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双涵脑中一片空白……这回,大概谁也救不了她了,说不定还会连累家人,不,不要……
正在这时,“咔嗒”一声,锁开的声音,有人推门进来,一眼看到这场景,又立即把门关上了。
“穆双涵!”
谁在叫她?
穆双涵抬头,看到紫色的衣摆,再往上,是一张熟悉的容颜,她呆了呆,像溺水的人遇见了一块浮木,喃喃道:“骆,骆昭翊……”
“这时候就知道叫我名字了?”骆昭翊气急交加,却什么都没问,蹲下来抱住她,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道:“你先冷静下来!”
穆双涵被他揽住,感知慢慢回来了,这才发现她整个人都在发抖,一身冷汗,不知为何,听到骆昭翊的声音她眼泪就憋不住了,指着薛建说:“他,他……”
骆昭翊瞄了一眼薛建,冷冷道:“他活该!”
穆双涵一噎,缩回手,抽抽噎噎的道:“我,我……”
骆昭翊看了她一眼,淡然道:“你没错。”
穆双涵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骆昭翊两句话就让她冷静了下来,这一瞬间,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与安心感包围她,原来这世上真的会有这样一个人,无论对错,他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外面传来嘈杂声,都是被薛建的叫声引来的,但是有陈沉抱着剑在那一站,也没人敢闯进来。
骆昭翊皱了皱眉,沉吟片刻,拉着穆双涵站起来,走到里间让她躲在床底下,“你先躲在这儿,没人了再出去!”
“……殿下,你要做什么?”穆双涵连忙拉着他。
“怎么又不叫名字了?我勉强承认,你叫的挺好听的。”骆昭翊看着她,竟是轻轻笑了一下,他神色一旦柔和下来,墨蓝的眼眸流转,就如雨后初霁的天空,清净的不可思议,也令人心里……极是安宁。
穆双涵垂了垂眸,语气发颤,“太子殿下,人是我废的,我……”
“他是活该,你也没错,可你担不起废了武阳侯世子的责任,”骆昭翊语气淡淡的,不急不缓,漫不经心,“换了任性的太子就不一样了。”
他这话一说,穆双涵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她顿时红了眼圈,止不住的摇头,颤着声音说:“纵然是太子,这也不是小事,殿下,我与你非亲非故,你何必一次次的救我?这次不比寻常,薛建一旦醒来,他也不会放过我,太子殿下,你不用管我,这事我自己扛……”
她是怕,可也不想把骆昭翊一次次的相救当成理所当然,欠他的太多,已经达到她不能承受的重量……她双手拽住他的胳膊,眼中隐有泪光,却倔强而坚定的盯着他。
“你什么时候这么啰嗦了,”骆昭翊突然伸手,直接点了她的穴道,“我自有办法,你大概忘了……匕首本就是我的!”
穆双涵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骆昭翊一看就绷不住了,暴躁道:“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点个穴么!”
他转身想走,顿了顿,轻哼一声,抬手略嫌粗鲁的帮她抹了眼泪,“哭什么哭,又不是白救你的,记得要报恩啊!”
穆双涵:“……”太纸殿下能不能好好的让人感动一下!
安置好穆双涵,骆昭翊回了外间,神情完全冷了下来,看到地上薛建的惨样,犹不解气,踹了一脚,“她也是你能动的?哼,脏了孤的匕首!”
他在桌边坐了下来,倒了杯茶,而后一甩袖,开了门。
外面本是议论纷纷,嘈杂不休,看见里面的情形后,一瞬间鸦雀无声。
薛建躺在地上,身下全是血,而华贵显赫的紫衣少年闲闲的坐在一旁,端着杯还冒热气的茶,雾气氤氲,昳丽的眉目极为惑人,只见他轻轻一笑,忽然沉了脸,显出极致的暴戾之气,重重地放下茶杯,一字一句,利如刀刃:“武阳侯世子薛建,冒犯于孤,死不足惜,然,孤念其父武阳侯之功绩,留其一命,只稍加惩戒,以儆效尤!”
