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嗯。”
他抱臂,放下了戒尺:“背来听听。”
阿沐继续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嗯,刚才还会来着,被殿下打了这么一下全忘了诶。”
李煜的反应是直接拿起戒尺这就举了起来!
这姑娘不紧不慢地转身下榻:“殿下随便打,叫我学什么女德女诫我是学不来。”
说着这就背过了身去,任他打骂大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
她窈窕的背影还带着少女特有的曲线,男人抚额:“嬷嬷教了那么多遍,我都听懂了,我看你根本未将女德女诫放在眼里。”
阿沐穿好了鞋子,又抖了抖裙子,不由回头看他:“我说殿下,你该不会还觉得我就是以前的那个阿沐吧?”
她背着手来回在他面前踱来踱去,不时还故意歪着头看他。
男人拿着戒尺轻轻打在自己的掌心:“你是男是女是真是假都无关紧要,现在作为世子未婚妻子,有些事情是你必须明白。”
阿沐抱臂以对:“什么?”
李煜淡淡瞥着她,一把扯开她的胳膊直接给人抓了面前来:“那就是知廉耻,懂贞洁,男女有别知道的吧?”
阿沐飞快挣脱他的手:“当然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世子殿下休要拉拉扯扯。”
很好,这么快就学会拿这句来堵他口了,男人眸色深邃,只是挑眉:“如果我不可以的话,那别人更加不行,记得了?”
她胡乱点头:“嗯嗯。”
很明显就是敷衍,男人举起戒尺来,少女直接后跳躲开。
不知道为什么,他此时看着她的脸,无论如何也恼不起来:“过来,不打你。”
阿沐侧身慢慢走近:“真的?”
李煜想起上五行山的那日,阿沐是如何求着他的,不由略有恍惚:“嗯,真不打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或者特别想做的事情吗?我带你去。”
阿沐假意想了想,然后笑:“我想回家。”
男人笑意顿失,只冷冷看着她。
这姑娘眼睛一转,很快就改变了主意:“我想去戏园子看戏!”
看戏?
可能是小姑娘都喜欢这个,李煜脸色稍缓,也微微点头:“好,那就去看戏。”
他一早给人从韩家拽出来,就带回了晋王府,给她吃早饭的功夫又叫人去寻了燕京有名的教养嬷嬷来教她女德,这姑娘是兵来觉挡,迷迷糊糊一头午就叫她迷糊过去了,若放平日,早就恼了。从前他没有任何的乐子,除了在朝堂就是在府里,轻易不出门,因为偶尔时候重嘉会出来胡闹,所以更是深居晋王府。
阿沐说想去戏园子看戏,这也勾起了他的心来。
平时赶赴各种夜宴时候,也曾听过不少戏,但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到处都是应酬还哪有什么心思好好的听戏呢,李煜叫长路去套了马车,还真就有了看戏的兴致。
日头当空,秋风徐徐。
长路在前面赶车,阿沐和李煜坐在车里,她伸手挑着窗帘,百般无聊地看着街上。
说来也巧,刚出了晋王府,走到宝德轩门口,就遇见了熟人。
因着长皇子一眼瞥见长路,这就拦下了马车。
阿沐探头,看见李槩拥着披着斗篷的美人站在宝德轩门口,不由得勾唇。
很快长路掀起了车帘来,李槩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煜弟,先送我们一程!”
说着已经先一步上了车来,然后回头去拉美人,不由分说地给人拽上了车来,只一进车厢不由怔了怔,四个人面面相觑,李煜连忙挨着阿沐坐下了,只叫他二人一起。
李槩伸手给美人的帽兜摘下,露出了她倾国倾城的一张脸来:“对不住了,本来想出来走走,可一起风就想回了,今天没让人跟着,还好遇着你了。”
李煜在背后偷偷掐了一把阿沐,少女这才将目光移开了些:“大公子好。”
他只当这姑娘一直在看李槩,其实不然,阿沐是被阿姐惊到了,这么快二人就能相见,她自然喜出望外,紧紧盯着她。美人也给李煜施了礼,在阿沐的眼里每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的美,她这会穿着女装也是美美的,当着阿姐的面淘气的话是一句不敢说,乖乖地坐在李煜身边,就和别的闺中小姐一个样,贤淑得很。
当然了,这在有心人的眼中,又是别样的景象。
车中气氛相当沉闷,先是送了长皇子回太子府,然后才调头。
阿沐扒着窗帘,万般不舍,回眸时还带着隐隐的笑意:“她长得真好看,对吧!”
