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陌也没有办法,说白了他就是个六岁的小童,可能聪明了点,但毕竟所知有限。
正在这无计可施之际,突然有人来禀镇国公府沈二夫人来了。
这沈二夫人是严陌和严嫣两个的亲二舅母,这可真是瞌睡碰到了枕头。
二舅母若来,必定会来看他的,严陌这才心定,准备等会儿二舅母来了,定要求她说情放了姐姐。
殊不知沈二夫人所来,就是为了此事。
☆、第9章
当然,这话头就要从严嫣那边说起了。
那日,严嫣听闻那婆子说自己娘发话要关她半月,虽是心中失望恼恨,但还是存了些希望的,说不定便是这婆子故意诳她。可是连着被关了几日,外面都是不闻不问的,只是每日那婆子送来一罐水并两个馒头,严嫣才终于认清这项事实。
心中的难受与憋屈自是不必说,无处可坐无处可睡,每晚都是身处黑暗之中,再加上吃不好穿不好,身上味道也不甚好闻,对从小养尊处优的严嫣来说,简直就是极刑。
幸好她素来坚强,又性烈如火,更有满腔的愤怒憋屈等等夹杂的情绪撑着,精神也没有萎靡下去。
又是一天夜里。
连着在黑暗中度过了几日,严嫣现在也是习惯了,虽说还是会有怕,但没有之前刚来那般强烈。
突然外面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紧接着严嫣便听到了蕙娘的轻唤声。
“三姑娘,三姑娘……”
“蕙姨,是你吗?”
“三姑娘是我,梅香和梅雪说你被关了,这两日实在放不下心,我便瞅着半夜过来看看你。你还好么?”
外面的蕙娘,说着说着语气便颤抖起来。
连她这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夫人就怎么忍心,怎么那么傻!
严嫣靠坐在门上,低声道:“我很好,回去和她们说,别担心。”
外面是良久的沉寂。
过了会儿,蕙娘细小的声音才又响起:“三姑娘这会儿就我们两个,你、你就别逞强了,我这两日在府中打探过,这小佛堂连成年男子呆上几日都会叫苦连天,更何况是你。”
泪水顺着严嫣的脸,不自觉滑落了下来。
她想笑,又想哭。
“以往总觉得娘是疼我的,虽说她总是爱训我,但她的心是疼我的。可为什么,这种信心越来越不确定了呢?”
这声音很细碎,近乎喃喃,蕙娘却是听了个清楚。
“三姑娘,你别多想,夫人她是疼你的。”这个时候,蕙娘除了说这,也不知该说什么。
“是的,她是疼我的,却从来不信我说的话,不信事实,只信她认为可以信的。我一直认为,总有一日娘能清醒过来,总有一日!却发现这只是奢望……”
这几日,平心静气的时候,严嫣也曾静静想过了。哪怕她把所有的错都归咎于老夫人裴姨娘之类的等等身上,也抹除不掉一个事实,沈奕瑶从来不信她这个女儿。
每次被沈奕瑶训了,严嫣也很后悔,也想表现的好,让娘开心。可她从小秉性便是如此,又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所以每每都会惹得娘不开心。每次被训了,她憋屈之后是难过,便告诉自己下次一定能忍则忍,可事到头上还是忍不了……
这就像是一个打不破的怪圈,而这次阿陌落水只是把事情更加严重化了……
严嫣抹了一把泪水,笑着开口:“蕙姨,你别担心我,我真的很好,长这么大再也没有比这会儿更好的时候了,以后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再也不去奢求谁的赞同!”
