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手指无意识地扣紧裙摆,梁梦因无端在他转头的那一刻屏住了呼吸。
    平稳地拐弯过后,他转回头,再度丢下一句:“随你。”
    梁梦因捣鼓了半天,按下播放键,摇滚乐曲在车厢内响彻。激烈的旋律,加重的鼓点,还有主唱声嘶力竭的呐喊。
    在陈时序第二次拢起眉头时,梁梦因再度开口。
    “你也知道,林姨一直对这种事情很上心的。”她手肘支在车窗上,额头半靠在冰冷的玻璃上,“又是我妈委托的事情,她更是不会糊弄。”
    车厢内的光线黯淡,照着人脸也晦暗。
    黑暗笼罩着深邃的五官,将所有神情都纳入其中。
    陈时序的声音里带着一声轻呵,淡淡的:“这就是你这么长时间,想出来的理由?”
    他的声音混在嘈杂的音乐声中,听不太清。但他们之间是有那么一点默契在的,梁梦因转头看向他的侧脸,从他的口型语调里,她也大概猜出了他的话。
    “只是热心告知一下,毕竟我还叫你一句哥哥呢。”
    梁梦因自觉没有什么需要跟陈时序解释的,如今这些话有些多余,但她却一直没有停嘴。
    “林姨这么热心,我也不好拒绝的。”说到这里,她眉心一扬,“而且也只是见一面而已,顺便还解决了我一顿晚餐。”
    驾驶座上的男人手指悄然握紧方向盘,手背上青筋绷起。几秒过后,衬衫的袖扣突然被崩开,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原本整齐的袖子微微散开,又被西装外套束住向下垂落的动线。
    又是那只带了一道疤痕的腕子,大刺刺地现在她眼前。
    习以为常对于梁梦因来说,似乎有些难,尤其是对于这道红痕。
    车子稳稳停下,餐厅的服务生正欲上前帮忙停车,却见车上的两个人一动不动。客人的隐私不好探究,服务生又默默退了下去。
    陈时序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一眨不眨,仿佛一座冰雕,唯有微微攥紧的手指带了点生气。
    他转头,静静凝视她,不怒不喜的冷面,声音也不带任何情绪:“梁梦因,你不觉得你现在的话,很像渣男发言吗?”
    渣男?
    这个词,和她似乎根本挨不上边吧?
    不怒反笑,梁梦因缓缓勾起唇角,是标志性的微笑,明艳不可方物,却带着不容靠近的距离感。
    明明他们之间坐得很近,却又好像离得很远。
    “请问我渣了谁?”梁梦因收起胳膊,端坐在座位上,肩背挺直,是最得体的礼貌坐姿。
    但陈时序知道,那是她的戒备状态。
    “你不会想说我渣了你吧?”她又抛下一句,嘴角笑意更甚。
    同时,肩颈挺得更直。
    长长的卷发顺着她收拢的胳膊,懒散地垂落半截,另外一段卧在白皙的小臂之上,黑白分明,慵懒随性。
    卷翘的长睫颤动,如同蜻蜓沾湿水渍的尾翼,清润的水眸,流淌着靡丽的暗光。
    “我们两个,到底是谁渣?”尾音微挑,不见从前温糯可亲,只有冰冷的质问。
    但她没想听到他的回答,解开安全带,梁梦因的笑容也跟着落幕,转身就要下车。
    一只大手忽地揽过她的细腰,略一用力,纤瘦的身体便被带了回来。
    扑面而来的淡香,从鼻腔直冲上脑。梁梦因的呼吸乱了一刹,慌乱抬眼,入目的便是他刚刚崩开的袖子,还有压在袖子中的红痕。
    掌住她细腰的那只手温热有力,强硬地控住她的重心,一时间梁梦因忘记了挣扎。
    面前的男人视线沉淡,嗓音轻缓:“梁梦因,你说说,我们两个到底是谁渣?”
    服务生在车外等了很久,在他想要上前敲窗的前一秒,黑色轿车的门突然被打开。
    走下来的是一位清丽脱俗的女人,手上挂着一只名贵链条包,和她的优雅系白色长裙相得益彰。
    梁梦因缓了缓神,勉力对服务生露出一个微笑。
    刚踏进餐厅,外面就下起了雨,伴着忽如其来的电闪雷鸣,一时间雨势很大。
    梁梦因怔了几秒,脚步一顿,鞋跟踩进红毯里。她缓缓回头,浓密的雨幕却遮住了她的视线。
    但方才那辆黑色轿车,已经消失在川流的车辆之中。
    ——
    李越然,是比她想象的要更健谈一些。
    从他们共同的美术爱好,谈到国外见闻,再到星际银河万物起源社会更迭,整个交流过程中,他几乎没有让话落下。
    来时的路上被陈时序扰乱了情绪,这顿饭她显得格外安静,尤其是在李越然的衬托之下。
    李越然颇有绅士风度地将切好的牛排换到她面前,笑着说:“lady first.”
