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节

    忆君缓过来劲,抱着女儿瞧不够,生下来虽不是十分的胖,寸长的胎发乌亮,眉目脸廓隐隐像尚坤,嘴巴像她,瞪着漆黑的眸子左右张望,也不知她到能不能瞧见。
    “傻丫头!”她点着女儿的鼻尖,那个狠心的人是不是忘记还有个她,还有个孩子。
    尚坤紧赶慢赶,一路风尘仆仆,却在距离凉州二百余里时听说阿圆已经生下女儿。
    嘴巴咧开了笑着,他似不相信再追问一下:“夫人真的已经生下女儿?”
    报信的人知道郎君欢喜,也露出白牙声音喜悦“是,小的不曾亲眼瞧过,听阿宣说起,小女郎很是康健,哭声洪亮,头发足有一寸长,眉眼长得像郎君。”
    尚坤更加归心似箭,阿圆千叮咛万嘱咐等她生产时,他一定要在身边,事到临头他又爽约,也不知她气恼了不曾。
    原计划当晚是要歇息几个时辰,众随从人困马乏,尚坤也顾不得,挥起马策:“再加把劲赶路,回到凉州城放你们大假,喝酒吃肉自在乐去。”
    接下来又是没日没夜地赶路,堪堪在城门下禁前抵达凉州,城楼上的守卫们也盈着喜气,再往节度使府去,下人们见到他全都齐声恭贺郎君。
    “好!”尚坤大笑,“你们伺服得好,每人多发半年的俸禄。”
    说着话,他抬腿走向正屋,半路被罗大嫂拦下:“小侯爷,你怕是不能进去,等阿圆出了月子再见。要不,先看一眼孩子。”
    换作别人,尚坤早怒了,见是罗大婶,他多了几分耐心:“阿母,不碍事,什么样的架式我都见过,不忌讳这样讲究。”
    他自觉阳气盛,不会怕产妇血气污浊的说法。
    见拦不住,罗大婶只得放行,她也是过来人,晓得男女情意浓深时天不怕地不怕,只要长相厮守。
    屋里点着熏炉,生起地龙,门窗上遮挡着厚帘子,密实不透风,几个婢女静悄悄守在地下,对他微福个身全都出去。
    帘幔半掩,床上的人兀自在睡,尚坤轻手轻脚走过去,坐在她身边,自己搓着暖热了手,才搭到她的脸上。
    手指划过她的眉毛、眼睛、鼻子……最后抓起手来亲吻,这次回来,他真是不走了,以后也长留下陪着她。
    “郎君,这是小女郎。”身后奶娘抱着婴儿进屋,惊醒尚坤,转过身打算接过女儿来瞧。
    小小的婴儿倒难住了他,她的头是软的,尚坤在奶娘的指导下勉强接下孩子,对着懵懂无知的孩子笑开颜。
    他在那里对着女儿傻笑,忆君却是醒了,一眼瞧见床边日思夜想的人,呢喃道:“平安奴。”
    尚坤一手托着女儿的头,另一只托着她的身子,胳膊举得僵硬,有心想放下她去安抚阿圆,不知该怎么动。
    “把孩子抱到我身边。”忆君对奶娘说道。
    奶娘从郎君手中按过孩子,放在床上,福个身出去。
    抱孩子这种事,忆君上手就会,要不怎么说天生母性。
    她披上身裳坐起来,抱过女儿喂奶。忆君奶水不多,一日里只能喂一两次,她巴望着有机会和孩子多亲近。
    小的那个张开嘴咕噜咕噜大吃,忆君盯着孩子看,尚坤盯着她们娘儿俩看,怎么看也看不够。
    “阿圆,辛苦你了。”尚坤陪着万分小心。
    他不说倒好,话头提起,忆君沉下脸,不想理他。
    等孩子吃完奶,她准备放下再躺一会儿,尚坤在那头想要接过去,可他还是不知道怎么抱婴儿,张着大手不知所措。
    忆君没好声气,教他左臂弯曲,将孩子的头搭着臂弯处,右手托着婴儿的屁股。
    她鼻中尽是他身上的气味,汗味、风霜寒气、尘土的气息,不知不觉,她抬起头,对上一双幽深的眸子。
    吃饱的婴儿在父亲怀里睡得香甜,忆君、尚坤俩俩相望,用眼神诉说他们的离情。
    尚坤腾出一只手,把阿圆搂到怀中,沉声告诉她:尘埃落定,今后他们不再分离。
    忆君紧紧搂着那人的脖子,只听见一句不分离。
    那就好,她默念。
    第132章
    尚坤回来不沐浴换衣服怎么能行,他又极爱干净,赋闲在家时一天不洗澡浑身发痒,洗澡回来神清气爽,抱着女儿再不撒手,孩子饿了委屈得直哼哼,他才心有不甘交到奶娘手里,又眼巴巴等着吃饱了抱回屋。
    忆君吃下一碗汤面,炖了整晚的当归乌鸡汤,肉滚得稀烂,细细的面条煮熟捞到汤里,不用多嚼入口直吸到腹中,鲜美异常,唯一的缺点味道有点淡,几乎尝不到盐味。
    坐月子的人都是这么吃的,一律饮食都要清淡。
    尚坤单手抱着女儿,狼吞虎咽吃下多半只鸡,两碗粳米饭下去还想添饭,被忆君制止住。
    “饿久了一下子吃太多,小心撑坏了胃。先别吃了,夜里临睡前我还要吃一顿,到时你再跟着用碗面。”她笑着说。
    尚坤微笑,用沾了油的嘴巴亲吻女儿稚嫩的脸蛋,任他怎么折腾,孩子就是不醒,呼呼大睡。
    “祖母说,不管是男是女,小名一律叫雀奴。”他抱着孩子走向里屋床边,怀里大红的襁褓显得分外小巧。
    雀奴?男孩子用这名还能说得过去,可一个女儿家叫雀奴怪怪的。
    忆君没搭话,静等尚坤说下去,她知道他这回出门肯定不简单。
    不是她自夸,她在尚坤心里能排在前三,撇下有孕的她出远门,那事情绝非平常。
    果然,他放下女儿,也侧躺在床外侧,捏一捏忆君的鼻子,又去摸女儿的小手,自我表功:“为了你们母女,太子的庆功宴都被我推了,连夜出京一路跑死几匹马,还能没能赶上。小雀奴倒是急性子,抢在阿爹回来之前出生。”
    忆君够到他的手,静静握住,她从来没有埋怨过他,一直都是。
    尚坤越过女儿亲吻她的额头,深情凝视,指背在她脸上划下。
    他这趟偷偷回京,干下惊天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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