李煜皱眉:“有我好看?嗯?”
这男人和女人怎么相比?
世子殿下和阿姐怎么相比?
阿沐下意识抿唇:“殿下怎么和她比,人家多好看你又不是看不见……”这话说出去了,才觉得气氛不对,赶紧扯回了话头:“殿下也好看,真的。”
男人也只是冷哼,别过了脸去。
不理她才最好,她索性扒在了窗口上,看着人来人往的街头唏嘘不已。不多一会儿,发现马车竟然是朝着九道巷方向去,不知道什么时候长路竟然得了世子的令,要送她回家了。
她眨巴着眼睛,有点不敢置信,回过头来当即笑了:“这是,不看戏了要送我回家吗?”
男人揉着额角,目光冰冷突然叫了声长路:“停车!”说着,亲自给她挑起了帘子,“你给我下去!”
阿沐往外看了看:“这还没到家门口呢,九道巷还得再往前……”
李煜皱眉,不等她说完就开始撵她走:“马上下车。”
她挑眉,也不以为意,这就一拧身钻出了车厢去:“好吧,再会……”
话未落音,人已经跳下了车去。
在车上也能看见她脚步欢快得很,男人啪嗒一下放下了窗帘,只感觉自己真是疯魔了。
距离到家还有一段距离,阿沐也不着急,从腰包里摸出了碎银来,这就钻进了一家酒楼去,也就是打了一壶酒的功夫,等她再出来的功夫,远处晋王府的马车已经被衙役们给围住了。
人群当中,赵昰骑马在旁,当真是鹤立鸡群。
阿沐提着酒壶,慢慢走了过去。
李煜并未下车,窗帘掀开在旁,能看见他冰冷的侧颜,俊美如斯。
很显然,是与将军府的那场大火有关系,阿沐提酒走过,正撞见他的目光。
男人目光灼灼,可惜阿沐也只淡淡瞥他一眼竟是毫不停留,提酒走过。
第56章
日头已偏,晌午刚过的时候,还算暖和。
阿沐提着酒,脚步也快,直接回到了九道巷。小院的门开着,微风吹过,落下门后一片阴影,她裙角飞扬,顺手关上了房门。何其正站在篱笆墙外,正低头看着里面的小鸡,他一身青衫,回头瞧见是她表情呆滞。
阿沐无语地看着他,边走边摇头:“一天到晚地盯着那几只鸡,有意思吗?”
何其正一本正经地回话:“先生命我养好,一只也不能死。”
阿沐点头:“嗯哼,所以你就一天喂八遍,小心撑死了。”
她刚要走过,想了想又退步回到男人的身边,使劲撞了下他的肩膀压低了些声音:“那什么,我今天看见阿姐了。”
何其正顿时回眸,脸色略窘:“嗯。”
阿沐无处分享这种喜悦,想多和他说上两句又见这呆子脸都红了,不由得摇了摇头:“呆子。”
男人仿若未闻,只眼巴巴地看着她。
可惜她最是厌烦他这副模样,她和阿姐一起吃过许多苦,难得有个人对阿姐上心,她从来看在眼里,可惜这个呆子是个木头桩子,从来不会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件事,只对韩湘子的话唯命是从,忽然就又开始讨厌他了。
青石砖上一股风吹过,打了个旋旋儿,阿沐不在理会他一脚迈进了前堂,只不过一进门就愣住了。韩湘子躺在躺椅当中,两个姑娘,一个是小姑娘赵妧蹲在左侧给他捶着左腿,一个大姑娘藤兰在旁跪着给他捶着右腿。
阿沐膛目结舌地看着他:“爹爹真是好福气。”
男人一身玄衣,手里的念珠捏得很轻,听见她的声音才睁开眼睛:“嗯,所以我现在已经开始考虑了,要不,这俩孩子都收着当女儿养得了,哪个都比你省心。”
阿沐笑,这就提高了手里的酒壶来:“别呀爹,女儿回来可还惦记着爹爹,汇丰楼的酒,这可是陈年佳酿新出的上品。”
