尊接过儿子的话,道:“从他体内的术阵法力上来看,绞断三魂七魄气机但不摧灭,筋脉寸断后也不会断其生机,恐怕是要折磨他至少三个月,才会致命。而一旦筋脉寸断,我们能短暂续命,却再没有办法救他。”
修为极高且两世为人经验丰富的苏淳风,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刚才他还以为,杨远景不过是遭受到了普通术士所害,正如袁赐辛所说,杨家有内贼,或者是家中至亲,无意之中不小心透露了杨远景的生辰八字,并且在不知情的前提下,协助施术术士,知晓了杨远景的气血五行。而这名术士因为术法修为不足,无法在最短时间内致杨远景与死地。但现在看来,那位术士的修为不浅,绝对有能力在知晓杨远景气血五行和生辰八字的前提下,施术迅速要了杨远景的命。不过,这位术士根本就没打算让杨远景死个痛快,他要让其受尽折磨生不如死。
这就极为考究一名术士的修为和术法的精妙,以及施术的经验了。
坐在窗边椅子上的杨国,焦虑惶恐之中,神色间不免流露出了一抹诧异地看向苏淳风——这个和自己孙子一般年龄的年轻人,是何许人也?怎么袁老神医,都对他如此信任毫无保留地谈及术法的事情?而且,听他们说出的那番话,很显然儿子杨国,确实是遭受到了术法所害。
“需要我做些什么?”苏淳风神色平静地说道。
“我和赐辛,必须同时施术。赐辛施展灵疗,意识进入他的脑海中,与施术者的术法意念相斗,同时保护住杨远景的头脑意识,不会在剧烈的疼痛和两股意念的激烈冲突下死亡。我布下术阵,借术阵之力,加以针疗、灸疗,施术祛除患者体内危害性极强的术阵法力,修复其体内致命损伤,还得助他体内的七魄再生本元,因为现在,他体内的七魄已然不生本元,气机没有回生之象。”袁尊神情严肃,道:“淳风,目前我们这里,以你的修为最高,所以我想请求你护法,防止施术加害杨远景的术士,在术阵原地加持阵法之力,千里打断我们施术救人,而且我还担心,一旦施术者察觉到我们在施术救人,他会加持术阵法力,在最短时间内夺取杨远景生机。”
苏淳风微微皱眉,道:“袁老,您考虑清楚了?”
“嗯。”袁尊点点头。他当然知道苏淳风这句提醒他的问话,是什么意思——既然施术的高手不惜麻烦,也要如此歹毒地加害杨远景,那么很有可能,施术者与杨远景之间有着非同一般的仇恨,如此一来,袁尊在明知如此的情况下还要救杨远景,就会直接与施术者成为仇人……奇门江湖中人,做事得三思,也得讲点儿规矩啊。
袁赐辛道:“我们是修行医术的郎中,救人治病是本分,施术者不能因此而太过记恨我们,最不济,事后双方当面谈妥,然后我们不再插手罢了。”
苏淳风心想哪儿有这么简单。
不过看袁尊袁赐辛父子二人如此笃定,想必是了解杨国杨远景父子不是作恶多端的坏人,从而认定那位施术害人的术士,做事太绝,所以断然不能让其得逞。抑或是,袁尊和杨国有着非常好的旧交,所以不惜得罪那位术士,也要救杨远景。而苏淳风,与杨波是大学室友兄弟,恰巧遇到了这么一件事,袁尊袁赐辛也都当众提出帮助的请求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观啊。
所以苏淳风点点头,道:“好,那咱们就别耽误时间,开始吧。”
“嗯。”
袁尊没有再啰嗦什么,与袁赐辛一起把老者杨国请到外面安慰两句,让其在外等待,然后两人从旁侧那间屋内取来医用的数种药物、针包,以及其它些许精密的中医器材,还有诸多早已画好的符箓,瓶瓶罐罐的药液……
苏淳风走到房间最里面的窗户旁边,平复心神,默念术咒心决,体内本元滚滚沸腾,施术将磅礴的意念力释放,顷刻间覆盖整个袁家宅邸。
袁尊和袁赐辛父子二人,则在床边忙碌着施术布阵,吟诵术咒烧符纸配药。
很快,昏迷的杨远景被褪去了衣衫。
三十多平米的诊疗室内,病床上、杨远景的身体上,墙壁上,还有床下,床边的地上,按照一定的术阵规律,布下了一张张的符纸。
袁赐辛站在床的左侧,靠近杨元庆头部位置。
袁尊站在床的右侧。靠近杨元庆胸腹位置。
父子二人各自从旁边的小桌上,拿针。不是一根针,而是数十根长短不一的细针,被他们父子二人双手拿捏。
千手观音万枚针。
医术世家袁家的绝学!