他先声夺人,目光扫过,无人敢掠其锋芒,那股子上位者的气势威仪震得人反应不过来。
还是小太监德福最机灵,仿佛对薛建的惨状视若无睹,跪下高声道:“殿下息怒……”
太子?这紫衣少年竟是太子?太子废了武阳侯世子薛建?
“参见太子殿下!”赵帆和徐正弘方才也只是听见动静下来查看,此时连忙上前行礼,他们这一行礼,众人再无怀疑,哗哗跪了一地,表情惶恐。
骆昭翊神色冷淡,敲了敲桌面,语气很恐怖:“把人扔回武阳侯府去!”
两个影卫忽然出现,抬了人就没影了。
众人回过神来,瞧见薛建那惨样,心中不安,可再想想太子刚刚那番话……八卦之心顿时熊熊燃起,一发不可收拾。
俗话说得好,老百姓都是最能看热闹的,骆昭翊那一番模糊不明又冠冕堂皇的话,足以让他们脑补一出精彩纷呈的年度大戏了!
薛建冒犯太子?揍一顿就是了,何必把人废了?除非……那不是一般的冒犯!
众所周知,薛建好色成性,皇后当年堪称帝都第一美人,太子年少华美还真差不到哪去,莫非是薛建色迷心窍,男女不忌,又恰巧碰上的是太子?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想给薛建点蜡——活该啊!常年打雁,这回被啄了眼吧!
名声差也分的,像薛建这样的,基本就是人人喊打,骆昭翊什么都没明说,旁人已自动把薛建的罪名补全落实了,这就是人品问题。
而且吧,就算武阳侯愤怒不岔……可有脸去文帝面前讨回公道吗?色迷心窍到太子头上,文帝不宰了薛建就已经算恩典了!
骆昭翊余光将所有人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手上转着杯子把玩——他可什么都没说,不是吗?
不过……骆昭翊手上一用力,捏碎了杯子,虽然这样让人误会是为了把穆双涵撇出去,可他还是觉得很!不!爽!所以说——姓穆的狐狸精,你准备好慢慢还债吧!
当然,骆昭翊心里也清楚,这事不可能就这么简单的结束了,如果薛建没什么事还好……可是穆双涵那一刀,啧啧……
这样的女人,也只有他敢要了吧。
骆昭翊端起茶,抿了口,随即拧了眉头——没加糖,难喝死了!
☆、第21章 追究
穆双涵动不了,却能听到外面的动静,当骆昭翊一字一句把所有的事情都担了之时,她眼前瞬间一片模糊——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无论怎样都会帮我?
这回的事不是小事,废了武阳侯府的独苗,哪能这么容易翻过去?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骆昭翊虽是太子,莫非就没有被废黜的危险了?
穆双涵想不通骆昭翊是为了什么……就像上回在悬崖那边,他也是毫不犹豫的就陪着她跳了下去,本能骗不了人,他是真心想要救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心里有太多疑问,可他从来没有正面给她一个答案。
这些恩情像山一样堆积在心上,如此的重量,几乎让她不堪重负……也许要用她的一生去偿还。
不知过了多久,人声渐消,穆双涵头疼,什么都想不了,就在发呆,呆着呆着她发现能动了,等她从床下出来,就对上了小狐狸滴溜溜直转的眼睛,她一愣,叹了口气。
小狐狸“呜呜”直叫,绕着她转圈,很高兴的样子,咬住她的衣摆,小爪子拍了拍,像是要帮她拍去沾上的灰尘,带着点讨好的意思——差点就被太纸主人清蒸红烧了,涵涵求帮忙说好话qaq
“你家主人呢?他走了?”穆双涵冲到外间看了看,那一滩血迹还在地上,却一个人也没有了。
小狐狸吱了声——主人把人都吓跑了,让我在这保护你~(≧▽≦)/~
“他能轻而易举的知道我的状况,我却不知道他的半分消息……他回宫了吧,若是武阳侯告状,圣上怪罪于他怎么办?”穆双涵无力地揉了揉眉心,很是忧虑的自言自语。
小狐狸皱了皱小鼻子,无所谓的舔着红毛,又吱了声——告我主人状的多了去了,涵涵嫑担心哦,不会有事的╮(╯_╰)╭
“……”穆双涵:“你吱什么吱啊,我又不是狐狸精,听不懂你的狐狸语。”
小狐狸“吱吱吱”,表示抗议——太纸主人说了,涵涵就是狐狸精╭(╯^╰)╮
它摇着小脑袋,抱着尾巴在地上滚滚滚,咕噜咕噜的不知道在叫个什么,穆双涵扶额,她是傻了才会跟这小家伙当真!