“三姑娘……”
“蕙姨,我想求你件事,麻烦你递个信给外公那边,就说阿嫣想外公了,让他派人来接我……”
蕙娘一愣,之后道:“好的。三姑娘,我等会便去。”
严嫣嗯了一声,道:“那姓裴的这会儿肯定防着,你要是白日里定然出不去。没关系,她怕什么,我来什么,从今以后,我要让她感谢上天她终于把我惹急了。”
……
蕙娘大半夜去镇国公府送信,镇国公自然不会信是没事。
没事这大半夜里来,还说什么阿嫣想外公了,让他派人去接。
镇国公是谁,是掌管着天下兵马的五军都督府的左都督,混迹官场几十载,又怎么会看不清这其间的严重性。
他皱着眉问蕙娘到底是怎么回事,蕙娘也沉稳,只是道姑娘被夫人关起来了,关了好几日,再问便不说了,只是道公爷问姑娘的比较好。
按下不提,第二日一大早镇国公便招来了二子沈鼎的媳妇,让她上威远侯府一趟。并把大概的情况说了一下,让她去了只管把阿嫣接回来。
沈二夫人姓史,名妍丹。史研丹乃山东人氏,史家是山东大族,虽是在朝中不显,但几百年家族传承底蕴深厚。按理说像镇国公府这样的人家,娶儿媳妇什么样的都娶得。不过镇国公历来不重门第,只重人品。风闻史家家教森严,教出来的女儿个个蕙心纨质、淑质英才,又经过各方打听,才求娶了史妍丹。
史妍丹嫁过来后,果不其然谦虚谨慎、文雅从容,庄重大方。对公婆尽孝,对夫君关爱,妯娌之间也相处甚洽,又因沈家大爷沈栋常年驻守边关,大房一家子均是住在边关的,镇国公府中馈大权便由史氏掌管。她处事公正严明,治下有当,府里府外,人人夸赞。
能做到这样的一个妇人,自然是个精明的。听了公爹的叙述,又见公爹神色严肃,沈二夫人心中便有数了。
让人备了车,沈二夫人带了一大群婆子丫鬟浩浩荡荡便去了威远侯府。
都是亲戚,来了自是要先拜见严老夫人的。
此时荣安堂门户大开,一干训练有素的丫鬟站于两侧,俱是低头屏息垂首肃立。沈二夫人先是给严老夫人见了礼,然后便坐在下首吃茶说话。
没一会儿,沈二夫人便直入正题,说道公婆想外孙女了,想接阿嫣回去瞧瞧,住上几日,以解思念之苦。
要不怎么说做了坏事心虚呢!严老夫人听了这话,首先想到的便是有幺蛾子了。要不怎么不是接两个外孙回去,偏偏说的是阿嫣。
她在想是不是走漏了什么不好的风声被镇国公府的人听见,又或者是有人往那边递信了?转念她又想应该不会。
这几年威远侯府门户把持的紧,严嫣身边也就那么两个丫鬟都是些在府中没根基的。至于沈奕瑶那边就更不用说了,关人是她自己下的命,不可能还往回传。再说了,沈奕瑶现在身边也没什么心腹,以前陪嫁过来的人这几年均被各式各样的理由放了出去。
所以,也许只是凑巧?!
即是如此,为了不得罪镇国公府,或者横生其他枝节,严老夫人对一旁的赵妈妈使了个眼色。赵妈妈心神领会,便借口出去了。
沈二夫人自然不是瞎子,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她仿若未睹,端着茶盏笑盈盈和严老夫人继续拉着家常。
小佛堂那里,门被打开,阳光一下子便涌入这昏暗已久的小屋。
进来了一串丫鬟婆子,领头的是赵妈妈。
她满脸含笑,恭敬有加又不失亲热。
“咱们的三姑娘可是受苦了,三姑娘不知,老夫人这几日宿宿睡不安稳,总是与奴婢念叨三姑娘遭罪了。可话是夫人发的,老夫人也不好驳了夫人的面子。这不见也关了好几日,便赶忙命奴婢过来请三姑娘回去。”话毕,她又对一旁丫鬟婆子道:“你们都没看到三姑娘坐在地上吗?还不赶紧去扶了起来。桔子,你负责把三姑娘送回凝香阁,好好的沐浴更衣然后歇息。”
对于沈二夫人的到来,她却是只字未提。
这都是些人精,严嫣早有感悟,此时的感悟更深。可她要的便是如此效果,又是憋了满肚子的气,自然不会让那有些人得逞。
她挥开桔子过来扶她的手,斥道:“走开。”
又说:“娘既然罚我在小佛堂关上半月,我自是要遵从母命,这才几日,本姑娘不出去!”
