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文无奈地拎着他一缕头毛:“好好吃饭啊。”
吃完了饭,开车把越宁送回宿舍,又递给他一只保温盒:“晚饭。”
“哦哦,谢谢连长。”
周世文翻了个白眼:“走了。”
第二天,周世文开了辆挂军牌的车过来,把越宁吓了一跳:“这合适吗?”
“啰嗦劲儿,这都你的东西?够多的啊。”
“嗯,一点帝都的小吃什么的。”
“没用的都给我,你带那个。”
“啊?”越宁顺着周世文的手指一看,后座上两个网兜,差点给他跪了!居然是特供。
“还愣着干什么啊?上车。”
“这个……”
“我家里拿出来的,算不到你头上,带回去给你家里人尝尝,不然白来一回帝都上学。快点,赶不上飞机我可不负责啊,小心劲儿。”
越宁想了一想,如果开得了军牌,家里拿得出这些东西,那对周世文来说,还真不算什么。也就特别心大地爬上了车后座。
周世文摸摸后脑勺:小子心够大的啊!
嗯嗯,越宁就是见了大牛紧张,见了你这样的,是不紧张的。
去机场,托运行李(越宁到底是把准备的东西都带回去了、酒水液体也要托运),周世文看他上了接驳车才走。
起飞,飞行,降落,取行李……
把接机的何院长和小何医生给吓了好大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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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日!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这是小何医生。
“嗷!”因为爆粗口,小何医生被何院给揍了!
“你那痞子样!都要当爹的人了!别带坏了宁宁!胡闹!”
越宁:“……”何爷爷您这三句话之间有什么因果联系吗?囧囧有神地看着何院长义正辞严地教训儿子,看着看着笑了出来。见到他们,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何院长说完三句半,又发令:“都上车,外面这么冷,车上说话去。就这些行李了吗?”
何小春郁闷地看了亲爹一眼:这些已经够吓人的了好吗?还想要多少啊?
越宁带的包裹很多,办托运的时候还多花了钱。最贵重的现在已经拎在手上了,剩下的大包都被何院长指使着小何医生还有司机给塞后备箱里去了。普桑的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塞完了,越宁自觉地把两瓶酒塞到小何医生手里,让他拎着,自己抱着书和其他东西,一起上了车。
被当做苦力的何小春:……
特供品在小地方并不常见,额,或者说,几乎是见不到的。周世文给的也不多,两瓶酒、两条烟、两盒茶叶,看着不多,好像透着一点神秘的气息。小何医生抱着两瓶酒,有点无措:“这要怎么弄?”
“拿回去呗。”难道还要供起来吗?
何院长也觉得事情有点蹊跷,就算是在帝都,特供也不是随便哪里就能弄到的。何院长看了看司机,决定回再问,转移了一下话题:“这么多包裹,你还带了什么?”
那就是一些土特产,很多都是吃的,还有一些旅游纪念品之类的。每个大一新生寒假回家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带的东西,并且随着他们年级的增加,带回家的东西会依次递减。像单戈,已经不带什么东西回老家了。
越宁又问了家里的情况,小何医生得空就要吐槽他两句:“一星期打两次电话,家里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吗?”
越宁送了他一颗白眼,何院长敲了他的脑袋。
【谁才是亲生的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车里开了空调,越宁还是觉得有点不得劲儿,抽了抽鼻子。小何医生瞅了他一眼:“感冒了?”
“没有。”
何院长想了一下,恍然:“帝都有暖气,家里没有,这是不适应。家里有电暖器,小春跟小胡住他们那儿,小胡以前的房子太老了,你一个人住那儿也不方便,就住我那里,小春以前的房间。东西都齐全,这两天新晒的被褥。”
“呃?”越宁已经作好住小胡老师旧房子的打算了,现在却被接到了何家住?
“夏天我就不管了,随你怎么住,冬天可不行。”
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哈……
越宁点点头:“就怕我出来进去的不方便,还要来回跑山上什么的。”
“这有什么?在我这里才方便呢,我给你找辆车。”
“呃,行。”
一路说着话,不知不觉的,天一擦黑就到了何院长家楼下了。越宁翻了只袋子出来递给司机:“您辛苦了。”
“啊?我也有啊?”
