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楚蛟到底也是金丹,不过为着对抗沐简,还是被戴子晟擦出了伤口,他险险避开,摸到血后几乎恨红了一双眼:“你当初怎么没死在下界石溪窟!”
    戴子晟神色彻底变了,他终于被楚蛟挑起了火气:“你怎么知道是石溪窟?好啊,先前清算还有漏网之鱼,你居然也参与了四长老企图颠覆戴家的阴谋!”
    楚蛟瞳孔骤缩,仿佛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在滔天的怒意中闪过一丝惊恐:我怎么会说漏嘴?
    不、不该这样的,明明……
    明明什么?
    楚蛟的眼中浮上一点茫然,明明刚对同门出了剑?
    他的手开始颤抖起来,脑中开始混乱:今天是怎么了,再生气也不该做出这样的傻事,一桩桩,一件件,简直快不是他自己了。
    但仿佛有个声音在心头道:不,这就是你自己。
    楚蛟捏着剑后退两步:“我、我……”
    幻剑门元婴随使上前:“楚蛟涉及四长老谋害少主一案,暂扣弟子牌,即刻封印修为由人看管,待听道结束,押回幻剑门受审。”
    萧墨感知到此,不由蹙了蹙眉:别啊。
    别让我失望啊楚蛟,再做点什么,你的恶念就只如此吗,做点什么,好就此去死。
    楚蛟刚升起的茫然和惊惧在随使冰冷的声音里化作虚无,愤怒重新淹没他,他居然当着数个元婴期的面,转身就逃。
    “审我?想都别——啊!”
    随使完全不给他机会,一脚将他踩进地里,楚蛟喷出一大口血,随使冷声:“冥顽不灵。”
    他说着,微微俯身,指尖聚起灵气,想探探楚蛟神识,确认这人是真自己疯了,而不是被什么邪气侵体。
    然而楚蛟看到他的指尖,脑中却只有心声在疯狂尖叫:他要杀了你,你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不!若非要我死,我也要拉上垫背的!
    恶念张牙舞爪,彻底支配躯壳,萧墨丹唇轻启,配合景象,发出一声极轻的气音。
    “嘭。”
    楚蛟怒目圆睁,双目变得赤红,浑身剧烈颤抖,元婴随使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不可置信一愣,随后飞快拔剑,一剑刺穿了楚蛟丹田。
    楚蛟痛苦尖叫,随使却没有停手,剑身顺着丹田上切,划破了他内脏,几乎将楚蛟对半切开。
    直到楚蛟再也叫不出来,嗓子里发出嗬嗬抽气声,没一会儿便歪过头,睁着眼断了气。
    随使抽出染血的剑,面色很不好看:“他想自爆。”
    周围人皆骇然,不过只惊了一下就放松开,好在随使反应快。
    人死了,神识便散了,随使沉着脸查了查尸体,肉身上倒是没有沾染邪气的影子,至于神识,就成了未解之谜。
    但天上的仙舟还没完全撤走,上面皆有大能,学宫内还有分神期在,不可能有魔修能混进来。
    如同下界有修为压制一样,中界也有,最高修为是分神巅峰,如果是能在诸多大能眼皮子底下藏匿的魔修,没道理对付楚蛟这么个小角色。
    魔修没有,魔族倒是有。
    毕竟临安学宫讲道不拒绝魔族。
    幻剑门不远处,就有一只魔族的队伍。
    幻剑门闹了这么大动静,周围的人全都看了过来,学宫的弟子也立刻上前,那厢魔族只有五人,领头的也正在看好戏,接收到随使打量地目光,还无所顾忌冲他咧嘴一笑。
    随使本人不喜魔族,仿佛吃了苍蝇,收回视线。
    领头的魔族大马金刀坐在石头上:“怀疑我们呢。”
    旁边的魔族打着扇子扇了扇风:“看了场好戏,如果不是真疯,自然是被算计了。”
    “爱扰人神智的非心魔莫属,但心魔得夺舍成功,炼成了魔身才能出来杀人,”一个鼻子特别灵的魔族道,“附近没闻到心魔的味啊。”
    “总不可能有谁自愿把身体借给心魔,让他动手吧?”
    魔族众人顿时乐翻,仿佛听到什么笑话:“噗哈哈哈,怎么可能,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心魔和本体可是天生的仇家!”
