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美人恭敬的行礼:“奴婢见过主子。”
“几日不见,陈美人似乎领悟不少?”
陈美人恭恭敬敬的埋首于地:“奴婢得主子指点,才得以迷雾顿开,奴婢铭感五内。”
“走来吧。”说完后,也不等陈美人回答,元无忧径直越过她往前走。
待到元无忧走了几步后,陈美才从地上起了身,低眉跟随在元无忧身后慢慢的走着。
看着眼前荒凉的风景,元无忧浅浅一笑,心情不一样,看的东西都不一样了,她来到这个世上,五年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困居在这片狭小的天空下。
或许外面的天空广阔,却也一时不得安宁,可相较之下,她还是喜欢更广阔的天空。
陈美人欲言又止的抬头看着元无忧纤细柔弱的背影,心里的惊涛骇浪只有她自己知道,因为她心里有一种直觉,宫外的那片腥风血雨与眼前这纤细柔弱的背影有联系。
而这种直觉让她惊恐万状。
“陈美人今日就送到这里,请回。”玉珠突然道。
陈美人一惊神,这才发现眼前就是太回殿了:“是,奴婢告退。”
“陈美人。”元无忧淡淡出声。
陈美人心里一沉,慌忙回头:“奴婢在。”是唤她陈美人而不是她的名字。
“再继续参悟。”
言下之意就是还不满意,陈美人恭敬道:“是。”
……
林府,林家小姐的闺楼,花厅里。
林盈盈柔声安慰着哭的梨花带雨的陶霏雨,幽幽一叹:“小七妹妹,湘湘要是知道还有你这个朋友为她伤心难过,她心里也会有一些安慰的。”
陶霏雨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盈姐姐,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大表哥会死?他不是皇子吗?还有湘湘她……就没有人能救她吗?”
林盈盈黯然的摇了摇头:“皇上下旨,谁也救不了她,如果能救,你我又何须坐在这里伤心难过。”
“可……可是……”一想到湘湘被发配到边疆还……还要沦为官妓,她心里就无法接受得了。
林盈盈红着眼睛执着帕子拭着眼角的泪。
陶霏雨惶惶不安的道:“盈姐姐,你说我去求皇上开恩,他会不会饶恕湘湘?”皇上连大表哥都没有放过,又怎么会饶过湘湘?可是她觉得自己不做些什么,就好像对不起湘湘一样。
林盈盈急忙劝道:“先不论小七妹妹能不能见到皇上,就算见着了皇上,皇上也不可能饶恕湘湘的,还会牵连小七妹妹及家人,小七妹妹千万不可。”
陶霏雨绝望的捂脸痛哭,她那天听到消息后就赶去找湘湘,可是却被刑场吓懵了,之后怎么被她大哥带回家的她都不知道,等她醒来的时候,湘湘已经被押送出了京,她连见湘湘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还有大表哥,虽然她和大表哥并不亲近,可是知道他被赐死,她心里还是很难过。
娘说大表哥的死让姑母一夜之间白了头,家里的气氛也和以前不同了,就连在家里,起路说话也都不敢大声,整个府里,都没有丝毫的人气。
她受不了那样的氛围,干脆来找盈姐姐了。
见着她这样伤心,林盈盈心里有些意外,史凝湘能交到这样至诚真心的好友,也是她的福气,只是她福气还是不够深。
皇权至上,令人向往。
她对那位造成这场动荡身身虚体弱有痨疾的怀王当真是产生了一丝好奇心了,一出手就折损了两位皇子一位后妃和一个家族,和外界对他认知的孱弱实在是产生了极大的反差。
以皇上宁错过也不放过的行事作风,还没有对他下手,究竟怀王手里有什么护身符?让皇上一时不敢动他?
