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我阿爹一直以为我有些痴傻,好说错话,而且满脸斑,好吓着人,整天把我关在家里,不让我出门。其实我并不傻,说的都是事实,可阿爹听了就很生气,不让我说话!”颜倾见他神色有异,心中窃喜,继续道:“你一定不相信吧!我姐姐美名在外远扬,却有这么一个丑陋的弟弟。”
王隶不说话,等她继续。
“其实我和我姐姐很像呢!长得也很相似。只是,我的斑长在脸上,她的长在身上,浑身都是。大夫说,这是一种病!”
王隶笑笑:“当真?”
“千真万确。”颜倾四下看看,悄悄告诉他:“你不要告诉别人是我说的,不然阿爹要打死我了!”
王隶正在考虑要不要揭穿她时,听到了江洲的声音:“延之兄?”
面前的女人僵住,江洲从哪冒出来的?
王隶大笑,对他招手:“哎呀江郎,江郎你来的正好。我不小心撞倒了颜家的小公子!和他聊了几句,可我还要赶着去找颜老爷呢!你就替我好好招待小公子罢!”
江洲没有说话。
颜倾继续僵在原地,这个王隶,主客不分!他们才是客人好吗?
临走前,王隶又回头对着江洲挤了挤眼睛,狡黠一笑:“江郎,替我好好招待小公子!你可是,她们的,克星!”
“颜家……小公子?”王隶一走,身后的江洲就发声了,声音还带着几分玩味。
处于茫然状态的颜倾恍然回神,拔腿想跑。
“站住!”江洲在她身后大喝一声,她竟然真的就乖乖地站住了,双脚像被钉住一般挪不动了。继续忙然一瞬,才又撒腿往前跑。
还没跑几步,身体又被一双魔爪勾了回去。她回首对着他呵呵地笑,慢慢地掰着被他钳制住的手。江洲却一脸严肃的神色,也顺着她撬动的力道慢慢松手,却在她快要掰开的时候重新把她的手锁的死死的。“昨晚咬了我,今日主动送上门道歉来了?嗯?”
“嘿嘿——”她厚脸皮地笑笑,“公子,这样让人看见了不好,两个男人拉拉扯扯的……额。”
“哦?那这样呢?”她一声疾呼,转眼后背已贴到了树上,他的身子压了过来,把重量都卸给了她。周遭全是他的气息,颜倾的胸口咚咚响,比她身体撞到树的咚声还响!手又被他举起来,按在了树上。
这个姿势实在是太,太,太——
“这样,这样更不好!”她继续嘿嘿地笑。
“那这样呢?”说完,他的视线停留在她唇上,脸开始慢慢靠近。
不会是在做梦吧!事态发展得太严重了!远远脱离了现实,在她设想的基础上奔驰了千里不止。他的鼻子现在都快贴到她鼻子上去了!好像就隔了寸许。她要流鼻血了,身体已经完全僵硬动弹不了了!只眨着一双无辜的眸子看着他。
江洲松开她一只手,腾出的那只手伸向了她的脸。
被他的手一触,她脸上纤细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他的手指按在她脸上轻轻摩挲了一阵,轻而易举地刮开了那些块状斑。
她这才意识过来,赶紧去阻止,已经晚了,他已经把她脸上涂的东西都弄掉了,指尖流连在那块榆叶形的胎记上继续刮,却怎么也刮不下来。
小公子
她的皮肤本来就白嫩,捏一下或碰一下都会出现淡淡的红印子,而江洲只觉得好奇,并没有考虑太多,只知道刮呀刮哇,力度没有把握好,很快把她脸上那块都刮红了,她只觉得脸皮都要被刮破了,嘴里嘶叫了一下,胡乱地朝他挥舞着手脚以示抗拒。
“别乱动!”他瞪了她一眼,有些不甘心,把她腾出来的那只手和她被按在树上的那只手交叠,拿右手把她两只手腕扣在一处,一并举起来,放在她头顶,紧紧地按在树上不叫她胡乱动弹。
她还是不放弃,趁他不备欲抬腿做垂死挣扎!江洲两个膝盖往前一顶,轻轻松松地抵住了她的大腿,让她再也动弹不了。两人的目光无意中相接,她快速红了脸,羞愤道:“快放开我!一会要有来人了!”
