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节

    ——难不成伯府这唯一嫡出姑娘的婚事,竟是惊动了当今圣上?
    秦立语面上惊愕难掩。
    当今圣上喜怒无常,极少将旁人放在心上。
    先前听闻他特意点了秦楚青做什么‘侍书女官’已经足够让人震惊了。如今陛下竟还会为了她的亲事操心?
    那姑娘不声不响的,手段倒是不错……
    秦立诚是亲眼见过霍玉殊刻意维护秦楚青时候的模样。虽说初时吓了一跳,片刻过后倒是镇定些许。最起码,不似秦立语那般呆立当场,还能维持住表面上的平静,将林公公让了进去。
    林公公从两人身旁经过后,秦立语下意识就要跟在林公公后头折转回去。刚迈了两步,被秦立诚拉了一把,硬生生停了步子。
    “三哥你这是做甚么?”
    “我倒想问你打算怎么着。”
    “家里有了喜事,我们自然要……”
    秦立语刚说了没几个字,看到秦立诚那略带薄怒的模样,到底有些心虚,不再多言,恹恹地跟着他出了门去。
    ——伯府已然分了家。就算伯府接旨,也和他们没甚大关系。且,她前一刻还颐指气使地在那边指责秦立宁他们。这个时候伯府有了喜事,还是宫里头带来的喜事,她反倒要眼巴巴上前倒贴,着实说不过去。
    宫里来人可是大事。林公公一进大门,就有仆从忙不迭地悄悄往四处去通知主子们。
    秦正宁听说之后,很是诧异。正往前面去迎,又有仆从匆匆过来,将林公公与秦立诚、秦立语的对话讲了。
    秦正宁这便慢下了步子,将事情前后仔细思量一下,又将霍玉殊待秦楚青的方式一一琢磨了番。
    惊疑不定过后,他得出一个结论。停步踌躇片刻,忽地转了身,若有所思地朝着自己屋子行去。
    秦楚青自然也得了消息。
    陈妈妈先听说了此事。
    秦楚青本在榻上小憩。忽然就听陈妈妈在床边急切地轻声唤她。
    自家姑娘生了病,若是寻常事件,陈妈妈定然能掩就掩过去了,断不会将秦楚青吵醒。而且,还是那么坚定地非要这样去做不可。
    秦楚青迷迷糊糊地意识到,或许是有大事发生了。双眼猛地睁开,倒是将床边的几人给惊到了。
    她慢慢坐起身来,这才发现身上竟然出了一身的薄汗。缓缓下了榻,行走几步,不由暗喜。
    老大夫开的方子颇为有用。虽然两次小睡都睡得不甚踏实,但这次醒来,精神明显好了许多。身子也没那么乏力了。
    时间不等人。
    秦楚青由烟云伺候着净手净脸,凑着这个空档,将事情细细问了。
    得知林公公带了圣旨过来,而且来的目的和她的亲事有关系的时候,秦楚青惊愕之下猛地抬头,顾不上其他,水渍就顺着脸颊滑了下来,落到了脖颈处,润湿了衣襟。
    烟月忙去拿布巾给她细细擦拭。
    秦楚青却顾不得这许多,赶紧问了现今的时辰。
    烟柳一直留意着这个,在旁立刻禀了她。
    秦楚青慢慢坐到椅子上,扯过布巾自己擦了把脸,又郁郁地将它丢到了桌上。
    ——上次霍玉殊忽地反悔,硬生生改了时间让她即刻进宫,她已经违背了他的意思一次。
    这一次,若是既想不遵从圣意又要保住全家,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她如今不过是个后宅的女儿家。没有任何可以抵抗霍玉殊的能力。为今之计,只有想法子让霍容与来和霍玉殊抗衡。
    偏偏……
    偏偏此时距离霍容与离去,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如果立刻遣了人去追他,一去一回,最快也得需要三个时辰多。待他赶到,也已经事成定局了。
    该如何是好?
