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听我的,快快准备,你若不能去,我也是不去的。”
“胡闹,你怎么可忤逆你父亲。”
“娘,你就信我,如今大姐固然重要,你女儿也是不差的,你别担心。”
孟氏半信半疑的听了她的,直到一同与吕煦坐上马车时,她才醒悟过来。
刘氏一房,脸色最是难看,临上车时,刘氏拉着吕薇悄悄低语了几句,最后上车的时候,吕薇又高高兴兴的拉着吕妍吕媛,三姐妹坐上了马车。
前一世,参加贵人宴会,吕煦带的是刘氏,吕薇出尽了风头,一夜之间风扉梁州城,虽然没有被贵人选中,却为后来择婿博得了一个好名声。
来到梁州刺史大人的府上,此时门外车水马龙,聚集了不少权贵。
吕妍三姐妹下了马车,没有任何官眷夫人、同龄姐妹过来搭话,可想而知吕家在梁州的处境,在此驻留了一年有余,却没有容入梁州城的贵女圈,吕氏一族俨然被排挤在外,不愿结交。
吕家三姐妹安静的候在马车旁,连带的吕煦带着孟氏还有二位庶出儿子也是默默无声的候着。
忽然权贵们沸腾了起来,大家齐齐迎上一波马车,待马车停稳,马车上下来一人,年纪大约六十几岁、红光满面的老者,他向众同仁抱了抱拳,寒暄两句,接着从后面下来一位美少女,面色清秀,眉如弯月,众丫鬟婆子拥护,光彩照人。
“那是梁州长史的幺女张姻,嫡出,甚得她父亲宠爱,但凡有宴会,才俊聚集,必少不了她。”吕薇在一旁介绍。
不用吕薇介绍,吕妍也是知道的。
“上次宴会中,父亲带我去,我与她聊得甚欢。”吕薇含笑看着吕妍,颇有一股示威的意思,“若说长史也贵不到哪儿去,父亲曾经还是京城的户部侍郎呢!不过他们家有一个远亲,在京城为官,梁州城的权贵就是冲着这点来的。”
吕薇刚介绍完,梁州权贵们包括张家一起热情的迎上另一波马车。这次车上下来的人,虽然也是一位老者,却面色严肃,看人时,三分凌厉。大家既想亲近,又有些惧怕。
吕薇接着介绍:“那是梁州别驾,后面下来的乃别驾之孙女李茹是,李家却有贵的资本,听传与当今的皇后李氏是远房亲戚,不过这话有些不可信,但他们家还有一位贵人,那是李家幺女嫁予了二皇子做侧妃,借着这点关系,梁州人便是父亲的同窗刺史大人也不敢随便得罪。”
吕妍与吕媛安静的听着,吕媛好奇的看着这些人。吕妍却是最清楚的,上一世便是这两家使尽了花招,特别是李家的这位孙女,自认长得倾国倾城,差点爬了四皇子刘卓的床,最后被四皇子身边的一位神秘人识破,刘卓最终没掉入圈套,却是发了好大一场脾气,若不是二皇子侧妃吹了枕边风,二皇子出面求情,依着刘卓的性子,这事怕不好收场。
记忆中的刘卓与其他的皇子不同,或许是从小在宫外长大的原因,他性格放达不羁,却颇有侠义,根本不像皇子,只是后来为何还是参与了皇权的争夺?却是吕妍想也想不明白的,包括后来连平之战,刘卓本可以逃出生天,却死守着他母亲郑贵妃的陵墓不愿离去,然后被刘贤攻破,死于连平。
就在大家聊得热闹之时,忽然不知谁说了一声,“贵人来了。”大家齐刷刷看去。
四皇子的马车缓缓驶来。
吕家这边也开始按捺不住了,吕煦向吕妍使了使眼色,示意要她跟着上前,与贵人套交情。吕妍额头开始冒冷汗,她扯得谎要如何收场,她装作没有看见。
吕煦弄了半天,发现女儿后知后觉,心里颇为恼怒,又不得发作,便使了孟氏过来,把吕妍叫了过去。