第585章 请术下留人
如果不是术士,没有神秘的术法力量加持,任何再高明的魔术师、杂技演员,也做不到如袁尊、袁赐辛那般,在当前的诊疗室病床旁,挥手施针的骇人效果——那是完全有悖于常理的情形。
数十枚银针在两人双手十指间,犹若翻飞的蝴蝶般,轻灵地跃动着,银光闪闪。
父子二人神情严肃,唇口急速开阖默念术咒,充沛的本元裹挟着意念力透体而出,导引着那些翩若萤虫的银针。
“敕……”
唰!
一声轻响。
总计上百枚长短不一的银针,同时刺入了杨远景的身体各处穴位,而与此同时,袁尊与袁赐辛又像是变魔术般,左手掐诀,右手轻轻一动,五指间便再次多出了数十枚银针,继而银针飘忽,刺入杨远景体内穴位。
此时赤身裸体平躺昏睡的杨远景,头颅和躯体遍布银针,银针有高有低,有的银针甚至直接没入了体表肌肤下。
分立病床两侧的袁尊和袁赐辛对视一眼,同时双手掐诀施术。
室内由符箓布下的所有小型术阵同时运转,继而五行相生走八门,锁死门开生门,天地灵气瞬间从四面八方灌入病房之内。由两人各自布下的六个小型术阵法力相辅相成,融会贯通至杨远景头颅和躯体内时,术阵法力形成两个无形术阵,继而两个术阵与脖颈处经络内相通相连,在杨远景体内自成一方天地小自然。
苏淳风看似神情自然地站在窗前,倚着窗台,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看着袁尊和袁赐辛父子二人施术救人。
以他的修为和丰富经验,稍加留意,便能够感知到,此刻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杨远景体内及脑海意识中,几股术法和术阵的力量,在接触到的那一瞬间,便爆发了白热化的激烈对撞冲突。不过很显然,袁尊、袁赐辛二人的术法力量以及术阵力量,在冲突中占据绝对优势,毕竟他们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准备又算得上充分。但他们的劣势也很明显,那就是在施术对决之时必须小心翼翼,生恐因为斗法对杨远景造成更大的不可挽回的伤害,因为,他们是在救人。
这种以绝强和精妙的医术祛除术法之害的行为,远在山城市那位施术加害杨远景的术士,必然能够清晰无比地感应到。而在奇门江湖的历史上,这种事情并不少见,术士施术害人,修行医术以德为本的医术高手救人,这本就是处在对立面不可调和的双方,只不过很多术士施术害人是为了教训或者吓唬一下对方,并不会真就想着必须把人杀死,所以在遇到医术高手施术救人的状况时,多半会选择将自身意念及布下的术阵,与被害人掐断,如此一来医术高手救人的同时,也不至于因为祛除术法术阵之力,从而反噬伤害到施术者。有时候,施术害人者,因为自身术法修为的不足,而且不成文的江湖规矩中就有不得以术法害人这一条,所以遇到这种事情也多半会吃了闷亏,只能怨自己修为不足,术法不强,否则的话秒杀了被害人,也就不至于让医术高手有机会施术救人了。当然不可避免的是,也有修为高深术法强大,有足够的自信心能胜过施术救人的医术高手,而且与被害者有着极深仇恨,必须置之死地而后快……
那样的话,医术高手也无奈。
在这种双方不在一处,甚至远隔百里千里,从而无可谈判的突兀冲突中,如果任何一方都不肯妥协的话,那么最后输掉的,只能是医术高手。
因为,被害者必死无疑。
救人失败。
所以袁尊和袁赐辛在察觉到杨远景体内的术阵法力强大,并且推断出施术者修为不浅的时候,不得已才会请求苏淳风出手相助,作为护法,以防不测——以苏淳风迈入炼气中期的绝对实力,即便是最坏的情况出现,他也能强行截断,对手布下术阵加持之后传达来毙杀被害者的术法意念和力量。
此刻,有苏淳风在旁侧护法,袁尊和袁赐辛父子二人,专心致志地施术抢救杨远景,没有了丝毫后顾之忧。
……
数百公里之外的山城市,细雨蒙蒙。
由于地势的原因,这座城市如其名称那般,城是山,山是城,细雨中远远望去便有高楼大厦层层叠叠盘山而上,雾雨朦胧似仙境般的美感。
山城市西北几十公里外,低峰丘陵绵延,豁然而现出似平原又如盆地的临山区,在山城未划归直辖市时,是山城市下辖的临山县。临山区风景秀丽,环境优美,区城内没有太多数十层的高楼大厦,普遍为十层以下的楼房建筑,街道宽敞整洁,由于近些年来经济高速的发展,城区内格外繁华,而且城区面积也在不断地向周边扩大。
