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娟一脸怒容:“哪个王八羔子,我拿刀砍他!”
“云凤章。”
“哦,是他啊,那我就不砍了,我还以为是李俊呢。”
从这天以后,杨小姣再见到云凤章就觉得莫名地别扭。云凤章似乎也不敢拿正眼看她。两人很少正面说话,有时候都是靠杨小娟和云齐来传话。
比如做饭时,杨小姣会让小娟问他想吃什么。
她要做什么也是让小娟去问。
传话传多了,杨小姣又觉得不妥,于是便拿出姐姐的款来,语重心长地对小娟说道:“小娟,你会不会对他生出什么心思吧?”
杨小娟明知故问:“他是谁啊?”
杨小姣两眼一瞪,杨小娟只好服软,并连忙坦白:“我不稀罕他这种的,其实我喜欢结实的,这样我犯起病来砍上几刀也没事。”杨小姣嗤之以鼻,但心里宽松多了。她们姐妹两人从小感情极好,她不希望因为一个男人而生嫌隙。
杨小娟嘻嘻一笑,意有所指地道:“这男人又不是烧饼,抢来吃掉就属于你了。他是会动的,抢来也不归你。”
杨小姣觉得妹妹虽然性格疯疯癫癫的,但说的话又总是一针见血。
……
周家兄妹仍是时常来云府,有几次两人还留下来吃饭。
云凤章见小姣忙来忙去,心里颇不是滋味。也许,他家来该添几个丫环了。
云凤章刚生出这种心思,杨成却来告诉他,他们的房子已经盖好了,不几日就要搬回去。
云凤章顿时心情失落,吃饭也没有什么胃口,只勉强应付几句就回房去了。
次日饭桌上,杨家人仍在谈论搬家的事。
云凤章将自己昨晚想好的借口一一搬出来。
他说:“房子刚盖好,是不是得等几个月才能住?”
杨成答道:“我们这种人家可不像你们那么讲究,放几个几天就差不多了。”
云凤章仍不甘心就道:“可是杨叔在我家更方便些,园子够大,练习走路也方便。”
杨小姣看了他一眼,说道:“没关系,我爹可以在巷子里练习。”
“那你们的安全问题……”
杨小姣道:“我们总要搬出云的,总不能一直靠你们。”
云凤章险些脱口而出:“当然可以一直。”最终他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杨家的新院子仍跟以前的格局一样,三间正房,两间厢房,一间厨房,院子四四方方,虽然小但看着十分规整。房子本来不能盖得这么快的,可能是因为杨家人缘不错,也有可能是发了财的缘故,镇上的很多邻居闲了都来帮忙。人多好干活,加上请的师傅尽心尽力,所以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盖好了。
不过新房子还是有些潮湿,于是小姣就让人弄来了石灰撒上,再加上已经开始烧炕,房间干燥得倒挺快。
此时已是十月中旬了。天气日渐寒冷,北风吹在脸上跟刀子似的。镇上的行人渐渐稀少。还好不用在外面卖烧饼了,杨小姣心里倒觉得十分满足。
杨小姣不由得感念起云凤章的好处,若不是他帮忙打捞那箱财宝,自己家的处境不会改善得这么快。
她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实际行动一样不少。
他发现他入冬时有些咳嗽,便炖了冰糖梨汤给他,隔两天还没见好,她做了香油煎鸡蛋给他,她们姐妹小时候一咳嗽,钱氏就做这个。
杨小娟一看这情形,就故意当着姐姐的面咳嗽几声。云凤章双眼带着笑意,得意洋洋地、慢慢地吃着鸡蛋。
她去粮店时,特意买了白米,他们家一向是不吃米饭的。一是太贵,二是不怎么习惯。但她知道云凤章喜欢吃米饭和清淡的菜品。
那天的中饭就是蒸白米饭加几个清淡的菜蔬,其中一个就是水煮白菜心,这道简单的菜,杨小姣却把它做得极为可口。
云凤章一看到这道菜,双眼发直,鼻头一酸,语声哽咽。
杨家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云凤章忙解释道:“让你们见笑了,这菜让我想起一个……故人,以前她总为我做。”
钱氏怜惜地叹息一声,安慰他几句。杨成也出声安慰。
杨小姣却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她很想问那个人是谁,但看云凤章似乎不愿意多谈,她也就忍着没问。
搬家那天,不少人都来帮忙。田刚母子也来了,最近田母总时不时地来和钱氏套近乎,钱氏对她总是淡淡的。
杨家一搬走,王家也不好再赖下去,但王珠以新房子潮湿为借口硬要拖延一阵。
王珠也只拖延了几天而已,因为三天后,忠伯就很客气地告诉他们一家说自家府上要来一批客人,房子不够就不留他们了,为表歉意,房钱也没要他们的。
王珠表面不敢说什么,私下里却又羞又窘。因为她破釜沉舟来勾引云凤章失败了。
杨小姣一家走后,王珠觉得她可以独揽风头,再加上周玉音在一旁虎视眈眈,而她是近水楼台,机会难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于是,她一咬牙一狠心,在北风呼啸的晚上,穿了一件极薄的裙子去送夜宵。然后她没见着正主,却被云齐客气地请了出来。第二天,她再去,这次被云致请了出来。一连两晚折腾,她不出意外地病了。云凤章对她的忍耐已到尽头,便让忠伯把他们一家请了出来。至于说为什么以前能忍现在不能忍,那是因为云凤章觉得小姣单独一家住这里会显得招眼,多一家人住,能稍稍遮挡一下他的司马昭之心。现在小姣走了,这个碍眼又招人烦的幌子也可以请出去了。本来他还有点愧疚觉得自己不地道,但后来王珠的行为,让他连那一点内疚也没了。
