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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节

    第五章 渐近线 上
    “苍天之下,人人生而平等…”此话一出,满堂寂静无声。
    在这之前,朱重九也曾经提出过“四民平等、人无高低贵贱”等主张,但那都可以被视作他个人受弥勒教影响而生成的一种执念,或者其个人有感于当初做屠户时被欺凌的遭遇,而产生的一种本能感触。谁都沒想将这种执念在淮扬大总管府的日常运行中贯彻到底,更沒有人会试着将其上升到《周礼》和《约法三章》的高度,成为整个淮扬系将來的立国之本…
    然而,朱重九今天在情急之下,却将“苍天之下,人人生而平等…”这句话,当众正式提了出來。并且声言要以此为他与天下万民的约法,成为将來国家的万法之母。这就彻底打碎了大伙心中的各种期盼和幻想。而淮扬大总管今后的各项政令律例,也必将以此约为起点…所有与其有相悖之处的,恐怕都不得不做出修改。
    但是,大伙震惊归震惊,却谁也对朱重九本人恨不起來。
    毕竟是朱重九最初的时候,并沒有强行逼迫大伙接受他的观点。事实上,此人虽然一直主张四民平等,一直“重小民而慢士大夫”,然而在选拔贤能时,却总是给予读书人最多的机会和最大的礼遇。
    并且按照目前淮扬大总管府的运作方式,士绅和庄主堡主们,也是获利最大的那批人。只要他们不刻意跟大总管府对着干,他们甚至比原來在蒙元治下,更容易赚取十倍,乃至百倍的巨额回报。
    此外,以往淮扬大总管府所施行的各项律例和政令,有部份模仿于两宋,有部分生搬于其他红巾友军,甚至还有很大一部分照抄于蒙元。朱重九对其也沒有太多抵触。只要下面人能说明采用的理由,并且证实其的确有施行的必要性,就会立刻用印放行。
    君臣之间,几乎已经达成了一种默契,不管各自心里头的想法是什么,只要对大总管府发展有利的事情,就可以去做。只要能对治下军民黎庶有好处的政令,就可以去推行。
    然而,就在今天,就在刚才短短半个时辰内,却有一个妄人忽然跳出來,将以上种种默契和妥协,彻底打了个粉碎…试问,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大伙到底应该恨谁?
    当即,无论是坚定的儒家门徒,还是坚定的法家弟子,甚至还有黄老歪、焦玉这种朱重九的铁杆追随者,都将愤怒地目光看向了刘伯温。恨不得立刻将他立刻推出门去,五马分尸。以恢复整个大宗府原來的那种上下和睦,其乐融融的美好氛围。
    刘伯温自己,却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要做魏征,要做朱重九的正身之镜,要以国士之礼回报朱重九对自己的知遇之恩,就不在乎粉身碎骨…
    只见他从最初的震惊当中缓过神來之后,就迅速深深地吸了几口气。随即无视周围愤怒或者不解的目光,再度冲着朱重九躬身施礼,“多谢主公明言,令刘某茅塞顿开。苍天之下,人人生而平等…甚妙,甚妙。微臣闻主公富可敌国,微臣请主公与微臣平分之…”
    “嗯…”气归气,几个心思爽直的武将,如胡大海、伊万诺夫等,差一点儿就当场笑出了声音。人人平等,好啊,你家的钱先分我一半儿。否则,凭什么你那么有钱,我却一天到晚吃糠咽菜?…
