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道:“哦,是要走,不过你不是在这儿走,你去后厨房走,把碗洗了,我们这儿的规矩,一日不劳,一日不食,虽然你是客,但也不能吃白饭,去吧,有什么事儿,洗完碗再说。”说完,便腆着肚子继续遛弯去了。
我顿时被噎了一下,而那胖子只留给我一个背影,走远了。
入乡随俗,我把人饭吃了也怪不好意思的,便去迅速刷了碗,顺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刚走了没多久,便闻到一阵肉香,远处传来一片橘红的火光。
凑近了一看,我差点儿吐血,这六人,除了那胖子以外,剩下的五个也是仙风道骨,看起来一副神仙模样,谁知这会儿,六人正围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升着一堆火,架了两只兔子肉在烤,一个个眼巴巴的,还正聊着天呢。
“让客人洗碗不好吧?”
“没事儿,一看就是个老实人。”
“对啊,谁让他来的不巧,把咱们的饭吃了,我都没吃饱。”
“那小子八辈子没吃过饭吧,那么大的碗他吃三碗。”
“是我厨艺好。”
“嘘……别说了,小心把坤院的师弟们引过来,咱们悄悄吃。”周玄业跟我说过,道家不分男为乾道,女为坤道,在称呼上不分男女,道姑、师妹一类的说法,那都是外人叫的。坤院的师弟,很显然就是指白鹤她们。我为白鹤有这样一帮师兄弟感到悲哀。
我站在不远处,一阵无语,旋即干咳一声:“哎,该放辣椒面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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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7章 吃
那六人正瞎侃的热火朝天,我这么一开口,几人顿时鸦雀无声,齐刷刷的回过头。看着这帮打扮的仙风道骨,长得人模人样的道士,此刻围在火堆边,头上全是木柴燃烧后飘的白灰,脸上左一道黑漆漆的手指印,右一道灰迹,我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现在我总算知道周玄业那狐狸,为什么明明一本正经,但偶尔却会做出一些噎死人不偿命的事,合着三子观的人都是这么个德性啊!
我想,我大概知道他们的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之前炒菜,还装模作样集体吃素,现在就在这儿暗搓搓的烤野味儿,估计是被我撞见了太尴尬,那胖子道:“哎呀,这个,你的碗洗完了,正好,我们烤兔子,来得早不如来的巧,一起吃。”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仿佛刚才根本没有议论过我一样,脸皮忒厚。
我挺无奈的,围坐过去,见那兔肉还没烤透,得再烤一阵子,便道:“请问几位道长怎么称呼?”
胖子道:“怎么称呼,不重要,名字嘛,只是一个代号,你随便叫吧。小兄弟啊,你来这儿是干啥的呀?不会住太久吧?我的米……吃完了。”
“……”他真正想说的是最后一句吧。
我感觉自己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下,不就是吃了他三大碗米饭,至于把我当饕餮吗?不过这道观里的碗和我们平时用的小碗不一样,而是那种过去的斗碗,一碗饭其实是相当有分量的,想想……我确实吃的太多了……
“应该不会住太久,我就是来拜访一位朋友,拜访完了,我就回去。”
闻言,这六个道士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长得白白净净,年约三十岁左右的人说道:“朋友?哪位朋友?”
我道:“谭刃。”
那人神情一变,看我的目光都变味儿了:“你是大师兄的朋友?”
我觉得他这表情未免太古怪了,心说难不成当谭龟毛的朋友很奇怪吗?于是我道:“是,有问题?”
那人反应过来,端正了神色,道:“没问题,只不过大师兄年龄比我们都大,平日里不怎么与我们相处,你这么年轻,说是大师兄的朋友,让我有些意外。”
事实上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谭龟毛竟然比周玄业大了十六岁,要知道,这二人相貌上都不过三十出头而已,看样子,谭刃的面容,是定格在他出事的那一年了。
我早该想到,尸体怎么会衰老呢?
一时间,我只觉得心有戚戚焉,忍不住摸了把自己的脸,一想到自己六十多岁,满脸皱纹,而谭刃还是那张老子天下第一的欠扁脸时,就被觉得有种很古怪的感觉。
时间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在天然呆身上,它可以瞬间加快,在小扶桑,也可以因为扶桑木的力量而静止,但在每个普通人身上,它都保持着同样的步调流失着。
那些可以扛过时间的人,似乎让人很羡慕,但我认识的和时间展开拉锯战的人当中,他们无不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一时间,我不由得沉默下来,思维有些混乱。
大约是看我沉默太久,那胖道士便说:“师兄在尸洞里,你要见他得通过师父的同意,今晚就在这儿休息一晚,明天早上我们带你去见师父。”
我点了点头,刚要开口,一个白色的人影突然从一块大石头上蹦了下来。
“好哇你们,又躲着我们偷吃东西。”这声音有些熟,我一看,不就是白鹤吗?她怎么来了?
