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节

    虽然距离大年尚且还有七八日的时间,但是这泾河水府却是热热闹闹大醉了一场,有好歌舞,也有好美酒,自是欢畅不已,而后白衣龙子想到了这一次的篓子,令属下去取来了各类珍宝珍奇,却是前去了负责水神的蓬莱司,将这些宝物都馈赠给那些掌管水府的官员。
    言说他日若是不小心有罪落在诸位手中,可要从宽一些。
    而后又带了极大极多的美酒,珍珠,宝玉,前去拜访了蓬莱司主司真君,微一深拱手,蓬莱司主司和北极驱邪院并不互通,只见这青年龙子前来,笑问是有何事情,却见那龙子取出了诸多的宝物,蓬莱司主司真君神色颇有玩味,笑道:“是何事情,需要如此多的赠礼?”
    “不说出来,我可不敢收。”
    “只希望真君行个方便。”
    “哦?什么方便?为何不让你父亲前来?”
    白衣龙子端起酒来,笑骂道:“老头子他已经活了上千岁这么长的时间,现在又老又残又弱,是个没用的老东西了!”
    “我比他更年轻,更有潜力。”
    “所以……”
    白衣龙子声音微顿,然后回答道:
    “七年前开始,一直到如今。”
    “泾河龙王,就是我。”
    “这些文书上面写着的正是证据,老东西活了上千年,也时候让位了,我只是来此提交卷宗,希望真君更改水官名字而已。”这不是什么问题,蓬莱司真君看了看卷宗,确实是七年前开始,行云布雨,调理水脉的便是眼前的青年了。
    这是符合规矩的,于是取出了蓬莱司的天书。
    那青年面色苍白的没有了一丝丝的血色,提起笔的时候手都在抖,甚至于如果不是喝了酒,这巨大的恐惧让他难以握笔,他左手抬起按住右手,在这水官卷宗之上做出了更改——
    害怕是害怕的。
    算是年少的龙,尚且还不曾经历过什么风波,直面生死,自来寻死,当然恐惧。
    但是真龙有真龙的活法,真龙也有真龙的死法。
    龙族大都倨傲。
    无傲气者,不过只是虫子罢了。
    做了,错了。
    我认。
    是生,是死,由不得旁人来替我顶罪。
    他吐出一口气,因卷宗符合要求,证据确凿,又有老一代泾河龙王的水官印玺为依凭,自可更改天数,落下笔来,卷宗之上的流光转动。
    【中州·泾河龙王】——
    敖武烈。
    第154章 不妨多夸夸
    却说岳士儒在辞别了那位少年道人之后,不敢耽搁,匆匆的上路了,一方面是担忧误了时间,二来则是毕竟自己身上伤势不轻,纵然是被那位真人以极精纯极醇厚的先天一炁恢复了,但是自身的元气还是远不曾复原。
    瘴气邪气逸散的话,来去无影无踪的。
    若是一个不小心,又撞上了这些事情,那时候自己的实力不足,恐怕是再难抵御得住,于是强打精神,仗着最后两张甲马符,一路急奔,每每踏出一步,便是有数丈之远,循着地图,等到远远望见了那巍峨且高大的中州府城,这才松了口气。
    先是松了口气,解下了已耗尽七七八八的甲马符咒。
    取了些水喝了解渴,就着吃些干粮,又在一侧的茶水摊上借了些井水,整理面容,这才入了城池,以道宗弟子的身份,是不需要过关凭证,就可以行走于各处的,入城之后,自是循着师姐的吩咐前去寻一人。
    却见是一极大,颇奢华的别院。
    叩门之后,自有一名身穿华服的少年走出,笑道:“哈哈,是崔姐姐的信吗?”
    “姐姐也等得很久了。”
    “道宗的道长一路奔波的累着了,还请快些入内稍坐……”那少年极热切亲切地伸出手把住了道人手臂,一只手指着前面带路,一边笑着吩咐旁边的人速速准备热汤以供这道长洗漱沐浴,又遣人速速前往崔家,说崔家谪仙人的信来了。
    且问问那崔少卿却来不来看看?
    这少年待人接物都很和善亲切,岳士儒不由地对他充满好感,被带着去客房暂住,沐浴洗漱之后,又有人送来了些清淡饮食,先前岳士儒为了不在众人面前丢了道宗的面子,已在城外啃过干粮,可是这些饮食做得精巧,味道却也是极好。
    他还是忍不住吃了好些,感觉到食物在胃部散开的感觉,昨夜一夜厮杀一夜遁逃的感觉才逐渐远去,巨大的疲惫袭上,不知不觉就已经昏昏沉沉睡着了,等到了醒来的时候,却是已经日渐西沉,远远望去,已是天色昏沉,不由地心中一个咯噔。
    糟糕,坏事了!
    他猛地起身,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势,一阵阵龇牙咧嘴,单脚跳到了门口,好不容易才缓和下来,开门的时候,门外有清秀的侍女抿嘴笑问着道:“啊,道长醒了?不再继续休息一下吗?”
    岳士儒面色一红,拱手道:“在下昨日奔波,倒是让姑娘见笑了。”
    “今日来此是送信的,还请姑娘带路。”
    那少女道:“那道长请随我来。”
    一路徐行,终是走到了主屋,还在门外的时候就听到了哈哈大笑的声音,有青年的声音道:“我就知道,我家妹妹总该有消息回来的,只是他为何不直接写信给崔家,而是要给你这里?”
