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略带责备的语气更显亲昵,谢澜音恼羞成怒,一边推他一边撵他,“你快起来!”
    她身量娇小,萧元既舍不得这柔软的触感,又怕压坏了她,稍微贪恋了会儿,十分君子地蹲到一侧,伸手扶她,关切问道:“没摔疼吧?”
    “不用你管!”谢澜音拍掉他手,撑着地要起来。
    萧元没拦,靴子却踩着她斗篷。
    谢澜音起身地快,被这样一扯,不受控制就跌了下去,正好落到了男人怀里。脑袋里嗡的一声,谢澜音只觉得浑身血气都涌到了脸上,不知该怎么解释,乱撑着他要起来。
    “澜音……”
    这样抱着比压着她还享受,萧元舍不得松手,双手紧抱她腰,下巴搭在了她单薄的肩头,像她当初趴在他肩头那般歪头问她,“澜音,我真的喜欢你,你告诉我,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温柔的气息吹在她脸上,谢澜音心砰砰的跳,说不清是因为刚刚的两次惊魂未定,还是这太过亲密的姿势。那怀抱宽阔温暖,在这冷清的暮春深夜,她竟然有丝不舍离开,可是不行,她怎么能让一个男人抱着?
    羞恼与委屈纠缠,想信又不敢,说不清的复杂情绪,太陌生太强烈,谢澜音心里发酸,忍不住哭了,“你放开我……”
    小姑娘哭得可怜,萧元以为自己的举止吓到了她,毕竟她是个清清白白的官家姑娘,他这样搂搂抱抱确实不妥,连忙扶她站了起来。她头也不抬要走,萧元不敢再拦,急着道:“等我确定了动手的日子,再来知会你。”
    临走时急着交代的才是他最关心的,谢澜音心里冷笑,擦擦眼泪走了,快到门口,正好鹦哥出来接。谢澜音就委屈了一会儿,现在已经平静了,领头走进屋,脱了外衣便钻回被窝,免得被鹦哥看出不对。
    鹦哥连续打了两个哈欠,困倦地将姑娘外衣搭在屏风上,吹灯后出去了。
    院子里,萧元对着姑娘闺房站了良久,才心情复杂地离去。
    她答应帮忙,他松了口气,可她那么反感他,却是他没有料到的。
    是他太招人厌,还是他挑的时机不对?
    夜里躺到床上,萧元难得的失眠了。
    谢澜音没比他好到哪去,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都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想好要忘了他,要去京城挑个出身高贵的世家子弟,他一来纠缠,她便乱了阵脚。
    睡得不好,早上起来,眼底下发青,眼睛也有点肿。
    桑枝见了大吃一惊,“姑娘哪里不舒服?”
    鹦哥将此归结在了姑娘半夜瞎折腾上,小声数落道:“昨晚姑娘非要去数星星!”
    谢澜音正愁没借口,便顺着鹦哥的话说,怕被母亲瞧见,她没有去前院吃早饭,自己随便用了点,饭后继续躺床上补觉。蒋氏忧心小女儿,与谢澜桥一起过来探望,听完鹦哥的解释,母女俩互视一眼,放心地走了。
    谢澜桥去找蒋行舟了,蒋氏回了自己的香园。
    刚进屋,丫鬟玉盏递上一张帖子,“夫人,平西侯府刚刚派人送来的。”
    蒋氏接过帖子,坐到椅子上看,看完笑了,“沈姑娘请两位姑娘初七那日过去赏梅。”
    那位侯夫人还真是客气,前几天才说让小姑娘们结交,今日真的送了帖子来。
    平西侯府。
    十五岁的沈妙抱着一条雪白毛色的狮子狗坐在母亲旁边,听丫鬟们回完话,她好奇地打听道:“谢家那两位姑娘脾气如何?母亲可别什么样的姑娘都让我见,听说南方姑娘都特别娇气,走几步都要喊累,真那样,我可同她们玩不到一处去。”
    她是西安城里身份最尊贵的姑娘,去哪儿都被人捧着,性情难免有些高傲。
    孟氏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亲女儿,怎样她都喜欢。瞅瞅女儿,她叹口气道:“二姑娘谢澜桥好做生意,不务正业,五姑娘谢澜音就跟你说的差不多,娇滴滴爱撒娇,娘也不是特别喜欢。不过她们祖父父亲有本事,你爹爹让我别怠慢了,妙妙便委屈一下吧,等她们来了,领着人到花园里逛逛,尽了礼数便是。”
    沈妙一听,便知道自己不会喜欢那两个谢家姑娘,很是晦气,想到这是父亲的主意,她突然记起另一件事来,“月中爹爹生辰,娘准备怎么给爹爹庆生?搭戏台子吗?”
