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把三皇子妃给气了个倒仰,顾氏竟然说她‘背后说人是非’,实在可恨至极!
还是想着庄敏县主眼见娘家婆家都倒了霉,顾蕴也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心里方好受不少。
不一时,有宫女进来行礼:“皇后娘娘请太子妃娘娘和各位皇子妃娘娘进去呢。”
妯娌几个遂各自起身,鱼贯走向了正殿,庄敏县主有意落在了最后,看着前面顾蕴和三皇子妃的背影,双眼简直恨得快要滴出血来,小人得志,只会背后使阴招放冷箭的贱人,今日之耻,他日她定当百倍千倍的奉还!
“臣媳们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给上首的宗皇后行过礼后,顾蕴妯娌几个便在丹陛以下各自落了座,其他妃嫔方上前给宗皇后行起礼来。
宗皇后让大家都免了,说起正事儿来:“过两日皇上率领文武百官行过‘疏田礼’后,出了正月,便该本宫领着在座的的妹妹们行‘亲蚕礼’了,大家都得提前准备起来才是。”
想了想,又与顾蕴妯娌道:“你们妯娌届时也随本宫一块儿去,终归这些事以后也要交到你们手上的,如今也是时候该学起来了。”
皇后真正想教的应该只有三皇子妃,可又灭不过她这个为尊为长的太子妃的次序,所以只能将她们妯娌都带去罢?顾蕴暗暗讽笑,也真是难为皇后了!
大邺遵循周礼,每年的正月天子都将亲率文武百官下田耕作,谓之“疏田”,到了二月里,再由皇后亲率妃嫔举行采桑养蚕仪式,谓之“亲蚕”,所以宗皇后才会有此一说。
众人闻言,忙都站起身来,齐声应道:“谨遵皇后娘娘(母后)懿旨。”
待众人复又落了座,宗皇后正待再说,吴贵喜小步走了进来,行礼后禀道:“永福宫的马婕妤在外面求见皇后娘娘,说是有重大的冤情要请皇后娘娘做主,请皇后娘娘务必拨冗一见。”
“马婕妤?”宗皇后一脸的纳罕,“永福宫几时有一位婕妤了?”
吴贵喜忙道:“皇后娘娘贵人事忙,可能不记得了,奴才倒是记得,这位马婕妤是永丰二十八年进的宫,初封常在,后累晋位至婕妤,还曾为皇上生过一位皇子呢,只可惜没能留住。”
宗皇后闻言,总算恍然大悟了:“本宫想起了,皇上的确有这样一位婕妤,当年她生的皇子若是不夭亡,论起序齿来,倒该他排第七才是,如此皇上如今就不该是九位皇子,该是十位了,真的可怜见的。不过她不是自当初皇子夭亡了以后,便一直深居浅出的静养身子吗,怎么会有所谓的‘重大冤情’?罢了,人既已来了,她身子又不好,且快传进来罢,省得回头病情又加重了。”
吴贵喜应声而去,很快便引着个女子走了进来,但见其四十余岁的年纪,一张脸苍白瘦削,整个人风吹即倒,若不是穿着婕妤的服制,谁也不能相信对方竟是皇上的妃嫔,实在是太瘆人了些,就跟鬼似的,也就只一双眼睛,还能瞧出几分昔日的美貌与伶俐了。
“臣妾永福宫婕妤马氏,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马婕妤行至殿中,便给宗皇后行起大礼来。
宗皇后一脸的惊讶:“本宫记得你进宫时才十四还是十五来着,至今至多也就二十七八而已,怎么就……憔悴成这个样儿了?你宫里的人都是怎么服侍的,庄妃身为永福宫的主位,竟也不曾好生照料你吗?”
吩咐左右:“快搀起来,赐座,地上虽铺了地衣,一样凉,你这身体怎么受得住。”
马婕妤却不肯起来,声调低低的说道:“臣妾这身体早已是破败得不成样儿了,受凉不受凉的,臣妾早已不在乎了,臣妾今日来,只是想请皇后娘娘为臣妾伸冤而已,待臣妾的冤屈一了,臣妾也生无可恋,没打算再活下去了。”
宗皇后大惊:“你这话是怎么说的,纵然受了再大的冤屈,也不该动不动就将死啊活的挂在嘴边才是,再说宫里姐妹们自来都和睦相处,庄妃身为永福宫的主位,更是个出了名的和善人儿,纵然前阵子犯了点小错让皇上给罚了,一样瑕不掩瑜,你哪来的冤屈呢?”