王珠染了风寒,在家躺了几天。她身体难受,心里更难受,一个是被拒绝的恼羞成怒,二又怕东窗事发,自己的名声就完了。
在这边陲之地,民风相对彪悍,人们对女孩子的要求也没那么严格,但名声坏掉的女孩子仍然嫁不到什么好人家。
王珠一直担心着,时常让她娘打听外面的消息。但一连几天过去,什么消息也没传出来。她转念一想,此事只有云凤章和他的侍卫知道,云府连个丫头婆子都没有,他们三个大男人嘴又不碎,自然就没往外说。想明白后,王珠不但不高兴反而有些遗憾,如果真传出点什么,她是不是就可以赖上呢,不过,她又不敢赌。
杨家的日子现在过得蒸蒸日上,有滋有味。杨氏杂货铺已经开张了。一间临街的门面房,里面陈设着酱油醋、针脑线脑等各种日杂用品。
因为初次开张,他们就没敢多进货,没想到开张第一天,店内就让人搬空大半,买的人是忠伯。
杨小姣只好提醒他不用一次买这么多。
忠伯答道:“一次买齐了省得麻烦。”
杨小姣只好再去补了一次货。
镇上的人也颇给面子,远的近的都过来捧场。钱氏和杨成一起坐在店里,卖卖东西,跟来的熟客拉拉家常,显得满足得很。
两人生怕别人打他家的主意,有时也会叫几声穷。
“得的那点钱,这次盖房子买铺子全折腾完了。开春还要拿一大笔路费给小姣到洛城看病,等看好了,就轮到小娟了,还有我和孩子爹,我们家简直是个无底洞。”
众人一听这是,多少钱也不够这家人造的。他们再一看,杨家如今的吃穿用度也没什么大的改变,连新衣裳都没添几件。这么一想,这些人心里头就舒坦多了。
相较于杨家的热闹充实,云凤章这边则显得冷清多了。
其实忠伯的手艺还是不错的,但云凤章却没什么胃口。他前段时间长的肉如今又还回去了。
二楼的房间打扫出来了,里面生了火,云凤章有时就坐在那里往外面看,街对面就是杨氏杂货铺。
两天后,从庆阳城转来两封信。
云凤章打开第一封,忍不住笑了笑。
打开第二张时,笑容渐渐僵在脸上。
第一封信是他表弟的。
第二封是他最好的朋友的,不过可能很快就不是了。
“忠伯,我回庆阳处理一些事情。你帮我照看一下这里和对面。”云凤章对忠伯说了一声,便带着云齐和云致出发了。
云凤章出门的事,杨小姣很快就听人说了。他来到这里这么久了,但一举一动仍很受人关注。
“听人说,云公子是去接人了,也不知道是男的还是女的?”
“我猜肯定是女的。”
……
杨小姣最近有些魂不守舍,比如吃饭时,她总多拿一副碗筷;比如,她路过云家时,总会忍不住往里面瞄一眼。
有时会碰见忠伯,他会眯着眼睛说道:“我家少爷还没回呢。”
杨小姣硬嘴回道:“我又没问他。”
忠伯眯着眼睛哼哼两声。
杨小姣本以为云凤章要隔段时日才会回来,或者他不回来了,但没料到,他们两人很快就见面了。
☆、第十七章 马车上的问答
这日,天气晴朗,阳光温暖。
小娟和父亲的药吃完了,镇上的药店凑不齐全。杨小姣就决定到县城一趟。
镇上有一条官道直通到县城,往常这条路上会有不少牛车驴车经过,掏个一两文钱就能搭辆车。今天不知怎地,路上连条狗都没碰见。
这几里路对杨小姣来说也不算什么。她穿上厚厚的棉衣棉袍,外面再套件半旧的深蓝色披风,戴上帽子,捂得严严实实的,心情愉悦地沿着官道向县城进发。
杨小姣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到县城,顺利地抓好药,将药包放下随身的褡裢里,一路跑跑跳跳地往家赶去。
冬日的道路又白又硬,路两边有时是一望无际的空旷田野,有时是枝干萧条的杂树林,风吹过树林,发出哗哗的响声。
杨小姣独行无聊,见路上无人,便放开嗓门唱起了乡间俚曲。
她越唱越起劲,从“门前有条大黄狗”直唱到“妹妹你哪里跑,让哥哥我好找。”
杨小姣正唱到酣畅处,似乎听见身后有马车驶来的声音。她连忙放低了声音哼唱。
若是牛车驴车之类的,杨小姣会考虑搭个便车,但马车她是从不拦的。一般家中有马的人家是不在乎这几个搭车钱的,二是马车是封闭的,若是有什么意外,跳都没法跳。
杨小姣没再看身后的马车,自顾自地且行且唱。
只听得“吁”地一声,马车在她身旁停下了。
车厢里传出一个熟悉而好听的声音:“小姣妹妹,你上来吧。”那声音里还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杨小姣不由得一怔,随即停住了脚步。
车门打开,厚厚的车帘被一双修长的玉手掀开,云凤章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杨小姣问道。
“嗯,事情已经办完了。”云凤章温声作答。
“快上来吧,外面冷。”云凤章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要拉她上来。
杨小姣接受了他的邀请,但没有接受那只手,她身姿轻盈地跳上了马车。
车门被人重新关上,将寒冷阻隔在外。车里固定着一只铁架,上面生有一小盆炭火,里面温暖如春。
云凤章身上穿着一袭雪白的狐裘,显得愈发面如冠玉,让人不好直视。
杨小姣不好直视云凤章,对方同样也是,他怕自己的目光太过炽热露骨而吓到她。因此只得看向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