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妾又不用出门,出门又有几人知道妾是郎君你的娘子,郎君有了官身需要颜面,妾不需要颜面,而且银钱不足自然优先把郎君的物件置办,呀,郎君……”
    被庄询抱住了,美人发出一声惊呼。
    “让我抱抱。”庄询小声说。
    “嗯。”见庄询没有多余的动作,司琴宓应了下来,她抚摸着庄询的头冠。
    “我讨厌对女人承诺做不到的事情,我也不想说大话,我不能保证你锦衣玉食,对不起,但我会努力的。”庄询搂紧了司琴宓,愧疚的情感盈满胸膛。
    “衣不过庇体,食不过饱腹,郎君不必那么在意,妾是死过一次的人,早已对这些没了兴趣。”司琴宓能觉察到庄询愧疚的情绪,温柔的摩挲着庄询的后背。
    “可是我想要娘子你穿华服,想要娘子你吃珍馐,想要娘子你不用劳作。”庄询激动说,亲疏有别,自己妻子自然希望什么好的都能给她,你对我好,我加倍奉还。
    “会的,会的,郎君只要按照妾规划的做。”面对庄询汹涌的感情,司琴宓极为冷静,柔声安抚着着愧疚的庄询。
    “对不起,我失态了……”酸涩的苦闷从心底蔓延,比起刚刚涌起的愧疚好了许多。
    “没有,妾明白郎君的心意,真的明白……”自己想做一个好妻子,对方又如何不想做一个好丈夫呢?
    所谓良人就是这样吧。
    “郎君,该去拜访陈家了。”拍拍庄询的后背。
    “我知道了,娘子,在你面前失态了。”庄询道歉说,重新整理衣冠。
    “在妾面前失态没什么,要是在外人面前失态就不好了,妾面前你怎么样都没有关系,妾是你的妻,郎君不需要在妾面前隐藏。”捧起庄询的手,放在手心,情真意切。
    “谢谢娘子。”越看越喜欢,太讨人喜欢了,这样包容的大姐姐,要溺死在她的温柔中了,所以不能看下去了。
    “走吧,去晚了可要在人家吃午饭了。”司琴宓轻笑。
    送庄询到门口,司琴宓叮嘱说:“什么都不能答应,只能表达对他们日常关爱之情的回复,不要怕得罪别人,不然你会变得被动,问什么都答不清楚,不了解,切勿发表观点言论,哪怕这只是朋友间的拜访。”
    “我明白。”记下司琴宓的话,庄询提起装好的咸鱼,朝陈老夫人家走去。
    此处名为徐坊,大多数人都是徐姓家族的,陈老夫人家就是徐坊的家长,而庄询租住的房子是分家无人后收回的。
    陈老妇人的丈夫已经过世,大儿子徐言正是六品的南门守备,二儿子徐令江是徐坊的里正,小儿子徐厚德刚考了秀才。
    “庄孝廉来了?快请进,还带什么礼物。”徐令江也叫徐二叔,是个直爽的汉子,看到庄询到了他家门口,立马迎了上来。
    “感谢徐二叔你们一家平日的照顾,称呼我名字即可。”其实拜访人之前是要有名帖之类的告诉对方自己来了,不过庄询现在也就是一个孝廉,对方也不是什么高门不用那么麻烦。
    “庄孝廉稍坐,我去请母亲前来,小环,奉茶。”徐二叔亲切的招呼庄询坐在客厅,自己去请陈老夫人。
    趁着这个空档,庄询打量着徐家的布置,普普通通,但物件摆放整齐,不杂乱,有一些花瓶,书画作点缀,庄询看不出画的好坏只能看出是画竹子。
    不多一会儿,陈老夫人训斥着徐二叔走了出来。
    “庄孝廉久等了,令江粗枝大叶的,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是我们家失礼了。”陈老夫人道歉说,徐二叔在她的训斥下唯唯诺诺。
    “陈老夫人别说徐二叔了,这岂不是把询当陌生人了?徐二叔是不把询当外人才没想那么多,真诚可见。”庄询帮徐二叔解围说。
    “也是,他呀,就是一个直性子,孝廉不见怪就好。”陈老夫人见庄询不生气,也就轻轻放过了徐二叔。
    “去把厚德叫来,与孝廉认识认识,指不定以后两人都会还有同殿为官的机会。”陈老夫人命令说,徐二叔像是被猫盯着的老鼠,半句话不敢多说,如蒙大赦赶紧朝内宅去叫徐厚德。
    “小叔他要参加明年的春闱吗?”庄询打开话题说。
    “对,直接捐官的银两太多了,我们家也不是大富之家,捐个县令的钱是拿不出的,只能辛苦厚德参加春闱了。”陈老夫人肯定说。
    “放心吧,小叔高才,一定能春闱及第。”庄询祝愿说。
    “那可真是光宗耀祖了,只是春闱太难了,多少秀才卡死在这一关上。”陈老夫人感慨说。
    “确实,高中状元,尹都骑马。”庄询点头,这种荣耀确实让人神往。
    “他还尹都骑马,能及第就已经烧高香了,而且状元和探花这些早已内定,说这些也不过是水中花,镜中月。”陈老夫人嗤笑一声,言语的不满显而易见。
    “怎么会,秀才考试应该相对公平。”这是庄询听说的,相当于给底层一个上升的通道,所以相对公平。
    “那是以前,而且公平也是相对的,高门拿三甲,寒门争及第,向来如此。”陈老夫人把赤裸裸的现实摆在庄询面前。
