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看越疑惑,心里一动,偶尔间便趁着照料饮食时,旁敲侧击地问起齐王来:
“萧将军那边送过来的郝嬷嬷,实在是个能顶事儿的,如今照料双鱼照料得极好,我倒是想着,要跟着郝嬷嬷好好学学,以后也能越发为殿下分忧解难呢。”
齐王头都没抬一下,连看也不看她,只是淡道:“郝嬷嬷是萧夫人那边特意买来的,自然是好用。”
他皱了下眉,想着此事不妥,终究是故意解释道:
“萧夫人的母亲当年可是燕京城大户之女,听说当初嫁给顾左相的时候,十里红妆,不知道陪嫁了多少金银商铺田地呢。这顾夫人只得了萧夫人一个女儿,自然是把自己的嫁妆都留给女儿了。”
李明悦想了想,忽而意识到了什么:
“这几年阿拉到锦江的货运频繁,顾家的买卖做得好,那是萧夫人入了股的。”
齐王点头:“是了。”
其实顾家的买卖虽然颇为挣钱,足以供应萧家过着奢靡的日子,可是萧正峰所花用的银子却并不是来自顾家的买卖。
这话齐王自然是不会告诉李明悦,更不会说萧正峰甚至为他留了数目客观的一笔财宝,想等着以后他做大事用。
李明悦听此,心里总算是明白了。想着那萧正峰,真真是可笑,上一辈子连累自己过穷苦日子,这一辈子却是吃起了软饭。
这男人啊,想想也实在是令人心酸。
齐王抬头扫了一眼李明悦。如今他听了那大夫的话后,心中沉郁,对男女的事儿没什么兴致,又看双鱼怀孕怕真生出个什么来,自然是日日脸色阴沉,此时不免对李明悦冷道:
“你最近时常出入萧府,只是到底记得小心谨慎,万万不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对那萧夫人更是要敬重。”
李明悦听到这个,忙低下头道:“是,殿下,这个是自然的,我素来喜欢萧夫人的为人,和她姐妹一般呢。”
齐王想起李明悦和顾烟乃是昔日同窗,面上转缓,又看李明悦最近一直循规蹈矩,对自己温柔体贴,虽则自己到底是心里膈应,可是以后养在府里,只当做一个地位尚好的仆妇罢了,也碍不得什么事儿,便也就任凭她去了。
待到李明悦恭谨地告别了齐王,回到自己房里,不免盘算起来,想着还不如自己也做做这买卖,可是终究苦于没有本钱,也没人帮着去着手。她堂堂一个齐王的贵妾,总不能自己去动手吧,齐王也是不让的,思来想去,只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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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阿烟和萧正峰来说,其实他们实在是已经足够低调了,各样家具物事装进货车都该封的封起来,外面根本看不到的。如果不是碰上一个李明悦因着这个齐王的便利出入了萧家的院子,外人哪里知道这些呢。
不过阿烟多少意识到了什么,从此后越发小心,但凡她来了,总是看好糯糯,唯恐出什么岔子。不过如今李明悦为齐王的贵妾,平日里总是也不好太过给她没脸,况且如今齐王的东西物事都也要经萧正峰的手运回去的。
因为这个,李明悦难免时常出入萧家,来帮着打理齐王的物事,并指挥着人装箱打包,随着萧正峰的家什一起运回燕京城去。
偶尔间,李明悦也和阿烟聊天,却是说起回去燕京城后的种种事来,譬如回去萧家老宅当如何,那么多媳妇妯娌的,这日子总是过不顺心。
这一段时间以来,李明悦脸上阴沉之色倒是渐渐散去,反而开始和颜悦色起来,这让阿烟疑惑不解,心里想着双鱼怀孕,她不应该是难过么,如今倒是半分失落没有?
还是说她忽然悟到了什么,倒是想通了许多事儿?