马婕妤忽然哭了起来:“皇后娘娘不知道,害了臣妾的人,就是庄妃娘娘那个阖宫出了名的和善人儿,她根本一点不和善,她的心比谁都黑,黑得已经令人发指了!”哭诉间,向外一扬声:“彩玲,你进来!”
很快便见个宫女走了进来,手里还托着个托盘,在场众人打眼一看,只能看见一方白帕子,不由都面面相觑,这阖宫最常见的白帕子,莫不是还有什么说头不成?
宗皇后也纳罕问马婕妤:“你先说是庄妃害了你,又拿人呈了这张白帕子上来,莫不是这帕子就是庄妃戕害你的证据不成?你可弄清楚了,别稀里糊涂的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
马婕妤闻言,自自己的宫女手里接过那托盘,便跪行至了丹陛以下,才继续哭道:“皇后娘娘请细看,这帕子上还有绣花针呢!娘娘不知道,这是臣妾前儿传官房时,无意自身体里掉出来的,臣妾当时便懵了,臣妾身体里怎么会有绣花针?遂叫了自己宫里的老嬷嬷来检查,方知道臣妾身体里岂止这一根针,还有好几根呢,如今根本取不出来……这都是庄妃害臣妾的,当年臣妾生产时,从产婆到太医,都是她一力安排的,臣妾只当她真是好人,却不知道她竟能心狠至此,她把臣妾的一辈子都毁了呀!”
一席话,说得在场众人无不色变,宗皇后更是惊怒交加:“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后宫竟然会有这样的事,简直比前朝万贵妃那个妖妃的手段还要毒辣!马婕妤,你慢慢儿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又凭什么说是庄妃害的你,除了这几根针,你可还有其他人证物证?”
马婕妤抖得秋风里的落叶一般:“臣妾并没有其他人证物证了,当年为臣妾接生的产婆早不知去向了,太医也早已告老,臣妾全是猜的,可当日从头到尾都是庄妃坐镇臣妾宫里,不是她害的臣妾,还能是谁?娘娘不知道,庄妃不止害了臣妾,她还害了臣妾的皇子啊,呜呜呜呜……”
呜咽了一阵,才抽噎着继续道:“臣妾原以为,皇子的哮症是生来便有的,前几日方无意得知,原来只要在孩子出生后喘第一口气时,拿狐狸毛镶进孩子的鼻子眼儿里,再捂住孩子的嘴,孩子便会将毛吸进肺里,连大罗神仙都治不了了,当年庄妃既能害臣妾,自然也能害臣妾的皇子,可怜小皇子还没满月,就被人用如此下作的手段给害死了,臣妾身为母妃,却直至今时今日方知道,他竟是被人害死的,还死得这么惨,皇后娘娘一定要为臣妾母子做主,让那害臣妾母子之人受到应有的惩罚啊,不然臣妾死不瞑目,纵然做了鬼,也一定不会放过那毒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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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表弟升学酒,明天表妹女儿办周岁,都非去不可,两天不能码字就算了,公公和小叔子还都过来了,家里吵得我根本没法码字,哭瞎了,所以今天明天都只有五千哈,希望周一能多更点,哎……
☆、第一百五八回 申冤(下)
马婕妤话音未落,宗皇后已“砰”的一掌,重重拍在了旁边的桌子上,拍得其上的茶具一阵乱响:“真是反了天了,她不过一个小小的妃位,竟敢如此戕害自己宫里的人,心狠手辣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害马婕妤还能说是妃嫔间的争风吃醋,皇子却是无辜的,这样坏的心肠,亏她也是个做娘的!”
众皇子妃与其他妃嫔也是满脸的惊骇不定,她们中当然绝大多数人的手都干净不了,要想手干净,今日也没资格在景仁宫有一席之地,更甚至连命都早不在了。
可像扎针和给刚出成的孩子吸狐狸毛这样得挖空心思才想得出来的勾当,于众人来说依然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又岂能不心惊胆寒,后怕不已,得亏她们没给分到永福宫去住,得亏她们素日与庄妃交道打得少,不然马婕妤的遭遇,焉知不会落到她们头上?
