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单戈:……“我就说了吧,他吃不了亏。”
    越宁笑对王玉芝说:“芝姐放心,我把他气哭了。”
    单戈没好气地道:“可算是给你芝姐报了仇了。”
    王玉芝喃喃地道:“我没哭啊。”
    “啊?”
    “我是知识面窄,面对现实,有啥好哭的?他说的又没错。我也跟他承认了,我就是为了钱去教他的,不然谁认识他呢?我要学雷锋做好事,也找那可人疼的,不会理他。”必须说,这么“无耻的坦诚”把小胖给气得够呛,果断攻击王玉芝是个书呆子。王玉芝的面相不太灵活,很符合社会上嘲笑大学生“书呆子”的标准人设。
    一下子戳中了王玉芝的软肋。王玉芝仔细思考了一下,觉得小胖子虽然讨厌,但是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她确实不适合做家教,不如认真学习拿奖学金。但是这样的私事,是很没有必要跟别人一一交代的,正好小胖子也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小胖子,王玉芝就找到了单戈,辞了这份家教的差使,把双方的理由都摆了出来。
    但是,单戈和越宁这里,跟王玉芝更亲近,知道他老实,韩旭又有前科。看王玉芝很难过(感慨自己知识面窄,小时候耽误了),就以为是韩旭把她欺负惨了。
    【原来……你已经把小胖子吊打过一回了吗?芝姐,我错了,你不是任人欺负的人,我还以为你是小可怜,我小瞧你了,我检讨。】越宁尴尬得木了脸,早知道不管这小胖了。
    单戈:……单戈也卡机了,过了一会儿恢复过来,大笑出声:“行了,反正宁宁钱也拿到了,走,吃大户去!哎,我要多加一份牛肉的米线。”
    “行。哎,能叫上我们宿舍三位吗?”
    “嗯?”
    “有事儿要强子帮忙呢,先贿赂一下。”
    单戈大方地道:“行。哎,你那家教?”
    “拿了钱还不撤?”
    单戈叹了一口气:“那我要要多加两份牛肉,你们把人家小胖墩儿连着欺负了两次,还觉得自己是受害者。我得再给他找个新的填坑,补偿一下。”
    一行六人,去学校旁边吃了大碗的牛肉米线,另叫了一大盘红烧牛肉。米线碗里多加了醋和辣椒,吃得满头冒汗,痛快极了。叔叔们也跟单戈、王玉芝混得熟了,听单戈笑着说起来这“姐弟吊打熊孩子”都笑了,等越宁说了韩旭问题的成因,又都沉默了。别人看他们是书呆子,这六个人里并没有纯然的呆子。他们自己因为成绩的原因,极少会遇到这种情况,但是,多少知道一点某些老师不那么纯洁的事情。
    王玉芝是厚道人,中肯地道:“也不怪他,他父母的心情也可以理解,不过……风气就是这么坏的。”
    赵修文亲爹是老师,很有点气愤地道:“还是好人多,凭什么一竿子打翻一船的人呢?这小孩儿也是,钻了牛角尖了。哎,宁宁的老师就很好。”
    越宁笑道:“对啊。他还是太小了,长大了就好。”
    吕清风辣得直吸气,还不忘贫嘴:“哎呀,宁宁宝宝,你跟小胖子一样大哦,不要在你赵叔叔和林叔叔面前装大人啦。”
    然后0.5鹅差点被整鹅把脑袋按米线碗里:“吕叔叔,快喝汤,汤要凉啦。”
    王玉芝不太安心地道:“那,好像是咱们欺负了小胖子,要不要再找个机会跟他道个歉?”
    单戈道:“不用不用,哎,吃了你们的米线和牛肉,这个电话我明天打吧。”
    越宁装起了乖宝宝:“给单姐添麻烦了。”
    单戈没好气地说:“你们两个,以后好好给我上课考试吧!期中考快要开始了!”
    越宁继续装:“嗯嗯,会哒!”
    他还卖萌!
