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最近两年,宋廉终于又往上爬了一点儿,这需要花银子的地方一下子又多了不少,五千两银子对他来说只能是将将够用,他便想着再让宋凝多出些银子。
只是身为兄长,要去向自己的亲弟弟开口要钱,尤其是他和这个弟弟的关系还并不亲厚,这事儿对于身为读书人的宋廉来说不免有些难为情。
所以宋廉便写信给了自己的母亲,想让母亲在宋凝面前暗示一下,好让宋凝主动提起这事儿,也算是一番兄友弟恭的好事了。
奈何家里头不知出了什么事,对于自己的要求,一向偏疼自己的母亲竟然直接写信回绝了,还表示家中现在的处境十分艰难,她也帮不上忙。
这件事让宋廉很是摸不着头脑,于是他又写了一封回信询问情况,只是从京城送信去府城至少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等那边写了信再送回来,加起来怎么也要一个月的时间,他就算心里再着急,也只能干等着。
就是在这个等待的过程中,宋廉从礼部那边的一个朋友口中得知了自己的亲弟弟即将来京城参加郡主婚礼的事情。
按理说,这种事根本轮不到宋廉来管,礼部也不该主动向宋廉提起,主要是宋凝这个宾客本来并不在邀请名单之中,而是后来郡主专门邀请,然后加到名单之中的。
能够被玉屏郡主亲自邀请,这可就不是一件小事了,礼部的人专程调查了一下宋凝的背景,查来查去最后就把目光落在了宋凝的兄长宋廉身上。
这倒不怪这些人这么揣测,毕竟宋凝在身份上只是个商人,在这些为官者的眼中根本登不上大雅之堂,而唯一让众人觉得与受邀一事相关的,也就只有宋廉这个在京城做官的兄长了。
所以这个宋凝之所以会受到邀请,难道是因为宋廉官场得意,受到了玉屏郡主的赏识?
便是在这种想法的驱动之下,礼部的人才会专程去给宋廉打了个招呼,他们的目的本是打探消息,顺便和宋廉套套近乎,可谁知对方只露出一脸的茫然,别的什么都没说。
宋廉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着实诧异了一把,但想到亲弟弟既然要来京城,而他又恰好在打这个弟弟的主意,倒不如趁机相处一下,到时候也好开口。
这么想着,宋廉当下就给宋凝写了封信,但等信写好了,才想到自己许久不曾和这个弟弟有书信来往,这时候拿着信竟然都不知该往哪里送。
再加上现在距离玉屏郡主的亲事已经时间不多,这封信若是按照以往的途径送出去,都不知要何时才能辗转送到宋凝的手上,所以思来想去之下,宋廉最后决定大着胆子把这封信送去玉屏郡主那里,请对方帮忙把信送去宋凝那里。
宋廉之所以这样做,自然还有另一个原因,他想通过这件事稍微试探一下玉屏郡主对宋凝的态度。
身为高高在上的郡主,玉屏郡主不可能无缘无故地邀请宋凝前来参加她的亲事,但宋廉也知道这件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他实在很想知道玉屏郡主究竟是出于什么缘由,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而这件事的结果也很让宋廉诧异,玉屏郡主虽然没有见他,但却很爽快地答应帮忙把信送给宋凝。
宋廉对此自然更加好奇,但眼下他不可能从玉屏郡主这里再有其他收获,也就只能耐心等着宋凝的到来,好从弟弟口中问出这件事的原委。
所以在得知宋凝已经到达京城,来到他的住处后,宋廉当下便抛下其他事赶了过来。
“大哥。”宋凝放下茶杯站起身,表情很淡。
相比较于他的淡然,宋廉反倒表现得很是热情:“三弟终于来了,三弟这一路舟车劳顿,想必定然是十分疲累吧?我已帮你准备好了房间,你待会儿洗个热水澡,好好歇歇。”
宋廉之所以会表现得这么热情,可不是为了银子的事儿,银子虽然重要,但还不至于让宋廉如此拉下脸来,他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为玉屏郡主的事。
礼部的那些人一样,宋廉也非常看重这次的邀请事件,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着该如何通过这件事给自己带来更多的利益了。