连带对林贵妃的印象都改观了不少,都说贵妃娘娘霸道不容人,但至少贵妃娘娘的霸道都是霸道在明面儿上的,你只要不惹到她,她便不会将你怎么着,可比庄妃蔫儿坏的暗箭伤人好多了。
惟有林贵妃暗中称愿,先前听说景仁宫和永福宫闹崩了,她还以为二者这是联合起来在做戏,私下里不定打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主意,如今总算可以确定,二者是真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可真是太好了,咬罢咬罢,她最喜欢看狗咬狗了,最好能咬个两败俱伤,咬得彼此都奄奄一息,她才高兴呢!
宗皇后恨声说完,便看向吴贵喜喝命道:“即刻带人去永福宫把庄妃给本宫叉来,本宫倒要看看,当着本宫的面儿她还有什么话可说,真以为她是永福宫的主位,永福宫她就能只手遮天了,本宫还在呢,皇上还在呢,且轮不到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吴贵喜忙打千儿应了:“奴才遵旨,这就去永福宫拿人。”
说完却行往外退,没退出几步,叫宗皇后叫住了:“再着慎刑司的人去永福宫,将近身服侍庄妃的人都拿了,给本宫好生着实的审问,攸关自己的性命,本宫就不信他们能嘴硬到底!”
吴贵喜再次应了,打千儿要退出去。
“吴公公且慢!”这次出声叫住他的就不是宗皇后,而是庄敏县主了。
庄敏县主叫住吴贵喜后,才起身屈膝与宗皇后道:“母后明察秋毫,臣媳本不该质疑,但只一点,兹事体大,臣媳以为也不能只听马婕妤一面之词,便给庄妃娘娘定了罪,庄妃娘娘这些年在宫里为人如何,是阖宫上下都看在眼里的,若真如此表里不一,除了今日马婕妤的指责,在座诸人可有再听到过庄妃娘娘别的是非?可见马婕妤所言未必属实,反倒极有可能是受有心人的指使,在陷害庄妃娘娘也未可知。”
冷冷看了地上的马婕妤一眼,又道:“再就是庄妃娘娘纵然真有错,也是父皇亲封的庄妃,且攸关皇嗣,臣媳以为,好歹也要请了父皇来,亲耳听庄妃娘娘与马婕妤对质,让父皇来判定谁是谁非才是,否则,只怕难以服众,还请母后三思。”
庄敏县主一脸的大义凛然,却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的心已快跳到嗓子眼儿了。
方才吴贵喜刚进来禀告马婕妤来请安,还说有重大的冤屈请宗皇后给她做主时,庄敏县主心里已升起了不详的预感来,永福宫除了庄妃,也就只有马婕妤并一个嫔两个贵人而已,庄敏县主对四人的情况自然都约莫知道,这马婕妤不是一直在自己宫中养病,常年都难得出一次门的吗,怎么今日竟忽剌剌来了景仁宫?
事出反常即为妖,庄敏县主娘家才吃了闷亏,丢尽了脸面,她实在没办法让自己不变成惊弓之鸟。
然后事情的发展果然就朝中最坏的方向去了,马婕妤竟然指责庄妃戕害她,最关键的还是戕害皇子,这罪名要真坐实了,庄妃不死也要被打入冷宫去,自家殿下不受牵连就是好的了,还谈什么荣登大宝,笑到最后,简直就是做梦!
庄敏县主当即便在心里将庄妃骂了个臭死,既然有胆做,就要做好善后工作才是,何不索性连马婕妤也一并弄死了,一了百了,岂非就没有今日的祸事了?她倒是不怀疑马婕妤的话,到底已经做了这么几年的婆媳,庄妃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她身为嫡亲儿媳,又岂能不知道几分?
可知道归知道,庄敏县主却没办法不站出来为庄妃辩白,最重要的拿话将得宗皇后不得不请了皇上来,不然真让慎刑司的人即刻去永福宫拿人,慎刑司谁不知道是进去了就别想再囫囵出来的地方,万一庄妃身边的奴才架不住重刑该吐的不该吐的,都吐了个干干净净,他们就真是再无一丝半点的希望了!
宗皇后见庄敏县主站了出来,眼里飞快闪过一抹恨色,却不好直接说庄敏县主的不是,便拿眼看了一眼旁边的三皇子妃。
三皇子妃会意,立刻掩嘴笑了起来:“我说四弟妹,虽说我们都知道你是关心则乱,可到底是父皇后宫的事,岂是咱们做臣媳的能管的,不但不能管,连听都不方便听呢,毕竟非礼勿言,非礼勿听不是?”