越宁弯了弯眼睛。何院长笑着点头,招呼小何医生去搬行李,司机主动去开后备箱帮忙了。给领导开车,本来就要兼点勤杂,但是拿了点小纪念品之后,干活就情愿了不少。
楼上,婆媳三代已经做好了饭等着了。三个成年人搬东西,越宁一进来就被何老太太拉住了:“好啦,那些叫小春搬去,你快来我看看,瘦没瘦。哎呀,瘦坏了,一定要好好补补。”
越宁正长个儿,变瘦了也正常,三个女人就觉得他吃了大苦头了,何妈妈还念叨着:“当年小春头一年出去上大学……”何小春作为一个正常的青春期男大学生,寒假回家的时候,活像个难民,袜子是穿了三天没洗的,衣领上被他自己分泌的油脂磨得发亮,难得他头发将近一个礼拜没沾过水,回来见到吃的就像个难民……据说,他过着半月地主、半月贫民的生活已经有半学期了。
何小春自己都忘了的中二岁月,被何妈妈活灵活现地讲了出来,真想钻到桌子底下去。哄笑声中,半年没见的距离一下子就不见了。小何医生搬完东西,送司机下楼躲避来自亲妈的人身攻击,等他回来,话题已经转移了。
何老太太夸越宁身上的棉衣:“针脚密,一般人做不出来。宁宁穿着也仔细,看这干净的,帝都那么冷,别洗的那么勤快。没听你奶奶说小春是怎么干的吗?”
何小春:……
小胡老师主要关心他的学习生活:“功课跟得上就好,有空的时候也跟同学多交流,多玩一玩。你还小,正是玩的时候呢。”只有何妈妈问儿子:“东西都收柜子里了你还拿出来干什么?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去摆碗筷?”
一语提醒了何小春:“哎,妈,你看看,小子长本事了,弄了这个来。”
何妈妈定睛一看:“这是什么?”
“回来的时候军训时的连长给的。”越宁解释道。
何院长疑惑地问:“现在一个连长都能弄到这个了?”
越宁抓抓脸:“应该,可能,大概他家里有点什么吧。”
何老太太站得脚累了:“都坐下说话,春啊,东西先放下,去厨房端菜去。边吃边说。”
一行人移驾餐桌边,何小春认命去端菜,何妈妈拦住越宁,不让他干活:“你去洗手,回来说话。”
菜上齐了,家常菜,却是整鸡整鱼整个儿的肘子,看起来特别厚实,也不喝酒,果汁饮料,何妈妈还给越宁温了一杯牛奶。
何院长先举杯,代表全家表示欢迎,接着就是一齐给越宁盛汤加菜,吃个半饱,才开始问话,第一条就是已经收到柜子里的那几样东西。越宁如实说了跟周世文的交集,以及自己的推测——大概是家里也有点背景的人。
何院长等人才放了心:“那就好,哎,做好事是会有好结果的。”他们就怕越宁呆头呆脑的闯进什么他现在hold不住的圈子里被当枪使了,那就坑爹了。
小胡老师放心地喝汤,在分析处理各种关系上面,何院长比她专业得多,她就不发表什么意见了。何妈妈道:“暑假的时候我们就商量过了,往后你的路啊,咱们不能指手划脚的,因为作出来的决定引发的后果,我们收拾不了。总之,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越宁认真听了,频频点头:“嗯嗯。”
何小春觉得气氛有点凝滞:“来来来,吃菜。今天先不说这些,吃饱了,洗个澡,放好了行李好好睡一觉,有事明天再说。”
场面重新活络了起来。
吃完了饭,何妈妈不让别人插手,自己去洗碗,越宁就先翻礼物,一人一份事先都打包好,贴上标签。分完了家里的,还有一些给诸如张老头等人带的东西,先堆在越宁暂时住的屋子里,过两天给送过去。何院长问道:“柜子里放的那些,你预备怎么办?”
越宁道:“我想跟您商量一下,订桌酒。”
“嗯?用了?”
越宁点头道:“用了。”
何小春惊讶地道:“就这么用了?”特供的话,拿到市里送礼都不掉份儿的,搁这里请客就用了,有点浪费。
何院长再次觉得儿子蠢,赞同地道:“宁宁这个办法很好。就这么点东西,你送谁好啊?说是金贵,量又不多。特供的东西,轻易就拿出来请酒用了,跟摆家里供着、或者珍而重之地送出去,代表的意思可是完全不一样啊。”
何小春秒懂。“我能弄来这些东西,还就随便使了,你们自己掂量着份量吧。我不在家的时候别给我家人找不自在。”
小胡老师婆家是不错,娘家完全没人了,在外人看来,就是个攀上高枝的穷姑娘。人虽好,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关爱好人的。何院长五十多岁了,也快退休了,他退下来,小何医生在医院就未必能这么自在了。
何院长还要跟越宁商量这酒怎么摆,都请什么人,何妈妈喊越宁去洗澡。没有暖气,浴室里用浴帘隔出一个很小的空间,先烘热了,再放热水,温度上来了洗澡就不会感冒了。
洗完澡,吹完了头发,摸一把,再摸一把,哎,真软。何妈妈又多揉了揉。
越宁:这头还得剃!