    单戈很想霸气地吼他,但是悲哀地发现自己真的就吃这一套啊!白白净净还带点婴儿肥的小脸蛋,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单戈没骨气地伸出手来掐掐他的脸:“行了,吃饱回去吧,天可够冷了。哎,你们屋里记得临睡前洒点水,供暖后就太干了,身体弱一点就要咳嗽了。”
    吕清风郁闷了:我都流鼻血了,都没人告诉我!害我以为是上火,还吃了点药……
    吃完饭,热热闹闹地散了,回了宿舍,吕清风先打了一盆水拿到屋里。越宁却在向林强打听:“哎,强子,奶奶明天有空吗?”
    林强奇怪地道:“你找我奶奶有事?”
    “嗯,跟她老人家请教点事儿,我想买点东西。”
    林强道:“哦哦,帝都我奶奶可熟了,我打个电话跟她说一声,明天下午没课,我跟你一块儿回去。”
    “嗯。”
    一通电话打过去,林奶奶让他们一起到林家吃午饭,下午要买什么东西再带越宁去买。同学家里吃顿饭,越宁也没跟林强客气。
    第二天,上午上完课,两人回宿舍放下书,越宁腾了个双肩包背了,跟林强下楼去林奶奶那里。宿舍门口,阿姨喊:“宁宁,有人找。”
    越宁顺着阿姨手指的方向一面,哟,小胖砸!
    第43章 吊打(三)
    一天一夜,小胖子的世界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却不足以让他实现实时的转变。
    如果越宁不熊一回,小胖子的人生将会走上另一条路——继续坚持有钱就可以,什么狗屁成绩都不要紧,老师是可以买通的,文凭是没有用的,穷鬼是可以戏弄的。他爹妈实在没办法了,让他做了个高价生,去读了高中。由于一直不肯用心学,越长越歪,原本很不错的智商底子也被败光了,基本成了个半文盲。脑子不用,真的会变笨。
    高考……他抄都不会抄,没学上。韩鑫只能接着花钱把他送出国去,寄希望于国外的野鸡大学的素质教育能够把他教好。未果。看他在国外混得更不像话,将他揪回来,然后跟魏骏混到了一起。接下来一起坑了个大爹!
    现在,越宁这熊娃被小胡老师全家疼着,被姐姐们关心着,熊性毕露,把小胖子欺负哭了,也点出了小胖子的问题,让韩家父母陷入了思考。
    送走了越宁,焦桂娟就转身去看儿子,她得跟儿子解释啊:“那不是你老师要的,是我们主动给的。”
    韩鑫已经给儿子讲完了祥林嫂,小胖子陷入了“谜の沉思”,总觉得又被羞辱了!而且自己的问题完全没有得到解答,那个小白脸把皮球踢了回来,还拿了他家六百块跑了!不再回来了!
    听焦桂娟一说,回了一句:“他们收了吗?”小胖子被熊老师吊打了,但是在父母面前,还是很能应付的。直到此时,他的父母才认真地审视起自己的儿子来——孩子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也不是橡皮泥,随他们捏成什么形状就变成什么形状的。
    焦桂娟哑然,忽然想起来越宁临上车前说的话——韩旭的问题还没有解决!果然,他又问了!
    知道真相的爹妈,眼泪掉下来。这不是看着儿子有出息,想让老师再多关心他一点,鼓励他一点吗?怎么就适得其反了呢?望子成龙啊!早知道就不送礼了qaq韩鑫再接再厉:“是是是。我们都错了。以后不这样干了,我给你转学好不好?一个新的环境,就凭你自己的努力……”经过一年零两个月的折磨,他对儿子的要求已经降得很低了——认真学习即可,不要求成龙,只要别败家就行。儿子答应好好上学,夫妇俩就很满意了。
    不过……韩旭又问:“要是还有这样的事呢?还给我转校?”离开了越宁的压制,他重新又熊了起来。少年慕强,被抽了却在心底对抽他的人保持着畏惧。害怕的人不在眼前,他就要熊。
    韩鑫果断地道:“要不,明天我陪你去见见小越同学?”
    韩旭不吱声了,韩旭的耳朵尖红了,焦桂娟道:“我陪旭旭去吧,你去办转学手续。旭旭?”
