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齐都,慕容远并没有把她带回王府,而是在城郊的一处别院将她软禁了起来。
春喜的伤好了,慕容远答应长安,放春喜离开王府。
纪乐来看长安,却带来了春喜的头颅。
长安这才从纪乐口中知道,慕容远遍寻不到她,竟做了幽州良田侵占案来嫁祸于镇国公,镇国公一家被抓入狱。为的就是等长安自己上门求他,可镇国公夫妇疼长安,知道长安不想再回燕王府,硬是将长安瞒住了。
最后镇国公在狱中被逼而死,国公夫人撞墙自尽。
好好的国公府,才半年时间,就这样没了。被慕容远生生的给逼没了。
长安愧疚万分,如果没有自己,镇国公府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她大病了一场,病来如山倒,本就虚弱的身子更是昏迷了半个月。
醒的时候,慕容远在她身边,双臂紧紧环着她睡得正熟。她看着他熟睡的面容,突然张口,使劲儿咬住他的肩膀,她想,她肯定是疯了,被眼前这个紧紧搂住她的人给逼疯了,嘴里的血腥味竟让她觉得痛快。
他猛的睁开眼把她甩开,不可置信的看着流血的肩膀。
她狼狈的坐在地上,抹了抹唇边的血:“慕容远,你为什么不把我也杀了算了。”杀了她的孩子,逼死唯一对她好的家人,杀了真心待她的春喜,她不懂,她到底做了什么让他这么狠心对她?
慕容远闻声一怔,看着她倔强的眉眼,当初那个卑微的小乞儿竟被他逼成了这样。是他错了,他起身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抱住她:“听话,别闹!”
“你要不杀我,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如果失去孩子让她起了离开慕容远的心思,那这半年慕容远所做的一切,却是让长安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慕容远终是对她没有了耐心,他没有杀她,而是让人对她百般□□后将她丢进了无边的沙漠,在频临死亡的那几天,长安想起了很多事。
原来,她并不是乞儿,她是被齐国灭掉的楚国长安公主,她的原名叫“纪乐。”
从梦中惊醒过来,身上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大夫说,只有你腹中的胎儿才能救她。”他泛着寒意的声音犹在耳边回响。
“慕容远,你干脆杀了我好了。”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不管纪乐怎麽为难她,她都想着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就好,他却狠心到要用她肚子里的孩子来救纪乐。
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与其说那是梦境,倒不如说那是她真真实实经历过的事情。
花香怡人,看着房间熟悉的装饰摆设,她心中才安定些许!比起前生,她觉得现在的生活更像是在做梦。
她重生了,回到了十五岁,回到遇见慕容远之前,然而此生却没有按照前世的轨迹去走。
前世她是一直流浪到十七岁,被慕容远捡回家,造就了她之后的悲剧。
而今生,她却是被另一人捡回灵泉谷。
刚准备下床,便见得一人推门而入,浅灰色的长衫,温和的笑容,眉眼间隐隐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她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他将汤药放在桌上,看着床边愣着的她,眼底笑意更深:“醒了?感觉怎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还好。”她起身,很自觉的端起他放在桌上的药一饮而尽。
放下碗,却见得他唇角隐隐有些抽绪,看着她的眼神,说不出的奇怪……
她皱了皱眉,不解的看着他。
“那个……其实,这碗药是我的……”他讪讪指着被她喝得干干净净的碗,摸了摸鼻子,声音中满是憋不住的笑意。
“……”她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昨日她才感染风寒,今早刚醒来就见他端着药进门,自然而然以为那汤药是给她喝的。
“你别担心,其实你喝了也……呃……也不碍事的,那是……呃,是补身子的药。”他依旧带着笑意,只是这笑在她看来,怎么看怎么诡异。
这人,正是前几日刚重生回来时捡她回来的许珩。。
浅灰色的帕子递到自己面前,他唇角的笑意似乎从来没有褪去过,此时正挑眉看着她的唇角:“是你自己擦还是我帮你?”