“呆会你得寻个机会与贵人说说,父亲希望能与贵人单独见上一面。”吕煦吩咐道。
一旁的孟氏却惊滞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有些不知所措。
吕妍点了点头,“一但瞅准机会,女儿绝对会为父亲争取的。”
“嗯。”吕煦才放下心来。
贵人刚下马车,却被一帮权贵围住,众人拥护他往里走去。
进了府,吕薇开始做向导,她来过不只一次,对刺史府颇为熟悉,她带着两位妹妹,每到一处,必会介绍一二。
吕妍安静的听着,吕媛却比较好奇,不过却也是一个少言寡语的人,大多听着、看着。
刺史府并不算大,相比于京城的世家府第,这里算是比较拥挤的。府中甬路相交,抄手游廊,人工湖也不大,中间一个凉亭,放眼一望,府中内院尽收眼底,此起彼伏的屋檐院落,占地面积却不广,来往家丁仆从,大多朴素。
府中派了专门的丫鬟婆子,领着一众女眷往另一个方向而去。吕氏三姐妹进了府,安静的跟随在后,一路上就听着前面带头的两家贵女聊得甚是开心。先头吕薇说与张茵聊得来,结果两人一照面,人家把脸转开,当作没看见,吕薇尴尬了好一阵。
吕妍在心中想:这世间讲究门当户对,没有一个好的出身,人家为何要对你另眼相看、私下结交。不过这种人也有这种人的好处,不用真心付真心,各取所需,利益相护。
☆、宴无好宴
入宴前,一群女眷先是进了临水亭,这个亭子建在湖中央,可能考虑到这次宴会的特殊性,临时搭建了一条长廊,从陆地直通亭中,也要感谢这人工湖的窄小,在这么短短的几天里便完了工。
贵女们处在临水亭,四面无任何景致遮挡。而权贵才俊却拥着贵人坐在三楼高处,迎着风,俯视着整个临水亭,真是一目了然,既避免了男女同宴的尴尬场面,又满足了各权贵的美人心计。
大家都是有备而来的,贵女们进了亭,或坐或站,都有章法,三三两两,倾心相谈,有吟诗作对,弹琴对唱,似乎好不自在的样子。
吕薇很会应酬,转眼间就溶入贵女圈中,与各骄骄们谈天说地,相处融洽。
吕媛是一个安静的性子,吕妍却是小小身体里住着一个大人的灵魂,自然也不爱噌这个热闹。她拉着吕媛,两人离开临水亭,来到走廊的石墩上坐下,坐姿也没有特别的注意。
吕媛看着湖水里游来游去的鱼儿,问着吕妍:“姐,你说做一条鱼多好啊,自由自在的,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吕妍轻轻一笑,嗔了她一眼,“你现在的思想真是越来越古怪了,做鱼有什么好的,说是自由其实不然,他们明明那么爱自由,却被关在这小小的池塘中,任人玩乐,经得起折腾的还可以长久活下去,却也是守着这半尺天地,直到老死,经不起折腾的,也只不过成了池中的一点肥料,谁还会记得它。”
吕媛一听,忍不住轻轻地哭了起来,“姐,为什么做一条鱼这么可怜。”
吕妍忙拍了拍她的背,“各人都有自己的命,命好不好,都得自己把握。”
“可它们被关在这一方池水中,怎么把握自己的命运呢?”吕媛长长的眼睫毛粘着泪珠儿。
吕妍看着这一池鱼儿,愣了一会,面色沉重,缓缓地说道:“出身不是自己决定的,命却是自己的,虽然被关在这一方天地之中,难道就没有一丝机会游入大海么?若是哪天下了大雨,若是大雨冲垮了池塘,它们只是欠缺一个机会。”
吕媛安静的听着,忘记眼眶中残留的泪,她想了想,忽然问:“姐,会有那么一天么?”