    秦楚青暗暗叹气。
    当真是世事无常。总会有些事情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超出自己的想象,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奔腾而去。
    比如现在。
    一想到如今的状况,她顿时觉得头痛再次加剧了。忙在再次脑袋犯沉之前和陈妈妈好生说了,急急叮嘱她安排妥当的人赶紧去追霍容与。
    说话间,秦楚青忽地想到一事,赶忙问道:“爹爹如今可是还未曾归来?”
    “是的。”陈妈妈紧张地说道:“伯爷去了庄子上。刚刚林公公来了后,世子爷已经遣了人去通知伯爷了。不过庄子那么远,伯爷若想赶回来,怕是还得一段时间。”
    “这便好了。”秦楚青忽地觉得又有了一线希望。
    她沉吟片刻,去到一旁案几上,用小笺快速写了一封短信,仔细折好放入信封,又用军中的法子给封了,这便唤了烟罗过来,悄声叮嘱她一番。
    陈妈妈和烟柳她们只看到主仆二人低声细语,却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
    不多时,秦楚青又将一物悄悄塞入烟罗的手中。而后烟罗就快速出了屋子,匆匆而去。边小跑着,边不时看着周围的动静。仔细掩好了怀里的东西,半分也不露出来。
    看着这丫头机警的模样,秦楚青这便稍稍安心了些许。
    ——她这信,是让烟罗想了法子交给敬王府六十四护卫的首领的。
    接旨之时,伯府的当家人明远伯秦立谦是要在场的。为今之计,只能想方设法让人去拖住秦立谦,放慢他回府的脚步。这才能够争取到足够霍容与回来的时间。
    四卫已经跟着霍容与出了京。她只能赌一赌,看看凭着霍容与送她的信物,能不能请得动六十四护卫里的人出手相助了。
    虽然希望渺茫,但,总得试上一试。
    陈妈妈见烟罗不声不响就跑了,这便行了过来,问道:“姑娘有何事吩咐她去做?这丫头莽莽撞撞的,别是办坏了事。”
    秦楚青笑道:“我一听这消息,头痛就又厉害了。让她去寻了老大夫,再给我抓些药来。左右大夫知晓我的病情,自会开了合适的方子,倒也无碍。”
    她先前特意叮嘱了烟罗,做了那件事后,折回来的时候再去趟老大夫那里,拿副药回来。省得惹了有心人的注意。
    秦楚青倒不是刻意想瞒着陈妈妈。
    只是陈妈妈总是多虑。若陈妈妈知道她为了拖延时间,竟是寻了人去刻意阻挠伯爷归家,这位忠心护主的妇人怕是要一直有心挂念。
    倒不如先不告诉她。待到看看事情如何发展了,过后再与她细说。
    ……
    霍容与带了四卫,一行五人策马而行。
    偶有跋涉的行人听到马蹄声望过去,也只来得及看到五个拍马而行的人影一闪而过,再想细看,却瞧不到人了。
    因着这次是处理余党之事,刻不容缓。一出伯府,霍容与他们便直接上了路。骏马疾驰,不多时,远离了京城。
    穿过树林与田野,路过一处河流时,周黄挥鞭朝着那边指了指,扬声说道:“主子,过了这条河后,三个时辰内怕是没有那么充足的水源和肥沃的草了。”
    莫天想了想,好似当真如此,便在旁喊道:“不如停下来歇一歇?”