    谈的是喜事,孟氏眉头却皱了起来。
    庆什么生辰?她安排的再好,他也不会领情,不会带她出门游玩,而是陪那个女人去。
    越想越憋屈。
    被宠妾添堵的主母多了,但连宠妾的面都没见过的,可只有她一个!
    孟氏暗暗咬牙,余光里见女儿笑着逗狗玩,忽的计上心头。
    沈捷不许她去梅阁,那外人不懂规矩擅自闯了过去,总与她无关吧?
    而谢家姐妹惹了丈夫不快,长子便是对谢澜桥有什么心思,父亲不喜,他也得断了。
    ☆、第45章
    “大哥,我想去骑马,你带我骑马去吧?”
    十岁的沈应明犹豫着来到兄长门外,小脑袋探进去,对着书桌旁的男人忐忑问道。
    沈应时放下书,示意他先进来,“怎么没去找你姐姐?”
    出门在外,他愿意照顾这对异母弟弟妹妹,但关系算不上亲密。弟弟怕他,平时都黏在沈妙身边,倒是沈妙,胆子大些,时常同他撒娇,让他陪她去逛街。
    沈应明低头,攥着手指道:“姐姐说今日她有客人过来,没空陪我。”
    其实是母亲让他来找兄长的,但母亲叮嘱他要说姐姐,沈应明不是很懂,但他听母亲的话。
    沈应时没有多想,起身道:“我去换身衣裳。”
    兄长答应地痛快,沈应明咧嘴一笑,一屁.股坐到兄长刚刚的位置,捧着书看,看了两眼又放下,同屏风后的兄长说话,“大哥,谢家姑娘,是不是咱们在蒋家遇见的那个奇怪的姐姐?”
    他去给母亲请安时听小丫鬟们说了。
    沈应时动作一顿,脑海里浮现谢澜桥俯身打李长茂屁.股的情形,回头看他时长发随风轻扬,一双桃花眼明亮似水。
    他看看刚刚从衣橱里取出的挂在屏风上的外袍,动作一改,将刚解开的腰带重新系上,很是自然地道:“三弟去找母亲吧,我刚刚想起还有几封书信要回,明日再带你出门。”
    沈应明“啊”了声,冲动之下说漏了嘴,“可娘让我……”
    说到一半,对上兄长看过来的目光,沈应明连忙闭上嘴巴。
    但沈应时已经明白了。
    孟氏轻视谢澜桥,怕他喜欢对方,所以想打发他走,免得他再次遇见谢澜桥。
    既然如此,她何必多此一举,请谢家姐妹来侯府?
    孟氏不喜的人,沈妙也绝不会喜欢。
    沈应时皱皱眉,走到沈应明身边,摸了摸他脑袋:“随我去书房。”
    到了书房,布置了练字课业给他。
    沈应明不想练字,但更不敢违背兄长的话,抿抿嘴,乖乖拿起笔。
    那边孟氏听幼子身边的丫鬟回禀说长子在教导幼子课业,虽然不是出府,但长子被弟弟绊住肯定不会去花园里,就放了心,喊来女儿沈妙,再次叮嘱了几句。
    严姨娘是孟氏眼里的刺,母亲不痛快,沈妙当然也憎恶严姨娘,因此对母亲的话言听计从。
    辰时过后不久,门房那边派人来传话,谢家姐妹到了。
    沈妙看母亲一眼,放下怀里的爱狗,领着丫鬟去迎客。
    侯府门外,谢澜桥先下车,再过去扶妹妹。
    姐妹俩,姐姐穿了身碧色长裙,妹妹着身莲粉色褙子,并肩站到一起,宛如红花绿叶,花美叶清新,看得侯府门外的侍卫们忍不住侧目,好在都是军营里选出来的,知道本分,没敢多看。
    倒是影壁后面转过来的沈妙,看清谢澜音后,脚步不由顿住。
    她早听说过,江南多美人,母亲身边的丫鬟夸赞谢家姐妹,她还不信,可是现在……门口的谢澜音,肌肤白嫩,仿佛捏一下就能掐出水儿,美眸潋滟,像是含了两汪清泉,亭亭玉立站在那儿,引人瞩目。
    那日丫鬟夸赞完谢澜音,又赶紧说谢澜音再美也比不上她,当时她信以为真,现在见到真人,沈妙脸上突然火辣辣的,犹如被人打了一个耳光。如果谢澜音只比她美一点点,她都不会这样,然而……
    沈妙暗暗攥紧了手。
    她面上依然带着亲昵的笑,因此谢澜音没察觉哪里不对,注意力反而都在颠颠朝自己跑过来的雪白小狗上。看着小家伙绕着她们姐妹转了两圈,又要往她裙子底下钻,谢澜音笑着躲开两步,扭头同沈妙夸道:“这狗真漂亮,沈姐姐养了多久了?”