这才是最需要审视的地方。
“小七妹妹别再哭了,伤了眼睛,湘湘要知道也会心不安的,你对她的这份情谊,她一定会感觉得到的。”
陶霏雨一双眼睛红肿的甚是吓人,哽咽道:“后天就宫中大年宴了,本……本来又可以和湘湘在宫中相见的,可是……呜……”一夜之间,突逢巨变,她除了哭却什么都做不了。
“小姐,夫人让您去大厅。”婢女在外面恭敬的道。
林盈盈有些迟疑的看向陶霏雨。
陶霏雨抽泣着:“盈姐姐,林伯母找你一定是有什么事,你快去吧,我……我没事的。”
“那好,我去去就来,你也多想了,我让人送点膳食过来,你一天都没有进食。”
“我吃不下,盈姐姐,我一个人安静一下就好。”
林盈盈轻拍了拍她的手无声安慰了一声才离开。
年三十前夜,庆十五最后一场大雪飘洒了下来,鹅毛般的大雪下了一夜都没有停直到翌日大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
天和地连在了一起,白茫茫一片,分不出哪是天?哪是地?
一片片晶莹洁白的雪花从彤云密布的天空中飘洒下来,随着飒飒的寒风漫天飞舞,似轻柔的柳絮,似随风飞扬的鹅毛,在广阔的天空中遨游。
屋顶宫檐都换上了白衣,路边的冬青树,枝条上挂着白雪,整个世界都洁白无暇。
厚厚的白雪覆盖了大地,似乎也淹没掉了前不久才发生过的杀戮。
宫道上杂役廷的宫人太监们正在卖力的清扫着积雪,今天可是大年三十,正午可是有一场盛大的宫宴,不只是皇族贵胄、王公将侯、文臣武官还有众诰命夫人及其家眷们也会来参加一年一度的辞旧迎新的大年宫宴。
雪越下越大,一阵紧似一阵,风绞着雪,团团片片,纷纷扬扬,顷刻间天地一色,风雪弥漫了整个皇宫。
太监们刚刚卖力清出一条小路出来,转眼间就又被飘洒的大雪覆盖上了。
宫中大宴,在金銮大殿举行,继刘后死后,未立新后,所以宫宴一律由尚仪内宫、内务省、内务宫三司互相统摄。
宫宴设立在正午,所以今日早朝结束后,文武百官并没有离开皇宫,而是在偏殿等候着亲眷们进宫,宫宴结束后,他们才出宫回家筹办年夜饭守岁。
新的一年头三日都休朝,他们都可以好好的轻松一下,只是明明是喜庆的新年,可谁都无法真正欢喜起来,今年的新年宫宴仿佛让他们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年宴上。
战战兢兢,如坐针毡,浑身血液都不能正常流动。
巳初时分,虽然大雪纷飞,但内城大道上,络绎不绝的马车软轿都不惧风雨的朝皇宫而去。
东正宫门大敞,禁军四位副领亲自带兵驻守。
顾凌从轿中下来,看着眼前被大雪掩盖却依然张灯结彩充满着喜庆年味的皇宫,淡淡讥笑在唇边浮现。
廖青云从马车上上来,伸出手扶着廖夫人下来。
入眼之人,都是大麾裹身,或许是因为这冰天雪地,众人就连寒喧都并不热衷,尽管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可无一人的笑容是延伸到了眼睛里的。
巳正近午时时分,大殿里已经不少人各就各位落坐了,烧着地龙再加上暖炉环侍,殿内倒也暖意洋洋,和外面的冰天雪地相映,别有一番滋味。
没有人会在今天的宫宴上迟来,所以现在离午时还有近半个时辰,比起刚才在外面的麻木不自在,因为人多,大殿里的气氛倒也并不冷凝的明显。
☆、053你可知道
廖夫人拍了拍廖青云的手:“娘去偏殿与各位夫人们打招呼,你陪着顾公子走走,离开宴还有一些时候。”她知道他最不愿意的就是参加这些宴会,可是平常的一些宴会她也由着他,但每年宫里的大年宫宴,她还是要勉强他来,今年青云有了顾公子这个朋友,她也放心了。
廖青云点点头,转身往坐在角落里冷眼旁观的顾凌走去,在他身边坐下,环视着殿里的翩翩公子,袅袅佳人,像他们这些官宦之子,一年之中别的宴会都可以推,却唯独今天推不了,除非病在了床榻上,否则谁都得来。
往年虽然也难熬,可却不似是今年,坐在角落里张眼望去,见谁都是在强颜欢笑。
而他们此时就如同在台下看一场大戏,只见台上你来我往,花红柳绿,锦袖翻飞,煞是热闹。
顾凌把玩着手里的白玉杯,淡淡的看着,并没有出声。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众太监宫人们鱼贯而入,大殿里原本热闹的气氛静默了下来,所有人的背脊不自觉的紧绷了起来。
“皇上驾到!”