“我自己擦。”她没有接他递过来的帕子,而是用自己的衣袖赌气般的擦掉脸上的泪水。
看着她孩子气般的动作,他眼中的笑意更深几分,这才像这个年龄的她,看着她微红的眼眶,他揉了揉她的头,低声道:“怎么哭了?”
“没事!”她鼻子在他身上嗅了嗅,皱眉问:“你喝酒了?”
他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今天,他的确是喝了些酒,想起她前世所受的苦,想起前世他找到她时她伤痕累累冰凉的身体,他就止不住的害怕。
如果前世的他早些赶往齐都,她就不会受到那些非人的伤害了,也不会被折磨到体无完肤自刎而死。
“你若不喜欢,我以后滴酒不沾就是。”他端起她手边的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甘甘甜甜,他不禁傻笑起来,心疼她遭遇的同时心底又有些庆幸,还好老天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让他重生了,醒来后他马不停蹄赶到齐都,将还没遇到慕容远的她接到了自己身边。这一生,他定要好好护她一世平安。
☆、第四章
灵泉谷不属于陈、齐、楚任何一个国家,可在大渝朝的势力不可小觑,据说这世间没有灵泉谷不知道的事情,更因为曾经的三国太后都是出自临泉谷,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不去招惹他们。
长安被许珩带来已经半个月了,这半个月,除去许珩,长安没见过第二个人,很难想像这就是传说中知晓天下事的灵泉谷。
许珩说,那些传说都是虚的,若灵泉谷真如传说中那么厉害不早就一统天下了?
长安觉得,许珩说的不无道理。
今日,带着小徒弟去外面游山玩水的谷主总算舍得回来了。
莫名其妙被许珩按在自己身后的长安探出头看着眼前一红一紫的两道身影,长安一直以为许珩口中的师父该是个老头子,今日一见,还是惊了一惊!这厮竟是个唇红齿白比女人还好看的妖孽,一身红衣,肤白如雪!
见过苏白,长安才把目光放到慕容临身上。
前世,长安在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只听过慕容临,这个传闻中从小在外将养到十五岁的小皇子,她从来没见过。
见到的时候,还是微微有些诧异,慕容临跟她年岁差不多大小,眉眼间与慕容远长得像极了八.九分。
“咦?”苏白好奇的看着被许珩护在身后的长安咦了一声,满眼探究:“这小姑娘是谁?”
上辈子,苏白可以说是长安悲剧的幕后推手,尽管明明知道苏白那样做是为了让他有机会带走长安,可他还是觉得他的手段太过极端,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竟对长安做出那种事情。
这辈子,许珩并不希望苏白对长安产生什么兴趣,尽管自己已经改变了两人的命运轨迹,尽管他心中明白苏白不会再去医治纪乐,他还是觉得应该带长安早些离开。
“她是前楚国的长安公主,!”许珩替她答到,万事都没有绝对,就算他改变了开始也没十足把握改变结局,说出长安的身份,也是想着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也许他会看在那个人的面子上不再去伤害长安。
长安诧异,自己似乎从来没跟她提过自己的身世,他是怎么知道的?
正想说些什么,许珩却按住她的手。
“楚国小公主?”苏白脸色变了变,看着长安,又像是在透过长安看什么人,许久,他才开口,声音已有些沙哑:“孩子,你……”然而,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而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许珩,弯着嘴角进了房间,丢下一行三人。
苏白的态度让长安奇怪,却也还是什么都没问,转眼看向许珩,他却像是没有看见苏白的异常。
厅中只剩他们三人。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齐国?”
“下月初。”慕容临倒是看着长安,道:“这位姑娘好像有些面熟!”