    “既然人人平等,你凭什么要拿走原本属于朱某的钱财?…”正当胡大海等人非常辛苦地强忍笑意的时候,朱重九轻轻摇了摇头。用一句反问,将刘伯温驳得体无完肤。
    平等的本身,就意味着彼此间无分高下。当然谁都不具备抢占别人财富为己有的资格。如此,刘伯温先前的讽谏,完全就成了对平等的恶意曲解,根本不具备任何说服力。
    屋子里的气氛,忽然间就轻松了起來。许多原本紧绷着脸的文武,都开始摇头微笑。看向刘伯温和目光不再是敌视,而是如假包换的怜悯。
    今天的进谏,根本不可能成功。即便刘伯温豁出去不惜一死,也不可能让自家主公做出任何让步。因为朱大总管就是这种倔驴脾气,你越是守着他的规矩,按部就班跟他“撕扯”,他越可能欣然纳谏。而你越是强迫他,无论出于善意还是恶意,效果只可能适得其反。
    只是作为进谏的当事人,刘伯温却不可能再主动后退。因为他深深的知道,此乃自己这辈子最后一次,能把主公,把淮扬大总管府拉回正途的机会。万一就此认输,恐怕今后便鼓不起第二次勇气,也不可能再得到任何同僚的响应和支持。
    因此,他又深深吸了几口气。先在脑子里斟酌了一下措辞,然后冷笑着说道:“主公舌辩之术,刘某望尘莫及…然私财之事易定,公事和国事却未必那么轻松。如果全天下人人平等,那谁來为官?谁來执政?谁來教化万民?总不能大伙个人管个人的事情,关起家门,老死不相往來…”
    这话问得,也算切中要害。自古以來,任何朝代都得有官,有吏,有君,有臣。否则修路治水之事,就沒人带头去干。乡间出了盗匪,也沒人组织青壮去抓。邻里间起了纠纷,更沒有乡老和官府來裁断。
    只可惜对于融合过两世记忆的朱重九來说,这个问題根本就不是问題。先友善地冲着刘伯温点点头,然后他给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啊…呀…”屋子里头,响起了一阵惊叹之声。不光是为了朱重九居然能一字不错地背诵《礼记》中的名篇,而是因为这段文字中所给出的,关于三代之治的描述。
    选贤与能,当官是参照起品行与能力选拔出來的。而不是因为他是谁的儿子,谁的干孙…更不在乎他姓什么,出身于何族…传说中的三代之治就是如此,与朱重九所坚信的“人人平等”,沒有任何相悖之处。
    再看刘基,发现朱重九又在故意曲解先贤之言,以儒家之矛攻儒家之盾,立刻毫不犹豫地放弃跟后者在经义方面的纠缠,避实就虚。“主公所言,令在下茅塞顿开。选贤与能,人跟人都毫无差别了,如何还能区分贤愚不肖?…”
    “伯温此言差矣…”朱重九再度笑着摇头,“是人人生而平等,而不是人和人毫无差别。人之初,皆如一张白纸。然而有人好学,有人懒惰。有人急公好义,有人卑鄙自私。及其长,便选出学问好,智慧深,能力强,有公心者,为官,为吏,才是对每个人最大的平等…而不是努力不努力,好学不好学,最终结果却是一样…”
    他现在一点儿也不生气刘基逼着自己当众明确目标。相反,他甚至有些感激刘基给了自己一个绝好的机会,把自己心中所想仔细跟大伙分说清楚。所以快速将目光转向众人,朱重九又笑着补充道:“就比如现在,朱某和诸君舍命驱逐鞑虏,那些坐享其成者,自然要受我等管辖。因为我等付出了热血,乃至性命为代价。既然人人生而平等,那些曾经甘心为奴的,凭什么白白享受我等用性命换回來的东西?”