    那少年笑道:“那信自也不是给我的。”
    “是给姐姐的。”
    “啊,是道长来了,快快进来,流霞,上茶。”他冲着旁边的侍女喊了一声,那侍女自是给岳士儒也准备了茶和位置,道人入内,有些不好意思地拱手道歉,少年秦王笑道:“道长不远数千里而来,我等已是极为感谢,一路奔波苦,休息一下也是该的。”
    一侧的崔家崔少卿则是道:“我妹妹的信呢?”
    “她去年就不曾回来,今年总该回家中了吧?”
    岳士儒回答道:“您是……”
    崔少卿道:“是崔元真的兄长。”
    岳士儒恍然道:“原来是崔师姐的兄长……”
    少年秦王好奇笑道:“不过,说起来崔家姐姐一年多前才入了山,道长为何唤她是师姐?”岳士儒解释道:“我道宗分有各峰各派,在自己的这一脉之中,是以入门前后以排序的,但是遇到其他峰的弟子,只要不是年岁差距太大,都会以修为道行来称呼彼此。”
    “崔师姐是天生抱剑而生,一口剑气萦绕不绝。”
    “又是年幼的时候,就有我道宗前辈路过崔家,传下了养剑养气的法门,修持十年修出了三才全,入山一年,已得了至纯先天一炁,与剑相合,化作剑炁,若非同是道门弟子,我该称呼她为前辈才是。”
    一番话语,让崔少卿嘴角微微勾起,显然甚是自得。
    而后岳士儒便道:“可是,崔师姐今年是不会回家的。”
    崔少卿脸上神色一滞,道:“去年说是要闭关,今年也要闭关?!”
    “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岳士儒拱手一礼,道:“师姐在山中查验了当年祖师出剑的锦州札记。”
    崔家的少家主神色一滞。
    这道人微微抬眸,拱手回答道:“师姐说,天下万物不平则鸣。”
    “师姐观往事,心中有不平之气,一则天下苍生涂炭,二则五姓七宗遇事而不出,与同流合污无异,她心有所感,心剑难宁,便不归家,先前已修书一封告知师长,独自按剑下山,主动入劫,去往锦州了。”
    “去锦州?!!”
    崔少卿的面色骤变,一拍扶手,怒道:“胡闹!”
    “我抓她回来!”
    道人抬眸,直视这极尊贵,身上有浓郁人道气韵的崔少卿,不卑不亢回答道:
    “崔师姐为谪仙,一口剑气纯粹无边。”
    “心念又极纯粹。”
    “以阁下之手段,远离人世皇朝,未必能够接的下师姐一剑。”
    “若是阁下欲要动用世俗之力,师姐已过考验,眼下是道宗一十八峰之一少主,他日若可拔剑纯阳,便是我道宗宗主,阁下是要掀起皇朝和道门的冲突吗?”
    崔少卿张了张口,最后张了张口,想到自己那个冷若冰霜,眉心天生一点朱砂印痕的妹妹,也只得无奈苦笑,知道眼前的岳士儒所说的不假,若是自己阻拦她的话,恐怕是会被直接持剑打得狼狈离开的。
    作为崔家的少主,他是有资格去知道锦州的事情的。
    只觉得此事甚大,牵连甚广。
    不可妄动,一动则自有雷霆之灾。
    崔少卿叹了口气道:“等她再大些,就知道了,这是为了大局啊。”
    岳士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取出了信笺递给了那少年秦王,一番争执,已是不怎么愉快的事情,少年秦王还要邀请那道人暂且在这里逗留,可是道人回答说,此番下山,给师姐送信只是顺势而为的事情,还有宗门的职责在身,就不久留了。
    至于落脚之处,自是已有安排。
    不必费心了。
    道人离开了,崔少卿亦是心中难宁,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少年秦王将他们送出去之后,回返入内,到了托病并不出去见客的姐姐,却难得见到姐姐的模样诧异,于是笑问道:“崔家姐姐给姐姐你的信里面写了些什么啊,姐姐。”
    李琼玉淡淡道:“只是些寻常的事情。”
    “说她在道宗之中的经历,倒是有一首诗,写得颇好。”
    她将这一封信件第二页递过去。
    少年秦王打开,看到上面写着的是:“道宗祖师闭死关的时候,曾于梦中,见一老者与少年论道,少年写诗,于是将道宗的山门对联更换,知你喜好人世诸文,故求取师祖原文,将那少年笔迹誊抄于下。”
    他惊讶万分,好奇看下去,看到上面一行文字,下意识念诵出来: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他安静许久,手抚信笺,喟然而叹息道:“好气度,好缥缈。”
    “先是有姐姐你说的无惑夫子,之后我又遇到了老师这样的人世奇人。”
    “现在又有这样的道门玄奇存在。”
    “我如果不出京城,怎么能知道这天下如此之大,又怎么能知道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多的英豪才俊,远远比起京城这样的地方要多太多了。”
    他本能地如此感慨,而后忽而记起来,自己的姐姐素来清冷平淡,但是唯独对于那位无惑夫子,评价甚高,自己不要说是说起那位无惑夫子的坏话了,就算是说这世界还有能够和这位夫子所并肩的才俊,都会惹得自己的姐姐眉头微皱,之后的课业都会重了三层。
    这,今日不会又要加重课业吧?
    正心中叫苦的时候,却看到自己姐姐没有生气,只是平淡颔首。
    李琼玉看了看这信笺之上,誊模了那梦中少年道人笔迹而写下的,缥缈独立的文字,犹如白玉的手指轻拂而过,道:“天下才俊,本来就‘多’。”将这两句诗收好入袖,李琼玉手指捏银钗,轻轻拨动香炉之中炭火,平平淡淡的说: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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