一面说,一面站起身来:“母后,臣媳们不方便在场,就先告退了,您生气归生气,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才是,宫里宫外多少大情小事等着您做主呢!”
又招呼顾蕴和二皇子妃五皇子妃:“大皇嫂二皇嫂与五弟妹要与我一块儿走吗?”
要顾蕴说心里话,她当然是想留下来看戏的,相信二皇子妃与五皇子妃的心情也与她一样,可三皇子妃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她们如何还好继续留下?只得也各自起身,齐齐与宗皇后告辞:“母后既有正事要处理,臣媳们就先行告退了。”
宗皇后心下十分满意,面上却仍一脸的沉重,道:“这事儿你们的确不方便旁听,就先各自散了罢,记住管好自己的嘴巴,终归是宫闱丑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顾蕴等人忙应了:“臣媳们省得轻重的,母后尽管放心。”鱼贯往外走去,三皇子妃还不忘“好心”招呼庄敏县主:“怎么四弟妹不打算与我们大家伙儿一块儿走吗?”
庄敏县主气得牙痒痒,指甲深深嵌进了肉里也丝毫不觉得痛,深吸了一口气,才强笑道:“天家无私事,何况庄妃娘娘怎么说也是我们殿下的母妃,亦是各位皇嫂和弟妹的庶母,法理不外人情,我自然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被陷害,却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想来各位皇嫂与弟妹的心与我也是一样的,我们不能放过一个坏人,却也不能随意冤枉一个好人。”
说着看向宗皇后:“还请母后打发人拿庄妃娘娘过来与马婕妤对质的同时,也打发人将父皇一并请来,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让阖宫上下所有人都口服心服!”
宗皇后被庄敏县主将得一时无话可说,这事儿若不请皇上过来,仅凭马婕妤的一面之词,她便直接给庄妃定了罪,回头的确难以服众啊,谁让马婕妤没有真凭实据呢?
想着他们事先已定好的计划,就算今日不能让庄妃被打入冷宫,也要让她降位份受惩罚,身败名裂……宗皇后到底还是松了口:“也罢,老四媳妇说得也有道理,吴贵喜,你打发人往永福宫请庄妃去,你自己则去一趟乾清宫,请皇上务必拨冗过来一趟,孰是孰非,都交由皇上定夺。”
庄敏县主闻言,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却是不好再坚持留下了,只得也给宗皇后行了礼,一面跟着妯娌们往外走,一面暗自祈祷,希望当初殿下与母妃就将善后工作做得万无一失了,只要没有真凭实据,马婕妤就算说破了大天,皇后一样奈何不得母妃,以殿下和母妃的谨慎,想来定当早有防备罢?
顾蕴回到东宫后,便又做起针线来,只是手上动作虽未停,心却飞到了景仁宫去,其他几个妯娌事后都能通过各自的婆婆将这会儿景仁宫正发生的事,事无巨细一一告诉她们,只有她,得通过旁的渠道来打听,还未必能打听得一个不差,——果然东宫培养自己的宠妃已是刻不容缓了!
好在落霞与落英打听消息都是个中高手,景仁宫那边的进展,顾蕴倒也没等多长时间,已把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庄妃被宗皇后的人“请”到景仁宫后,才与马婕妤一打照面,心里便知道今日宗皇后是因何发难了,面上却不表露出来,只一脸从容镇定的给宗皇后行礼问安,那份落落大方的做派,与以前还没失势时根本就没什么两样,哪里有半分因犯了错只能偏安一隅的萎靡与颓丧?
马婕妤见了庄妃,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当即便发了疯似的扑上去,把着庄妃不停的厮打起来,嘴里还哭骂着,问庄妃为什么要害她,要害她的儿子?
庄妃自不会承认,马婕妤原本身体常年病弱,连说话都困难,是对她造不成什么实质性伤害的,但最难应付是疯子,马婕妤一旦发起疯来,庄妃一时间竟也招架不住,喝骂满殿的奴才都是死人吗,也不知道上前将马婕妤拉开,因宗皇后未发话,也没人理她。
以致皇上终于到得景仁宫正殿时,庄妃已是披头散发,衣裳凌乱,很是狼狈了。
但饶是如此,她依然一脸的镇定从容,待皇上听了马婕妤的哭诉,大致弄清楚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问她:“对马婕妤所言,庄妃你有何话说?”时,她也丝毫不见慌乱之色,只把腰肢挺得笔挺的回了皇上一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妾无话可说,只是一点,除非马婕妤能拿出真凭实据来,否则臣妾宁死也绝不会受此冤屈!”