“会的,一定会。”吕妍微笑着安慰她,眼眶不知何时也涌入泪花,往事如潮水般涌出,上一世那一段毫无保留的爱情,那个让人心痛的书呆子,最终却是她亲手葬送,攀上富贵,走上一条不归路。
刘卓无聊的坐在软椅中,看着临水亭争相做作的贵女们,便是第一眼就失了兴致,他左右瞥了两眼,见各地方权贵,满脸笑容,满意的看着自家的女儿,他有点恼火。
忽然他无意瞥到石墩上坐着的两位小姑子,年岁不大,最多十二三岁,身材相貌还没完全长开,其中一个看着湖中水面的眼神,却让他错愕了一会,那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子身上不曾有的表情,深沉、沉重,甚至带点仓桑,好似经历了不少事情,对周遭一切都看淡看透。
他认真的研究了一会,越来越对这个小姑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向一旁的李林江招了招手,李林江俯首贴近。
“你说,坐在石墩上的两位姑子是哪家权贵的娇娇?”
李林江抬眼看去,正好看到吕妍那眼眶含泪的模样,他忽然一怔,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出,看着她那哀伤悔恨的眼神,心中无端端的颤了颤,被这个小姑子的一举一动吸引。
“这个小姑子,有点特别,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的感觉,好似在哪儿见过。”
李林江依旧没有出声。
刘卓皱了皱眉,侧头看去,就见自己的好友正瞬也不瞬的看着临水亭发呆,原本心情不爽的刘卓忽然来了兴致,心情瞬间好了起来,不知自己的好友可是看中了亭中的哪位娇娇呢?
“唉。”刘卓碰了碰李林江的胳膊,“你若是看中了谁,大可告诉我,我一定会为你做主的。”说完,认真的看着李林江。
李林江被他推醒,忽然听到他这样的话,脸刷的一红,收回视线的同时,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此时的吕妍却带着笑容正在安慰着吕媛,李林江看着那清朗的笑容,硬是愣了一会,直到刘卓不耐烦的喂了一声,才扭过头来,他羞红着一张脸,语无伦次的说:“你……你管好你自己就好了,我才不要。”心里头却想着,若是真的有意,再等上个二三年,到那时他正好及冠。
入宴前夕,各权贵找着借口来询问情况,围在贵人身边的大多是德高望重、有家世后台的人,譬如李别驾、张长史之流。而吕煦却被挤在了外围,最后遗叹的同其它低阶小吏坐在一起。
刘卓皱了皱眉头,就刚才他还真没把哪位娇娇记住,快到弱冠之年,不管他走到哪儿,总有人给他打着晃子送女人,原本呆在京城已经够烦了,还不停的被母亲催促,好不容易领了份轻松差职,却又被一群地方官吏围绕,真是烦不胜烦。
刘卓想了想,若要在梁州城呆些时日,得把他们注意力引开才行。他忽然想起了之前的吕家二姑娘,有点小聪明,弄不好能给他想个法子。
“梁州司马可在?”刘卓这么一发言,众官员齐刷刷愣住。
“在的。”吕煦耳尖,忙站起身来。众官员让出一条路,脸色都不太好看,从京城贬到梁州,个个有心孤立他,却不知他走了什么运气,居然被贵人亲自点名,莫回他还有机会返回京城,这么一想,大家惧怕了起来,先前被贬官员,的确有返回京城为官的先例,可人家那是身世有人帮衬,哪像这吕家寒门出身。
吕煦听到四皇子的点名,看着一众官员那猜测不定的面孔,心情非常愉快,他快步来到贵人身边,隔着几步便行了一个大礼。
刘卓想了想,看向底下的大家闺秀,问:“不知哪位是司马大人的女儿?”