在场所有人都起身离席跪拜了下去,呼万岁声震耳欲聋。
庆帝威仪的走了进来,身后紧随的是后宫众妃嫔,再来就是皇子公主们。
看着满朝跪拜之人,庆帝大袖一挥,双手平抬:“都平身。”
众人各就各位坐了下来,奏乐起,宫娥们翩翩起舞,一派歌舞升平。
明明坐立难安,却人人都表现着喜庆及喜悦。
看着这一朝大殿里的众人,粉饰太平的帝王以及自欺欺人的达官贵人,顾凌脑子里却一直回荡着大皇子临死前说过的话,这样的帝王,真的成功吗?
按例,歌舞之后就会正式开宴了,如果有事奏禀必须得在开宴之前,往年皇上龙心大悦时,一些人都会讨到不少好处,但今天着实没有人敢开这个口。
庆帝见无人开口,也不以为意,抬手欲挥时,却见通禀太监惴惴不安地进来了,挥手的动作也就停了下来。
施济看着进来的太监那惶然的面部表情,眉头悄然一拧。
“什么事?”庆帝淡淡开口。
通禀太监扑通跪在地上,尖细的嗓音里隐隐颤抖:“启禀皇上,湮冷宫总管魏忠魏公公求见。”
湮冷宫三个字一出,满殿寂静,所有人都低头垂眼,谁也不敢抬头窥视皇上龙颜。
听着湮冷宫,庆帝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一旁众嫔妃都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喘。
施济心跳漏了几下,感觉今天的年宴恐怕不会这么顺利的过去了。
庆帝的沉默让跪在殿下的通禀太监面色越发的苍白起来,生怕自己会被皇上下令推出去斩,提着心颤抖的道:“启……启禀皇上……随魏公公一起……一起来的还有……顾……顾……顾太妃的贴身嬷嬷。”
众人皆惊,站在良贵人身后的许仁更是惊的眼珠子都瞪大了。
顾凌双眼倏地一睁,如果不是廖青云眼明手快的按住了他起身的动作,他恐怕已经出列了。
他双拳暗暗握着,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姑母可是出了什么事?
“宣。”庆帝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
通禀太监提在喉咙口的心这才悄然的放了回去,忙躬身退了下去,不一会儿,就见魏忠领着一名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宫中嬷嬷走了进来。
“奴才(奴婢)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庆帝面色看不出喜怒的端坐在宝座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台阶下的两人,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之后停在了兰嬷嬷身上:“抬起头来。”
魏忠佝偻着的身子深深的趴伏在地上,听着这命令,僵硬的抬起了头,眼神却只敢盯着前面的台阶,额头上的冷汗不停的沁出,面对冷酷无情的当今皇上,他甚是惶恐。
一旁的兰嬷嬷听着庆帝的命令,慢慢的抬起了头,面容相对一旁的魏公公,倒显的平静多了。
“顾太妃有什么事需要上奏?”
兰嬷嬷从宽大的袖口里取出一本折子高举着:“太妃娘娘请求皇上恩准将无忧公主过继怀王膝下。”
一石激起千层浪恐怕不足以形容大殿气氛,大殿之中明明满座,却诡静的可怕,一片死寂!
魏忠恐慌的瞪大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瞪着兰嬷嬷,他以为……以为顾太妃拿出那块赦免金牌是想求皇上恩典赦免,却没想到——
庆帝脸色微变,似乎是不确定的试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