江洲不理会她,没听见一样,凝视完她的眼睛,视线继续往下扫,随后看见了她赛过桃花的左侧脸颊,知晓她肯定是害羞了,心中得意,一直不近女色的他竟萌生了一个调戏她的想法。虽然他知道欺辱一个闺中女子于礼不合,但谁让她女扮男装还招惹他了呢?
他没有继续刮了,缓缓抬起左手摸上了那呈现桃红的左半边脸,指尖若有似无地从上面滑过,时不时加重一些力道,去刺激她的皮肤。
她只觉得脸颊又烫又痒,那种感觉就好像脸上爬了只蚂蚁,偶尔会咬一下自己。她最担心一会有人来了!虽然她心里是喜欢他的,可若被人撞见了也实在是没有脸。
“把你的手拿开!”她语气里有些愤怒了!
他听后却笑了,挑逗地滑着她的脸说:“刚才你的右边脸被我刮得太红了,我见你左边脸不够红,那个颜色不太好看,就想,帮帮你来着。”说完,他真的拿开了他的手,打量着她的脸道:“嗯,现在左右两边对仗了!这就和作诗是一样的道理。”
刚想开口驳几句,他突然又把手按到了她的唇上,她的心像被什么敲击了一下,那只按在她唇上的手又缓缓地描摹起她的唇线来。没想到江洲挑逗起女人来这么有手段!前世她还真没怎么看出来他其实是个淫贼!斜着眼睛瞪着他,目睹他自娱自乐。
江洲觉得她瞪着自己、露出一些白眼珠的模样非常有趣,继续逗她,而且乐此不疲。在挑逗她的同时,他已经将她细细审视了一遍,她右边脸上那块东西,原来是长在脸上的,心中一惊,胎记?!究竟是不是?
不会那么巧吧……他神思恍惚了下,心想,如果没有那块胎记,她或许生得不赖,因为单看她姣好的左边侧脸,就会以为她是个美人儿,她五官倒是生的精致,就是太嫩了些,有点没长开,他想,她应该就比他妹子大了几岁而已,还是个小丫头。
“少爷,你,你在那里干……干什么?”
听到阿六的声音,江洲浑身一僵。抵在她身上的力量没了,她急于逃脱,朝他胡乱踢了一脚之后飞快地遁走。
“啊——”被踢中的人惨叫一声。
跑了几步,颜倾发觉不对劲,止住脚步回过头来,见他正痛苦地蹲在地上闷哼,心软了想回去查看,不料追上来的阿六一声大喝:“喂!你是谁啊,踢我家少爷做什么?”颜倾浑身一个激灵,拔腿就跑。
阿六跑到江洲身边,焦急地问道:“少爷,你没事吧,他踢到你哪儿了,我帮你看看要不要紧。”
江洲红了眼睛:“看什么看啊!回去!”
看来少爷是被踢得不轻啊,火这么大。阿六去扶他,他刚站起来又痛苦地蹲了下去,嘴里小声嘀咕:“臭丫头,下脚真重,别让我再看见你!
“少爷,你在说什么啊?别逞能了,我帮你看看嘛!”
江洲赶忙忍着痛站了起来:“没事,走啦!”一挪动脚步,胯间还是隐隐作痛,江洲气得脸都绿了!死丫头,踢哪里不行偏要踢那里!还下脚这么重!多大的仇啊就想让他断子绝孙。
怕阿六追上来,颜倾慌慌张张地拼命往前跑,没跑多远,又撞上人了,那人不是别人,是她爹,他爹身边还跟着王隶。
颜倾没有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糟,完全没有顺着她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她慌张地抬起眸子去看她爹,他爹冷着一张老脸,鼻孔里的气只出不进,吹得胡子一扬一扬的,一双凌厉的眸子简直要把她给生吞了。还在想着怎么跟她爹解释,王隶已经轻轻松松地开了口:“咦,这不是颜小公子吗?咦?小公子你脸上怎么只剩下这一块了,你不是说——”
“哎呀——王公子!”颜倾赶紧截住王隶的话:“总算是找到你了,你那位朋友刚才突然找你好像有什么急事呢!”