    韩旭默默地点了点头。他并没有被父母说服,他的问题不止这一个,他有许多的疑惑。小老师……好吧,小老师不肯当他老师。还没有完全变成个只知道声色犬马的纨绔子弟的韩旭,智商还没有被败光,已经很快学会了“我不答应也不解答,揣钱跑”大法。就像越宁只是指出了他的问题,根本没有为韩氏夫妇去解决儿子的问题一样。他根本没答应韩鑫“关于转学之后努力学习”的提议,他只是在反问而已。点头也只是同意他妈陪他去见越宁。
    惯性使然,韩鑫虽然觉得不能用老眼光看儿子,也没把儿子当商场上的狐狸一样对待,被儿子给糊弄了过去。还以为儿子这是要改邪归正学好了呢!还以为儿子弄清楚了事情就会变回那个乖宝宝了。
    韩旭对“父母给老师送礼”这件事情,只是执念,他的想法并没有完全转过弯来。看到他哭了,就觉得他内心被触动了,会“变好”的人,就太天真了。他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呢!变什么变?
    瞧,现在这问题不是堵越宁门上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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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强一看这母子俩,很奇怪地问越宁:“认识?”不对,越宁没有亲戚!又想了一下,“这就是那小胖子?别你昨天把人欺负得狠了,今儿人家妈妈来找你算账了吧?用我陪你去吗?”
    越宁道:“不用的,你稍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不耽误吃奶奶做的面条。”
    “今儿是饺子,白菜肉馅儿的。”
    “你跟吕小明一块儿说相声去吧。”
    越宁说着,长腿跨了两步,到了韩家母子面前,先跟焦桂娟问声好:“阿姨好。”
    焦桂娟笑道:“好好,旭旭,问人啊。”
    韩旭斜了越宁一眼:“问什么呀?他又不是我老师。”
    “嗯,乘以13我就收了你。”
    韩旭敏锐地领悟了这项嘲讽:“哼!”
    与昨天儿子被轻蔑时的气愤不同,焦桂娟现在看越宁欺负她儿子,看得神清气爽。代儿子道个歉,难得在外人面前掐了儿子一把,又邀请越宁:“还没感谢小越同学呢,要不中午一起吃个饭?便宜坊的鸭子很好。”
    越宁婉拒了她的好意:“跟同学约好了,去他家里的。我知道您为什么来,咱们上车上说去吧。”
    【这是真的会掐算吧?】焦桂娟嘀咕着看儿子,韩旭没用人叫,跟着上了车。
    焦桂娟怕儿子熊起来跟越宁干仗(主要是怕儿子被打成猪头),自己坐中间,把两人隔了起来。这正合韩旭的意,他也觉得,直接跟越宁排排坐,有点……不好意思。
    上了车之后,韩旭就不客气了(他怕在外面质问然后再被越宁嘲笑,在人来人往的地方丢脸):“你昨天收的钱是包括全科和心理疏导的,心理疏导还没解决呢。”
    他记性倒好。越宁笑笑:“哦。”
    韩旭有点怵,还是大胆地问了出来:“别跟我绕啊,”说着,从袖子里拿了张小纸片出来,一字一顿一念,“阿毛要是没有了,祥林嫂该怎么办?”
    念完了,还晃晃,示意——这回我记下了,一定会要到答案,不会被你带跑题了。
    越宁道:“祥林嫂的生活,要问祥林嫂啊。她是想跟阿毛一起死呢,还是再生一个好好过日子?嗯?你呢?是生还是死啊?”
    旁观了整个过程的焦桂娟:……好像有哪里不对。生和死,是这么个用法的吗?
    韩旭冷着的胖脸看起来还满像那么一回事的:“那就得眼看着阿毛死了不管?”
    越宁看看手表:“得,一次说明白了吧。你也不是祥林嫂,你就是得了个引子,咬着不放罢了。你现在根本不是对老师收礼、父母送礼真的那么在乎,你就是有执念。死抱着这个不放,你就是受害人,你的胡作非为就是有理由的,让你觉得自己是受害者,愚弄别人是正当的。这世界上有一种人,叫做‘躲在妈妈围裙后面的小男孩’,有事就躲,还要找个借口,把错推给别人。你就是害怕,就是撑不下去了,你其实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不对,社会也不赞同你的做法,所以你要找借口说服你自己。”
    “你!”