临山区南郊,紧邻公路有一大片正处在开发建设中的工地。
这条公路向区城内延伸,便是原先县城的一条老旧街道。其实说老旧也不合适,因为在还未改县为区时,这条大街也算是一条扩建新起的道路,两侧的建筑物中,时间最长的,也不到二十年,绝大多数都是十年左右的楼房小区。当年这条宽大的街道由北向南,大约经历了有六七年的时间,才算完成。如今随着经济高速发展,这条名曰“富民大街”的道路,已然从普通的街道,变成了临山区颇为繁华的重点地段。
富民大街最早是由老环城公路向南建设,至现在最南端与出城环山路交叉口,长度将近两公里——当地人私下里又把这条街,叫做远景大街。
之所以叫远景大街……
原因很简单,长度将近两公里的富民大街两侧,大小总计一百九十四套临街的门市房,全都是杨远景名下的资产。
大街南端尽头,路西那套独一无二,依着植被茂盛风景秀丽的矮山下方而建的别墅及阔大的庭院,就是杨远景的家。
此时此刻,在杨家别墅后面的矮山上。
一片茂密的竹林中。
三名表情阴沉的中年男子,正站在竹林间,遥遥看着不远处山下的杨家别墅。
站在最前面的男子梳着大背头,面相端正,浓眉阔目,炯炯有神,身着深银色绣有稀疏盘龙流云图案的丝绸唐装,右手端着一个深褐色的精致小茶壶,看起来颇有些闲来寻静,偶居山林中的功成名就之人。
他微微皱眉,感慨道:“没想到啊,杨家那位老爷子,还真是人老成精知晓的事情多,看出他儿子的病不同寻常,而且老爷子竟然还认识奇门江湖中的医术高人……你们说,杨家的人把杨远景送往了天府市,那么,应该是天府市的袁家了。”
“付先生。”身后那名戴副金丝框眼镜的男子上前一步,道:“您的意思是,那个天府市的袁家,也是奇门术士,而且是医术高人?”
“嗯。”
“那杨远景,岂不是会被袁家的人医治好?”
被换做付先生的男子,名叫付金良,是奇门江湖中虽然不算实力最强,但绝对有实力占据中等的山城横岭门当代门主。付金良微微阖目,借脚下早已布置好谋害杨远景的术阵,感知几百公里外的气机,一边轻缓地点了点头。
眼镜男立刻心急如焚地说道:“那怎么行?杨远景如果在天府市医治好了,他就更不可能转让名下房产给我们了。”
眼镜男名叫虞申,是山城市富远地产集团项目部总经理,同时也是富远地产的股东,董事会成员。富远地产集团在临山区城南的开发工程项目,更是他一手主办且个人投入资金和精力最多的项目计划。他希冀着凭借在临山区的商业楼盘及住宅楼盘的开发,一举成功之后,掌控绝对实力吞下整个富远集团。
而他当前最大的助力,也是给予他吞下富远集团这头大象的最大信心,便是这位付金良付先生。
因为,付金良先生,是神秘的,有着超自然能力的术士。
“奇门江湖有规矩,不得随意施术加害寻常人。而且,天府市袁家是医术世家,同为江湖中人,我们也不好得罪。”付金良轻轻叹了口气。
“付先生,此事如果办不成,损失得可不仅仅是我们富远集团的利益,您也投入了不少的资金和精力啊。”虞申轻轻地哼了一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说道:“当然,我们的地产开发绝不会赔钱,可是会少赚……至少十个亿。你知道,杨远景名下的那些门市房,可都是临街的,到时候我们的小区、商业楼,都会在他的房屋后面。这会影响到所有住宅房屋的销售价格不说,我们的配套商业区、商业楼计划,要么放弃,要么就要投入更多的资金,去重新改造设计。”
付金良轻瞥了一眼虞申,道:“虞总,你似乎对我很不满意啊。”
“不敢,不敢。”虞申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付金良不再看虞申,而是转身望向西北,一边语气阴冷地说道:“虞申,如果你再以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我不介意杀了你……钱这种东西,对我横岭门来讲,什么时候,任何行业都可以赚到,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