    豆蔻年华的姑娘,笑靥如花,声音娇滴滴更是好听,男人听了会骨头发软,沈妙却只起了一身疙瘩,只觉得谢澜音故意用这种腔调说话的。
    世家姑娘惯会虚与委蛇,沈妙也不例外,笑答道:“快两年了,叫球球,见谁都不认生,就是喜欢淘气……走吧,我先带你们去见见我娘,她可想你们了。”
    为了严姨娘,她也得装下去。
    她瞧着和善,言辞大方,谢澜音与姐姐互视一眼,一起跟了上去。
    到了上房,孟氏客套地夸赞了姐妹容貌一番,很快就道:“园子里梅花开得好,你们小姑娘去那边玩吧,瞧着好看的摘几枝,拿回去给你们母亲看,她怀着身子,整天待在屋里也闷。”
    “夫人这样惦记我娘,回去我跟她说,她肯定比见了梅花还高兴。”谢澜音甜甜地道谢。
    “就你嘴巧。”孟氏笑呵呵地道。
    沈妙便邀请姐妹俩去花园里逛。
    “澜音居然会骑马?”姑娘们聚在一起,多半聊些日常起居的事,听谢澜音说她会骑马,沈妙意外地问。
    谢澜音看着旁边跟着她们走的小白狗,笑道:“是啊,我的马也是全身雪白,跟球球一样。”
    “那下次我去跑马,约你们一起。”沈妙自负马术精湛,容貌上输了,便想在旁的事情上将谢澜音比下去。
    谢澜音许久没跑马了,欣然应允,“不过我马术不精,只喜欢慢跑,沈姐姐见了可别笑话我。”
    “我只大你一岁,澜音还是喊我小名吧。”沈妙不爱听她喊自己姐姐,打趣般地道。
    沈妙长她一岁,谢澜音喊姐姐是出于客气,如她最开始也喊姚青青姐姐,熟悉了才唤小名,现在既然沈妙提了,她就自然地改了口。
    心里却惦记着萧元交待她的事,暗暗观察周围情形。
    平西侯府占地颇广,里面有一片专门种植梅树,阳光温暖,梅花盛开如片片彤云。
    这片梅林正是沈捷为了爱梅的小颜氏栽种的,小颜氏的院子梅阁自然就在梅林一侧。萧元抵达陕西后,沈捷心中警醒,晚上加派人手守着梅阁,白日里依然与平时一样,院门大开,仿佛里面的主人可以随时出入。但小颜氏知道,那开着的门只是做样子,不曾试图出去过,孟氏等人亦清楚,就算她们想进,守门的女护院也会不许。
    昨晚谢澜音已经从母亲那里将沈家妻妾情况都打听清楚了,然蒋氏知道的也不多,只告诉女儿严姨娘与旁的姨娘不同,人前没有露过面,嘱咐女儿过去了别瞎打听。
    话说到什么程度,谢澜音心里有数,看着梅花掩映下那片白墙青瓦的宅院,好奇问沈妙,“那是什么地方?”
    见到了不打听,才是反常。
    沈妙实话实说道:“那是严姨娘的梅阁……走,咱们去那边逛,湖边赏梅,风景更好。”
    伸手指向了梅林旁的湖水。
    客随主便,她说去哪儿,谢家姐妹自然去哪儿。
    最后看了梅阁一眼,谢澜音心事重重地跟着走了。一个女子,被人强掳进府当姨娘,连门都不许出,可不就成了禁.脔?这般可怜,谢澜音私心里也是希望她能获救的。当然,严姨娘再可怜,她都只帮一次忙,不会因为滥发善心连累自家人。说到底,这里是陕西,是沈捷的地盘。
    心不在焉地赏了会儿花,三个姑娘去湖边纳凉。
    侯府颇大,一路走过来,谢澜音脚有点酸了,坐在竹椅上歇息,谢澜桥陪着妹妹坐。
    沈妙精神不错,站在湖边赏鱼,忽的朝谢澜音招手,悄声道:“澜音快来,这有条大锦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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