不等我反应过来,胖道士立刻做出噤声的手势:“嘘,白鹤师弟,这半夜的你不睡觉,跑这儿来干嘛?”
白鹤盯着兔子直咽口水,道:“这地方是你买了的吗,我怎么不能来,见者有份。”
胖子一脸苦相,道;“人太多,不够吃啊。”
白鹤眼珠子一转,踢了踢其中一个道士,说:“师兄,赶紧的,再去抓两天鱼来。”
“抓鱼?黑灯瞎火的,怎么抓?女孩子吃宵夜不好,会长斑的,师弟你长得跟天仙似的,你不能学我们一帮糙男人这么堕落啊。”
白鹤气呼呼的说道:“得了吧,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啊,还不是就给你们几个看,给你们看我还不如毁容呢,赶紧去。”
等那道士湿淋淋的拎着两条鱼回来时,兔子已经被我们吃光了,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他的眼角有泪光闪动,心中颇为抱歉,看来,这山里条件……很清苦啊,难怪之前谭刃说自己回一次山门,就会被搜刮一次,看样子说的绝对是实话,这帮人就跟刚从解放前出来的差不多。
众人吃吃喝喝完毕,友谊顿时得到了升华,跟胖道士几个回去的时候,我们已经勾肩搭背哥俩好了。闲聊间,对于这边的人员配置也大致了解。
除开地位特殊的三子观观主以及谭刃,一共十六人,七女九男,这九个男的中包含周玄业,因此这山上还剩下八个乾道,不过今晚我只见了六个,剩余的两个在山上,据说在闭关。
这帮人取名也特别有意思,而且这名字还是谭刃取的,按千字文排列,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周玄业和周玄礼是双胞胎,一起进入三子观,上面除了谭刃,还有两个师兄,所以排行老三,入玄字。
这次闭关的两个,恰好就是周玄业上头的两个师兄,所以目前弟子中管事儿的是‘黄连’。
黄连,药名,没错,就是那个胖道士的名字。
不知道这是药名的,还以为是个女人的名字,胖道士表面上说名字是个代号,事实上抗议过无数次要求改个道号,都被谭刃给驳回了。
我突然有些明白这帮人为什么知道谭刃有朋友后,神情会那么古怪了,因为谭龟毛的行事,真的是相当乖张,一般人还真受不了。
我又一次为自己的抗压能力点了个赞。
当晚在竹舍后的客居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黄胖子就把我给叫醒了,说要带我去见三子观的观主。
清晨的霜降峰云烟雾饶,天边刚刚崩裂出第一抹金光,在云雾的反射下,似乎隐约浮动着一层紫绛,让人入坠仙境。黄连一边带着我往峰顶走,一边看了看天边,说:“紫气东来,好兆头,今晚适合加餐。”
我呛了一下,道:“你这么不靠谱,你家祖师爷知道吗?”
黄连道:“我们道家讲究清静无为,顺其自然,无为而无所不为,我们祖师爷忙着呢,哪有空管这个。”他这么一说,我不禁有些好奇起来,一边跟着他往峰顶走,一边道:“周玄业走的是炼尸的路子,你们大师兄擅长推演占卜、风水面相,那你会什么呀?”
黄连道:“我会吃。”
我道:“我也会吃。”
黄连呵呵一笑,双颊的肥肉直抖,道:“你的吃和我的吃不一样,世间万物,相生相克,食为药,药为食,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不能吃,怎么把不能吃的东西变为能吃,怎么让能吃的东西变为剧毒,这都是老祖宗总结出来的智慧。”
我回过味儿来:“也就是说,你的吃不是为了果腹,而是可以救人,也可以害人?”
黄胖子点头道:“可以这么说,只可惜啊,这地方人太少了,他们一个个身体健壮如牛,我没有用武之地啊。哎,小苏啊,你有病吗?有病我做饭给你吃啊,比吃药管用。”
我干笑一声,道:“我身体很健康。”
黄胖子‘深情’的注视着我,道:“我可以先让你变得不健康,然后再健康回来。”
我抖了一下,道:“别这样好吗?男人何苦为难男人。”
第638章 邀请
黄胖子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道:“你是让我去坤道那边下毒手?不行啊,坤道那边有个师兄,一直暗恋周师兄,为此前不久舍身入了尸道,目前她的武力值是霜降峰最高的,我去坤道找茬,会被她揍的。”
我顿时囧了一下,道;“周玄业那变态还有姑娘暗恋,那姑娘啥眼神啊。”
黄胖子也感慨道:“敢直接说他是变态的,小苏你是第一个,你牛。哎,我也纳闷儿,你说像我这么好的男人,坤道的师弟们怎么就对我没兴趣呢?”
