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剩下一个人的锁星晖苦笑了两声,坐在藤椅上将那叠符箓放于膝盖,随后运起灵气,将一张张符箓上的灵气融合。
当他将所有的符箓弄好时,次日的清晨也已经被日光照亮,而锁星晖的脸色,苍白的却好似透明一样,嘴角和脚下还残留着许多干凅的血滴。他收回灵气,挥了挥衣服,那叠放在他膝盖之上的符箓便瞬间被传送到了茗茶的床头。
在灵符被平安送到茗茶身边的时候,锁星晖才从藤椅上起身,脚步虚浮的往山下走去。
融合灵气并没有那么简单,怕是金丹修士都难以成功。虽无人敢动功德仙,但世事难料,南风之灵虽不能攻击,但也可能绊住敌人,在为难时,也能争得些逃生之机。
第40章
不说当茗茶一觉醒来后发现那一叠灵符时会是什么心情,但在锁星晖施术的时候主峰的另一面却有个人忽然睁开了眼睛,而这个脸带奸佞之相的家伙,正是先前在大殿上与黑榆争吵的黄剐。此时他没有穿上那件比起掌门的服装略显朴素的长老长袍,而是身着这一件堪比人间帝王般华贵的灵锦衣服,上面是女修们灌入灵气所绘制的符文,而他消瘦的身体根本无法撑起那么华贵的服装,显得像个暴发户般不伦不类。和他锁星晖一样出身贫贱,但思想和行为上却完全相反。
跟随在父亲身边修行的万灵峰主黄笱拖着下巴,大咧咧的看着命徒子徒孙们从山下收集来的避祸图和些美女画册,遇到自己喜欢的类型,便垂涎的用爪子反复的磨蹭着,似乎像穿过画册去碰触那画中的窈窕美人。黄笱是黄剐唯一的儿子,自小便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因此虽然天资一般,也生生被父亲培养成金丹修士。但这货仗着有父亲庇护不思进取,成为金丹修士后便放纵起来,他天性是好色之人,可黄剐却怕这儿子惹了桃花劫今后无法度过元婴的天劫,便将他呆在身边,不允许他外出惹事。黄剐整天闲闲无事,又懒得修炼,便命人下去收集这些有辱斯文的东西,靠着意淫度日。
此时的黄笱还没发现父亲已经睁开眼睛,犹自让左右爱妃伺候着,几秒后他低吼了声,便讪讪的合上了书背,满脸可惜道:“都是些胭脂俗粉,半点比不上茗茶姑娘。”自从在大殿里见到那功德修士后,原本这些凡间的绝世美人就再也无法入他的眼睛。凡女多美,也没有茗茶身上的谪仙之气。他曾经亲手绘制过茗茶的画像,可无奈他不学无术,根本画不出那神韵。
“笱儿。”听到儿子提起茗茶的名字,黄剐的表情一边,厉声道:“那个功德仙,你不准再想了!”
“为什么啊,儿子还没有双修伴侣呢。”
黄笱虽然惧怕父亲,但这次却一反常态的顶起嘴来。只是他的话刚说出口,上座的黄剐身上却忽然爆出了元婴修士的威压,时隔不久再次被高阶修士压制,那黄笱根本撑不了几息,便跪下来大喊道:“是我的错,爹,你饶了我吧!我、我听你的话还不行吗!”
“功德修士不比凡女,若是招惹了她,就算是为父也救不了你。”知道儿子是个不靠谱的东西,黄剐再次声明了一次。黄笱不清楚,但黄剐跟随师父却有所耳闻,和他们这群逆天修行的修士不同,功德仙顺应天命,能走上这条路的都有功于天之人。天道就算是难容修士也无法超出界限的给他们惩处,但若是伤了功德仙,便是背了大业,在那样的雷劫下根本无修士可能存活。
黄笱对父亲的话半信半疑,心想那么一个没有战斗力的小姑娘又能做些什么。只是抬头对上黄剐严厉的目光,他又连忙低下头去,赶紧道:“我知错了父亲……”希望他之前命人去寻找画师,偷偷画下茗茶画像的事不会被父亲知晓。
又盯了儿子一会儿,见他似乎真的记住了,黄剐才移开视线,道:“来人。”他话音刚落,一个身上缠绕着黑色布条的男人从角落中显现出来,弓着身子道:“弟子在。”
“锁星晖那家伙,似乎是给了功德修士些什么东西,你去暗中查探下,不要打草惊蛇。”
“是。”男人应完,便又悄然隐入了阴影之中。
这边的朝云宗暗流涌动,沐云岭所在的修平宗也并不平静。修平宗并不是朝云这般庞大的宗门,元婴修士屈指可数,最强者也不过是元婴中期,迟迟无人能突破元后,在各大宗门之中只能称得上是中流。相比于朝云的资源丰富,修平宗只有一条出产下品灵石的灵脉,而他们宗门内的修士数量也好,因而为了开凿出那些下品灵石,在凡俗招了许多工人,给佼佼者授予成仙之机,引诱那些渴望跨入仙道的人做免费劳逸。这些人大多资质底下,无法按照普通的路径测试入宗,也还能紧抓住这点机会不放。
当沐云岭昏沉的脑子逐渐变得清明的时候,外界的一切声音也变得清晰起来,屋子外面有鸟儿鸣唱的,和竹叶被风刮过发出的沙沙声。而屋里面有着淡淡的檀香味道,其中还残留着一丝不容易令人察觉的血腥味。没人比杀人无数的沐云岭更为熟悉那味道,发晕的大脑迅速清醒,沐云岭立即睁开眼睛,习惯性的伸手摸向床边,却没有摸索到自己平日绝不离身的宝剑。
感觉到后方传来的冷气,和沐云岭在同一间屋子里面的男人打了个了冷颤,回头便见那个昏睡的数日的男人正蹲坐在床铺上,一双眼睛不带一丝感情的盯着他。只是男人在见到这一幕后却没有半点忌惮,反而惊喜的脱口而出道:“沐兄,你醒了啊!”
