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沐紧紧抱着洗衣盆:“没事活动活动筋骨,我自己的衣服我自己洗,你帮我打点热水。”
藤兰也多问,呵斥了小丫头两句,默默去打水。
她的一边脸上还有些许的肿,阿沐抱着水盆跟在她身后:“你脸怎么了?”
藤兰提了木桶低头打水:“是我逾越了,世子推我的时候,撞到墙了。”
阿沐自然是领教过重嘉的力气的,默默替她心疼:“真是苦了姐姐了,以后殿下若是不叫你,不要到他面前去。”
藤兰嗯了声,抿住唇。
李煜正常的时候还好些,一旦变成重嘉了,最是厌恶女子碰触。
上次那个试图爬床的连弟,直接给人按了水里。
阿沐接过藤兰的水桶,放置了一边,坐了个小马札就开始洗衣服,别的不重要,主要是他虽然胸部发育不特别大,但是小笼包总还是有的,平时为了更平坦,总是用宽绷布系着,怎能轻易叫人看见。自己悄悄洗了,就和其他人的衣服晒在一起,在干之前再收好就是了。洗衣服又洗了好一会儿,雨终于停了,也不知谁叫了声虹霓,几个丫鬟都跑出去了。
少年匆匆去晒衣,后院的晾衣架子上面,还都是雨滴。
他撸了一把,仰着脸抖开了外衫,刚搭了一个边,藤兰又冒了出来,默默帮他晒了。
天空当中,弯弯的多彩虹霓就架在眼前,阿沐伸手指了指:“藤兰姐姐,你看,多好看!”
女人回眸:“嗯,今年还是头一回。”
阿沐趁着她抬眼的功夫,给自己的绷布压在了衣服下面,搭晒了去。
在外面根本看不见,藤兰就是个死心眼的,一点也没有活泼劲,话也不多,帮着他晒了衣服就又默默跟了他的身后。牛二和别的小厮在后院里清理雨水,有些坑洼处到处都是泥,阿沐将水盆给了藤兰,这姑娘也没留神,一脚就踩了坑里,再拔出来鞋子全脏了。
牛二嘻嘻地就笑了。
起初阿沐也没太在意,可藤兰扭着脚没走几步远,牛二的混话就冒出来了。
男人在小厮当中也算是个角儿:“破鞋穿破鞋,你们见过没有!”
阿沐不知道藤兰以前的底,但是他天生就是个护短的,尤其对女子,向来都疼惜三分,一听几声偷笑当中,牛二笑得十分夸张,更是恼怒不已。
少年推了藤兰先回去,这就凑了牛二的身边:“牛二哥,什么事这么好笑啊!”
藤兰的背影似乎抖了抖,牛二摸着下巴直舔唇:“这你都不知道,她就是个破鞋,破烂货!”
阿沐笑 ,冷不防上去一脚踹在他的后腿弯上面,牛二扑腾就跪了下来,几个小厮连连惊叫:“你干什么!”
他干什么?
少年动作也快,一把扭过了牛二的双手,抽出他的腰带直接捆住了。
牛二挣扎不休,却又爬将不起来,只跪在地上叫着求饶。
阿沐一脚踢在他屁1股上面,直接给人踢进了水坑里,吃了一脸的泥:“上次殿下打你那二十板子这么快就忘了?屁1股不打烂我看你是记不住教训,说人家什么?你是个什么东西!”
一边早有小厮去通风报信找管事去了,牛二不吃眼前亏,一个劲地哀嚎着告饶:“小公子快饶了我吧,我是破鞋,破鞋就是我!”
阿沐也不饶他,直蹲了他的面前:“以后还敢欺负藤兰姐姐,看我不抽死你!”
牛二啃着泥,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不敢了不敢了!”