此时听到李明悦这么说,便笑着道:
“昔日刚成亲那会儿,颇不顺心了一阵,如今想想,几年不见,往日熟悉的媳妇怕是也都生疏了。这回去后的日子恐怕还不如在锦江城来得自在。”
李明悦低头默了会儿,抿唇轻笑道:
“可不是么,萧家是大家,家里长辈晚辈都多,这日子过不自在的。”
阿烟点头:
“其实若说起来,如今你在王府也是生了长子的,齐王妃宽容,齐王也是个重情义的,自然不会亏待你的。等以后大哥儿长大成人,能够孝敬你了,你再没什么可愁的,这自然是有你的福气。”
阿烟其实是有试探李明悦的意思,其实李明悦如今能想得开,从此后好好照料自己儿子,以后只要齐王妃那里没有儿子,那个位置十有七八还是她儿子的。就算以后得不到那个位置,总还是个亲王呢,李明悦这日子也过不差。
此时若是侥幸想着作妖,万一暴露了,白白害了别人,其实也就害了自己。这世间之人,若起恶念,最后总是落到自己头上的。
可是李明悦听了后感同身受地道:
“你说得对,要说起来,王妃倒是一个和善的,能容得下我,再说我还为齐王生了长子呢。如今齐王身边,也只有他这么一个血脉罢了。”
阿烟笑着道:“是了,你实在是有福气呢,这日子是看得见的好。”
李明悦舒心地长出了口气,笑着点头,又和阿烟说起养孩子的许多事儿来。
阿烟边聊边看她脸色,见她眉眼间果然有坦然之意,当下心里也松了口气。
可是谁知道,她想得还是太简单了。
那一日李明悦又借故送一个古董字画过来萧府,说是这个是当日忘记放进箱子里的,谁知道过来的时候,恰好在院子里见奶娘抱着糯糯玩耍呢,便过去看,却见那小糯糯生得唇红齿白,眉眼水灵灵的俊俏,真是像极了她娘,偏偏隐约间又有几分萧正峰的样子。
当下盯着看了一会儿,却是有些恍惚,想着这孩子果然是像父母的,便笑了下,却是道:
“这孩子看着长得真好。”
奶娘往日里也很是喜欢糯糯的,简直是把她当个宝贝疼着,如今听到这李夫人夸,虽说心里忌讳不喜,不过却还是点头道;“可不是么,这小人儿精得很!”
便随口说了两件糯糯的事儿,都是逗人了的。
李明悦笑着点头听了,说话间就要抱起那孩子来,奶娘想起阿烟的嘱托,便有些尴尬,不太想让她抱。李明悦见此,干脆也就不要求抱了,只是打趣道:“小姑娘福气呢,真是千娇万贵地养着!”
奶娘忙赔笑,却是抱着糯糯不放开。
李明悦又陪着说了几句话,也就走了。奶娘松了一口气,一时也没当回事。
谁知道当晚,糯糯半夜里忽然惊醒了,竟是生出了奇怪的疹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232章
这疹子的事儿还是奶娘先发现的,忙让人过来正屋禀报。乐文小说网这边阿烟和萧正峰本来已经睡下去了,听到这个消息,只着了里衣,忙过去看。此时青枫以及齐纨鲁绮等也都醒过来,郝嬷嬷更是小心谨慎地照料在旁边。
阿烟扑过去抱起了糯糯,却见小脸泛红,原本雪白幼滑的脸蛋上如今却是冒出了通红的小疹子,整个人昏睡在那里,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
萧正峰脸色铁青:
“快去请大夫!”
那边早有人准备马去请了,这边阿烟心疼得只落泪:
“好好的怎么成这样了!”
一旁那奶娘跪着哭道:
“正睡着好,她扭着小身子吭哧吭哧的,我只以为饿了还是要尿,便帮着把了尿,又喂她吃,她却是扭着脸不吃。我觉得不对劲,赶紧掌灯一看,这才见她脸上有小疹子。”
萧正峰脸色阴冷:“今日到底吃了什么?”
青枫这个时候也跪在那里:“今日吃得都是平常夫人定下的食谱,也并没什么特别。”
郝嬷嬷也过来检查了,她到底是老人家见识多:“这实在是不曾见过,看着不像是普通疹子,倒像是碰了什么东西。”
阿烟听说这个,越发剜心一般的难受,搂着糯糯不放开,温柔地安抚她挣扎的小手小脚,只真不得自己能代替她难受,一时不免哭着道:
“怎地不让我得这个,却来折磨我的孩儿!”
此时糯糯已经胸口和背部都是了,小小的身子也没穿衣服,浑身痒得难受,在那里踢腾着小腿儿,皱着眉头挣扎着在那里哼哧着哭,哭声一抽一下的,可怜兮兮如一只脆弱的小猫儿般。
这个时候大夫也匆忙赶过来了,诊治过后,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先用些药试试。
萧正峰大怒,厉声道:“若是我的女儿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抵命!”
恨之恨自战乱之后,以前请过的王居士早已经不见人影,燕京城里哪里有什么上年纪的大夫,都不过是一些庸医罢了!
那大夫顿时腿脚发软,几乎倒在那里,当下勉力提起精神去帮着糯糯开方子。
这边阿烟想起前世在王居士医书里看到的方子,便取来了软泥,糊在了糯糯最红痒的背部和腹部,待到那些软泥发干后,果然糯糯平静了些,看起来是不太痒了。
她折腾了小半宿,如今也是疲了累了,就那么耷拉着眼皮缓缓睡去,只是到底受了这一场罪,如今便是在梦里也不太平,时不时皱下小眉头,或者哼唧着哭两声。
阿烟看着她那疲倦痛苦的小模样,心如刀割,恨道:
“好好的怎么这样!”