说得马婕妤越发悲愤难当,跪着哭求起皇上来:“皇上,臣妾这些年活得行尸走肉一般,到如今惟一的心愿,也就只是为自己,为臣妾那苦命的皇儿讨回一个迟来的公道了,臣妾是拿不出真凭实据来,事情已过去那么多年了,纵有证据,也早被庄妃娘娘母子抹杀得干干净净了,可庄妃娘娘身边服侍的人却不可能一个都不知情,只要皇上下旨,将他们全部押进慎刑司严刑拷打,臣妾不信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臣妾自己这些年备受折磨也就罢了,可皇儿他是无辜的啊,求皇上看在皇儿也是皇上亲生骨肉的份儿上,就给臣妾和皇儿一个公道罢,不然臣妾纵然死了也不能瞑目!”
一边说,一边还“砰砰”给皇上磕起响头来,不一时便将额头磕得一片通红,声音也哭得哑得不能听了,真正是声声泣血。
皇上将此情此景看在眼里,又岂能不动容,他是早将马婕妤忘到脑后去了,到底也跟过自己一场,尤其二人还生过一个皇子,如今听了她的哭诉,心里真是什么滋味儿都有,也懒得再与庄妃废话了,直接喝命何福海:“着慎刑司即刻上永福宫拿人,朕还不信,纸能包住火了!”
“如今庄妃娘娘跟前儿服侍的人,全部都下了慎刑司,想来至多明日,便能水落石出了。”落英落霞你一言我一语的说毕,对庄妃的心狠手辣是真忌惮,对她的镇定从容也是真叹服,道:“虽然一直都知道宫里的娘娘们,尤其是能做到主位以上的娘娘,就没有哪个是善茬儿的,可依然没想到,庄妃娘娘竟厉害到这个地步,可真是一个人物!”
顾蕴闻言,没有说话,只是暗忖道,前世能做到皇太后的人,当然是个人物,既是人物,只怕身边的人也都不是善茬儿,也不知道慎刑司的人能不能审出他们想要的东西来?这事儿皇上已亲自过问了,宗皇后便是想屈打成招,也不容易了。
次日一早,顾蕴便听说了这件事的最新进展,永福宫的人受尽各大酷刑,尤其是庄妃跟前儿的掌事姑姑和首领太监等几个心腹,连指甲都全给揭了,指头也给剪了,两个掌事太监还叫上了一种叫“锡蛇”的酷刑,却依然个个儿咬紧了牙关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顾蕴两辈子以来还是第一次知道竟还有如此古怪的刑罚,因问落英落霞是怎么一回事?
二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到底还是吞吞吐吐的说了:“就是拿中空的锡管绕遍刑犯全身,然后往管内注滚水,那管子的两头开口有大小之分,上面的大些,下面的小些,注水时注得快,排得却慢,少不得要从顶端的口上溢出来,如此浇遍全身,等松开锡蛇时,皮肉会粘在锡管上一同带下来,等于是活剥,神仙也救不了……”
话没说完,已被赶过来的冬至喝住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敢在娘娘耳边说,不想要命了是不是?”
待喝得二人唯唯诺诺的不敢再说后,方赔笑向顾蕴道:“娘娘别怕,都是些见不得人的招呼罢了,慎刑司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出成果,少不得只能这样,就跟腾骥卫一般……横竖不是我们做的孽,我们只是看戏的,看过也就罢了。”
顾蕴白着脸点点头,没有再说,只道:“这边庄妃跟前儿服侍的人不招,那边儿无论是太医还是产婆,十有八九都早叫灭了口,看来这一次,庄妃娘娘能逃过这一劫了。”
能逃过也不是坏事,经此一事,庄妃与四皇子看清了宗皇后母子不要他们命誓不罢休的决心,想来就不会再继续韬光养晦下去,要与宗皇后母子正面为敌了,不然这一次能侥幸逃过,下一次谁知道还能不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却没想到,还没到中午,事情便又出现了反转。
马婕妤听说庄妃跟前儿的人受尽酷刑也不招,知道自己报仇无望,悲愤绝望之下,竟一头碰死在了永福宫的宫门外。
这下就算没有真凭实据,庄妃戕害妃嫔与皇嗣的罪名也算是变相的坐实了,一时阖宫上下无人不为马婕妤扼腕叹息,宗皇后为此还亲自去乾清宫求见皇上,说要厚葬马婕妤,虽然人已经死了,厚葬不厚葬的都无所谓了,但至少也能让马婕妤走得安心些。
皇上准了宗皇后的话,追封了马婕妤为贵嫔,已妃位的例安葬,对庄妃,则虽未以‘戕害妃嫔与皇嗣’的罪名为其定罪,却以‘治宫无方,以致皇嗣惨死’为由,虢夺了庄妃的封号,贬为嫔,迁居宝月楼闭门思过,无诏不许踏出宝月楼半步。
顾蕴听说后,不由暗暗感叹,马婕妤也实在可怜,饶心甘情愿的被利用,甚至赔上自己的性命,一样不能为自己和儿子讨回一个应得的公道!