    “嗯,是询浅薄了。”庄询摇头说,但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或许已经看多了这种不公。
    “尹都府的孝廉等同三甲,倒是没想到冒天下大不韪,能赚取这般名声。”陈老夫人羡慕说。
    如果知道给罪女收尸能被举孝廉,那刑场的尸首早被收光了,现在再去也不过是东施效颦,贻笑大方。
    “询也不知,做的时候仅仅想着让人入土为安,不用曝尸于市,倒是没想到能被众人赞颂,后续被举荐询也惊愕,就连谁举荐了询,询现在也不甚清楚。”庄询坦诚说,他是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被举荐的,而且能有那么好的名声,按理说这种事情他要被骂才对,毕竟现在黑司琴家是政治正确。
    “就是因为孝廉本心纯良,要是有目的性又怎么会去安葬司琴家女。”陈老夫人赞誉说,和原来世界大家公开骂有情义的人蠢货不同,这个世界有德行的被赞誉是政治正确。
    “老夫人过誉了。”庄询谦逊说,肯定有人引导了舆论。
    “孝廉也是仁善之人,之前就知道孝廉接济过不少人,可能是他们感念孝廉的恩情吧,所以才帮孝廉说话吧。”陈老夫人越发觉得庄询顺眼,之前还不觉得,现在就觉得庄询做的事情特别仁义。
    “说不准……”他确实帮助过几个朋友,那种突发事故的,遭遇人祸的,一时困顿难以摆脱的,但是基本都有志气,没志气那种他才懒得理,不过他们都去成国闯事业了,他也不是谁都帮,又不是圣母,不可能全城受他恩惠,他也没这个能力。
    不过既然对方这么想,他也没有其他好的方式解释,也就顺她的话说了。
    至少有那么几个朋友在不至于到处碰壁,哥几个抬也把棺材抬出城了。
    “城西王家有一女,兰心蕙质……”
    “老夫人,询已娶妻。”庄询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说。
    “抱歉,失礼了。”说完气氛僵了下来,庄询拱手说。
    “孝廉且听老身细说,王员外是想许其于你做妾。”陈老夫人的话大大超出庄询的意料。
    “糟糠之妻不可弃,怎么可能让孝廉你做出这种事,这不是毁了孝廉你的名声?”陈老妇人也不生气,笑眯眯的说。
    “询并无多余钱财聘纳姬妾。”庄询直接拒绝,妻子的叮嘱犹在耳边。
    “王员外说了,只要你肯娶了王家女,再附送万两嫁妆,可由孝廉随意支配。”陈老夫人淡淡说。
    庄询本来听到一万两还略有吃惊,然后想想自己家里十万两的富婆,突然觉得也不是很多的样子。
    “抱歉,请老夫人婉拒,获人钱财,为人所制,询虽贫困,也知知恩图报的道理,此刻收取厚礼,日后必有所图,询不愿受此羁绊。”庄询义正言辞说。
    主要是家里有位有秘密的夫人,最重要的是这个夫人对他太好,好到觉得配不上她,所以他不愿意背叛她,哪怕不是休妻而是纳妾。
    人是感性的动物,庄询向来谁对他好他对谁好,司琴宓真心视他为夫君,他也视司琴宓为娘子。
    他讨厌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明明已经交代不要随便答应别人,还答应下来,那简直愚不可及,自己现在是范进中举的情况,更要护持本心。
    “老身明白你的想法了,会转告王员外的,王员外没有坏心……”陈老夫人嘴角还带着笑容,看起来没有生气。
    虽然在她看来能立即享受金银美妾是好的,但是想到庄询的言行,她也不能说错,至少表面上是不能说的。
    “多谢老夫人谅解,不必相劝,询断无此等心思。”庄询长舒一口气,他其实不想和徐家闹翻,还住人家房子呢。
    “母亲。”随着徐家两兄弟到来,陈老夫人也不谈纳妾之事。
    比起平易近人有豪侠气的徐二叔,徐厚德三十左右,有些文人的自傲,平日里见了也是那种人不言苟笑之人,带着文人特有的对非文人的歧视。
    不过此次相见,他脸上竟然带上了笑容。
    “孝廉的名声声动京城,冒着被乱民攻击的风险也要安葬恩人,属实高义。”一来就恭维庄询,徐厚德语气亲切,哪有平时的傲气模样。
    “谬赞,不过恰逢其会。”一个个这样吹捧,庄询一开始不觉得什么,现在是感觉有些尴尬了,虽然这件事真的很困难,但是被这样大肆吹捧,他感觉是有些过了。
    “孝廉为万寿宴准备如何,今上特意点了孝廉,想来万寿宴上必有一问。”好在徐厚德也没多吹嘘,很快切入正题。
    “皇上点了我?”庄询满脸疑惑,怎么和皇帝扯上关系了。
    “是呀,传言就是陛下听说你的义事,夸赞你重恩义,所以让你当的孝廉。”徐厚德殷切的说。
    “传闻可靠吗?询是完全不知。”庄询确认说,第一次摸到幕后黑手的一角,难道都是误会?