“你见着长得好一点的都很面熟。”许珩淡淡瞥他一眼,以自身挡住慕容临的视线,他不喜欢别的人盯着长安看,特别是这个人还长得像慕容远。
慕容临像是被许珩说得不好意思了,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这次是真的。”
八月初,慕容临回齐都,来接他的是慕容远。
慕容远来的时候,正是初秋,桂花香味浮动。
临泉谷百里外的小道上,看着鲜衣怒马的慕容远。
巨大榕树后,长安脸色霎白,左手不自觉捏了捏缠绕在右腕上的软剑。
想到自己死去的孩子,想到春喜血淋淋的头颅,想到被逼死的镇国公夫妇,想着楚宫被攻破前那个灯火通明的夜晚,仇恨在心中疯狂滋长,让她几乎失了理智,她往前跨出一步,想着如果就这样杀了他的几率有多大。
肩膀被一双大手按住,转过头,却见许珩微皱着眉,对她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
长安这才镇定心神,险些就冲动了。
许珩看着长安暗自奇怪,若说前世,她恨不得杀了慕容远他能理解,可为何今生还这么恨慕容远?这个时候的她该还没见过慕容远才是。
看着长安眼底的慌乱,他几乎确定了一件事情,长安定是还带着前世的记忆,虽说有些荒诞,却也不是说不可能,他自己不也是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了吗?
待得车队走远。
“为什么想杀慕容远?”他小心翼翼的确认。
“你既然知晓我的身份,不会不知道楚国是被哪个国家灭的吧?”长安声音清冷,前世,若不是她失忆,不管她曾经有多喜欢慕容远,也绝不可能嫁给他。
“所以呢?”许珩看着她,问:“你想报仇?”
“亡国之仇,焉能不报?”长安反问,重生这事太过荒诞,长安也只能拿国仇当借口。
许珩松了一口气,还好,她没有带着前世记忆,不然那么痛苦的记忆!让她怎么承受得了!
见着长安看着他,明亮的眸子中还有怒火,若不是自己发现她不见了及时寻来,她或许已经葬身此地,心中一阵后怕,许珩平素总是带笑的眸子也沉了下来,问道:“慕容远可是齐国皇帝如今最宠爱的儿子,现在看着没有几个人,躲在暗处的侍卫却多不胜数,你要怎么杀他?你确定你这样冲进去能杀得了他?”
“……”长安默不做声,眼中的怒火平息了一些。
他掀起她的衣袖,见着她腕间的软剑突然就笑了:“你就用这个去杀他?”这本是他送她防身的。
“……”长安看着他沉默不语。
“只怕还没接近他你就会被他身边的暗卫给抹脖子了。”他笑意越发的深。
“……”
“就算你杀了他,那之后呢?他身边跟着那么多人,你逃得掉吗?逃不掉就等着被抓回去处死?”
“……”
“我如果是你,不会选这么蠢的报仇方法,不会这么轻松让他们解脱。”他唇角甚至眼底都带笑,嘴里却说着:“把害过自己的人一步步逼到绝境,毫无反抗余地才算得上报仇。”
“……”
“你这样只会让他死得痛快,根本不算报仇,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用自己的命去换仇人的命值得吗?”
“……”
长安最终还是被许珩带回灵泉谷。
夜深寂静,长安躺在床上,睡得极不安稳。
“长安,你忍忍,一下就过去了。”慕容远在她耳边安抚她。
“不要……慕容远,你要拿了孩子我跟你誓不两立。”卑微如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跟慕容远说话的一天。她惊恐的睁大眼,看着他把刀递给白胡子大夫,她知道他,就是他说这世间只有她肚子里的孩子能救纪乐。
“长安,这个孩子没了,我们还会有下个的。你别怕!”这一年来,他第一次轻声哄她,她却只觉得心寒。
“不要!”她像是疯了般想要挣扎,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下一瞬,小腹就疼得她几乎晕厥,她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取走她腹中已经成型的胎儿,她的孩子被人当着她的面拿走,她却无力阻止,他们对她用了药,让她动弹不得。孩子还有一个月就可以生了啊,她似乎还听到了孩子的啼哭声和纪乐得意的笑声,她想爬起身去追回自己的孩子,却从床上摔了下去。
头一阵眩晕,似乎又换了地方,是城郊别苑里的那间房,纪乐用手捏住她的下巴,给她灌了迷药,声音像魔鬼一样让人心底害怕,她说:“王爷说他突然不想要你了,让我把你给处理掉,你说,我该怎么处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