王隶知道她怕露馅儿,又在耍花样,不过是想找个借口支开他,便顺了她的意跟颜父请辞。王隶一走,颜倾长舒一口气,平复好心情去看颜父,怯生生地唤了一声爹。
颜父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遍,吹胡子瞪眼地拿手颤颤地点着她:“王隶跟我说路上遇见了我的小儿子,我就纳闷了,我啥时候平白无故多出一个儿子来?”
颜倾垂下了头,咬着牙不说话。
颜父袖子一甩,转身的同时严厉斥道:“给我过来!”
颜父把她叫去了房里,关上门先狠狠地抽了她几鞭子,边抽边怒骂道:“一个女儿家,不好好呆在屋里绣花,偏要穿着男装出去溜达!”颜倾一边跑着躲闪一边为自己声辩。颜父不理,继续追着她打:“你穿着男装跑回来干什么?还跟你姑母说是我让你回来的?你胆子不小啊!”追着追着,颜父没力气了,气喘吁吁地坐下来,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刚才,刚才说你还见着王隶那位江姓朋友了?”
“嗯。”颜倾点点头。
颜父把桌子一拍:“你说你一个女儿家,未出嫁就跟男人接触,将来传出去还怎么嫁人啊!”
“我听说阿爹想把姐姐嫁给王隶,就想回来帮姐姐看看王隶这个人。”颜倾又补充道:“阿爹你别担心,他们没看出我的女儿身。”
颜父一脸无奈:“你一个黄毛丫头,知道什么呀?我马上派人把你送到你姑母家去!”颜父说着起身要去开门唤人。
颜倾赶忙拦住他:“阿爹,我知道你为什么想跟王家结亲,你不能跟王家结这门亲!”
“嘿——”颜父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怒了,“你懂什么?大人办事还有你插手的份儿?不要在这里瞎搅和!”
“阿爹,虽然王家是士族,可是那王隶生性风流,日后不会好好对待姐姐的。”
颜父一愣:“男人三妻四妾都正常,只要你姐姐是正室还管那么多做什么?再说,你平日都呆在家中,怎么知道王隶的为人?”
颜倾想了想,扯了个说的过去的理由:“我不久前落了水,昏迷了一天,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梦见姐姐嫁给了王隶,王隶却不真心待她,每天去青楼寻花问柳,最后跟姐姐起了争执,姐姐把他给杀了。”
颜父不信,笑道:“瞎扯!梦也能当真?”
“不只这一件事,我还梦见赵姨娘给你戴了绿帽子,跟人私通生了儿子,你还以为是自己的,欢喜得不得了!”
“混账!”颜父气得扬手要去扇她,快打到脸时又不忍心,放了下来:“口无遮拦,没有一点教养——”心中又有些责怪自己,平日对她的照顾太少了。
颜倾又接着说道:“还不只这些,我还梦见了王隶那位朋友,他平时低调,出门也不喜暴露身份,想必阿爹你现在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吧!我知道。”
颜父愣住了,王隶带他来的时候,跟自己介绍过他,只说了姓氏,其他的只字不提。长年在外,识人无数的颜父一眼就看出他身份不凡,但到底不敢确定,真怕他身份高贵,住在颜家怠慢了他。
“他是晋阳侯的儿子,江洲。”颜倾为了取得她爹的信任,把江洲的身份给说出来了。
颜父沉静下来,坐下去一番深思熟虑:“你就在家住下。既然他们没认出你的女儿身,那你就继续穿男装吧!平日少出门,别跟他们来往,别一不小心得罪了人。”
颜倾欣喜。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管家在外通报:“老爷,王公子和江公子来了,说是,要见,小……小公子。”
花簪子
开了门,颜父敛了敛衣襟,神色庄重地等待那两人款步走近。
待二人敛衽施礼完毕,颜父正色开口确认道:“二位公子是来找小儿的?”