    没有什么捧杀,都是自己想多了,只是恰好顺了皇帝的心意?
    “非常可靠,是昨晚尚书台夏大人传出来的,若不是这样尹都府的孝廉早就被人内定了,庄孝廉可以说是简在帝心。”徐厚德羡慕的说,仿佛看到庄询身上穿上了官袍。
    “徐小叔你这样一问,询反而不知所措了,询没想过这个问题。”庄询确实懵了。
    “所以老身才说,王员外他没有坏心,孝廉要平步青云的人,又怎么会被那点东西束缚。”
    第22章 秋菊耀
    威严肃穆的宫殿,几十盏油灯依旧显得昏暗,大概是主人的心情为宫殿度上一层颜色,但是在这样阴森的房间,一盏艳丽的秋菊绽放的像是天空的太阳。
    苍老的手悬停在菊花上,龙袍锦衣,朝天冠,苍老的面容却有形有骨,带着一股日积月累的威严。
    “陛下……”礼部尚书夏寰五体投地跪在虞王虞壑面前,瑟瑟发抖。
    这些王,在自己家关起门都是称皇帝,但是出了门,别人只认为是王。
    “这万寿宴怎么筹备的如此缓慢!”虞王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阴鸷的目光打量着夏寰。
    “尹都中流民日盛,扰乱市场,造成物价大涨,原本已经充足的用费,现在也有了不足。”夏寰锅甩的很溜。
    “这些人都赶出尹都不好吗?”虞王随意的说,并不在这些人的生死。
    “陛下,驱赶流民恐怕引起民变!”夏寰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该反对,如果驱逐流民的命令在自己手里通过,那自己的名声算是完了。
    “那算了,朕已经下令向商人征救国税,爱卿勿要让朕失望。”虞王的语气虚弱,其中的威严却是不容置疑。
    “是!”不敢抬起头,夏寰只能领命。
    一分一秒过去,虞王摆弄着灿烂的菊花,没有让夏寰回去的意思,夏寰五十多岁的人,双膝跪的有些僵直。
    “听说有人给司琴家的人收尸还举了孝廉?”虞王发声说,无喜无怒,夏寰难以揣测他的心情。
    “确有此事。”夏寰也不好打马虎眼,举孝廉是礼部管辖的,这件事他也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虞王会突然发问。
    虞王不理朝政已经很久了,专注于享乐,所以哪怕是科举的三甲也是下面的人呈报入选名单,由他挑选。
    “倒是挺大胆,他不怕被牵连吗?还有是谁推举上报的。”虞王冷哼一声。
    “尹都府尹宫纪,微臣也只是遵循章程。”夏寰熟练的甩锅说,确实他只是遵循章程,但是庄询成为尹都府的孝廉却是他和宫纪商量拍板的。
    “他胆子挺大,不知道这人和司琴家女的关系?还是他赞同司琴家!”虞王的语气冷冰冰的,夏寰如芒在背,冷汗爬满了脸。
    他熟悉虞王的性格,这时候狡辩等于找死,虞王的怒气会更盛。
    “微臣不知,司琴家举家叛国自然万分该死,可忠义之人也该褒奖,不然岂不是愧对孝廉之名。”夏寰顶着压力说,这也是他唯一能说出的辩解。
    “忠义之人那么多,偏偏选个和司琴家有关系的,你们当朕是瞎子吗?”虞王的语气低沉,沉重的压力压断了夏寰的脊骨。
    他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只能把脑袋放的更低,贴近冰冷的地砖,才能让他感受到一点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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