正是闹着,刚进了屋里的藤兰又快步走了出来:“别吵了,殿下醒了。”
她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不由得怔住了。
重嘉竟然这么快就醒过来了,阿沐这也顾不上牛二了,一溜小跑就跑了过去。
身后有人赶紧给牛二解开腰带,结果一站起来,裤子还掉了下去,大家七手八脚地给人从泥坑里拽了起来,还帮忙按住了裤子,牛二也不敢大声骂,只得小声骂了几声娘。
屋檐下还滴着水,这场大雨是来得也快,去得也快。
阿沐一口气跑了里屋去,男人一脸阴沉,正是面色不虞,盯着他看了半晌,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少年嘿嘿笑着:“是这个殿下,还是那个殿下?”
惹得男人更是皱眉:“什么这个殿下那个殿下?你过来。”
一听他语气,就知是李煜,现在阿沐已经很容易就将两个人区分开来了,上前两步,他是标准的露齿一笑:“才刚给重嘉殿下哄了睡着,殿下是要赏我吗?”
说着,他还厚颜无耻地伸出了手去。
少年十指纤细,指尖干干净净娇娇嫩嫩,更像是小姑娘的手。
李煜抬眸瞥着他,却是拿了床头的一本书啪地打在了他的掌心,这一动,立即露出床褥上面的一个窟窿来,分明就是剪坏的。
这刀工剪得也实在太参差不齐了些,歪歪扭扭足有小孩巴掌那么大。
男人目光灼灼:“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阿沐眨巴着眼睛,面露诧异:“是啊,这是什么啊?”
跑进来告状的牛二捂着脸也到了跟前,一进门就跪下了:“殿下!殿下可给我做主啊!”
李煜仿若未闻,却只看着少年:“谁剪的?”
阿沐皱眉:“谁没事给殿下的蚕丝被剪了个窟窿干什么,真是奇怪,牛二哥你快来看看。”
牛二眼珠一转,立即叫嚷了起来:“殿下给我们都撵了出去,屋里可只留你了,什么事可都是阿沐干的,还能有谁!”
其实一个被而已,李煜恼怒并非因为这个。
就是他发现褥单被剪了以后,一起身,才看见自己的大腿上面,裤子也缺一块布料。
也是一样的不规则剪茬,这还得了,当即就怒了。
当然,这些事情当然就是阿沐干的。
只不过,打死他也不能承认,他能跟人家解释说,哦,因为不小心沾染了他的血,所以就给剪掉了?胡搅蛮缠地和牛二对着瞎喊了一通,正是在李煜面前故意闹着,长路快步走了进来。
他脚步也快,双手捧着一个请柬,态度卑微:“殿下,太子府有人送来了这个。”
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男人靠在床边,一条腿上面露出里面一小片他的肌肤,场景略有可笑,阿沐抿唇忍住笑意,连忙别开了眼去。李煜伸手接过请柬,打开一看,却是沉了脸色:“不去。”
说着一手扔在了床边。
长路赶紧去给他拿新衣裤,牛二还在地上跪着哭嚎着让李煜给他做主。
阿沐在男人起身的空档,一把捞起了请柬。太子府盛情相邀,却是为了一个姬妾的生辰,也难怪李煜只看一眼就说出了不去这两个字。少年心里砰砰直跳,其实今个是他的生辰才对,太子府的姬妾,也不知道指的是不是阿姐,长皇子好大的手笔。
他不敢多看,就跟在李煜的身后转悠。
不消片刻,长路在大柜里拿了新衣过来:“太子府的人说雨一停就搭台子呢,晚点还有影子戏。”
一听还有影子戏,阿沐的眼睛更亮了:“反正殿下也没什么事,就去看看影子戏吧,一定很好看!”
男人换上新衣,却是回眸:“不去。”
阿沐心急如焚,这就跑了他的面前,双臂拦住了他的去路:“殿下,去吧,哈!”