    收到牛排的梁梦因表情却呆滞了几秒。
    “刀叉都是新的,我没有用过的。”李越然见她表情不对,友好地补充了一句。
    梁梦因抿了口红酒,撑起笑容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刚刚在想工作上的事情。”
    李越然很配合地问道:“最近工作是很忙吗?我听林姨说你在创业中,一个女孩子独立做这些,那应该是很辛苦了。”
    说辛苦似乎也算不上,但总有层出不迭的事情搞得她焦头烂额。她垂下眼睛,如果要让话题继续下来,她其实有很多可以说的事情。可是,梁梦因盯着面前这份被切成条的肋眼牛排,却忽然没有了继续搭话的念头。
    刚刚,那短暂的滞空里,她只有一个想法:她好像是有那么点“公主病”在的。
    不是什么豪门世家里的大小姐,但却被养出了骄纵的“公主病”。
    以前她是不太喜欢西餐的,她的牛排都是陈时序替她切成方便入口的小块的。那时候,她还不喜欢吃半熟不生的东西,无论是煎蛋还是牛排,都喜欢那种全熟的口感。
    留学之后,也没有人会惯着她那点矫情了,渐渐也不在乎这些了,也没再有那些忌讳。
    又抿了两口红酒,梁梦因闷闷地叉起一块肉,汁水在口舌间爆炸。煎烤的牛排上只加了一点海盐,保留了肉质的原汁原味。
    “味道不错吧。”李越然问,“这种肋眼肉最适合三分熟,口感嫩滑,是我们这间餐厅的招牌之一。”
    叉子一顿,梁梦因面不改色地咽下牛肉,并回以一个微笑。
    再之后,那盘牛排,她再没动过一口。
    梁梦因觉得,她那点“公主病”好像又回来了。
    从洗手间回来之后,梁梦因明显更失神。李越然给她空了的酒杯中倒上红酒的时候,梁梦因正望着窗外的雨帘,酒意上涌,面颊微红。
    李越然温声笑了下:“梁小姐,我可以叫你梦因吗?”
    纤盈的颈子微微转动,她低眸看向自己的酒杯,默默点了点头。
    “梦因,你也是家里人催着婚事吗?”李越然的笑容很温柔,随和的气质,让人很容易吐露心声。
    但梁梦因不属于这一类。
    她又抿了口红酒,含糊不明地说了句:“算是吧。”
    其实也不算是。
    她的年纪远没有到催婚的年纪,只是关女士并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国内。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亲眷,即便有林姿的照顾,关女士依然不放心。
    这几年她们母女之间一直隔着几个小时的时差,从悉尼到京城,从悉尼到纽约,最后又变成了悉尼到京城。
    比起友人的照拂,关女士还是更希望她身边有个男朋友。
    李越然观摩着她的表情,忖度着话语:“其实我也是这样,家里催得急,总说我这个年纪已经该小孩满地跑了。”他哂笑一声,“老一辈人总是习惯用他们的阅历来安排我们的一切,他们觉得这个年纪就该结婚生子,有时候也反抗不得,所以只能随着他们的意愿来相亲。”
    “嗯嗯。”梁梦因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酒杯,转向一边的柠檬水。
    酸涩微苦的温水咽下喉,梁梦因又走神了。
    “梦因,其实我对你的第一印象不错,包括兴趣爱好,包括品性脾气,当然也包括长相身材。”
    梁梦因笑了下:“李先生倒是蛮诚恳的。”
    “确实,相亲不就是直来直往,诚恳真实一点吗?节约时间,提高效率。”李越然也笑了下,“你也叫我越然吧,李先生太见外了。”
    梁梦因点了点头,却没叫。
    她想,大概他们不会有下一次见面了,称谓其实也不是特别重要了。
    这顿饭吃到这里,两个人第一次沉默了。
    梁梦因已经隐约想要告辞了,餐食她基本没怎么动,红酒倒是已经喝了两杯,酒劲上头,说话也有些迟钝。
    “其实我之前是见过你的。”李越然忽然说。
    李家与陈家老宅离得不远,他们之前见过倒也正常,梁梦因又是微微一点头,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没成想,他下一句话,就惊起一道巨雷。
    “我有看见过你和时序在楼下接吻。”
    梁梦因眼睛蓦地睁大,接吻?
    她的手指猝然一抖,手背无意间碰倒一旁的红酒杯,红色的酒液顺着桌布流淌,沾染上她的白裙,洇出一朵艳丽盛开的花。
    呆呆地望着那片红蔓延,任由酒液在裙子上晕染了几秒,她才回过神。腾地站起来,梁梦因匆忙擦拭着裙子。
    一旁的服务生连忙上前帮她一同收拾,两个人手忙脚乱,却越擦越脏。
    原本干净简约的白裙,此时狼藉一片。
    服务生连连道歉,梁梦因摇摇头,放下手里的纸巾,已经脏成这样,索性就不擦了。
    只是当她坐下的时候,突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不久前那次与郑克新的相亲,也是以一杯红酒的倾洒,开始了画风的扭转。
    她抿了抿嘴角,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却恍然在半空中停了一瞬。梁梦因不可置信地定睛几秒,目光停滞的同时心跳如擂鼓,震颤着她此时并不坚定的心绪。
    “梦因?”李越然出声提醒她。
    她僵硬地转头,声线都乱了套。
    看到她与陈时序的接吻?她忽然觉得这次的相亲有些荒谬。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来和我见面?”
    视线却不受控制地再度移到窗外,餐厅外停了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安静地矗立在大雨之中。
    那个熟悉的车牌号码,梁梦因闭了闭眼,微微叹了口气。
    李越然的声音很是温和:“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其实我并不是很在意。”顿了一下,“其实撞见那次之前,我也见过你很多次。毕竟同住一片别墅区,明艳动人的女生,总是会格外吸引注意力。”
    他低笑:“我也是个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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