沐云岭有些诧异,虽然感觉到对方对自己毫无恶意,可面前这个男人毕竟是先前在矿道里要杀死自己的那个怪物的兄长,扫了眼四周,仍戒备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修平宗外门弟子的房间,本来我是没有机会进入这里的,只是沐兄你需要人照顾,管事便留我下来了。”那男人完全没了被妖怪控制时的高冷,神态里反而透着谦卑恭敬,低着头对沐云岭道:“对了,我叫做高和,之前还要谢谢沐兄你救了我。”
“我并没有救你,而且那个家伙……”沐云岭从床上起身,将两个人的距离缩短到最适合击杀的位置,他虽然在和高和说话,但视线却微微停顿在他的脖颈之上。
提到被杀的弟弟,高和的表情再也不似先前的平静,悲色明显的摇头道:“我弟弟阿部贪玩,硬是带着我去了深山挖参,却不想被那妖怪杀害,弟弟是有灵根之人,但我却只是个凡人,那妖怪没有吃我,只是拿我当掩护到处害人。我无能,不能为弟弟报仇,若不是沐兄,那怪物还顶着我弟弟的身份作恶!如今那怪物已授首,我弟弟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高和眼眶通红,噗通跪地给沐云岭磕了两个响头,道:“沐兄大恩末次难忘,请受在下一拜!”
沐云岭直接起身离开,并没有受高和的利,只是冷淡答道:“我只是斩杀了偷袭我的怪物,和你无关。”
无视后面高和的反应,沐云岭离开了这间朴素但却能遮风避雨的屋子。和矿山的餐风饮露相比,修平宗即使是外门弟子也能每人单独一间房子居住,虽然相比于内门弟子的待遇天差地别,但在沐云岭眼中已是不错。在沐云岭打量着四周的同时,高和也急急忙忙的赶了出来,道:“沐兄,管事大人说了,让你醒来之后便去寻他。”
高和看向背对着的他的沐云岭,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可是那紧绷的身体却足够证明,这个人一直在戒备当中,即使是背对着别人,也没有留下一点空隙。联想到在矿山时他同样的一丝不苟,虽然高和敬佩这样的人,但也不禁觉得这沉默寡言的修士活的很累。
沐云岭不清楚修平宗的一切,但高和这些日子以来却已经熟悉,在他自告奋勇的带领下,当沐云岭走到首山峰外门弟子的管事处的时候,已经将沿路的地方记了个清楚。
掌管着外门弟子的管事修士同样是内门弟子,只是天赋不高,一直在筑基中期千百年无法进一步,知道自己进阶无望,便欣然决定接手上一任管事的工作照顾外门弟子。当高和将沐云岭带到他身边的时候,那管事弟子撇撇嘴,随意的从乾坤袋中拿出一瓶丹药和两件衣服,还有一本练气期的书籍,扔在桌子上道:“那去吧,没事别来找我。”他闲适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沐云岭的目光充满了不屑,而这个屋里面其他的外门弟子,和沿途遇见的修士,对待沐云岭也都隐隐有一种排斥。
大家都是通过匆匆考核才进入宗门的,就算是矿山出来的也起码做了几十年,凭什么这么一个家伙居然能那么随便被峰主引入宗门。而且那张白白净净的脸,更是让人看不顺眼。
沐云岭也察觉到了屋内的气氛不对,他伸手在桌子上拿过衣服和秘籍弹药,看也没看上面摆谱的管事一眼,便直接离开了屋子。那高和见他居然如此孤傲,立刻脸色大变,赶忙追了上去。管事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从来只有别人讨好他,这家伙居然直接走掉了!
高和急急忙忙的跟上沐云岭的脚步,而沐云岭已经打开了那本练气期的秘籍,低声念道:“存心丹田,太一系房……”
在身后跟着的高和踉跄一步差点一脑袋摔地上,连忙喊道:“不是啊沐兄,那是存想丹田,太一紫房!”行不行啊,想和心完全不对路啊,这会走火入魔的吧!
