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青青想拦着,可却拦不住,想喊人,可又没胆子忤逆主子。
赵访烟跌跌撞撞的跑下台基,冲出了侧门。殿口的嬷嬷们看见这一幕,连忙来追。
“赵小姐!赵小姐!”一时之间,身后全是呼喊她的声音和脚步声。
陆陆续续有宫人被惊动,提着灯,前来追她。
前方,正好有太监拉着一批马,要送去马厩。赵访烟跑了过去,推开太监,跨上一匹马,掉头就跑。
太监们顿时慌乱,“什么人?怎么回事啊!”
赵访烟取下马背上别着的鞭子,狠狠抽在马身上。马发狂的奔跑起来,一如她此刻一样是发狂的心情,只想着赶去湖阳。
四殿下,他为什么就是不听她的劝?
他的本命星,黯淡的像是已离于世间。
她不信这样的结果。
她要去湖阳,只为还能见他一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赵小姐!赵小姐!”身后追赶她的人,越来越多,赵访烟不断挥舞鞭子。
就在冲出侧宫门的时候,她差点撞到一个人。幸亏那人错开了点,才没被马匹伤到,却仍是摔倒在地。
“咳、咳咳……”那人痛苦的低咳。
这咳嗽声赵访烟是听过的,六殿下玉倾寒。
“六殿下,对不起!”
赵访烟心一横,冲破了门口的守卫,疾驰出去。
玉倾寒咳嗽着,在随从们的搀扶下站起,眯眼望着远去的人影,眼中一黯。
那个人是……赵小姐?
赵小姐这样激动,除了因为四哥,还能因为什么?
看来,“他”真的对四哥出手了,四哥凶多吉少啊……
☆、骗取罪证
萧瑟瑟和玉忘言,约在傍晚时分回到了湖阳城中。
因昨夜里攻打水匪损失惨重,玉忘言和邓伦继续忙着后续的事宜。
萧瑟瑟回到萧恺的府上,心里沉重,索性在后院找了个藤椅坐下,捻针刺绣。
这次她刺得是一幅漫天星芒图,黛蓝色的绸布底子,缃色的线描作星子。
萧如吟佩服萧瑟瑟的刺绣技艺,一直在旁看着,时不时询问萧瑟瑟,得她的指点。
如此消磨了些时间,萧瑟瑟道:“南林侯府暂且是不会找你们的麻烦了,不过这次他们想要我和王爷的命,我们又搭上那么多弟兄……于公于私,都得尽快拔掉南林候。”
“那堂妹……你们想好了要怎么下手吗?”萧如吟关心的问。
萧瑟瑟浅笑:“这就得靠邓伦了,他手里一定有南林侯府的罪证,只不过一直被胁迫着,不知道该不该倒向王爷这边。”
萧如吟说:“邓大人看上去很圆滑,堂妹,你们有把握吗?”
“圆滑又如何?照样是有弱点的。”萧瑟瑟道:“何况,我们这边也有圆滑的人,正好让他们较量一下。”
萧如吟也不太懂,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便和萧瑟瑟继续探讨刺绣了。
却说邓伦的日子不好过。
因南林候下手失败,自知是要遭玉忘言和萧瑟瑟的报复,于是把邓伦喊去了南林侯府,连利诱带威胁的,警告邓伦不许投向玉忘言那边。
邓伦惧怕南林候,但想到昨晚自己也差点死在了芦苇荡,心中的怨恨便像是窜起的炭火。
他这湖阳刺史,从上任起,就没一天不窝囊的。
偏偏玉忘言又挑在次日把他喊过去,让他拿出湖阳盐市的账本。
邓伦心里发毛,自从官盐几乎断掉后,盐市的交易就成了黑市的私盐交易。南林侯爷怕人查账,曾逼着他将这笔黑账全保存在官府里。
这账本要是给瑾王看了,他邓伦岂不也要被划为共犯?
可南林侯背后还有个赵家,要是自己投靠瑾王,而瑾王又输给了赵家,那自己不是会死得更惨?
邓伦左右两难,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南林侯府和赵家势大,于是打算做假账,把玉忘言糊弄过去。
邓伦清楚,假账这事情非同小可,必须要找个万全的人,还得有绝佳的做账水平,不露一点马脚。这样的人,放眼湖阳,好像也就只有风月赌坊的老板白冶能达到要求了。
于是,邓伦偷摸带着礼品,混去风月赌坊,找白冶。
时下白冶正在跟人赌博,他手下的人不慎输了千两银子,只好他这老板亲自上阵给赌回来。
邓伦低调的观战,只见宝牌骰子在桌上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变幻莫测,周遭一群加油呐喊的,他甚至没看清赌桌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听见白冶这伙人鼓掌庆祝。
赌坊的伙计还凑过来,给白冶捏肩捶腿倒茶拿毛巾。
“老板厉害!老板天下第一!”
“扯,我可不敢说自己是天下第一。”白冶从竹盘子里拿了个花生米,往上一抛,花生米准确的落到嘴里。
“千两银子我可都要赌回来,这是一开始说好的,继续吧。”
对方连输了两阵,气势已经不行了。邓伦伸长脖子观战,就等着白冶赌完了,他好聘白冶去做账。
没想到白冶这场阵仗没一会儿就打完了,拿回了千两银子不说,还多赢了五百两。下赌桌时更是一边抛着花生米,一边气死人不偿命的说:“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再来!”