“多谢大哥安排得如此周到。”宋凝心里隐约猜到什么,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
两人落座后,宋廉先是作为兄长关心了一下家里面的事情,也象征性地关心了一下宋凝的生意,而宋凝的态度虽然很淡,但也算是有问必答,虽然隐瞒了很多细节性的东西。
说着说着,宋廉就问起了这次的事情:“三弟,说起来此番玉屏郡主的亲事,连我都没有在邀请之列,你却能受郡主亲自邀请,这可真是给咱们宋家涨了面子。”
虽然玉屏郡主的亲事,无论大家官大官小,都会精心准备礼品送上门去贺喜,但却不是谁都能有幸受到邀请的,尤其是玉屏郡主亲自下达的邀请。
宋凝抿了抿唇,心里暗道果然如此,面上则仍是一派淡然的样子:“不怕大哥笑话,我此番其实是因为小月才有幸受到郡主的邀请。”
“小月?你是说……那个圣上赐婚给你的农家女?”宋廉对宋凝的事可以说是完全不关心的,但对于圣上赐婚的事他还是知道的,而且因为对方的身份,当时他还被不少同僚明里暗里地嘲笑过呢。
所以提起韩度月,宋廉的语气略微下沉,显然是并不喜欢这个弟媳的,虽然这门亲事是圣上亲口定下的。
宋凝的表情也因为宋廉的话而变得有些不悦,他纠正道:“大哥,小月乃是我的未婚妻,你的弟媳,你可以直接叫她的名字,而不是什么农家女。”
☆、第498章 兄弟交谈
如果宋廉是表达对宋凝自身的不满,他或许还不会真的动气,但小月一直是他精心呵护的宝贝,他决不允许有人当着他的面说任何轻视韩度月的话。
但这话在宋廉听来,就显得有些不敬了,身为弟弟,却用这样的语气和态度对自己的兄长说话,这让宋廉也感到很不悦,说话的语气也就变得更不好了:“三弟,你的未婚妻子难道不是农家女吗?还有,多年未见,你难道就是这样对自己的亲大哥说话的吗?”
这话让宋凝忍不住攥了攥拳头,但他知道就算道理在自己这边,可宋廉到底是他的兄长,有道理的话也会因此而变得没道理,所以宋凝并没有再就这件事辩解什么,而是直接站起身来:“大哥,我有些累了,想先回房休息。”
“你……”宋廉怒视着宋凝,很想直接训斥他一顿,但想要自己还没有把事情问清楚,也还没来得及提起银子的事,便只得暂时将火气压了下来,沉声道,“既然累了,那便早些休息吧,咱们兄弟明日再好好叙叙旧。”
宋凝什么都没说,直接起身跟着下人去了客房,等宋凝走后,宋廉忍不住重重地砸了一下桌子,心里却愈发没底儿了。他与这个弟弟一向不亲厚,此番看他这样子,似乎也完全没将自己这个当大哥的看在眼里,实在是可恶!
回到客房,宋凝洗了个澡便仰躺在了床上,才一个时辰没见,他就有些想念小月了呢,不过这个时候与小月分开,对她也是件好事,毕竟他这边还有不得不处理的事情。
不过为了防止小月担心,也怕她被牵扯进来,宋凝躺了一会儿,便又爬起来写了封信,叫宋二亲自送去了别苑那边。
清闲了一个晚上,第二日宋凝再也没有理由躲开宋廉,不过他心中已有对策,倒也并不着急,反倒是宋廉,刚在饭桌前坐下,便忍不住似的含笑开口道:“你我虽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但也是许久不曾见面了,如今同坐在一处用饭,竟也叫人觉得颇为怀念。”
宋凝低头喝粥,轻声“嗯”了一下,就没有别的回应了。
宋廉皱了皱眉,见宋凝一副不肯配合他上演兄弟情深戏码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气闷,却还不得不笑着道:“说起来三弟真是雷厉风行,我这个做大哥的都还没成亲呢,你却已经有了圣上的赐婚,也是福气不小。只是我似乎还不曾见过三弟妹,不知何时有有幸一见?”
这番话可不是宋廉随口说来的,昨日他与宋凝的交谈虽然内容不多,也并不愉快,但至少他已经能宋凝的口中了解了一些他想知道的事情。
其一,宋凝对那个圣上赐婚的对象十分在意,就算是面对亲大哥,也不允许他说出一句轻视对方的话,足见宋凝有多看重那个农家女了;
其二,此番宋凝之所以能受到玉屏郡主的邀请来参加她的亲事,大概确实是与那个农家女有关,毕竟在宋廉看来,若这件事真是宋凝的功劳,他实在没必要把这么有面子的事推到一个农家女的身上。
哪个男人没有自尊心和虚荣心,至少在宋廉看来,这两者都是十分重要的,而把自己的功劳推给一个女人,那不就是在说自己连一个女人都比不上吗?