    “大总管所言,令我等茅塞顿开…”
    “大总管威武…”
    “大总管远见卓识,我等望尘莫及…”
    。。。。。
    话音落下,四周围,立刻欢声如雷。不是所有人都像刘基那样,把儒家的治国理念视为最高信条。也不是所有人愿意和刘基那样,做一个千古诤臣。今天座中大多数人,其实心里头最看中的,无非是以下两样。第一,自己的家产会不会被别人拿走。第二,自己好不容易获得的权利,会不会被他人瓜分。
    而按照朱重九的解释,正因为人人生而平等,他们的钱财别人才无权侵犯。正因为人人生而平等,他们经过努力才获得的权利,别人才无权轻易剥夺。这让他们如何不觉得欢欣鼓舞?至于“人人生而平等”是不是该如此解释,谁在乎啊?…大总管说是就是了,反正它对大伙只有好处沒任何坏处。
    目光环顾四周,朱重九继续慷慨陈词,沒有任何掩饰,因为这就是他心中所想,“当然,朱某说,尔等皆因付出巨大,所以有资格为官,有资格走百姓的带头人。并不是说尔等就有资格,去巧取豪夺,去抢男霸女。那你等就违反了朱某的平等之道,尔等就跟蒙元鞑子沒任何分别。早晚有一天,这世上会出现另外一个朱某,拔出刀來,将尔等挨个捅翻于地……”
    第六章 渐近线 下
    “啊~…哈哈哈哈哈哈---”众文武先是一愣,随即又大笑着叫嚷成了一整片。
    “大总管威武…”
    “大总管远见卓识,我等望尘莫及…”
    “大总管,您放心,谁要是敢忘本。不用你來捅,我们大伙先就干翻了他…”
    “大总管。。。。。”
    淮安军独立门户其实沒多久,即便是当年最早追随朱重九从徐州造反的那批老臣子,如今不过才摆脱了苦难三年多一点儿,还沒有完全忘记自己当初是如何被别人踩在脚下蹂躏。而陈基、罗本这些后來加入大总管幕府的文官,日子过得虽然比最底层百姓好一些,但对蒙元官吏贪赃枉法,率兽食人的行为也是深恶痛绝。所以大伙很容易就接受了朱重九最后的几句警告,如果大伙掌权之后反过头來欺压良善,早晚就会有重蹈鞑子覆辙的那一天…
    唯独无法跟大伙保持一致的依旧是刘伯温,在一片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中,他的身影开始摇摇晃晃。今天他是报着以死相谏的心思而來,却万万沒想到,朱重九对“平等”二字,竟然如此执着,竟然早已在内心深处推演得出了一整套的歪理邪说。更令他万万沒想到是,朱重九居然还如此能言善辩,总能突出奇招,驳得他理屈词穷。
    然而光是这些还不算可怕,最为可怕的是,朱重九的歪理还能自圆其说,还能与古圣先贤的名言相互印证。如果按照他的说法,刘伯温发现自己先前的所有担心,几乎全都是杞人忧天…平等上应三代,下切时弊,乃为治国料民的第一法门,沒有任何不妥当的地方…
    眼看着刘基被自己气成了如此模样,朱重九心中隐约有些不忍。将双臂伸开,微微向下压了压,然后继续笑呵呵地解释道:“诸位先莫叫好,先听朱某说个明白。朱某提这人人生而平等,是因为朱某不想再被别人骑在自己头上。不想让自己的儿孙,再重复朱某当年的苦日子。朱某不能容忍,某些人仗着筋骨强壮,就为所欲为。某些人仗着家中有钱,就横行乡里。朱某不能容忍,有些人仗着自己是官,就高高在上,对百姓生杀予夺。朱某亦不能容忍,有些人读了几本书,就觉得自己的命格高贵万分,无论杀人还是放火皆有情可原。朱某不仇钱,不仇权,不仇官,不仇智。朱某所仇的是,有人凭借钱、权、官、智,去做人上人,把百姓黎庶皆视为牲畜杂草,肆意欺凌践踏…”
    “好………”
    “大总管说得好…”
    “大总管说得对…”
    “大总管你真的说道我们心窝子里去了…”
    。。。。。。
    大总管府众官员闻听,再度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喝彩。包括禄鲲、逯鹏和从蒙元俘虏过的张松,都干笑着频频附和。
    朱重九的话虽然糙,道理却一点儿沒错。有钱不是罪,当官不是罪,身子康健、头脑机敏更不是罪。有罪的是凭借钱、权、体、智为非作歹。有罪的是自己稍稍取得一点儿成就,就不拿别人当人看。
    “过去,鞑子不拿咱们当人,所以咱们要起來造反,要驱逐他们回漠北。而如果今后朱某与大伙儿一道取了江山,却同样高高在上,为所欲为,同样拿百姓不当人看。朱某不知道,朱某和大伙现在造反,还有什么意义?朱某不知道,那么多兄弟前仆后继地慨然赴死,还剩下什么价值?…”在欢呼声中,朱重九发现自己的头脑从沒一刻,如现在这般清醒。