吕煦心中一喜,指了指一位穿着粉红衣裳的少女,“这位便是臣的长女。”
刘卓皱了皱眉,那个小丫鬟没有这么大啊。
吕煦察觉到四皇子不满的脸色,即刻又指向石墩处的两位小姑娘,“还有这两位也是臣的女儿。”
刘卓看向吕妍,他忽然哈哈一笑,难怪之前觉得这人眼熟,这么仔细看来,还真是之前那位小丫鬟,只是如今穿着华丽,又老老实实的侧面坐着,的确难以分辨。
李双江在一旁轻咳了一声,刘卓忙收起笑容,点了点头:“嗯,司马家的女儿,妍姿艳质,着实不错。”
话音刚落,却惊起千层浪。
张家同李家均是齐齐变色。
这边吕妍却并不知道那高处楼台上的事,她陪着吕媛逗了一会儿鱼,又说了几番贴心话,俩人的感情更加的亲密起来,也因着吕妍知道后头的许多事情,对着这个只小一个月的妹妹特别的宠着,也或许是对前一世的弥补。
凉亭中,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几位娇娇争吵了起来。刚才大家都玩得尽兴,一会儿却分成了两派。
中间空出一条道,两边站着,为首的是张家千金张茵,李家闺秀李茹是,吕薇带着几个却站在一侧,两边劝慰。
吕妍瞥了一眼,看着怒目而视的两位千金,扭过头去。八字还没有一撇,两个就开始争风吃醋起来,难怪会有后面的爬床事件。
吕媛却有些担心的问:“姐,父亲曾交待,贵人会在高楼上,可以看到我们,曾嘱咐要大方得体端庄,可她们这样好吗。”
吕妍未语,她看着吕薇虽是好心相劝,可话语间让人听着,更似在挑拨,她知道她的这个姐姐绝不是外表看得那么柔弱。
“众位姐姐,何必为了小事生气,茵姐姐的琴可是梁州出了名的,弹得极好,茹是姐姐的舞也是梁州一绝,这儿分不了高下,何不禀报刺史大人,由贵人来凭断,如何?”吕薇声音甜美,劝起人来也是温柔可亲。
“对啊,姐姐们,贵人还在不远处看着呢。”人群里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却惊醒了局中人。
吕薇不动声色的斜瞥了一眼,原来是她身侧穿紫衣裳的闺秀。
张茵与李茹是忽然醒觉,不由的往不远处的楼台瞥了一眼。这个时刻,不知是谁把站在亭边沿的吕薇给挤了一下,接着听到惊呼一声,吕薇应声落入了水。
吕妍本来没打算注意那边的,听到吕薇的惊呼声,她忙抬起头来,就见吕薇不悉水性的在池中沉浮,一双藕臂乱挥,拍打着水面,而亭中的女子大多不习水性,守在亭子里大声惊呼。
吕妍二话不说,跳入池中,游近吕薇身边,还没有捞住她的人,身子就被她胡乱拉扯的手抓了个正着。吕妍真是忘了自己还只得十二岁,在上一世,她是在十八那年被人迫害,不得不学会游泳的。
转瞬之间,她被吕薇拉入了池水中,两人纠缠中沉入了池底。
就在这朦胧模糊之间,吕妍看到了一个身影,一个上一世到死都没能忘记的身影,她想她终是来了另一个世界,寻到了他。
☆、中计
当李林江托起两个溺水的人时,看到吕妍,他有瞬间的疑惑。
吕薇已完全昏了过去。吕妍却是清醒的,透了两口气,她回过神来,双眸却直勾勾的看住李林江,俩人贴得很紧,吕妍忍不住唤了一声:“元生,是你吗?”
李林江一惊,看着这张尚未长开的小脸,单纯中又透着一股成熟,可她是怎么知道他的小名的?
岸上挤满了人,吕煦扶着孟氏,焦急的看着水面。而各官员的心却直往下沉,这两位可是贵人叨念的人啊。
这次落水事件,总要寻出凶手的,大家都知道,在贵人眼皮子底下出事。
张家仆人陆续跳入水中,吕妍俩姐妹被人救了起来,接着被婆子带走,送入内府休息。
岸上,李林江一身湿衣独自站着,望着吕妍消失的方向发呆,他刚才听到了她的呼唤,这样纯粹带着眷念的呼唤却从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口中出来,他听后,心却莫名的痛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他与她认识有好多年了,似乎他们曾经彼此深爱。
“喂,大才子,该醒了,英雄救美结束。”刘卓推了他一把。
李林江回过神来,听到好友调侃的话,脸刷的一下红了。
刘卓摸了摸下巴,“你今日非常奇怪,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施展独门绝技,生怕这梁州城还不够乱么!”
就因为吕氏两位闺秀落水的事情,这宴会也热闹不起来了,若是先前,梁州城的官员大多不会在意,只要不是张长史、李别驾的孩子,吕家算不得什么,可如今因为贵人的关注,这落水的意义又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