    而山下的心魔萧墨收回神识,懒洋洋伸了个懒腰,给本体楚惊澜传音:“死了。”
    “他想自爆,被切了丹田内府。”萧墨托着下巴,“第一次尝试效果不错,也得到了新功法的使用经验。”
    相当于学会一门技能后,刷了熟练度。
    楚惊澜拆掉了手中的乾坤袋,他什么也没说,却从储物器里拿出了宛玉那只桃花簪,在掌心中轻轻摩挲了下。
    簪尾的桃花染了去不掉的血,在大仇得报以前,楚惊澜也不打算清理掉这些血迹。
    还没结束呢。
    楚惊澜捏着簪子静了很久,而后对萧墨张口:“谢……”
    “嘘,打住。”萧墨也打断了楚惊澜的谢意。
    他将食指竖在唇边,眉眼弯弯看着楚惊澜,用传音和他说话。
    【我练了手,你报了仇,双赢,你也不必谢我】
    楚惊澜又摩挲了下手里的簪子。
    “好。”他道。
    他俩都明白,意思是,他俩之间,日后都不必事事言谢了。
    第37章
    楚蛟死在幻剑门自己人手里, 所以是内部事务,学宫弟子了解情况后也帮不上什么忙, 闹剧偃旗息鼓,天上仙舟里的大能们也不会投下更多目光。
    幻剑门众人的面色都不好看,沐简和随使们分析,但谁也说不准楚蛟到底是自己憋太久了发疯,还是中了暗算。
    人死魂灭,死无对证。
    只有苏白沫受惊不小,他本意是在同门间卖个好, 却没料到楚蛟居然会不由分说朝他杀来,这会儿还面色发白,跟个可怜的受惊小兔似的, 旁边有同门正在安慰他。
    近来种种发生的事,都让苏白沫那胆子在惊惧和破裂中反复受伤, 明明已经有厉害的人护着自己了,却还是经常陷入险境。
    哪怕他一天十二个时辰里有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戴子晟身边, 但总有够不到的时候。
    无论是那个灰衣的魔修,还是楚蛟,都能轻而易举杀死自己。
    楚蛟的剑来到他眼前时,他什么也做不了,如果沐简和戴子晟出手稍晚, 他大约就难逃一死。
    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错,楚蛟却要杀自己,是他不对, 他是恶人, 但在中界, 这样不讲理的恶人和未知的危险还有很多。
    性命完全掌控在别人手里的感觉真的很让人不安。
    苏白沫害怕又焦虑地咬了咬指甲:是他想错了吗, 依靠着别人而活难道行不通吗?
    要是他的修为能够护住自己,的确就不用这么担惊受怕了。
    还有各种法宝、灵兽之类的,能护着自己的东西越多越好,要是能应有尽有,他就不必过得如此小心翼翼。
    可他修炼天赋不高,过了筑基后还用丹药等东西强行堆的话,对日后太不利;而关于法宝,戴子晟给过他一些,这是对救命恩人的谢礼,但还远远不够。
    如果想再多拿些,怎么办呢?
    一直以救命之恩要挟的话,肯定会引起幻剑门内其他人的不耐烦,沐简对自己的态度就是个好例子。
    苏白沫一下又一下慢慢咬着指甲,直到指尖传来一阵刺痛,唤回他神智。
    他竟无意识将自己手指咬破了。
    苏白沫盯着被自己咬破的手指,有血线滑落,他委屈又难过,刚拿出一瓶药粉要洒下,却倏地顿住。
    他方才混乱不堪的想法随着血水慢慢凝成了一条清晰的线,延伸往前,给他指出了一个新方向。
    苏白沫眼神渐渐明亮起来:他想到了。
    他分明还有个极好的武器没有使用,那就是自己的鸳鸯炉鼎体质。
    只要他自愿与人双修,他与那人都能获得好处,他为什么不能用此来提升自己的修为,并且从双修对象身上获得更多好处呢?
    苏白沫任由手上的血缓缓滴落,眼珠转了转。
    曾经父母劝告他不要轻易与人双修,包括楚惊澜。
    那时他们说,楚惊澜天赋放眼上中下三界也绝对是最好的,配做他的未婚夫,但他还未长成,若是去了中界后没护好身份以至于夭折在途中,苏白沫就还能换人。
    不双修,是怕下一个合适的婚约者介意,嫌弃他。
    他们谁也没想到,楚惊澜在下界就折戟,根本没走出去。
    走上中界的是苏白沫。
    苏白沫跟着戴子晟刚上中界,见到幻剑门的辉煌时,本以为戴子晟会是下个未婚夫好人选。
    可他又来了临安学宫,见到了二十四府执牛耳高门望族的仙舟,还有云端六宗和仙盟真正的气势恢宏。
    两股最大的势力出声时,其余所有人都成了陪衬。
    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幻剑门也不过沧海一粟,中界且如此,上界还有更广袤的天地。
    曾经楚惊澜是有望叱咤三界的人,所以能做他道侣,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如今遇上的人都没有那般本事和光辉的未来,怎么能占着他道侣的位置。
    何必拘泥于道侣的名头,双修的人何必非得是道侣呢?
    双修的人,又为何不能有许多呢?
    苏白沫的眼神一点点明亮起来。
    他弱小,所以还是要依靠他人,但与从前不同,他不能干等着别人来救,他要从他人身上索取,索取力量和宝物,变成自己的东西。
    现在的戴子晟等人对他有帮助,他就从他们身上拿,他要攀住一个个人,吸取他们的价值,一步步朝上走,直到再无人能随意杀他、欺负他,他不要再站在猎物的位置,他也要生杀予夺,执掌大权。
    天空的仙舟好大啊,真想登上去看一看。
    苏白沫翻出一条帕子,将手指上的血擦净了。
    他面上的焦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大悟之后的释然与愉悦,苏白沫轻快又略带羞涩地想:那么首先跟谁双修呢,果然还是戴子晟?
    但沐简好像也不错,他骨子里是个君子,现在修为也比戴子晟高,双修后对自己修为的帮助一定也更大。
    这两人,感觉无论谁与他双修了,都必然对他死心塌地。
    不过沐简并不喜欢他,要是能有什么办法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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