    朱大鹏的记忆,朱老蔫的苦难,还有自己起兵以來的种种领悟,在此时,已经彻底融合于一处,难分彼此。“所以,朱某今日与诸君立以平等之约,宣告人人生而平等。朱某所说的人人生而平等,是互敬互爱,彼此把自己当成人看。是遵纪守法,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老吾老及人之老,幼吾幼及人之幼…是华夏诸多先贤之遗志,非朱某一人之梦想…”
    “若他日此约有成,我华夏必将重新崛起于世界。若他日此约有成,你我之子孙必然永不再为奴隶。若他日此约有成,中原大地将再难闻绝望哀哭之声。若他日此约有成,你、我、我们的儿孙,无论走到哪里,都必然可以挺直腰杆儿做人,因为他们父母、他们的兄长从小就沒欺凌过他们,他们的膝盖,从小就沒有对强权和不义弯曲过…也永远不会弯曲…”
    他的话,再度被一片潮水般的欢呼声吞沒。
    可恨的不是蒙古这个民族,而是他们加诸于汉家百姓身上的那些暴行。
    如果汉家百姓在驱逐了蒙古人之后,自己再度奴役起自己,他们的反抗就沒有了任何意义。
    早晚有一天,忘记了苦难和初衷的反抗者,会被另外一群反抗者推翻。无论当初他们有多大功劳,受过多少拥戴。
    这是一个宿命轮回。许多人都能看得见。却从沒有人,知道该如何去打破。
    这其中许多道理和危机,大伙以前隐隐约约也曾意识到过。但大伙谁也沒有仔细去想,更沒有能力如此直白地表达出來。而朱重九,却替他们说了,将他们的期盼、恐惧于担忧,都说得一清二楚。
    欢呼声中,朱重九感觉到自己的眼角湿湿的,有两行泪不知不觉就淌了满脸。
    他的心肠很软,见不得自己人流血,更不愿意举起刀來与昔日的兄弟自相残杀。但是,他真的很担心,总有那么一天,他会不由自主地拔出杀猪刀,把昔日的谋臣、良将、朋友、伙伴,一一杀光。
    沒有人生來就想做暴君。另外一个历史上的朱元璋,如果生性就与其晚年一样残暴多疑的话,就不可能得到那么多名臣良将的拥戴,一统河山。
    然而,在朱大鹏的记忆里,朱元璋最后回报给功臣们的,却是屠刀和毒酒。
    未必全都是君王无情。如果他亲眼目睹自己手下的谋臣和良将们,变得比当初的蒙元官吏还变本加厉,变得比蒙元还蒙元,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也许,最后他只剩下了一个选择。
    甚至明知道这个选择,会将他们自己也埋葬。
    同样的悲剧,不仅仅限于古代,也不仅仅限于华夏。
    当罗伯斯庇尔将昔日的战友,同僚,挨个送上断头台后。
    他自己的脚步,距离断头台也不遥远。(注1)
    朱重九不想做朱元璋,更不想做罗伯斯庇尔。
    如今好了,借着刘基的逼宫,朱重九终于可以,将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担忧,统统说个痛快。虽然未必足够严谨,但是至少,他让大伙知道了自己到底想要干什么,到底想要建立一个什么样的国度…
    这条路,注定很难,也许有人在中途就会掉头而去。但是,朱重九坚信,有人会跟自己志同道合,有人会跟自己一直走到底,不离不弃。
    “主公既然心意已决,微臣,微臣。。。。。”刘伯温分开人群走上前,冲着朱重九郑重施礼。他的脸色很憔悴,好像刚刚大病了一场般。他的胳膊和大腿依旧在微微颤抖,每走动一步,仿佛都走在钉子尖上,痛彻心扉。
    “说罢,伯温。如果你想走的话,朱某今天就为你摆酒践行…”知道该來的早晚会來,朱重九微微叹了口气,笑着回应。
    刘基和自己所追求的道不同。
    道不同不相为谋。
    而自己又不忍下手杀掉他,还不如趁着现在,放他远走高飞。
    “主公恩义,微臣沒齿难忘…”刘伯温也沒想到朱重九居然如此痛快地就放自己走,心里一酸,两行老泪夺眶而出。
    他的志向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与朱重九所持,或许同归,但肯定殊途。所以,与其留下來日日在愤懑中煎熬,还不如趁现在相忘于江湖。
    但,告辞两个字,不知为何说起來却如此艰难?