李煜一脚踩在刚脱下来的那条裤子上面,低眸看着少年的脸:“让开。”
阿沐才不能让,本来一直就想进太子府证实一下阿姐的去处,好容易就有这么个机会,怎么能错过去,扶苏和他说的那些话,其实不无道理。他必须先找到阿姐,再定夺去留。想也不想,双膝一软,这就跪了下来。少年与干爹可是耍过无数次的小脾气,这会也一样抱住了男人的大腿,模样比跪在一边哭诉的牛二还憋屈,眼看着眼圈可就红了,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眼巴巴地就那么看着他。
阿沐扁嘴:“殿下带我去看影子戏去看影子戏,求殿下带我去吧,其实今天也是阿沐的生辰,平日都有爹爹陪着看个影子戏什么的,今日没有爹爹,只有殿下,求殿下开恩,借个地看戏行不行,殿下要是带我去,我就告诉殿下那两个窟窿是怎么回事——好不好?”
李煜:“……”
第30章
这算个什么事?
男人抱着阿沐的一边胳膊,用力得很。
少年回头,伸手还掐了他的脸,让他放手。
不放手,不放手了以后还吼了他,然后由那个人目光当中能看见略感狼狈的阿沐,以及他眼中映着的自己的脸,是那样的惶恐。
然后阿沐说:“听话,我去去就回。”
不仅如此,还揉了他的脸……李重嘉他当真就放开了手。
在马车颠簸的当中,男人微微垂眸,余光当中也能看见少年一脸的兴奋。
平时重嘉是所作所为,在李煜的记忆当中并不是什么都不存在,偶尔,通过这另外一个自己的眼睛,也能看知道他做了什么。
例如不久前,李重嘉是如何抱着阿沐不松手的。
这都干了什么!
男人心中的恼怒可想而知,而这少年,也在出门之前,抱着他大腿苦苦哀求。
其实他很无语,韩湘子是什么人,家里既不缺钱财,又是那样一个高傲的人,他怎么就养出了个这么……这么厚颜无耻的儿子呢?
说跪就跪,一张口就是谎话连篇,你也分不清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你说他奴性大才跪吧,其实少年并无卑色,而正相反,他不动不说话的时候,眉眼如画,自带傲气。当然,很多时候一开口就破功了,嬉皮笑脸没个正经,每每看见他一天没心没肺的笑容,李煜就有一种冲动,想要掐死他。
而相比较少年这般而言,记忆当中重嘉那点零星的记忆,李煜简直无脸见人。可惜他非但还得见人,当时赖着的的人还就在眼前,心中恼怒可想而知。长皇子李槩的邀约,他并未放在心上,这个表兄常年干些荒诞的事情,集美的毛病从未改过,宠了这个又不知什么时候不喜欢就撇一边了,一个姬妾而已。
男人抬眸,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少年带着笑意的目光又落了他的脸上。
这种带着讨好的又些许探究的目光,令他新生不喜:“看什么?”
阿沐托腮,一派天真模样:“殿下长得真好看。”
李煜:“……”
从前他还会说上一句,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现在竟然是熟识的口气来调侃他了,他额角直跳,强忍住怒火:“今天晚上,倘若你爹进宫,能改变圣意,你明天就可出晋王府。”
少年笑:“赵国太子的归期不是定下来了吗?殿下怎还如何关切。”
李煜嗤笑一声:“赵将军带军护送回赵?圣意岂是你等揣测得到的?”
说的也是,长点心的人都能看出这其中玄机。
阿沐只当不知:“那也就是说,我爹帮殿下做事,做好了,我明天就能回家了?是吧殿下?”
男人被他笑容晃得直烦:“最好是。”
马车行得不快,少年见他别过脸去,竟然哼哼起小调儿来,也不是卖唱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咿咿呀呀起来,李煜仔细辨听,也听不出什么调子,就觉得有点欢快的歌谣似地,正是侧耳,阿沐突然又停下来了,扒着窗帘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多看了两眼。
李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太子府的大门口,赵国太子扶苏才刚下车。
或许是少年目光些许专注,就连马车什么时候停下的都不知道。长路在前面给掀开车帘,男人下车的时候回头瞥了他一眼:“还不下车?”
阿沐这才缓过神来,跟着他的后面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