赵妈妈面色一愣,按理一个小姑娘被关在这种地方几日,一提要放出来,都是欢天喜地的。这三姑娘反应倒是不正常!赵妈妈也只当她性子烈,心中又有气怨,撑着笑道:“看三姑娘这是和夫人赌上气了,母女两个哪有什么隔夜仇,夫人关了三姑娘其实也是挺后悔的,日日给老夫人请安都诉着担忧,只是话已说出,自然不能轻易收回。这不,老夫人和夫人婆媳关系亲密,老夫人又心疼孙女,便赶紧差了奴婢来请三姑娘回凝香阁了,也全了夫人心疼女儿之心。”
真会说话!
不但在中间给她和她娘解活儿,还把她娘的担忧之意都诉说了出来,顺带还有疼爱晚辈的老夫人形象鲜明。只是寥寥几句,把人想听的都说了出来。
别说她娘了,她以往的时候也不是容易听信这些人的这些话!因为她们会说,总能把话说到人心坎儿里去。
例如她虽是被她娘训斥了,可心里也是希望娘能理解疼爱自己的,她们便渲染她娘有多么多么的心疼她。而如今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并且也不傻。
严嫣冷笑一声,“你别说了,我说不出去,便是不出去!”
这会儿想让她出去了,做梦!
严嫣终究还是不会做戏,换着旁人自是会假装找个借口推脱,或者露出个伤心难过混淆视听的样子来蒙混。可她这幅样子,明显就是知道什么故意为之。
赵妈妈的脸色沉下来,让丫鬟婆子守着这里,自己匆匆离去。
沈二夫人在荣安堂坐着,这事定然不能去禀老夫人,被人看出了端倪可不好。思及此,赵妈妈去紫玉轩找了裴姨娘。
☆、第10章
听完赵妈妈所述,裴姨娘不禁皱起了眉头。
二姑娘严倩插嘴道:“她既然不出来,就让她呆里面呗,何必费劲儿让她出来。”
严倩比严嫣大月份,府里排行二,乃裴姨娘所出之女。从小和严嫣不对盘,可面上她还要学着裴姨娘对沈奕瑶那般对严嫣恭敬有加。别问这是为什么,裴姨娘就是如此教育严倩的。
而严倩早就看严嫣不顺眼了,暗里针对过严嫣无数次,可严嫣占着嫡,又从来不是个好欺负的,她自是从来没占过上风。此次严嫣被关小佛堂,严倩可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你给我出去,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裴姨娘难得肃起向来楚楚可怜的脸,像这样的面孔她从来只是在自己两个孩子表现过。
严倩嘟着小嘴,捏着帕子出去了。
“表姑娘,你看这可如何是好?”
裴姨娘细细思索半刻,忽而叹气:“看来这次还得我给姑母解忧了,我去找夫人商量。”
赵妈妈眼睛一闪,没有说话。心里对这裴姨娘装腔作势有点唾弃,什么给老夫人解忧,这事不是你弄出来的吗?
腹诽归腹诽,赵妈妈还是笑道:“表姑娘睿智,那就有劳表姑娘了。”
裴姨娘一路去了锦瑟院,这时候锦瑟院里也得了沈二夫人到府中的消息。
沈奕瑶收拾了下妆容,准备去见二嫂。传信的人自是不知道沈二夫人是来干什么的,所以她只当是来做客。
此时见裴姨娘上门,她道要去荣安堂。而裴姨娘却是让她等等,有话要与她讲。沈奕瑶按着性子又回转进了堂内,两人坐下说话。
裴姨娘也没墨迹,直入正题,说了沈二夫人这次来是接三姑娘去镇国公府的,说外公外祖母思念外孙女了。
沈奕瑶一时有些怔忪,眼圈有些红,但是不显。
“既然爹娘想念阿嫣了,便让接了去便是。”
裴姨娘面色有点尴尬,小声道:“夫人,你别忘了,三姑娘还关在小佛堂呢。”
听到这话,沈奕瑶捏紧了手帕,之后不知想到什么的,说:“既然事有突然,便免了之后那天数。”
沈奕瑶态度很自然,也很正大光明,除了脸上露出些许心疼之意与如释重负,其他便再也没有什么了。
这话说的裴姨娘反而不好接腔了,她想了想,道:“三姑娘不愿出来。”
“为甚?”
“三姑娘说夫人既然说关她半月,时候未到,自是不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