    马儿跑累了也是需要休息的。
    若是一路上都不吃不喝一直拼命地赶,马匹受不住,到了后面定然速度会慢下来许多。到时候反倒会耽搁行程。
    霍容与放眼环顾远方四周看了看周遭环境,这便“嗯”了一声,同意了周黄的提议。
    一行人朝着河流处奔去。到了边上,便勒马下来。
    这些都是跟着几人多年的骏马,早已认主。不需要特别拴着,只管放开了缰绳,它们自会在附近饮水吃草,不会随意乱跑。就算离得稍远些了,只要主子打个呼哨,便会立刻跑回来。
    趁着马儿补充水和草的这个空档,莫天在水边的草地上寻了干净的地方,喊着大家坐了下来。
    虽说几人都是出身极好的公子哥儿,但他们都从军多年,早已习惯了凑着空闲时间随便吃点干粮就解决掉一顿饭。这个时候也不例外。
    莫玄从马上拿下水囊和干粮,递给大家。五人便听着这潺潺流水声,随意地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吃着这一餐。
    周地三两口将东西吃完,拍了拍手,躺倒在地,枕着手臂望向天空。
    周黄见莫天去了霍容与身边商议事情,就挪到了莫玄耳边不住念叨着。任凭莫玄抛他多少个冷眼,也浑不在意,依然在旁边絮絮叨叨。
    莫玄这就有些不耐烦了。正要扭头喊周地过来,帮忙解决掉这只苍蝇。旁边周地却是神色微微一变,嚼着草叶的双唇突然停了下来。
    周黄在百忙之中依然留意到了周地的这一丝变化,赶紧巴拉巴拉结束了和莫玄说的前一句话,倾身过去扬声问周地:“哎,小地,怎么了这是?被太阳晒着了?”
    今日天气不错。烈日当头,将这大地照得明晃晃地亮。
    正因如此,马儿才缺水得更快。因此这一次歇歇是必不可少的。
    周地抬起右手微微遮了下眼睛,眯着眼朝四周天空瞧了半晌,双唇动了动,突地将草叶吐出,哼了声道:“晒?过上些时候,怕是就要挨淋了。”
    “挨淋?”周黄抬头看了看当空的大太阳,“不能吧。这不晴着呢。”
    “你也说了是现在正晴着。晚一些,就不一定了。”
    周地对着北方瞧了些许时候,沉吟片刻,道:“约莫再一个多个时辰,这雨就要落下来了。”
    莫天刚和霍容与结束了一段对话,往他们这边行来。见两个人又在那边抬杠,忍不住说道:“你俩消停点罢。这么大的太阳,人都要晒干了。这样吵吵下去,怕是撑不到目的地你俩就要嗓子爆裂倒地不起了。”
    周黄厌弃地哼了一声,道:“有这么咒哥哥的么?”
    周地在旁冷哼,“如果不赶紧走的话,不需要晒干,光是大雨淋,就要把你给砸晕了。”
    莫玄这才抬眼看过来,“这儿等下会下大雨?”
    “是。”周地肯定地道:“非常大。骑马赶路怕是不能成了。”
    周黄不甚在意地摆摆手,“行了行了,半仙,怕了你了。这儿就算过些时候要下大雨、大大雨,也和咱们没关系不是?就算是等马吃饱喝足了再赶路,等会儿咱们也都不在这里了。要去的地方不下大,那就成。”
    说罢笑嘻嘻地朝周地贴了过去,“是吧?小地地?咱们总不能隔上几个时辰还回这里吧。”
    周地没好气地把他往旁边一推。
    谁料旁边一个白色身影突然闪现,周黄这一下,就差点撞了过去。
    唬得周地忙又拉了他一把,将他往回猛拽。结果用力太过,周黄又没防备,直接朝前跌去,趴到了地上。
    他跳将起来刚要指了周地怒斥,扭头瞧见霍容与一脸寒霜的模样,顿时吓清醒了,忙问道:“主子,这是怎么了?”
    霍容与却不理他,只定定地问周地:“过些时候,这里会下大雨?骑马赶路都不成?”
    周地不知霍容与这般是为何,忙答道:“是。”
    “会下多久?”
    “少说也得个一天一夜吧。”
    霍容与面上寒色更甚。
    周地会观天象。所以,他相信周地所言非虚。
    可是,据他所知,有一个人也擅于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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