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恪手里玩弄着那把薄薄的匕首,挑帐看向榻上娇艳的美人。
“这三年来,本王曾无数次看着丞相府的大门,看着宁小姐一天天如花盛放,等着宁家终于可以偿还这一切……还好,一切来的都不晚。哼哼,宁小姐,如果你想你的弟弟乖乖的好好的多活一段时间,最好,自己动手。”锦帐的金钩在摇晃中似乎再也承受不了重量,半面纱帐落下来。
他的眼神渐渐低沉,却越发锐利,匕首轻轻一抛,在远处的地板上清脆作响。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现在的她,只剩下一个武器——她防备的看着慕容恪,藏起了雪白的牙齿。
下一刻,他拉开锦帐,宁卿瞳孔猛地缩紧,她几乎本能的一脚踢出去,根本没有按照自己想象的那样,冷静的等待给他脖子上致命一口,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像一只失去羽翼的雏鸟,显出本能而绝望的挣扎。
慕容恪一把抓住她的小腿,忽的一口咬了上去。
“宁幼卿,你逃不掉了。”他的声音低低的在喉咙中响起,“没有人能救你,没有人。”
宁卿的眼泪终于涌出来,小腿上出现了深深的牙印,对方毫不留情,此刻,她的弓弩,她的智谋,显得这般不堪一击,宁卿咬住了舌头。
慕容恪却在下一秒捏住了她的嘴巴:“在本王要你死之前,你得活着。”
大殿外突然传来了克制有序的敲门声。
慕容恪的动作顿时一顿,这个时候……会有谁。
他沉声问道:“何事?”
月尧清冷的声音带着奇异的空灵飘渺:“启禀四王爷,三王爷带着一万亲卫在昭元城下,要见四王爷。”
慕容恪迟疑了一秒,嘴角忽然显出巨大的笑意来。
第37章 玉骨余香
他眼底浮现期待的神色,缓缓站起来,轻轻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转头看了角落里的宁卿,意犹未尽般扫过她嫣红白皙的脸庞。
“进来。”
月尧换了一身软甲,长发绾起,上面是支海黄木制成的木簪,推门而进,半跪而礼。
“三哥只带了一万亲卫前来?可说所为何事?”
月尧恭敬回答:“三王爷说,是来捉拿叛徒的。”
“叛徒?”慕容恪嗤笑,“带着一万人急行军到昭元城下,抛下了整个北疆,来捉一个叛徒,我这个三哥,真是好大的气性。”
三王爷来了?!竟然这么快!
趁着他们说话,宁卿立刻手忙脚乱的将榻上的堆叠的私服套上身。
刚刚整理好,只见慕容恪向月尧淡淡使了个眼色:“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卖三哥一个面子罢。”
她的手腕被一样冰凉的绳索缠住,下一秒,整个人就势一拉,宁卿直接摔在了地上,月尧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嘴角是冷酷的弧度。
“小心,不要摔伤她的脸。”慕容恪皱眉。
月尧应了一声,手上的长鞭顿时紧了半圈,宁卿只觉全身酸软,竟然好无还击之力,只能任由着这个阴冷的女子牵着自己步步向着暗房走去。
走进暗房,这才发现,看似简单的房间伸出链接的却是让人看不见尽头的秘道。他们沿着长长的阶梯向上走去,不知道绕过多少弯,避开几盏烛台,宁卿咬着牙跟上,冷汗顺着额头濡湿了耳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说不出的难受,她的手腕被勒出了血迹,红肿的伤口每动一下痛的撕心。
走过一大片漆黑的暗道,终于窥见一丝亮光,然后光芒越来越耀眼,光芒兜着巨大的热浪,竟是几个熊熊燃烧的巨鼎。宁卿终于看清,他们此刻已经却是站在巨大的云台上。
夜色浓墨,巨大的火盆燃烧在列队上,而更远处,大道两旁的夜明珠发着幽幽光芒,恍然在漆黑的深海之中,她于漆黑中看见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他骑着白驹,身着锁玉甲,绣着繁复龙纹的红色毡毛披风在夜风缓缓摆动,露出下面的黄金臂衣和反曲长弓。
她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旁边的地上堆满了巨大的军用帐篷马车上卸下来的粮食。
“三哥,这么晚,所为何事?”慕容恪在高高的云台上微微一揖,“需要劳您的大驾,夤夜前来。”
慕容昕翻身下马,清和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雅低沉:“军中少了一样东西,事急从权,不得不亲自来一趟。”
一个亲卫走上前说了什么,慕容恪的目光在夜色深处一闪,然后他慢慢笑了:“三哥看看,可是这个?”
他拉过月尧手中的长鞭,宁卿狼狈的趔趄两步,止住了身形。
慕容恪的手在她脸上轻轻一拂,细腻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他笑道:“三哥女闾□□出来的人,果然是不错,倒是有点京城十三娘的品格儿。”
宁卿全身无力,攒足力气叱道:“闭嘴。”
台下的人有一瞬间的沉静,慕容昕缓缓说道:“这个女人偷了本王一点东西,还请四弟将人交给我处置。”
“三哥带着这样多的珍贵粮食来到昭元城做客,做弟弟的怎么会这么一点面子都不给。这个女人过来要和本王做点交易,不过,本王觉得她还不值得这个交易。”他的声音带着玩世不恭的好奇道,“没想到她还偷了三哥的东西。既然星夜兼程,想来很是重要……向来知道三哥治军严谨,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这第十条是为‘盗军’,却不知道三哥预备怎么处理?”
“老四,我做事还不用和你交代吧?”慕容昕声音隐隐带着一丝威严。
“三哥是北疆的封王,万人之上,做事自然不用和小弟交代。况且,小弟还要谢谢三哥不远千里送来的这些珍馐美味,正好改日行祈雨大会,愁着备不出三牲呢?”他的声音轻而快,话尾音微微上翘,恭敬之词却全是轻浮之态,全然不是平日的低调模样,“既然三哥千里迢迢来寻人,弟弟自然双手奉上。”
他探头微微一嗅,众目睽睽之下,宁卿恼怒至极,只恨不得一刀结果这个登徒子,下一秒,她突然双手一松,长鞭从手上抽离:“走吧,美人儿,来日方长。”他的声音低不可闻。
宁卿一巴掌挥出,又湛湛停在半空,然后她的手掌缓缓捏成一个拳头,浅浅呼出一口气,抬脚向着百阶长梯走下去。
刚刚走了两步,忽的腿上一麻,她顿时失去了力度,整个人失去控制一般,直接向地上滚去,几十层台阶,一下,一下,记不得多少次撞在台阶上,就在她几乎失去知觉时,终于停了下来,最后一滚,她终于停下来,模糊的视线中,是一双金错银丝的战靴前。
她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蹲下来,血丝缓缓顺着嘴角流下,嗓子是奇异的甜,她看见一双修剪整齐的白皙手握住了她的双手,最好的工匠打出来的纹丝合缝的臂衣。
隐约间,她看见那张俊美而白皙的脸庞,眉心微蹙,她看见他微微张了张嘴,但是却一个字也没有喊出来。
“三……”她艰难的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五脏六腑仿佛已经碎掉。
血肉模糊的手腕被一双手慢慢的托起来,她感觉到奇异的冰凉,然后看见那只手抚过她的手背,从她的拇指上取下了那枚宝贵的玉扳指。
然后那个身影站了起来,她听见他模糊的声音,带着将领的威严和天家的尊贵,说出的话却是千年寒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