    越宁抬手打断了韩旭:“我得去吃饺子了,就跟你说得再清楚一点。前天,我想,这个傻胖子太欺负人了,我要去收拾他。昨天看到你,我想,你原本的心地还不坏,智商……也能看得过去,希望你能自己想明白,自己想的,那叫悟,别人告诉你的,那叫点拨,不一样的。如果你等不及自己想明白呢,我告诉你也行——遇到看不惯的事情,就用自己的堕落来印证世界的黑暗,这是纯种的傻逼。遇到看不惯的事情,不管多难,也要想办法去改变它,这才是人。是啊,世界就是黑暗了,就算你证明了,那又怎么样啊?证明完了不活了吗?”
    其实并不是,如果一上来就说这些,韩旭一定老羞成愤拿扫把将他赶出去。太犀利了!叛逆的小纨绔他承受不来,只好接着躲避。得经过昨天的敲打,把他的壳子敲掉一块,让他有点免疫力了,让他觉得你是有水平的,值得听一听的,才好一股脑地说出来。鉴于王玉芝好像没受欺负,反而是他白欺负了小胖子,他不介意再出一点力,试着打醒小胖子。
    韩旭受到了羞辱x5
    “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有什么办法?你只会说!”
    越宁又看了看表,语速也加快了:“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如果你没有留级,高中政治课本上就写得明明白白的了。”
    韩旭受到了羞辱x6
    焦桂娟看儿子已经成河豚了,听儿子用起了相当破烂的激将法:“哈哈,你也没办法!”
    越宁道:“激将法对我没用,本来就要告诉你的,只是想起来你……”
    “我留级了。”韩旭自我羞辱x1
    “嗯,你留级了,我只好再讲得明白一点: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哦,初中课本应该就有,但是你……”
    “我上课不认真听,可能不记得。” 韩旭自我羞辱x2
    “嗯,知道就好。知道吗?这事儿你爸就能办,如果他的事业做得再大一点,不出几年,人大、政协的选举,就可能会有他的名额。如果他努力试一试,当选了,就可以提案,提高老师待遇、净化教师队伍,为解决问题提供政策支持。有能力倡导、奖励合格的老师,引导改变风气。不但是这一个问题,其他任何问题都是这样。你爸有可能影响政策。但是,由于你不认真读书,浪费了他的劳动,这个过程会变得很慢,极有可能被你毁掉。”
    焦桂娟惊讶地看着越宁:“老师……”
    “妈?!这是……真的?”你们真有这个计划?
    越宁摊了摊手:“好了,能放我去吃个饺子吗?好好上课!好好听讲!你拿着全世界最实在、最有良心的课本!党和国家把实底儿都透给你了,你特么还看不明白!手里有了钱的人,怎么可能继续当哑巴?!肯定要话语权!话语权懂吗?就是你说一句话别人是认真听,听完照办还是当你放气!你呢?就干看着?拖着后腿?他们在那儿改造着世界,你呢?”
    韩旭:……韩旭终于彻底认输了,大叫着:“那你要我怎么办啊?”
    “窝去!你的事儿你问我啊?戴过红领巾吗?学唱过队歌吧?我们是共产主义事业接班人啊。他们要干不了的,你就去干啊。瞧着收礼的老师不顺眼是吧?去上学啊,上了大学进了教育部,想怎么改,你去努力就行了。非逼着我说难听的是吧?你再这么下去,就是个肥猪,谁都能宰!有钱了不起啊?读过唐弢的《琐忆》吗?你……”
    “我留级了,所以不知道。” 韩旭自我羞辱x3
    “我背给你听吧,鲁迅先生叹息着说‘倘是狮子,夸说怎样肥大是不妨事的,如果是一口猪或一匹羊,肥大倒不是好兆头。’要是你的理想就是拿着钱去欺负路边讨饭的呢,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你只要遇着个能人就麻溜跪了,不去惹人家,小命是能保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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