我道:“你们修道之人,六根要清净啊。”
黄胖子道:“清静什么呀,人有七情六欲,我修行不到家,反正我就想娶老婆。我后悔啊,我当初不该走全真道,我应该走正一道,这样我就可以娶老婆了。”我摇了摇头,不打算跟黄胖子瞎扯了,还走正一道……全真道的祖师爷要真能显灵,绝对会掐死这胖子的。
我道;“既然你六根这么不清静,不在红尘里混着,在这山里待着干什么?”
黄胖子颇为装逼的看了我一眼,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吟道:“人生在世,生老病死,忽在忽亡,百年岁月,石火电光,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待何生度此身。”
我呛了一下,心说这黄胖子吟的这段话,听起来倒有几分意境,只是配合着他脸上的肥肉以及大肚子,实在让人觉得滑稽。我在心中默念了几句不能以貌取人,随后一边走一边闲扯:“说的好像你能长生似的。”
黄胖子道:“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大道运行,有生有灭,日月交替,阴阳运转,死为之生,生为之死,生死自有其规律。我辈之人,求长生,求仙道,但无执念,不能长生能久视,也是功德圆满,谁告诉你我们这些出家人就是为了求长生,求仙道的?红尘有红尘的乐,有红尘的苦,我辈之人,弃红尘之乐,也远红尘之苦。这山里虽然清苦、简单,但有祖师传下的道法,奥妙无穷,一生也钻研不尽,在此进可朝大道,退可逍遥山水之间,何乐而不为?”
我闻言,不由一怔,心说这胖子没想到这么洒脱,进可朝大道,退可逍遥山水之间,远离红尘之苦,不执着于生死,不贪恋于享乐,这种心境,有几人能达到?舍红尘之乐,又有几人能做到?周玄业好歹是黄胖子的师兄,怎么就看不开死这一关呢?
不。
周玄业并不是看不破生死。
他是一个不要命的人。
他真正看不破的,是周玄礼的死,或者还有谭刃的死的。
这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一些东西。我总觉得周玄业是个偏执狂,王八蛋,没心没肺,浑身的血都是冷的,否则也不会杀人不眨眼,拿活人去炼尸。
但现在看来,他并非是真正的冷血,只不过他的热血,是给了其它人。
这世间的人又何尝不是如此,热血热情,尽付诸情深义厚的人,对其余人即便有些热血,那血又能有多热?
周玄业和普通人唯一不同的,大概是普通人在付出的时候保留了一分热血给陌生人,而周玄业是将所有的热血都交付给了那些被他害死的人。
那些人里有周玄礼,有谭刃,或许还有其它人,但应该都是三子观的人,毕竟当时是在尸洞出的事,而周玄业那时候年纪还不大,不可能认识太多外人。
换句话来说,周玄业极其重视三子观内的人,将这帮人视为至亲至爱,一腔热血热情尽付,而后来,这些人却因他而死,他变成如今这样,就不稀奇了。
说白了,周狐狸,其实是个非常恋家的人啊!
想通这一点,我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了,每当我以为自己把周狐狸看透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点儿都不了解这个曾经的兄弟、老板。
真正的朋友,难道不是该相知相惜吗?
我不懂周玄业,或许从一开始,我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朋友。
我们走的完全是两条路,我走的是普通人的那条,而他走的路,太过神秘,也太过沉重了。
走了一会儿,黄胖子八成是见我走神了,便道;“想什么呢,不会是被我说动心,也打算出家了吧?我告诉你啊,你要出家,我们可以给你开绿色通道,直接入内门,怎么样?哎哟,小师弟,我怎么越看你越顺眼……我们这儿的规矩,辈分小的,要多干杂活锻炼身体,你来了之后呢,衣服你洗、碗你洗、地你扫、神像你擦、香你贡……必要的时候,给师兄们打点野味。”
我道:“醒醒吧,别做梦了。”
黄胖子哈哈大笑,道:“行啦,一看你双目不定,就是知道个六根不净的,你想出家我们还不收呢。”
我道:“说的你好像会看像一样,对了,跟你打听个事儿。”我觉得这黄胖子嘴不算严,决定套点儿话。
他在前头带路,头也不回,让我说。
“你们跟周玄业关系怎么样?”
黄胖子想了想,道:“挺好的,都是师兄弟,一家人。我们道门,讲究传承,师徒,师兄弟,一门就是一家人,就跟你们的亲兄弟姐妹差不多,没有什么隔阂。不过周师兄吧,从小性格就乖张阴戾,为此没少受师父的敲打,到是玄礼师兄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啊,可惜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