韩湘子嗤笑一声,只腿一动,两个姑娘都直起了身来。赵妧蹲着两腿发麻,冷不丁一起来还两眼发黑还晃了一晃,若不是旁边有个晋王府的眼线杵着,她早就给阿沐拽过来靠她肩头捶她一顿了,不过阿沐向来眼观六路,忙不迭地伸手拉了她一把。
赵妧生怕藤兰看出什么端倪,赶紧给人推开了:“我去给小姐打水,小姐洗洗手。”
阿沐将酒放在了桌子上面,她回头瞧见桌子上面放着一把刻刀,旁边一个未成形的小人刚刻了袍角,小时候就喜欢这玩意还学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手太笨就没再刻过。
她伸手拿了过去,韩湘子上来一巴掌打掉:“别动。”
阿沐搓着手,抬眼看着藤兰:“既然世子让你跟着我,那就都留下吧,妧妧比你小几岁,藤兰姐姐多让着她些,你们好生相处,就当个好姐妹吧。”
藤兰低着头,连声应是。
阿沐扬眉:“那去吧,你先回我屋里,一会儿我就回。”
藤兰欠了欠身,转身离开。
韩湘子拿着刻刀,又开始专心致志地刻小人了,他起身坐了桌边,一副闲情雅致的模样。
阿沐倾身,双手在唇边做喇叭扩张样:“爹,我知道你为什么答应晋王府的求亲了。”
男人连个嗯都不给她,径自刻着小木头块。
桌边放着一盘小蚕豆,阿沐伸手抓了一个使劲扔向了空中,张了口仰脸去接。
啪嗒掉了干爹的手边,韩湘子就像没看见一样,再扔了第二个,一仰脸结果又没接住,她裙子下摆长动作也受了限制,只觉太过无趣。第二粒蚕豆骨碌碌滚过桌面又掉落了地上去。
韩湘子无语地瞥着她,可惜这姑娘正伸脚碾着蚕豆,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神情。
他一扬手,刻刀和木条全都扔了桌子上面,阿沐抬起头来,这才察觉到他的不快来:“爹爹怎么了?”
男人拍了拍手,何其正正步走进。
韩湘子看了眼门口,他伸手扶剑,出门站风去了。
屋内没有别人,韩湘子才摘下佛珠来,目光凌厉大有秋后算账的意思:“现在你知道为什么答应晋王府婚事了?嗯?在将军府放把火也没什么,为什么要将世子的东西扔在那里?你想过后果吗?”
阿沐笑靥如花:“怎么?爹爹这是担心我吗?”
他冷面:“赵昰拥兵自重,当今圣上一边欢喜一边忧愁,一边依仗着他军力想要征战四方,又忌惮三分。晋王府和将军府看似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却是死敌,世子殿下拥着禁卫军,也是天子唯一希望能找到突破口夺了赵昰军权的人,你以为只是一块玉能引起这双方的嫌隙?岂不知从这一块玉,他若是查到你姐妹身世,恐怕赵昰危矣。”
阿沐拍手:“好啊,这可是我盼星星盼月亮盼着的,他是死是活与我何干!我不怕这个……”
韩湘子咬牙:“明目张胆地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你以为他猜不到是谁干的?拿捏赵昰,势必捉住你的小辫子,当真到了那日你却找哪个爹能保住你?只一个赵国细作,就能让赵昰满门抄斩,你说得对,他是死是活与我何干,但是你呢,你想过你爹我没有?想过你和你阿姐没有?”
阿沐眼中更有得意,扬着脸还打了个响指:“对,就这么干,等到赵家真的满门抄斩像我娘那样重蹈覆辙,那样的话就算我和阿姐死了,也心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