所以就算对方是自己的未婚妻子,但对宋廉来说,这仍然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儿,没有哪个男人会愿意这样做。
出于这两个原因,宋廉这才把主意打到了韩度月的身上,这样既能了解事情真相,说不定还能拉近兄弟俩的关系,如此之后的事情也就好办多了。
宋凝抬头看了宋廉一眼,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不瞒大哥,小月这段日子会一直住在玉屏郡主安排的别苑中,只怕并不方便会客。”
“这又是为何?难不成是郡主那边有什么事吗?”宋廉挑了挑眉,看来他猜得没错,那个农家女与郡主之间果然有些不寻常的关系,只是他之前可没听说过玉屏郡主曾和一个农家女打过交道啊。
这倒也并不奇怪,玉屏郡主是什么人,她的事若想瞒着,只怕很少会有人知晓内情。
宋凝严肃地点点头,却又摆出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来:“大概是这样吧,昨日我将小月送去玉屏郡主那儿的时候,玉屏郡主还特意叮嘱过我,叫我这些日子不要过去打扰小月,想来是真的有什么事吧。”
“但她毕竟是你的未婚妻子,难道连你都不能过去看她吗?”宋廉不想轻易放弃,他之前费了多少工夫,才爬到现在的位置上,其中辛酸只有他自己知道。
若是真能得到玉屏郡主青睐,他便再无需如此辛苦,就算不能一步登天,至少同僚们对他的态度也会大不相同。
便如之前郡主大婚宴请宾客之事,只因为自己的弟弟也在受邀之列,那礼部之人对自己的态度便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些日子出门应酬时,也多是恭维,更无需他掏腰包了。
这还只是因为自己弟弟的关系,倘若是他自个儿得了郡主的青睐,宋廉只是想想便忍不住红光满面起来了。
所以这次机会难得送上门来,他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
宋凝摇头,眸中闪过一丝落寞,像是在为自己见不到未婚妻子而感到难过:“郡主既然已经那样叮嘱了,只怕是真的有要紧事,我还是不要去打扰了。”
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结果,宋凝又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应该便是如此,否则之前郡主也不会专程派马车过去,还这么早就把小月接来了。”
“专程派马车?”因为太过诧异,宋廉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一些,语气也是激动的,“你是说,你们这次过来京城,坐的是郡主专程派的马车?”
宋凝淡然地点了点头:“是呀,大哥看起来怎么好像十分惊讶的样子?”
宋廉回过神来,暗自深吸了口气,摆了摆手:“无事,无事……”
其实他此刻心里已经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他之前还对韩度月这个农家女非常鄙夷,甚至对弟弟的这门亲事抱着少许幸灾乐祸的心态。
这个弟弟自幼便比不上自己,后来还做了身份轻贱的商人,如今成亲娶的竟然还是个粗鄙的农家女,就算是圣上赐婚,但也只是让这件事显得更加可笑罢了。
虽然知道这些情绪无法宣之于口,但宋廉仍然忍不住暗暗得意,他果然无论在哪方便,都要比这个弟弟强上百倍。
但眼下他却没办法继续这样想了,虽然对方是个农家女,身份确实登不上台面,但她却是个能得到玉屏郡主青睐的农家女,这可是多少世家小姐都比不上的啊。
而且听了刚刚的话,宋廉已经察觉到,玉屏郡主对这个农家女或许根本不只是青睐那么简单,而是非常地看重。
能亲自把一个农家女邀请来参加自己的大婚,甚至还专程派了马车去接人,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这两人的关系绝对非同寻常啊!
此刻的宋廉已经不想考虑为什么一个小小的农家女会得到郡主如此的看重了,他只想仰头问青天,为什么这样的农家女,不是他的未婚妻子?
身份确实是一个人的标志之一,但却绝不可能代表全部,一个人本身的价值才更让人重视,一个农家女,和一个与玉屏郡主交好的农家女,这两者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
宋凝看了宋廉一眼,一面继续喝粥,一面轻叹着转移了话题:“大哥,我知道小月的身份并不高贵,但我希望你不要像母亲那般,一味地因此刁难于小月,甚至不肯承认小月是他的儿媳妇。小月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姑娘,为人善良,又十分能干,你能不能不要针对她?”