就是不知道到了这个地步,四皇子还能不能再继续按兵不动下去?
☆、第一百五九回 忍不下去了
庄妃被贬为嫔,迁居宝月楼闭门思过,无诏不许踏出宝月楼半步的消息传到四皇子耳朵里后,四皇子的确有些做不到按兵不动了,但好歹面上还能勉强自持住。
庄敏县主却是再也没法让自己平静隐忍了,她看着四皇子阴沉的脸,再也忍不住爆发了:“殿下与母妃总是说要忍忍忍,坚持要等到那三个斗得三败俱伤后,我们再坐收渔翁之利,想法是好的,可也要看我们等不等得到那一日啊,才短短一个月,我们已吃了多少明亏暗亏,被逼到什么地步了,再这样下去,别说笑到最后了,连性命能不能保住都是未知,殿下难道还要忍下去了?”
越说越激动:“先是母妃被申饬,被逼得只能偏安一隅,再是我娘家出事,沦为全盛京的笑柄,如今母妃更是被连贬六级,从正二品的妃位沦为了区区五品的嫔位,这些还是明面上我们吃的亏,私下里我娘家好些人都丢了官,不然就是被弄到没有实权的职位,殿下的好些门人属下也都吃了亏,弄得大家都人心惶惶的……再这样下去,谁还敢追随殿下,到时候不必皇后母子和东宫再出手,我们自己先已不战而败了,一旦我们败了,谁会给我们留活路?殿下就算不为自己想,不为母妃和我想,难道也不为璟儿和瑶儿想吗?他们兄妹还那么小,殿下难道也忍心看着他们跟着我们沦为阶下囚,死了还是好的,最怕就是连死都死不成,只能生不如死的活着,殿下难道就真忍心吗……”
庄敏县主话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她打小儿便活得顺风顺水,还从未似现下这般水深火热过,这些日子早压抑得很了,一旦爆发,自然轻易收不住。
四皇子被她哭得心烦意乱,越发觉得自己内忧外患,日子实在难过,也忍不住爆发了:“你当我想忍吗,这不是我们羽翼未丰,与老二老三实力悬殊太大,那个婢生子又深浅不知,我不忍也得忍吗?明明一开始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是谁让我们陷入如今困境的?说来说去,还不是你母亲,若不是她一时大意,着了那个婢生子的道儿,皇后与老三又怎么会与我们反目成仇,我们又怎么会被逼得进退维谷!你倒还怪起我来,你怎么不先去怪你母亲,先去怪你父亲!”
这话触到了庄敏县主的痛处,让她哭得越发厉害了:“我母亲又不是故意的,谁能知道那个婢生子那般阴险狡诈呢,便是到了这会儿,皇后贵妃等人不也不知道他的深浅,只当他一无是处吗,也就是我们吃了他的亏,才知道防着他了,这能怪我母亲吗?她一心为殿下筹谋,这些年在皇后跟前儿那样的做小伏低,换了别人谁能做得到?如今殿下倒怪起她来,殿下的良心都被……殿下还有良心吗?”
却是绝口不提崔驸马的所做所为,既是自觉当着四皇子的面儿说这事儿太没脸,也是的确耻于提及自己的父亲。
庄敏县主打小儿便对自己的父亲没什么感情,甚至连敬重都寥寥无几,总觉得父亲不止在母亲面前,在任何人面前都唯唯诺诺的,什么本事都没有,若不是侥幸尚了益阳长公主,他与崔家都不定会沦落到什么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