萧正峰见糯糯那边平静下来,且那大夫看来看去,觉得应无大碍,只是碰了什么东西后起的疹子,心里也稍微安定了下,便劝阿烟道:
“前几日得了风寒,你不是说小孩子家得病是常用的么,如今也别太伤心,大夫既说是碰了什么东西一时起个疹子,想来过几天就好了。”
谁知道阿烟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能一样吗?”
小孩子得风寒倒是常见,得过一次后,反而能长得更好,可是这疹子,那真是无妄之灾啊!
萧正峰很少见阿烟那般眼神,是温婉的她很少见的狠厉,就好像母狼在护犊子时露出尖利的牙齿般。
阿烟一直都不曾梳妆,就这么一直守在糯糯身边,偶尔累了,才在旁边矮榻上躺着。糯糯这痒,也是一阵一阵的,发起来哭闹不休,小孩子家不懂事儿,不知道怎么了,只知道踢腾着腿脚在那里嘶哑大哭,哭得人心都碎了。
如此过了三四日,总算是不再痒了。小孩子没记性的,好了伤疤忘了痛,病好了后她就开始玩得开心,只是大人看着那瘦成小孩儿一般的孩子,总是刀绞一般。别说阿烟,就是奶娘青枫等人,也都暗地里落泪。
恰好燕京城来了圣旨,却因为要到年底了,今年天子是头一年登基,要大行祭祀,齐王作为先帝长子,要早早地过去参与各项事宜,是以要齐王快马加鞭先回燕京去。
齐王也是没法,当下只能把家小托付给萧正峰,自己骑了快马赶往燕京城。
阿烟不免头疼,只觉得烦心事一桩又一桩的,一个李明悦可不是省油的灯,如今虽然看着好了,可到底要防备的,一个双鱼那是肚子里怀着三个娃儿的孕妇,危险得很,稍不小心这胎滑掉了,岂不是要怪到自家头上。
萧正峰却是对阿烟道:“这些事儿我心里自有主张,你这几日好好照料糯糯就是,外面的先不必操心。”
他这几天没睡好觉,眼睛都是红的,眉眼间也都是憔悴。
阿烟点头,却是没说什么。
关于糯糯中了疹子的事儿,如今身边的丫鬟和奶娘不知道把这事儿捋了多少遍呢,奶娘总算想起那天李明悦过来,便把这事儿给报上来了。
萧正峰一听,顿时有了主意,便叫来了成洑溪,要他帮着一起查这事儿。
阿烟也没细问,只是对萧正峰道:“谁害我糯糯,你总要让她付出代价!”
她素来是与人为善的,凡事儿忍让,便是上辈子曾经以为沈越辜负了自己,便是上辈子被人刺死在冷僻之地,她也没想过要对方如何。
可是糯糯不同,那是她千辛万苦生下的骨肉,是比自己眼珠子还要珍贵的。
她怎么可以让她受这种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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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腊月的时候,糯糯这边倒是越发长得好了,吃喝都好,玩得也不错,脸上摸着也有肉了,还学会了点新本事,翻跟头能连着翻好几个,更会抱着阿烟用自己小嘴巴去亲脸蛋,小孩子说话含糊不清,却带着几分童趣,这让阿烟算是渐渐从那个疹子之痛中缓出劲来。
家里没有小孩子的是不懂的,做父母的哪怕心里再不好受,看着这小孩子在那里有模有样地翻跟头玩耍,再搂着你的脖子亲一亲,你就觉得心里嘴里都是甜的,脸上也带着笑,满心都是舒坦。
至于糯糯被害的事儿,阿烟理智总算回来了,她猜着这事儿和李明悦那边有关系,可是却并没有证据,说到底,人家连碰都没碰一下呢,倒是要从长计议。萧正峰那边说他会想办法,就让他去想吧。只是总不能齐王刚走,自己这边就抓了人家的贵妾要发落啊?
一时又想起齐王走了,把妇孺扔给了萧正峰。现在双鱼肚子里三个,危险得很,旁边一个李明悦那是虎视眈眈恨不得把双鱼肚子给弄没了才好,至于那位南锣郡主,更是让人不喜,眼巴巴地盯着她家夫君呢。
这一路走过去,若真出什么事儿,都是自己的责任啊!
提起这事儿,萧正峰却神情淡淡的:“只是齐王临走前的嘱托,其实他也知道这事儿的风险,若是真个掉了,也怪不得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