当然能,绝对能!
虽然宋廉的内心深处仍然因为读书人的迂腐而觉得农家女实在登不上台面,但身在官场,他也知道有的时候身份根本就是个屁,什么都算不上。
所以别说是瞧不起、刁难对方了,此刻的宋廉只想亲眼见一见这个能够被玉屏郡主看重的农家女,再好好套套近乎,巴结巴结对方。
母亲那是见识浅,所以才会对一个农家女百般刁难,但他可不……等等,宋廉一番胡思乱想之后,这才抓住了宋凝话中的重点:“这门亲事乃是御赐的,无论如何宋家都只有感恩的份儿,母亲又怎么会……”
虽然之前张月莲也曾在信里抱怨过这门亲事,但宋廉也就是看看,这个母亲他一向了解,看不上韩度月这个农家女也实属正常,他自己本身就看不上呢,自然不会拦着。
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农家女已经飞上枝头变成了金凤凰,如果因为母亲的任性而毁了这门亲事,或是让韩度月心生敌意,说不定整个宋家都要跟着遭殃了!
☆、第499章 说谎
之前还和自己的母亲看法非常一致的宋廉,在这个时候又忍不住在心里抱怨母亲的不通情理和不懂分寸了。
“大哥有所不知,母亲一直对小月很不满,甚至还曾专程带着表妹跑去韩家闹事,险些把小月给气病了,”宋凝苦笑着摇头,脸上写满了苦闷,“我也曾劝过母亲,只是她却仍然如此,之前小月去府城的时候,母亲还曾上门找过麻烦,哎……”
宋凝当日不是无缘无故地和宋廉说这些话的,他知道宋廉一直是个既有着读书人的迂腐,又十分看重利益的人,因此在得知小月与玉屏郡主的关系后,就算他仍在心里瞧不起小月,但同时也会十分看重小月可能给他带来的利益。
所以宋凝的目的只有两个,一来他是想借宋廉的口去劝一劝张月莲,就算可能没有什么太大成效,但至少也能起到震慑作用,让她日后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刁难小月。
就算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至少也能气一气张月莲,本来和自己意见统一的大儿子,如今竟然都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上,这对日子已经很不好过的张月莲来说,应该也算是一个打击吧。
这二来嘛,有了这个铺垫,就算之后小月不得不面对宋廉,至少宋廉也绝不会把心中的轻视明显表现出来,甚至还有可能对小月十分热情和看重。
不过宋凝可从来都没打算真的让宋廉从韩度月的身上捞到什么好处,他会好好保护他的小月,让她不必为这些俗事而烦忧。
宋凝把话说得这样明显,宋廉的脑袋转了个弯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虽说有些不喜这样被自己亲弟弟算计一般的感觉,但这件事就算宋凝不暗示他,他也会去说服母亲不要再继续刁难韩度月。
眼下的韩度月在宋廉看来,已经是他在官场上最便捷,也最有效的捷径,只要能把握好这条捷径,至少能让他在官场上少攀爬十年。
其实如果宋廉只是个势利的人,那也罢了,毕竟这种心态实在太正常了,尤其是身在官场之中。可偏偏他在势利的同时,又高高在上的模样,瞧不起那些身份登不得台面,却给他带来诸多好处的人。
除了面对韩度月是这样外,宋廉就算是面对自己的弟弟,也是如此。
他一面享受着宋凝带给他的每年五千两银子的补贴,一面又十分瞧不起宋凝商人的身份,并以此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觉得还是自己高风亮节,身份高贵。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连难得写一封信给自己的弟弟,都不知道该把信往哪里送了。
“都是我疏忽了,之前我从未听母亲提起过三弟妹的事,还以为她对三弟妹是十分满意的,却不知道她竟然一直如此糊涂,”宋廉怀揣着对未来美好的向往,一本正经地保证道,“你且放心,这件事我既然知晓了,便不会再任由母亲继续糊涂下去,待会儿我便去书房修书一封,同母亲好好商量一番这件事。”
“如此便多谢大哥了。”宋凝含笑道谢,眸中却没什么温度。
宋廉顿了一下,不太自然地转换了话题:“说来玉屏郡主平日都是身在京城,那三弟妹与郡主又是如何相识的呢?难道之前三弟妹曾来过京城吗?”
这是在打听韩度月和玉屏郡主之间的事情了,而且还问得一点儿都不隐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