第41章
听到高和的喊声,沐云岭的后背震动了下,在后面看能明显看到他背部紧贴着衣服显现出的骨头往里面缩近了些,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一种让原本只是普通人并没有体验过什么叫杀气的高和胆战心惊的冷感席卷全身。只是那窒息的感觉只是存在了几秒便像来时一样干干净净的消失,当汗流浃背的高和回过神来的时候,便正好对上一双毫无人类波动的眼睛,那眼中的冷光,比起他被妖怪操纵成傀儡时还显得没有人气。若不是修平宗内的掌门和峰主都确定他是人类的话,那高和肯定会觉得比起人他更像是别的什么生物。
特别是……高和记不清楚当时发生的一切,只能记起一些影像,却有一双通红色的眼睛像是印在他的灵魂中一般,无法忘怀。但是…高和抬头看了眼沐云岭的那双黑色眼睛,又打消了心里的想法,或许是自己记错了吧。
沐云岭并不清楚高和在想什么,只是从他的脸上读出了恐惧,他反手拿起书背一角,将那本秘籍递到高和面前。
“诶?沐兄,你这是?”高和见那秘籍被放到自己面前,连忙往后退了两步,不敢伸手去碰,只是恭敬且慌乱的忙低下头来。
“念给我。”不管他同意不同意,沐云岭直接抬手将这本书扔在他怀里,随后径直下了山,走到一处僻静的石榴林中。
宗门之中有设阵法而四季如春,加上位处灵脉灵气充沛,这石榴的果实不仅甜美而且个头足足有外面的数倍大小。沐云岭扫了它们一眼便没有多看,只是见这里面无人,便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待高和跌跌撞撞的也下了山走到林子里,才道:“念吧。”见高和一脸惶恐的表情,他不等他拒绝,冷笑道:“你可要记住,这可是你是否能得入仙门的唯一机会。虽不过是外门弟子练气期的修炼法,但对于你来说也是求之不得的。”
高和心念一动,也有些心动,但却还是一脸失落的摇头道:“沐兄你有所不知,我没什么灵根,并不是能修行之人。”
“不都说天地不仁,把万物当屠狗,什么没灵根,不过是别人说的,不试试看谁能知道结果如何。”沐云岭从不相信什么命中注定,只相信人定胜天,若不然像他这般被霉运临身之人,又如何能活到现在。
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啊……高和不敢吐槽,但犹豫了下,却还是伸手接过沐云岭手中的练气功法,两手都在微微颤抖道:“我、我…谢沐兄!”现在沐兄已经清醒过来,在宗门根本没有他的容身之所,本来打算明日便下山回家,但高和也知道,他并不想就此屈服于命运,既然命运对他伸出手,那就没必要再甩开它。
高和虽然不擅长修行,但也是凡界苦读过的书生,他拿起那练气的书册,站在沐云岭面前,为防别人听到,低声诵读起来,而沐云岭则闭上眼睛,默默地用自己的方法将内容记录下来。若是一边难以记住,他便一段就让高和复述了数遍死记硬背。
三天后,盯着黑眼圈的高和摇摇晃晃的下了山,而沐云岭则跑到修士们面前,有意无意的背诵起那本书的内容,见这些外门修士并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方才确定那高和并没有故意念错的地方,回去房间开始闭关。只是当他到了自己的卧室准备换上灰色的外门弟子衣服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原本的那身古旧服装的屁股上,印着一滩黄橙橙的水迹,像是石榴的果实干枯后留下的。想必是他先前坐着的石头上有掉落的果实,他坐上去,才弄到了身上。
除了刚发的两件外门弟子服装,这件是他唯一的便衣,沐云岭从自己的房间找到落着灰尘的木盆和皂角,匆匆打了水开始洗衣服。
只是奈何那石榴的汁液留下的痕迹太过顽固,他将那衣服搓薄了都没有完全将痕迹清除,只有一半屁股上有那果汁印记,在洗的发白的衣服上尤为显眼。
通常外门弟子修炼也并非是独自摸索,其实每日都有筑基修士讲课,只是沐云岭完全没搭理管事的摆谱,以至于很多事情并不知晓。当管事想起来他还不知道这事之后,已经是数日之后,便派了一位资质比较老的外门弟子去通知来到宗门后还没有上过一天课的沐云岭。
这位叫做元华的修士也是管事面前的红人,但人比较老实,当他走到沐云岭的院子之后,就见他正努力的洗涮着衣服,便没有打扰。只是没想到,原本以为一件衣服又能花费多少时间,却不想等到太阳落了脑袋,沐云岭的双手泡出一堆褶子,都没放下那件衣服。
等得忍无可忍,元华忍不住出口打扰道:“沐师弟,你究竟要洗到何时,这衣服已经不能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