王隶颔首:“近来暑热消退,秋气来袭,凉意渐起,是出外游玩的好时节。晚辈二人初来乍到,对淮南风物很是向往,可人生地不熟,想邀令郎一同出行,为我二人做个向导。听闻令郎在此,特来叨扰伯父,希望伯父恩准。”
“哦。”颜父淡淡点了点头,面上若无其事,心里却十分不悦,得找个合理又不失礼的理由拒绝了才好。
王隶看了眼江洲,发现他的视线已不知飘向了何处,继续转过视线跟颜父解释道:“实不相瞒,江公子方才遇见了令郎,与之讲了几句话,竟觉得投缘得紧,可惜话未尽兴,令郎就匆匆离去了。”
投缘?颜父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许是那不省心的丫头闯祸了,不会是惹了这位贵公子吧?更何况她是个女儿家,跟男人在一起厮混不好,于是推脱道:“能得二位公子邀请,小儿荣幸之至,不巧,他自幼体弱多病,身体一直都很——”
话还未说完,他发现王隶那位朋友、女儿口中的晋阳侯之子——江洲,已经转身走了。颜父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禁有些恼怒,即使他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公子,在他一个长辈说话时不声不响地离开也实在无礼。
对于江洲的举动,王隶却无丝毫惊讶之态,仿佛对他所做的一切都会毫无保留地信任,目睹他这样无礼地转身,他都没有为他感到不妥地皱一下眉。
颜父不继续说了,愤愤注视着江洲的一举一动,不料,他渐渐偏离了小路延伸的方向,走到旁边一丛胡枝子边上,选了一支正盛开着红紫色小花的胡枝子,折了归来。
颜父对他的行为大为不解,王隶唇边的笑意却渐深。
江洲走到颜父眼下,诚恳地道了一声:“失礼了!”旋即伸手,以胡枝子花|茎对准门缝里那双窥视的眼睛,往上方偏了几寸,用力掷出。
这一串动作飞快,颜父还没搞清楚他到底要做什么时那胡枝子已经疾速飞去了门缝里。
门缝中窥视的颜倾只看见有一个东西朝她飞了过来,吓得闭上眼睛一声尖叫,惊慌失措地撞开了门,慌慌张张、上上下下地检查着自己的身体,确认身上没有伤也没有外来物,还是心有余悸,愣愣地望着面前打量自己的三人,最后将视线停在江洲脸上,他眼波流转,一脸得意,喜悦之情无法掩饰,她知道刚才肯定是他干的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那花枝子已经插在了她的发上,江洲刚才太用力了,那枝子深深地插|入了她盘在头顶的男子发髻里,幸亏枝子一端生有几朵花,否则要全穿过去了。
可是,枝子太长,她一侧首,面前的三人隐隐可以瞥见她脑后晃悠的一截子光秃秃的花|茎。
颜父沉下脸,暗暗瞪了她好几眼,不便明着训斥她,只拿威严的目光逼视着她。说好了无论如何叫她在屋里好好呆着,她竟然自己跑出来丢人现眼!真是气死个人了!
王隶忍不住抽笑,慢慢倾了身子到江洲身边,压低了声音道:“江郎,你这花簪子插得可不美啊!簪子要斜插,哪有这么插在正中央的?还留这么长一尾巴!”
“哦?”江洲的视线本来是一直流连在她羞愤的脸上的,听了王隶的评价,去看他自己的杰作,她头顶那几朵细碎的紫红小花就像是姑娘们戴的紫玉花钿,虽然是戴在了正中央。江洲勾唇:“哪里不美了?我给她戴的,又不是簪子,是花钿,我觉得还不赖啊!”
王隶无语,拼命憋着笑,把肚子憋出疼痛感。
江洲说罢,又对上她的眼睛打量了她好久,她不甘示弱,愤愤跟他对视,江洲浅笑一声,随后上前一步对颜父道:“晚辈方才失礼了,不过,看样子,令郎好像并无大碍了,他刚刚反应敏捷,跳起来生龙活虎,精神状态极好哇!”
敏捷个屁!颜父在心里暗叹:敏捷那头顶还让你给插了!话说回来,他闺女刚才也实在是激动了点,方才跳得比兔子还欢。编好的病弱理由已经站不住脚了,颜父一时竟无言以对。
王隶趁机接过话道:“伯父,您刚刚也说了,令郎自幼体弱多病,可别把他跟个娇小姐一样养在深闺了,让他多出来走动走动,锻炼锻炼身子骨。”
颜父急了,把她留下简直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现在也抹不过了,该怎么办。孰料,她竟然自己跑过来跟江洲道:“我跟你们一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