    见刘基落泪,朱重九心中又是一阵翻滚。
    他发现自己好像压根儿就沒名臣缘儿,朱升归了朱元璋,李善长、宋濂也是如此。好不容易留下一个刘基,彼此间磨合了一整年,付出了无数耐心,彼此间却依旧水火难以同炉。
    想到日后,自己早晚会跟朱元璋沙场决战,而刘基,注定要去给朱元璋做军师,他忍不住又摇头苦笑,“算了,你还是现在就走吧,赶紧回去收拾东西。朱某就不送你了。朱某怕自己一时忍不住,就想先杀了你永绝后患…”
    却沒料到,最后这句大实话,却结结实实地戳在了刘伯温的心脏上,令后者愈发颤抖得如风中残荷。
    初见时的资助办学之义,一年多來的国士相待之礼,数度小心回护之恩,还有平日间朝夕问对,虚心求教,信任有加。回忆一桩桩,一件件,就像山一样从半空中压下來,压得刘伯温无法站稳,亦无法像正常人一样平缓呼吸。
    的确,朱重八那边,更符合心中的“大道”。和州那边,也更有可能重现他心中的汉唐盛世。而朱重九这边,却是谁也看不清最后的结果。一旦失败,就是万劫不复。
    可若是真的去了朱重八那边,他刘伯温怎么可能,怎么忍心,用计來对付淮扬,对付曾经将他视为肱骨的昔日主公?…
    那符合他心中的大道,却不是他刘伯温该走的路。真的今天转身离开,他保证自己将要一辈子永远活在痛苦和悔恨当中。
    看着朱重九写满遗憾的面孔,再看看周围同僚们愤怒或者惋惜的目光,已经到了嘴边上的告辞话,刘伯温再也说不出來。双膝一弯,重重跪在地上,深深俯首,“主公,微臣不敢相弃。前路艰难,微臣愿为主公出谋划策,拾遗补缺。”
    “啊………”朱重九愣了愣,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倒是苏明哲最知晓他的心思,赶紧抢先一步,用单手拉住刘基的一条胳膊:“刘参军,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老夫刚才说了你几句,你就要赌气离开么?那怎么行,咱们淮扬哪有如此规矩?…”
    “是啊,刘参军,你跟主公两个今天这到底唱得哪一折啊?君臣相试么,要不要胡某出去牵一匹白马回來?…”胡大海的反应也不慢,紧跟着拉起刘伯温的另外一条胳膊。(注2)
    经过这两个人一打岔,朱重九终于发现,自己今天人品大爆发。虎躯一震,招得名臣倾心相投。赶紧将苏明哲和胡大海二人轻轻推开,亲手从地上扶起刘伯温,“原來你不是要走…那,那你刚才说得何必如此郑重。吓得我魂儿都快飞了。起來,起來,咱们秦王与魏征之约,依旧算数…”
    “臣愿为主公之人镜…”刘伯温忍住眼泪,用力点头。
    “你放心,朱某将來肯定不会推倒你的墓碑…”朱重九高兴得忘乎所以,顺口就胡來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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