厚被子把自己裹成个球,越宁跟何院长商量一下请客的事情。越宁想请一下他以前的老师、福利院的方院长、给他办了事儿的破烂王,当年他跟吴斌那事儿闹得不小,亲自抓这事儿的县领导、法官和检察官。爱来不来,不来拉倒。其他什么人都不请,何院长要是心情好呢,招待老友喝个茶什么的,那就何院长自己办理。
何小春咋舌:“你够牛气啊。”
越宁撇撇嘴:“这跟牛气不牛气有什么关系呢?我回来,请帮过我的人吃个饭而已啊。人家要是不愿意来,咱也不强求。就请咱们能请得动的人,请不动的人,不管他有没有空,也都是不会来的。多花两毛钱买张请帖,不过是礼数到了而已。”
何小春翻了一个白眼。
何院长道:“那行,你休息吧,小春回他们家,明早起来再商量点别的。”
第二天早上,小胡老师与小何医生又过来一起吃早饭。越宁敬畏地看看她的肚子,稍稍坐得远了一点点。何妈妈笑道:“不用那么小心,很健康。”
小胡老师也说:“产检很正常。哎,不是我说你,有钱又乱花,买了那么多东西……”
越宁就着她的念叨多吃了一碗肉丝面,吃完顺手把碗拿到洗碗槽里,又被赶了出来。小胡老师问道:“你要请客?”
“嗯嗯。”
小胡老师昨天晚上回去听丈夫讲了越宁的打算,突然觉得越宁已经长大了,想的事情这么复杂:“你,别想太多,累。”
越宁笑笑:“没有啊,我看着这东西就随便一想,。”然后你就说我想得复杂。
小胡老师怔了一会儿,发现越宁是真的长大了,她完全跟不上越宁的思维了。干脆催他去先把带来的礼物分赠一下,扔了把钥匙给他:“就是你买的那辆自行车,捎回来放在楼下了,你骑着去。早去早回,回来还吃饭呢。”
何妈妈道:“哎,先等等,这孩子,也不知道给自己买件衣服穿。先跟我去弄新差不多的衣服,把身上这件换下来,外套总得洗洗了,过年要穿新衣服的。”她显然是早有计划的,带去先修了头发,再去买衣服。里里外外换了新的,黑呢小大衣、灰色的围巾,牌子也是本省有名牌,衣服质量很好,越宁俨然就是个小精英。
买完衣服到了中午,小何医生拿了一包请柬过来让他填:“顺道你就给送了。亲自送的,有诚意。”
越宁花了两天时间,把带回来给县中、一中老师们的礼物给送完了。又买了些零食、玩具,给送到了福利院。越宁大概是方院长这么多年来收过的回报最多的一个孤儿了,特意把福利院的小朋友召过来集合欢迎。这么大阵仗,把越宁吓了一大跳:“这个,不用这样的。”然后火急火燎地把小礼物分派下去。小孩儿们渴望的眼神让他看着心里难受,可他现在,只能给他们这么点东西。
又划拉了一大包零食一类,跟何妈妈去了趟书店,感谢当年让他蹭书看的叔叔阿姨们。镇上倒不急在现在,他准备请完客再去。
他这么忙忙碌碌的,何家也不清闲。何院长家在县里属于比较高的阶层,往来的客人络绎不绝,许多是走动送年礼的。何妈妈挑了些比较好的礼物,也给他打包——知道他重情义,对张老头和邵奶奶很好,也给多准备了些老人用的东西。
何妈妈更知道,越宁回来请这一回酒,也不止是小何医生猜的那些个原因。还是因为越宁是把这里当家了,没有一上大学就疏远了,表明了一个态度:他会努力罩着这个家。
这样的孩子,谁会不喜欢呢?怎么能不为他也打点打点呢?大忙帮不上,琐碎的事情能做多少就做多少。怎么能让个孩子自己事事操心呢?
忙碌的时间过得特别快,一眨眼,到了请客的日子。还是何院长给订了个桌,讲好了会自带烟酒过来。量不够的时候,再跟饭店要。何院长也算是常客,经理磨了一会儿牙,还是答应了:“什么酒这么好?我这里没有?”
何院长笑了笑:“孩子在帝都上学,带回来的。”
请的人基本都到了,除了一中两位老师下海,县中一位老师去了南方私立中学,连公安局长都到了。然后他们发现,冲着烟酒,来得就挺值。这里面最拘束的是破烂王,越宁给他斟酒的时候,他双手捧着个酒杯,手都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