开了房门,酒楼里果然没人了,许是掌柜的也怕武阳侯府的人来这里闹,就顺着骆昭翊给的台阶提前关门了。
穆双涵犯了难,酒楼正门都关了,她该怎么出去呢?
“穆小姐!”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穆双涵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是个抱剑的冷峻男子,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太子身边的护卫,陈沉。
“你怎么……”
“请穆小姐跟我走便是。”
陈沉带穆双涵转到了后门,只用剑鞘稍稍一碰,后门锁就开了,前面的巷子里还停着一辆马车,车夫见人出来,连忙跳了下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沉低声道:“殿下吩咐我带穆小姐出来,穆小姐不用害怕,我会暗中护送您安全归家为止。”
穆双涵心中又是一暖,微微闭了闭眼睛,喃喃道:“他想的真是周到……”
陈沉只是一丝不苟的执行骆昭翊的吩咐,其余的话并不多说。
穆双涵也不多问,转身上了马车,只留下一句话,“请转告殿下,双涵很想见他一面。”
陈沉点了点头,闪身就没了人影。
安全到家,徐婉沁竟然也在。
“涵表妹,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徐婉沁一见她就迎了出来。
“……我以为表姐先回了,就在街上逛了逛,没注意时候,”穆双涵笑了笑,说:“表姐,你怎么在这里?”
徐婉沁脸色微肃,“太白楼里出了大事,事出突然,我没找到你,想着或许你先回家了,可又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徐氏在一旁也道:“阿涵,你若再不回来,娘也要出门去寻你了!”
“让娘和表姐担心了,是双涵的不是,”穆双涵抿了抿唇,“下次不会了。”
薛建的事,穆双涵没说,不是她不信任母亲和表姐,而是太子已经为她担下这事,那么越少人知道越好,她也不想浪费他一番苦心。
徐婉沁看了她一眼,而后道:“既然你已经回来了,我就先回去了,进宫之事……你自己保重吧。”说着,她又向徐氏致礼告辞。
穆双涵见她离去,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又见母亲满面忧容,连忙转移话题,说起来别的事。
这边暂时平静了,武阳侯府却闹翻天了。
薛建被影卫送了回来,武阳侯夫人一看就晕了过去,大夫诊断后,对着武阳侯摇了摇头,废了,这武阳侯世子算是废了,“侯爷,您还年轻,或许可以再要个孩子……”
“滚!都给本侯滚出去!”他就这一根独苗,如今就生生被人废了,武阳侯攥着那把匕首,表情狰狞,“太子,你欺人太甚!”
“侯爷……”武阳侯夫人被人叫醒,连规矩都顾不得了,跌在地上抱着他的腿嚎啕大哭,“侯爷,我们就这一个儿子,你一定要为他讨回公道啊!”
武阳侯怒火滔天,拽着她起来,“你亲自去一趟长公主府,本侯即刻进宫!”
说罢,武阳侯摔门就要走,忽然脚步一顿,又停下来了。
“侯爷?”
“不,现在去没用,”武阳侯眯了眯眼睛,气极道:“本侯要在明日早朝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道明太子恶行,到时候,看陛下如何还能袒护太子!”
现在,武阳侯要找的不是文帝,而是要联系那些反对太子的朝臣,还有……三皇子骆苍。
大景皇朝自立以来,也不是没有废过太子!
武阳侯森然的笑了,太子敢废他儿子,他就敢主张废太子!
薛建一直没醒,武阳侯并不知道真正废了薛建的人是穆双涵,是以把满腔怨恨都倾注在了骆昭翊身上,但事实上,他本来就是跟端敏长公主一样,是支持三皇子一脉的。
“老爷,太子贵为储君,咱们……”
“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储君又如何?”
武阳侯夫人点点头,顿时安心了,可惜他们只知儿子被人废了,却没想过薛建做了什么才会被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