对方被气得差点晕过去。
邓伦赶紧从人群里穿梭而过,追上了白冶。
不过,令邓伦想不到的是,白冶早就发现了他,玉忘言也知道,一旦提及做账,邓伦八成会去找白冶这个有名的“奸商”。于是,说服邓伦投诚,就成了白冶的下一场阵仗。
两人在赌坊三楼的雅间里交谈,白冶摇着折扇,吃着花生米,邓伦却如坐针毡,额角挂着冷汗。
他真没想到,自己来找白冶,居然是鱼儿直接上钩了。
“我说邓大人,您心里那小九九,我们瑾王殿下还能不知道?我也就实话跟您说了吧,小人跟瑾王的交情深着呢,他特意拜托小人,要是见到您来了,就将您请来这里,跟您好好的阐述一下利弊。”
“这……本官……”邓伦不敢乱说。
白冶笑道:“反正瑾王知道您要做假账,您还想骗得了瑾王?就听小人一句劝吧,将盐市的账本都交给瑾王,瑾王知道您是被胁迫的,不会追究你什么,还会说您协助他侦破湖阳盐案有大功劳呢。”
“这……这……”
“哎呀邓大人,您还在犹豫什么啊,都到了这个份上了,没看出南林侯府要把您当弃子甩了吗?”
白冶这样一说,邓伦的脸色立刻白了。南林侯府要真到了必须得脱罪的时候,他这个湖阳刺史,定是首当其冲的替罪羊,到时候,南林候肯定会想办法把一切都推到他头上去。
“邓大人,再犹豫,小心命都没了哦。”白冶给邓伦倒了杯茶,塞到他僵硬发冷的双手里。
“喝点茶吧,您看这手冷的。”白冶笑着说:“您要真是不考虑自己也没关系,不过总得想想您家里那几个美娇娘,想想您那几个孩子吧?他们最大的好像十五岁,小人没说错吧?”
“你……白老板,你这是把本官的家底儿都给调查清楚了啊!”邓伦无奈,拍着腿叹息。
“抱歉抱歉,生意人嘛,喜欢多打听。”白冶抱着扇子,煞有介事的做了个揖,“邓大人,小人言尽于此了,您回去好好想想吧。哦,对了,最后再提醒您一句,别看那湖阳赵氏气焰嚣张,瑾王殿下背后可还有塘城萧氏呢。”
被白冶这么劝导加威胁的说了一通,邓伦离去,一路上头重脚轻、魂不守舍,真觉得自己像是走在沼泽地里,稍微迈错一步就要追悔莫及。
要不是这官场不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邓伦真想卸下乌纱帽,就此不干了。
结果回了家,迎面就看见挺着大肚子的小妾过来相迎。
这小妾是他最喜欢的,肚子已经到预产期了,之前请人来看过,都说怀的是个男孩……想到这一大家子人的前程都压在他肩上,邓伦就直叹气。
倒是这小妾,平日里都笑意盈盈,这会儿却跟邓伦一样,愁眉苦脸的。
她拉着邓伦哭诉说,自己今天出去,想给肚子里的孩儿求个吉卦,可求来的却是个大凶,就连算命的都说,算了十年的命也没见过这么凶的。
那算命的还说,这孩子的命就押在它爹身上,它爹要是再不回头,这孩子怕是连出生都出不来了。
见小妾哭得梨花带雨,邓伦只得下了决定,当夜就翻出了南林侯府的那些账册,连同自己被南林侯府胁迫的证据,一起抱去了萧恺家,全都交给玉忘言。
萧瑟瑟在房外,看着邓伦跪在玉忘言脚下,接受他的问话,心下暗自笑了笑,转身对守在一旁的何惧说:“看来,你这算命先生,扮得不错。”
何惧道:“是他们自己心里有鬼。”
“也是,心又裂隙,才会被动摇。”萧瑟瑟喃喃:“不管那是多小的裂隙……”
听萧瑟瑟像是在感叹什么,何惧凝视着她,轻唤了一声:“表小姐?”
萧瑟瑟望着何惧,静美的眸眼,蕴满了坚定。
“何惧,我好像从邓伦身上学到了些什么。”萧瑟瑟说:“人心的裂隙啊,谁都有,但……对于我所坚持的,既然选择坚持,就不要让自己的心出现任何一丁点会被动摇的裂隙。”
何惧怔了怔,痴忡须臾,眼前都是萧瑟瑟枫丹白露般的容颜,和那充满坚定和韧性的眸子。
有了邓伦提交来的罪证,玉忘言带着玉倾云剩下的官兵和湖阳的兵士们,以闪电般的势头,抄了南林侯府。
南林候集结了一些卫队想要反抗,哪知道玉忘言在来湖阳前,就已从天英帝那里请到张圣旨——只要证据确凿,便尽可先斩后奏。
一夜之间,南林侯府鸡飞狗跳,主母侍妾哭哭啼啼,家丁丫鬟挨个接受排查,没问题的就都被赶了出去。
那躺在榻上的侯公子,更是被里三层外三层的监管起来,叫爹叫娘都不管用。
南林侯爷落马了。
这消息对湖阳百姓来说,是天大的喜讯。而此前一直被南林侯府操纵的私盐市场,也因没了后台,逃的逃散的散,又都被玉忘言派人抓了回来,将私盐分发给百姓食用。
玉忘言将南林侯爷丢进了监狱里,亲自审问。
勾结水匪打劫官府运盐船,再把官盐卖给私盐商去盘剥百姓,这些罪证,南林侯爷都一一承认了。
但当玉忘言问到他背后的势力时,南林侯爷却义正言辞的说,他就是主谋,没人指使他。
对于这种态度,玉忘言当然知道南林侯爷在盘算什么。
他们一家都会被押送回京,多半要问斩。所以他想要依靠独自揽罪,让赵家保住他的家眷、尤其是儿子。
☆、拉钩许诺
南林候下狱后的第二个晚上,玉忘言在萧恺家里,和萧瑟瑟商量后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